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後宮權欲沉淪路:九重鳳闕

正文 遠方來客 文 / 燈火闌珊

    遠方來客

    蘇謐伸手將掛在橫欄上的衣服收起,一陣山風吹過,衣襟翻飛,手一鬆,一件薄衫子立刻隨著風飄了出去。

    啊。蘇謐一聲驚叫,伸手去捉已經來不及了。同時因為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從踩在腳下的板凳上摔下來。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閃過,如同一道輕煙般飄上枝頭,輕輕一抄,便將飛出的輕衫收在手中,然後閃電一般正落在蘇謐的身後,蘇謐恰恰掉進了他的懷裡。

    一陣天旋地轉,蘇謐才從暈眩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正對上一張半是調笑,半是擔憂的俊臉。

    熟悉而又親切,正是久別不見的溫弦。

    印象之中,溫弦的形象一向是從容灑脫,不染片塵,哪怕是久戰疲倦,身負重傷的時候,也有一種別人所不能企及的清爽凌厲,此時看上去卻帶著僕僕的風塵之以,衣間有細微的風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久不停歇的趕路所致。唯有那一雙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然燦亮猶勝星辰,帶著隱隱的關切,神光流轉之間,令人瞬間眩目。

    蘇謐的心頭一熱,她眼中的溫暖與喜悅,亦是分毫不差地映入了那一雙眼眸,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顏。

    可算是我身手快,不然好好一朵清水白蓮就要染了塵土了。他語氣輕鬆地調笑道,一邊凝神細看著她,那目光彷彿牽掛良久,又彷彿若無其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間,蘇謐心裡又是喜悅,又是窘惱,什麼清水白蓮的,滿口儘是胡言亂語。

    溫弦忍著笑,臉上表情卻放的嚴肅起來,道:布衣釵環,亦是風華絕代,月染露凝,在下懷裡抱著的,怎麼不是一枝白蓮?

    越發胡鬧了。她瞪了他一眼,隨即意識到尚且躺在他的懷裡,掙扎了幾下,想要脫離這尷尬的姿勢。

    溫弦這才朗聲一笑,扶著她站起身來。

    蘇謐回頭看去,葛澄明正含笑站在門口處。

    一路奔波勞累,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依然掩不去雍容不羈,神采奢人地氣度。

    蘇謐只覺得心裡頭一熱。再一次見到他們,就好像是見到了久雖的親人一般,心情激盪難言,眼角隱隱有一種濕潤的感覺漫上來。

    長久不見,二小姐吃苦了。葛澄明步入院子,打量著周圍,語含愧疚地歎道。

    是先生辛苦了才對。蘇謐抬起頭來,滿含溫馨地笑道。

    前些日子她已經得到情報,知道了葛澄明這半年來的經歷,當初得到誠親王病重的消息時,葛澄明匆匆動身南下,卻不料,還沒有行至建鄴就聽說了陳潛病逝的消息,噩耗的打擊連同數日以來奔波趕路積下的勞累終於使得他病倒了。再加上之後兵荒馬亂。難民無數,雖然他智謀過人,終究只是個書生,滿身都是大才卻偏偏手無縛雞之力,幸好有溫弦陪在身邊照料,才能夠及時脫離亂軍,平安抵達南陳。

    這半年裡他在財陳聯絡陳潛敗退的殘部,又重新安排當年隨他一起歸順財陳的衛人勢力,暗中幫助照料誠親王的後人,覲見陳帝……眾多的瑣事,忙得分不開身。

    直到前不久才整理好手中地事務,動身返回。

    都是蘇謐讓先生擔心了。蘇謐道:害得先生這樣風塵僕僕地趕路。

    兩人精神雖好,但是衣角發間都有了風沙灰塵,神采颯爽之間難掩疲倦之色,顯然這一路走得很是急促。蘇謐知道眼前地兩人可都是極為注重儀表的人,尤其是溫弦,幾乎是有潔癖了。想到這裡,心中禁不住就回憶起以前在宮中那段針鋒相對的時光,蘇謐心中一陣暖意,視線不自覺地轉過去看向溫弦。

    我們幾個男人身上有些灰塵倒是小事,若不是來的及時,美人兒豈不是要蒙塵了。感受到她的目光,溫弦輕鬆洒然笑道。

    葛澄明亦笑道:如今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我也急欲知道二小姐前些日子是如何從遼人手中脫困的?

