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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099,身心疲憊 文 / 北辰

    第二天中午,江靖天和展劍塵已帶人到了嵩山腳下。

    但他們沒有立即上山,而是在距嵩山二十里外的駐馬驛站停了下來。

    江靖天昨天因為前哨探知劉渡宇帶領太陽教中央分舵的人馬正迎頭趕來,這才急急紮下營,以防劉渡宇有所動作,但奇怪的是劉渡宇並沒有發現江靖天,倒是江靖天派人偵探劉渡宇動向時,發現了跟在劉渡宇背後的韋大英。

    江靖天帶著三大分堂的人馬兼程回嵩山,於路冬雨綿綿,道路泥濘,人和馬都已經被拖的相當疲憊,特別是杜遠明分堂本就人困馬乏,沒有恢復過來,再加上要分派人手注意葉天鷹手下的第六分堂的人,所以江靖天和展劍塵商議以後,決定按兵不動,不去和劉渡宇正面接觸。

    韋大英本來駐在山下,見劉渡宇突然下山,便認定劉渡宇要圖謀不軌,帶人追到趙家莊以後,因為天色已晚,劉渡宇在前面停了下來,韋大英便單人匹馬,提了烏柄長刀,策馬踹進了劉渡宇的營盤,衛兵見是韋大英,知道是青無衛手下大將,無人敢攔,韋大英用刀逼住一人帶路,直接來到劉渡宇的帳篷外,提韁停馬,用刀挑起劉渡宇大帳門簾,對裡面喝道:「劉舵主,怎麼下山也不和老韋說一聲,老韋不客氣,可是追上來了。」聲音如雷,直震入劉渡宇帳內。

    劉渡宇大驚,他素知韋大英心直口快,遇稍有不開心,便要破口大罵,青無衛也不能把他怎樣。此刻見韋大英追來,擔心韋大英暴躁,急忙笑著迎出來,寧重也跟在劉渡宇身後,兩人一齊拱手對韋大英問好:「韋堂主,別來可好?」

    韋大英並不下馬,直奔主題,問劉渡宇:「劉舵主帶人下山,可是有什麼急事麼?可否告知過我家掌門?」

    劉渡宇聽韋大英這一問,就知韋大英追上來並不是青無衛的主意,心下稍寬,對韋大英笑道:「事情是這樣,太陽教東方分舵周子規舵主前幾天曾和千鈞堂展劍塵堂主併力擊退衛天狼,現在周子規舵主應展堂主之請,要佈置人手在東海沿岸,以防蝙蝠島再次登陸,只是周舵主手下人力有限,所以杜教主才令我急帶中央分舵的人馬前去支援,因事出緊急,一時還沒來得及向青掌門通報,但有杜教主在,想必此時已經和青掌門談過了。」

    韋大英心地單純,遇事從不多想,一聽劉渡宇是要兵發東海佈防蝙蝠島,心裡便為自己的魯莽慚愧,當下翻身下了馬,連連向劉渡宇陪罪不已。劉渡宇也是曲意逢迎,堅意留下韋大英,一邊命人在帳中置酒,一邊又請來續寒冬和粟栗兩位堂主,加上寧重,五個人坐在帳中,放量對飲,韋大英本來就是好酒量,這次加上心中愧疚,所以連連舉杯,一個人就痛飲了兩大壇燒酒,喝到半夜,只喝的頭重腳輕,步履歪斜,直等韋大英的隨從找進帳來,才提了大刀,被幾個人扶上大馬,一路大話不停的去了。

