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大海驚濤 文 / 秋凡
「困守一隅的風島，民風本來甚為刁悍，但不知是種族還是地域關係，一向甚少強者出現。正因如此，伊蘭世家的到來，成為風島新的希望，新的獲取力量的希望。」
「自此，煉金之風大肆盛行，伊蘭鏡宗，成為風島的魔武學院。這裡的人們，開始相信一種被稱為科技的智慧，漸漸忘記了舊日的力量崇拜。」
「十歲的師創，無意間造就了大炮這種可怕的武器。但這一時的無意，卻堪稱後代百世之福。當從魔晶戰艦走下，這位後世創師之師，宛如目睹了魔創武器的可怕，堅定的開始了禁武的一生……」
——《眾神史傳·世家列傳·伊蘭世家》&《眾神史傳·英傑列傳·師創伊蘭可》
所謂的炮台，結果只是一個放置大炮的房間。十幾門大炮，一字排開，由巨大的鉚釘固定地面上。表面看來威風凜凜，卻又像關在籠裡的猛獸，沒有絲毫威脅。
「這就是大炮啊？好奇怪的武器……」連易家大小姐都未見過的物事，眾人頓時生了興趣。
「就用這樣的安裝方式？連減震也沒有，他們真的曾經開過炮嗎……」隨眼一瞥間，可兒便皺起了眉頭。
「嗯，這些鐵彈也好奇怪，雕著這麼古怪的花紋。」房間的一角，放了幾個閒置的炮彈，晨星便蹲在旁邊，仔細的研究著，「原來不是花紋，是咒語呢。」
這幾句話一出，便將可兒的注意力再度吸引過去。好奇的看向晨星所在的角落，當目光觸到那些咒語雕紋，可兒整個僵住了。
「這樣奇怪的東西，真想搬回去研究研究呢。」易小露的目光看看炮彈，又若有若無的瞟向普亞斯。
「是啊。」沒領會易小露讓自己當苦力的用心，普亞斯只是慣性的回應著。
「不……不用了。」可兒緩緩的開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語氣，「這個東西……我想，是我設計的。」
「！」
※
洩憤的炮彈落在十丈開外，但入水的聲威還是波及到眾人。輕舟駭浪般的劇烈搖晃之後，立刻又是一場傾盆大雨。毯子上的三位女性，頓時曲線盡露。
「啊……」兩聲嬌呼，分別來自卡丹兒與易小露。而同樣狀況之下的精靈，面對兩個半男士尷尬的目光，卻毫不在意。若無其事的抖抖長髮上的水，發現毫無助益之後，精靈乾脆的跳下海。只從迸濺的小小水花就能知道，她的泳技並不比水中的同胞差多少。
「好主意!」努力蹲著以免春光外洩的卡丹兒易小露對視一眼，也都下了水。只是這兩位水性卻不怎麼好，只好緊緊攀住毯子邊緣，不敢鬆手。
「早知如此，就跟我一起學嗎？」晨星躺在毯上，將臉放到離卡丹兒只幾寸的距離，嬉皮笑臉的道。
「……」即使在水中，走光仍是不可避免，尤其從晨星這個角度。卡丹兒俏臉飛紅，早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說起來，對方的回禮還真重啊！」看著三三兩兩仍不時掉落周圍的炮彈，普亞斯歎口氣。看看後方，對方的船早已消失在視野內，還能將炮彈打到這裡，這種名為大炮的武器，威力著實驚人，超過目前所有的火弩與投石車。
可惜……炮彈的威力有限！想到這點，普亞斯心中暗暗慶幸。
「那是因為落入水中，彈殼的咒文無法被激發啊，否則咱們恐怕早變成焦炭了。」看出了普亞斯的心思，可兒淡淡的潑了一瓢冷水。
「什麼？」普亞斯果然稍微色變，「將這樣的武器帶到這裡，究竟有什麼企圖？是不是應該追上去把船毀掉？」身為光明騎士團的一員，普亞斯軍人的天性開始顯露出來。
「大炮所在的船艙外殼竟然能夠從內部打開，這一點也很奇怪呢。總覺得他們是想把大炮隱藏起來，以便執行某種陰謀一樣。」回想著船上的事，晨星也開口道。他們就是從炮艙開啟後的空間逃脫的。「後來開炮射我們，應該就是秘密被發現後的惱羞成怒吧。」