    自從蘇謐出了京城,幾人之間很快就恢復了聯絡,但是情報紙條的傳遞終究說不清楚細節,蘇謐心中也存了好多的疑惑等著葛澄明解開。

    幾人說起分別之後的事情,千言萬語也說不完。

    蘇謐目光急切地問起陳冽地消息,雖然早已經有線報告他陳冽的情況,但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葛澄明安慰她道:冽塵沒有什麼危險,如今齊瀧的狀態算是被倪源給軟禁起來了吧,倪源對他還算是恭敬,好歹現在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對齊瀧身邊地人也沒有動,只是一直派人嚴密檢視著。我看他是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將齊瀧牢牢掌握在手裡。

    如今倪源已經攻陷南陳的京城,齊瀧的御駕自然也移進了南陳地皇宮,齊龍以前做夢都想著能夠親自以一個帝王的身份,以一個征服者地姿態,君臨南陳的帝都,如今,可算是如願以償了,但是這種如願以償……

    蘇謐的心裡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酸楚,齊瀧的性子她是最瞭解不過,心態極是高傲,被自己一手信任提拔的心腹重臣所背叛,變成了任人擺佈的傀儡,同時自己的京城又已經落入了遼人手中,祖宗百年傳下的宗廟社稷被遼人一掃而空,原本躊躇滿志,自信高傲的征途淪落成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始至終的努力全部是在為別人做嫁衣賞,他心中會怎麼想?這一切對他來說會是多大的打擊啊?

    沉默了半響,蘇謐搖了搖頭,如今她是自身難保,實在是沒有機會去惋惜別人了。便是無限傷懷,也抵不住情勢所迫,她所求不多,只要冽塵平安無礙就好。

    如今據聞倪源在南陳京城安撫民眾,休養生息,而南陳新帝則在南部詹冶一帶厲兵秣馬,雄心勃勃的準備光復京城,依先生之見,南方的戰事還會持續多久呢?蘇謐問起當前最關鍵的問題。

    只怕不出半年。葛澄明神色鄭重地說道。

    半年?!蘇謐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葛澄明,她心裡實在是難以相信這個答案,倪源攻陷南陳京城的那一戰,在蘇謐評價起來,是有些過於心急了,急欲入主京城,反而使得原本佈局完整的合圍出現空隙,才讓南陳地監國太子走脫了。從而很快重新糾集起反抗的勢力。

    前幾天她還收到情報說南陳新帝已經督促兵馬北上,準備挑戰倪源,光復京城。消息的傳遞有滯後性,按照時間來算,這一戰應該已經開始了,依照蘇謐估計,只怕這場仗會拖延上數年之久呢。

    依我看,只怕連半年都用不上呢。葛澄明的語氣也略帶苦澀:倪源這一招可謂夠自信,夠大氣啊。

    蘇謐聽到葛澄明地感慨,不等他出言解釋,腦中靈光閃現。

    難道說……

    難道說。倪源是故意放南陳的太子走脫的嗎?蘇謐難以置信地問道。

    倪源放遼人入關,可謂引狼入室,北方局勢變得更加複雜難測,就算是他手中握有鉗制遼人的殺手鑭,也難保遼人不會破斧沉舟,鋌而走險,而且倪源所率領著征戰南陳的士兵都是齊人,雖然沒有多少是京城人士。但是京城被遼人佔據的消息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恐慌,勢必會擔憂自己地家鄉會不會遭受遼人地洗劫。如果不是倪源帶兵嚴謹,威望深遠,開戰以來也是連接大勝,而遼人又遲遲沒有南下的意圖,營中早就已經軍心不穩了。

    所以倪源想要平安南陳,一定要快,每拖延一天的時間,北方的局勢就險惡一分,遼人的陣腳就穩定一分,而他自身的軍心就浮躁一分。

    南陳各地的割據勢力縱橫交錯,雖然每一個都無法與倪源的實力相抗衡,但是如果讓他挨家挨戶地去收拾,沒有個三年五載的是別想有成交的。

    到時候天下地局勢早已不知道變幻如何了。

    他根本不敢拖延,也拖延不起。

    而放走了南陳的太子,一切就都不同了。太子的身份就像是一塊磁石,會將堅決反抗倪源的勢力自動吸引到這塊磁石地身邊。危險的敵人都在一處了,收拾起來自然方便很多。

    但是,這一條計策也是鋌而走險,南陳的各個勢力分散起來雖然都不是倪源的對手,但是他們集合起來地兵力也不容小覷,螞蟻多了,尚且能夠咬死大象,更何況如今倪源他是在深陷敵國的局中背水作戰呢。

