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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次綁架 文 / 入眼迷花

    因為感冒加重了,再加上年底事情特別多,我這兩天更新會明顯降速。請大家多多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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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是如何從知府官邸出來的。人和魂似乎分成了兩半,與人交際應酬我完全不需要動腦子,熟極而流,而我的靈魂卻飄向空中,茫茫然地東飄西蕩,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我被心中隱約浮現的一個念頭驚得三魂失了五魄,這絕對絕對不可能,我拚命搖頭,壓下這個可怕的念頭。

    馬車內空氣燥熱,懊悶難當。我煩躁得真想一把扯開衣領,仰天狂嘯一番。

    「阿福,停車!」我甩開車簾,大叫一聲。

    趕車的丁福拉住韁,回過頭來瞪大了雙眼,說:「十二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我走出車廂,雙手一撐車轅,輕巧地躍下車。

    「小姐,凌少爺交待過,您得一徑地回府,不能去任何地方。要不然就要小人好看。」丁福急切切地叫。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哪兒也不去,下來透透氣,你跟著我就行了。」長袖一甩,自管自往前走。丁福愁眉苦臉地駕著車跟在我身後。

    下車的地方離洛水河不遠,洛水河橫貫洛安城,把城市劃為南北兩半。我沿著河岸緩步而行,兩岸的石榴花開得正盛,火紅的小喇叭掛滿枝頭。梧桐也開出了白色的花絮,初夏的清風吹過,便飄飄蕩蕩地一團團在空中飛舞。

    我無意識地下到河堤下,站在臨水的石階上,絲履沾上了濕水,我卻渾然不覺。六月的風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已經帶上了夏的氣息。水波碧綠清澈,陽光在河面上灑了一層躍動的金點,三五小魚在水草中悠然擺尾,在金光中快樂穿梭。看起來天真純潔,無憂無慮地讓我心生嫉妒。

    我跪在石板上,把頭埋入水中。我閉上眼睛,在沁涼的碧水中感受這純然的放鬆。多好,在這一刻,我不是丁丁,也不是鳳菲菲,我什麼都不用爭,什麼也不用想,就這樣腦中一片空白,不用害怕內心的脆弱。我彷彿回到了前生的五歲之前,純然地天真讓我留戀地不願離開。

    剛把頭抬起。

    「小姐不要啊!」我聽到丁福張皇地狂喊,緊接著便被人用力抱住撲倒。只可惜這裡不是草地,我只能別無選擇地往河裡倒下。

    倒下的那一剎,我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這個丁福,怕我自尋短見,急急忙忙上來救主,卻反而把我撞入了死地。要知道我雖然生在江南水城,卻是個標準的旱鴨子!鬱悶啊,我本無心尋死,現下卻真的是找死了。

    我睜大雙眼,對這個世界留戀地看最後一眼。無論我來自何處,在丁丁的軀體中生活了十年,是演戲也罷,是真情也罷,這個世界已經是我唯一可以依歸的地方。不知道這一次的死亡,老天會如何待我?只求不要和我再玩靈魂穿越的遊戲了。把一個人的意識強加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其中的痛苦和不適遠非小說中說得那麼輕鬆簡單。我活到現在將近十二歲,其中的甘苦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了。

    說說似乎很久,其實不過是電光一閃間。「噗通」巨響聲中,半空中突然伸出一隻鐵臂摟住我的腰凌空一提,我便站到了梧桐樹枝上。枝稍上我隨著枝條有節奏地起伏著,如果不是太過驚奇,我倒是很享受這樣的體驗。

    我側首看摟住我腰的人,一身黑衣,臉也用黑巾蒙住了,眼神滄桑,眼角已有細紋,看起來該有些年紀了。河裡有人掙扎著浮起來,正是那個倒霉的丁福。我好笑地望著他,他來救我,結果我在樹稍上,他倒進了水裡。

    樹上我也不便施禮,我對那個黑衣人說:「多謝大俠相救。」

    他冷冷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是救你?」

    「唉!」我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如果又是想綁我的,那就請便;如果想殺我的,那就直接把我推下樹,又快又省事。不過我想你應該不至於要殺我吧?」

    他怪異地朝我看來,接著笑起來,銳利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柔軟。他說:「小姑娘,你跟我走一趟,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不傷害你。」