「嗯，晨星猜的沒錯。這艘船，是來幫助川上家對付易家……」易小露一語道破天機，「以及……應付由此可能引發的來自聖朝水鯊兵團的攻擊的。」
見眾人疑惑的目光，易小露補充一句：「航海日誌上就是這麼寫的。」
「沒錯。這樣的武器，從海面上就能毫無顧忌的直擊陸地的兵團，確實會很佔便宜呢！」普亞斯擔憂的道，「只是……風島怎麼會忽然幫起川上家的？」
「忽然？」易小露搖搖頭，「川上家本就來自風島，一直都是風島勢力在大陸的代表。」
「想起來，確實有可能呢。川上這種姓，大陸上本就很少見。」普亞斯道。
「而且，川上裡忍、風島雪忍，這兩個組織除了服裝，簡直就是一回事呢。」晨星也插嘴道。
「還有，易家開闢海上航線，始終為海盜所擾，川上家的船卻大多毫髮無傷，應該也是風島的關係吧！那些海盜，大半來自風島呢。」易小露續道。
「有些複雜……」聽到這裡，晨星已經插不進嘴，只好作罷。卻見可兒仍舊一臉嚴肅的不知想些什麼，心中不由一動。
「對了，可兒，在船上你好像說過，這種大炮，是你設計的。」
「嗯，就是你帶我去見月姨那一天。當時你也在場的……」
「說起來，是有那麼回事呢。」回想一下，晨星約略有些印象，「可是，這種技術，怎麼會傳到風島的。而且那麼快便作出成品？」
「不知道。」可兒搖搖頭，「不過，炮彈上的咒紋，是媽媽設計的二次激發咒紋，不會錯的。」可兒的音調稍有些顫動，「現在，只有我知道的……」
「嗯。」晨星乾澀的吐出這個字，拍拍可兒的頭，心中矛盾萬分，想就這樣告訴可兒真相的衝動蠢蠢難休。
「川上家、風島之間，應該是有某種程度的快速聯繫方式吧。這艘船的行程，也是配合著本來應該在今晚的決戰的呢。」
「嗯，應該沒錯。」普亞斯點點頭，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為易小露的驚叫打斷：「二……二叔？你……怎麼變成這樣子？」
一干人驚愕抬頭——上方丈餘，胖胖的、黑乎乎的一團物事當空浮著，頗有些烤全豬的風韻，稍吸口氣，鼻端似乎還有肉焦的餘香盈溢。易家南部當家人的眉眼勉強可辨，不過被煙熏火燎黑垢蒙面之後，可供辨認的特徵，大概只有身材了。
「唉，別提了。回來的路上遇到好大一艘船，真的很大，從來沒見過的大。想靠過去看看順便歇歇腳……結果剛飛到附近，一個奇怪的東西便衝過來，我隨手一擋，就變成現在這樣子。……喂，你們笑什麼？有這麼可笑麼？」看著一干人強忍笑意的樣子，易靈犀不滿的道。
「哈哈……」所有人都忍不住了，終於哄然爆笑。
…………
「原來是這樣子，怪不得。」聽完易小露的敘述，易靈犀終於瞭然，「不過，說起來，大炮這東西，威力還真是不小呢！」雖然海水中泡過洗去了灰垢，易靈犀仍是一身的黑，近乎神階的防禦，並未完全擋住炮彈爆炸的威力，部分表皮還是燒焦了。
「每寸八十萬當量的熱能，僅傷表皮，這就是王道強者的防禦力啊……」可兒口中喃喃的道，鬆口氣的同時暗下決心，武器這種東西，以後再也不造了。這樣的能量放到普通人身上，就像用著火的木棍去挑螞蟻窩，僅僅靠近的當口，目標就已經焦透了。
※
「克羅斯運河，始於南克羅斯河中段最南端，終於御魔郡南部海岸，東南直向，全長一百八十公里，為大陸運河長度之冠。」
「克羅斯運河的開通，將蜿蜒北向入海的舊南克羅斯河水路縮短了近千公里，自此而後，大陸中部與東方海岸建立了快捷而便利的貿易體系，『黃金水道』，從此得名。」
——《眾神史傳·地理志&風聞錄》
「終於只剩下我們了……」看一看對面的可兒，晨星的口氣有些失落。千里長礁的盡頭，易小露便隨魚美人及其族人離開了；隨後，易靈犀和普亞斯也棄毯登岸，攜可兒的觀察筆記，去聯絡聖**方了。留下來的，只有卡丹兒、嘉璐莉爾、可兒與晨星自己。