    續寒冬見韋大英走遠,湊到劉渡宇身邊:「劉舵主,此人力大無比,有萬夫之勇,不如趁今日把他殺了,以防日後為我太陽教大患。」

    劉渡宇卻搖了搖頭:「我們現在還沒有和青無衛鬧崩,此人是青無衛手下第一猛將,把他殺了,不是自絕於青無衛麼?還是留下他,讓他跟著青無衛先和江靖天耗一耗再說吧。」

    寧重和粟栗聽了,一齊點頭贊同劉渡宇的看法,續寒冬只好作罷。

    這時,哨探來報,江靖天就駐紮在前方不遠處,劉渡宇聽了,心裡也怕夜長夢多,便不再停留,悄悄帶人啟程繞路繼續向東去投周子規了。

    第二天天一亮,江靖天發現劉渡宇人馬已經走光,便派人跟下去探聽消息,這邊和韋大英就兵合一路,趕回嵩山。

    到了嵩山腳下,江靖天借口人馬困乏,不好立即上山,就讓韋大英先行上山。

    韋大英從來也沒有想到,江靖天停在山腳下,竟是為了防備青無衛對他突然下手。

    青無衛扣發江靖天糧草,已經引起了江靖天極大不滿,江靖天心裡清楚,青無衛之所以膽敢這麼做,說明他已經不惜和江靖天攤牌。

    既然兩方已到了攤牌的邊緣,當然必急著見面。

    展劍塵先帶了葉天鷹三人上山看看杜秀城。

    江靖天此時對杜秀城反已沒有太多戒心,聽了韋大英的介紹,知道劉渡宇已把人馬都拉走了,杜秀城就算還在山上,此時也是無兵無將,一旦歇過手來,便可輕鬆解決。

    展劍塵帶了葉天鷹,令狐傲和凌霄快步上山,直奔峻極峰右側杜秀城的住處,儘管四個人知道劉渡宇已把人馬拉走,心裡有了一定的準備,但看到山上的景象時,還是吃了一驚。

    太陽教駐地此時已是一片敗亂,所有不用的物資零件扔了一地,搭建的臨時房屋帳篷已被拉倒,四處飄落的落葉和紙片布片被凍雨打濕,像一塊塊補丁,貼在地面上無人收拾。

    展劍塵心開始沉了下去,他放慢腳步,輕輕跨過橫七豎八的亂木棍,來到杜秀城的石屋前。

    杜秀城的兩個隨從已經站在門邊,他們認識展劍塵,看到展劍塵身後跟著葉天鷹令狐傲和凌霄,便眼睛一紅,低下頭去,淚水幾乎打濕了衣襟。不待展劍塵問話,用手向石屋內一指:「杜教主在裡面。」

    展劍塵突然感覺現在的情形就是他在登封大牢中救杜秀城時的情形。

    失意的人,即使坐在自己的屋裡,也如同坐牢。

    展劍塵推門進了石屋。

    石屋內空空蕩蕩,所有的東西幾乎都被推倒在地,只有一隻木桌放在屋中央,杜秀城正坐在木桌旁。

    一道光線從門口照進來,正照在杜秀城臉上。

    「你來了。」杜秀城看到展劍塵進來,輕輕站了起來,用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隻木凳:「我等你幾天了。」

    展劍塵看了看杜秀城的臉,蒼白無光,神色暗淡,眼裡閃動的,是一絲痛苦與絕望。

    展劍塵用手按了按杜秀城的肩膀,兩人一道輕輕坐了下去。

    葉天鷹令狐傲和凌霄等杜秀城重新坐定,一齊對杜秀城拱手道:「屬下見過杜教主。」

    杜秀城看了看三個人,只是無力的點了一下頭,語氣陰鬱:「我,已經不是你們的教主了。」

    展劍塵問:「怎麼回事?」

    杜秀城眼睛看著門外,出了一會神,突然對門外的隨從道:「把那兩罈酒拿來。」

    酒很快拿了進來,每人面前擺了一隻大碗,碗裡面注滿了清洌的酒水,沒有菜。

    杜秀城端起大碗,對展劍塵和葉天鷹等人示意了一下,自己便一仰頭,如同久渴了的旅人遇到甘泉一般,一飲而盡,灑出的酒水順著嘴角直流到衣襟。

    展劍塵一把奪過杜秀城手中的大碗,厲聲問:「杜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秀城愣了一下,緩了一會,這才沉悶的對展劍塵道:「劍塵弟,我對不起你,太陽教已經失控了。劉渡宇,把人全部帶走了。」

    展劍塵:「這個我都知道,難道堂堂杜秀城,經不起這麼一點打擊?」

    杜秀城搖了搖頭:「這個根本不算什麼。」

    展劍塵吐了一口氣:「那就好,你說說,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杜秀城看了看葉天鷹令狐傲和凌霄,動情的道:「葉堂主,令狐堂主,凌堂主,你們都不錯。」

    三人本來都是奔了杜秀城而投到太陽教的,此時見杜秀城形神落拓,心中難過,葉天鷹對杜秀城道:「杜教主,我葉天鷹本是嵩山的人,是你同意收留了我,才有葉某的今天,我和令狐堂主還有凌堂主,願永遠跟著你。」