    我淡淡地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敢不聽話嗎?」

    雖然看不見,但我感覺得到他在微笑。「你很識相。」

    腰上一緊,我已騰空而起,匆忙中我看到剛爬上岸的丁福一身濕漉漉地狼狽地朝空中大喊:「放下小姐!」

    那黑衣人冷聲說:「回去稟報你的主子,準備贖金贖人。」聲落人消,剎那間已經看不見洛水河。遠遠還能聽到丁福狂呼亂叫,我已經可以想像接下來會有一場怎樣的兵荒馬亂。

    風馳電掣中,我什麼都來不及看到,人已經暈乎乎地落了地。用力晃晃腦袋,好容易才從那失重的感覺中回過神來。遊目四顧,我身處的地方是一個小山坳。並沒有什麼奇花異景,和全天下的小山坳沒有任何不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這樣一個地方,就是讓我再來一次,說不定也沒法肯定就是這次待過的地方。

    黑衣人已經不在,只留下我一個人。不過我也沒天真地逃跑,安之若素地找個乾淨點的地方坐下來等。

    眨眨眼的工夫,那黑衣人一閃復又現身。他冷冷地說:「站起來,跟我走。」我撣撣衣裳跟上他。

    走了一段路後,前面出現一條兩邊長滿了刺棘的小徑。我打量下自己華麗的拖地長裙,很有自知之明地停步不前。

    他回首問我:「怎麼不走了?」

    我指指自己的衣裳,對他做個鬼臉。

    他皺起眉頭,小聲嘀咕說:「女人就是麻煩。」無可奈何地回頭接我。我不禁苦笑,這麻煩還不是你自己找的嗎?

    小徑後豁然開朗,眼前有一大片空地,靠山壁處搭著一座小茅屋。他指指茅屋,說:「今天晚上你就住在那兒。我看過了,那屋子有人住過的痕跡,還算清爽。」

    「那你呢?」

    「我在屋外練功。」他冷冷地說。

    「順便看著我吧!」我撇撇嘴,嘲諷道,「放心好了,我不會武功,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你的視線,我才不會那麼笨地自尋死路呢!」

    他淡淡說:「你這樣識時務最好不過,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天色漸漸暗下來,谷中黑得尤其快,我已經不知道被他帶到了何方天地。他收拾了一些樹枝,生了一堆火。我坐得遠遠的,現在可是夏天,我可不想熱得油光滿臉的。

    黑夜中,蚊蟲被火光吸引,蜂擁而上,我被咬得坐立不安,雙手齊揮,最後更是迫不得已地在原地跳跳蹦蹦的,累得氣喘吁吁。

    他奇怪地看著我,「你這人真奇怪,遇到鬼都不怕,怎麼對幾隻蚊子這般失措?」

    我氣呼呼地喊:「我寧可被鬼纏,也不願被蚊子吸光血。」唉,我承認,我不怕死,卻怕受苦。前生今世,無論我精神上有多重的負擔,但在物質上我從來沒有缺乏過。

    他放聲大笑,蒙面的黑巾被他口中的氣息吹得一飄一飄。

    我氣急敗壞地叫:「你要是有什麼驅蚊的藥,就快點提供,也好讓我歇一會,省得吵著你練功。」

    他想了想,說:「這話倒也有理,本來我還想看你多跳一會的,罷了,這個藥膏給你塗。」揚手拋來小小一盒藥膏。我趕快接住,顧不上有人在,手忙腳亂地把裸露在外面的肌膚統統塗了個遍。

    沁涼的藥膏讓我被蚊子肆虐過的肌膚得到解放,我舒心地癱倒在地,口中說:「這藥效果真不錯,反正也只有一點點了,你就送給我好了。」說著便把那盒藥塞入懷裡。

    他搖著頭歎息,對我不雅的舉動不以為然,說:「你不好奇我捉你來做什麼?」

    我伸個懶腰,懶懶地答:「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不想說我又何必白費這個勁。」

    「聰明姑娘。」他雙眼掠過一抹興味,前後左右上下打量我。「不過洛安人都叫你仙子,難道他們信奉的都是鬼仙?」

    「鬼仙?」我怔住,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從懷中摸出一面小鏡一照。「呀!」我慘叫連連。

    原來我在梧桐花樹下站了半天,頭上身上沾了不少白絮,後面又把臉埋進水裡,臉上的彩妝早就化得稀哩嘩啦,我隨後就被他抓走,雲裡霧裡的,早忘了這一茬了。此刻猛一看來,可不是能嚇死人嗎?