    南陳能夠敗,但是他卻不能夠敗,南陳敗一場,還可能撤退南下,休養生息,準備捲土重來。而他一旦失敗,南陳地百姓必然會痛打落水狗,群起而攻之,而且背後的遼人恐怕也不會放過機會。

    倪源就一定能夠保證他的勝利?蘇謐抬頭望著葛澄明問道。葛澄明既然堅決的認定倪源能夠在半年之內收拾下南陳新帝,必須有他的理由。

    葛澄明的眼中帶著蒼涼和疲倦,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經去面見過南陳的新帝。

    蘇謐眼神一動,等待著他的詳述。

    哼沒有等葛澄明開口,旁邊的溫弦卻無意地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一個酒色之徒而已。

    蘇謐心裡一沉。

    我向陳帝建議派人北上,以供給遼人糧草為條件,與遼人商討結盟,共同對付倪源。葛澄明繼續講述道。

    蘇謐聽得心中悚然一驚,如果南陳的殘餘勢力與遼人結盟,倪源的危險和壓力立刻就會加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最直接的一條就是遼人立刻南下,到時候,天下百姓的日子……隱約想到這個,蘇謐只覺得心裡苦澀矛盾,難以開解,她勉強問道:結果呢?

    結果……結果被新帝痛斥了一頓,葛澄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南陳的士子朝臣來說,北方的蠻夷簡直不值一提,別說是與他們結盟了,就算是把他們的名字與自己的放在一起,都是一種侮辱。

    蘇謐默然,南陳久居江南繁華勝地,物產豐沛,國脈綿長,相比於北方割據混戰,胡人肆虐的艱難,簡直是天壤之別,而且幾乎有近百年未受過胡人的壓迫肆虐了。

    安樂日久,對於北方,尤其是胡族政權,免不了心生輕蔑,斥之為蠻夷荒酋,化為野人。

    不算是眼下面臨了國破家亡的危機,依然放不下風流名士的身段,與自己長久鄙視的人平起平坐,也許,是因為他們自認為南陳並沒有到那樣的危機存亡的關頭吧。也許他們依然認為只要集合了全國的力量,消滅倪源的兵馬不在話下。想起前幾天接到的情況還說起過,南陳的新帝在剛剛繼位的時候,就開始忙碌起來,不僅忙於招攬士兵,同時還下了旨意,為自己廣選秀女,充實後宮。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承平日子過的太長久的帝王……

    白白喪失了一個好機會。蘇謐輕歎一聲,但是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有一絲輕鬆,實際上,她不是希望看到南陳和遼人結盟的,兩軍一理結盟,遼人勢必南下,到時候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只怕又要重演二百年前哀帝時期的亂世了……如今聚集起來的兵馬雖多,但是指揮難以統一,新帝完全是個書生文人,詩詞精湛,清談風流,對於軍事卻一竅不通,而手下又沒有可以壓服眾人的大將,最糟糕的是,新帝為了增加兵力,派人專門叫來了南方各個部落的夷人兵馬參戰。

    夷人?蘇謐疑惑道,她知道南陳最南方的深山老林裡,生活著為浸透不少的山寨民族,都是歸附與南陳治下的子民,聽說這些夷人部族盡皆作戰悍勇不畏死,堪與遼軍鐵騎相媲美。

    不錯,這些夷人雖然長期居於南陳的統治之下,但是南陳進行對於他們深為鄙薄,一向壓迫盤剝極重,漢夷之間矛盾重重,這一次新帝為了擴大實力,派人許給了各部族許多的好處,讓他們率軍參戰,卻不知道,兵馬不是越多越好。葛澄明憂心忡忡地繼續歷數著南陳軍中的諸多弊病,而且京城的存糧國庫都落入了倪源的手中,南陳軍中軍餉糧草盡皆不足。新帝的進行暫且定都在詹冶,此地並非大城,與倪源的戰事一旦拖延下去,朝廷許諾給夷人的好處都無法兌現,到時候軍中勢必要出大亂子,面倪源此時盤踞京城,錢糧豐富,大可以同時派人去聯絡夷人……

    蘇謐越聽越是心驚,這樣子下去,南陳豈不是注定亡國了。倪源果然是有絕對的自信和依仗,才會放開手腳地賭上這一局。

    三人正說著,外間響起推門的聲音,是齊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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