    展劍塵問到杜秀城面前:「你看到了嗎?你派出到千鈞堂的人,現在已組成了六分堂,兵伐黃山時,一路過關斬將,聲震江湖,現在六分堂被我完完整整的帶回來了,全部交還給你,杜兄,振作起來,你還是你!」

    杜秀城眼神散亂,他幾乎在迴避展劍塵的期待的目光:「劍塵弟,我沒有聽你的勸告,沒有殺了李正南,又看錯了郭松濤,現在他們已闖下大禍,我杜秀城縱有回天之力,也難以挽回了。」

    展劍塵一聽杜秀城話裡有話,不覺奇怪,如果只是因為郭松濤李正南攻打華山衡山的話,杜秀城大可不必如此沮喪,他抓住杜秀城的肩膀搖了搖:「杜兄!就算你看錯了郭松濤李正南,可你手下還有周子規龍子丹冷河他們嗎,這裡的葉堂主令狐堂主和凌堂主也是你的得力干將,天沒有塌下來,太陽教支架還在,收拾起來,仍然可以和光明教一道,為中原武林而戰。」

    杜秀城搖了搖頭:「我已身心疲憊,我根本不屬於太陽教,更不屬於這個江湖。」

    展劍塵一時無語,他早就知道,杜秀城心地單純,空懷一腔熱血,就算身負絕技,但面對這個險惡的江湖,遲早會摔跟斗的。

    但展劍塵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快的太陽教還沒來得及為中原做一點好事,他就已倒了下去。

    幾個人都沉默了。

    展劍塵終於道:「不瞞杜兄,我光明教和千鈞堂,遲早要向郭松濤李正南他們開戰。」

    展劍塵沒有直說太陽教,而說郭松濤李正南,為的是照顧杜秀城的心情和葉天鷹三個人的臉面。

    但杜秀城卻面無表情:「不是對郭松濤李正南,光明教應該全面徹底的收拾一下太陽教,遲了就來不及了。」

    展劍塵更是驚疑,他追問杜秀城:「杜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秀城看了看展劍塵,頭又低了下去:「劍塵弟,你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只求你不要怪罪你秀城兄。」說完端起一大碗酒,再次一飲而盡:「秀城兄已經盡力了。」

    展劍塵冷眼看了一會杜秀城:「杜兄,既然如此,我勸你,不如索性加入光明教。」

    杜秀城又看了看展劍塵,淒楚的笑了笑:「我,加入光明教?」

    展劍塵肯定的點點頭。

    杜秀城卻又苦笑:「劍塵弟,你看,這可能嗎?」

    展劍塵眼光堅定:「沒什麼不可能的。」

    杜秀城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許久才對展劍塵道:「劍塵弟,我一手創立了太陽教,現在你卻要我加入光明教來消滅太陽教?」

    展劍塵一拍桌子:「那有什麼?只要你是條漢子,做錯了的事,就要努力就挽回!你加入光明教,不是正當其時麼?有你與我一道輔佐江靖天,中原武林一定可以早日平定,再大的錯事,也可以一筆抹消了!」

    杜秀城平靜了下來,他用手指了指葉天鷹令狐傲和凌霄三個人,問展劍塵:「劍塵弟,我加入光明教,可以對得起劍塵弟,但你讓我如何面對他們?」

    展劍塵不理杜秀城。

    杜秀城還是搖了搖頭:「對不起劍塵弟,我不能加入光明教。」

    展劍塵問:「那你到底想怎麼辦?」

    杜秀城目光散亂,與展劍塵對視了一會,喃喃而語:「劍塵弟,你看錯人了,秀城兄,不是條漢子。」說到這裡,展劍塵只聽杜秀城身上突然啪啪一陣亂響,似是骨節斷裂的聲音。

    展劍塵大驚失色,他猛的一把抱住杜秀城,伸手在杜秀城身上急點了幾下。

    但杜秀城卻早已癱軟了下去,倒在展劍塵懷裡,聲音低沉:「劍塵弟,我在山上不走,為的就是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償還給你了,你,不要恨你秀城兄。」

    杜秀城竟用大悲掌內力挫在自己身上,渾身筋骨折斷。

    展劍塵淚水湧了出來,他看著杜秀城血色頓失的臉,悲聲相問:「杜兄,你這又是何苦,你可以退出江湖嗎。」

    杜秀城吐了一口氣,苦笑道:「劍塵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便兩眼一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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