    趕快拿方巾帕把臉抹乾淨,頭髮也散開來理清,梳了支簡單的麻花辮,沒有綁辮子的細繩,我就把拆下的細金鏈串當繩子胡亂一扎。

    「有錢人到底是有錢人,連綁個頭髮也用金子。」他神情冷漠,不屑地說。

    「你若是有合適的頭繩,不妨借我一根,金鏈綁頭髮並不得力。」我坦然向他伸出手。

    他不自在地轉開眼神,冷哼一聲,轉開話題。「原來你真人就長得這個模樣,我還當洛安仙子有多美呢!」

    我照照鏡子,鏡中顯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不過膚色比常人白晰些。臉容最多稱得上秀氣,這樣一張臉走在大街上一撈就是一大把。確實離傳統意義上的美女遠甚。

    我素面朝天,信心反而回來了,施施然坐下來,說:「世人稱我為仙子,那是謬讚了,不過你若是想要打擊我,只怕也要讓你失望了。」

    「我沒想打擊你,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他不安地轉過頭,看來性子還有純樸之處,不算無藥可救。

    「最傷人的話往往就是實話。」我淡淡地說:「現在你可以說說你的目的了。」

    他更加不自然,不曾被蒙住的地方透出了紅色。「我……」

    「直說吧!我喜歡直截了當,爽爽快快!」

    「我想要些錢。」他被我一激,果然很爽快。

    我不動聲色地問:「多少錢?」

    「三十兩。」他猶豫下,又說:「五十兩。」

    「你說多少?」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多了嗎?」他惴惴不安地拉拉衣角。

    我真想暈過去算了,他綁架我居然只是為了區區五十兩?雖然五十兩在民間確實是筆巨款,但以我的身家,任何有點眼光的人都絕不會只要五十兩吧!

    我黑起臉,冷冷地說:「你和我開玩笑?」

    他更加不安,眉頭緊鎖,說:「我知道五十兩挺多的,但是這筆錢關係到義弟的性命,說不得只好委屈小姐在此處待上幾天,等我拿到錢,自然會放你走。」

    我原來覺得此人應對頗有風範,感覺酷酷的挺有城府,此刻一接觸,才知道什麼叫銀樣邋槍頭,十足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我無力地揮揮手,問他:「如果我馬上讓人送來五十兩,是否立刻就能放我回去?」

    他說:「那是自然,我只要錢,又不要你的命。」

    我想了下,拔下耳墜、鐲子遞給他,說:「這些首飾價值超過二百兩。你若是急著用,就去當鋪裡當了,當個五十兩應該可以。」

    他愕然望著我,愣愣地問我:「你不怕我拿這些錢去做壞事嗎?」

    我沒好氣地說:「就憑你這塊料能做什麼壞事!」

    他接過首飾,突然向我跪倒叩首。我坦然受他一禮,並沒有假客氣地避開。

    他有些嗚咽地說:「小姐救我弟弟一命,張……」

    我大喝一聲,打斷他的話,飛快地說:「你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我剛剛受了你一跪,你可以當你已經謝過我了。要是覺得不夠,以後若有機會見到我,也可以悄悄地報答。今天的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你早點送我回家,早點抽身走。要是我家人找到你,我也救不了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被騙了,也是救了自己一命,我自己的命,總不止五十兩。更何況我對綁匪的情況知道得越少,也就相對越安全。

    他感激地說:「救命之恩,沒齒不忘。來日結草啣環,必報此恩。」一躍起身,從懷中掏出幾個干餅,叉在樹叉上,放在火上烤。等樹叉被烤得燒起來時,餅也被烤得焦黃酥脆。他遞給我一張餅,一壺水。

    「你先吃,吃完我就送你回家。」他精神地說。

    我接過毫不猶豫地張口就咬,一天下來,也沒吃什麼,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聞到餅香,胃更是大力磨動,痛得歷害。

    我狼吞虎嚥,一口氣吃下了三塊餅,從不知道幾塊干餅會這麼好吃。但如果我知道這一頓飯會有什麼後果,我一定會悔斷腸子,可惜現在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吃飽喝足,他滅了火堆,伸手摟住我腰,身形一閃,便迅如疾電地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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