由聖城至明珠，還不到一個月，卻好像度過了漫長的時間。當中的點點滴滴，如今回憶起來，都是從未有過的經歷。這樣想著，晨星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滄桑之感，而隨即，又被興奮的心情所取代。自己，終於變強了呢，雖然還沒達到目標，不過總算接近了，此行不虛啊。
「喂，你在陶醉什麼啊？」見晨星握緊右拳，眼睛直視，嘴角泛出笑意，可兒嗤笑道，「再怎麼瞪，牆板也是看不穿的。」可兒的這話是有原因的，卡丹兒與精靈，此刻正在牆的另邊——換衣服。
「人小鬼大。」晨星瞪可兒一眼，不做理會，繼續走神。仔細想想，可兒說的沒錯呢，薄薄的木板艙壁，說不定哪裡就會留下一絲縫隙吧？目光在牆上逡巡幾圈，晨星猛然醒悟，怎麼還是被他的話誘導了。看看可兒，果然一副鄙夷的眼神瞧著自己……
「開飯了，開飯了。」艙外，傳來了這樣的喊聲，嘈亂的腳步聲隨即響起。看看窗外，殘陽如血，確實是晚飯時間了。「該吃飯了啊，走吧。」招呼可兒一聲，晨星向外走去。
這是艘偶然碰到的中型商船，預定行程經由南克羅斯運河進入內陸，與晨星的目標恰好一樣，經過協商，四人便搭上了這順風船。
「魔法師先生，您和同伴的座位在這裡。」負責招待的水手是個二十歲上下瘦瘦的年輕人，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談吐中可以看出受過教育的痕跡。
桌上的飯菜意外的豐盛，雖然都是些易於保存並不新鮮的食品。「這些菜……」
「您別擔心，新鮮的海味尚未準備好，一會兒就會送上來的。」水手忙補充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樣一桌菜，好嗎？」看看自己的桌面，再看看別人的，晨星不安的開口道。
年輕的水手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沒關係，這當作是交易的附贈品吧。其實，這場交易，不安的是我們才對。」年邁爽朗的船長踱入艙中，接過了晨星的話頭。
「哦？……」剛想提出疑問，四周猛的一陣鼓噪，便把晨星的話淹沒了。抬頭看去，原來梳洗完畢的卡丹兒與精靈進來了。傾城絕色、冷艷動人，兩種迥然不同的神韻交相輝映，也難怪一艙的人都色與神授。口哨聲、議論聲，頓不絕於耳。
精靈毫不理會的走入席中，卡丹兒則禮貌的笑了一笑，也神色不變的進入座位。這樣的坦然表現，讓艙中的氣氛又熱烈了些。
「兩位不知來自何方的高貴小姐，你們的美麗讓明月失色，你們的胸懷讓大海汗顏。漂泊不定的日子不知過了多少，如今我才相信，大海女神般的容貌，在世間也能見到。就讓在下獻歌一首，祝兩位的美貌像天地般長久……」座中便蹦出一位年輕的小伙子，抱著長長的三角琴，用吟詩一般的語氣，說著這席話。
「……」對視一眼，精靈無奈的聳聳肩，卡丹兒輕輕笑起來。
「年輕真是好啊！」老船長笑著呷口酒，還沒入腹，臉已經紅了，連皺紋似乎都舒展開，「要在當年，第一個跳出來的，肯定是我。要知道，當年我可是什麼都會，三角琴、馬頭琴、豎琴……噢，對了，還有手鼓、踢踏舞……」
「哈……哈……」晨星幹幹的笑著，剛才的話題是什麼來著？好像完全忘掉了！
敲碟打碗的伴奏聲中，年輕人彈著三角琴，開始演唱，聲音竟然意外的動聽：
「……
燦爛的晚霞，
無際的遠天，
點點的帆影，
飛翔的海燕
……」
隨著年輕人載歌載舞的表演，艙中水手起勁的應和，雖然溫度沒變，每個人都覺得心頭火熱，連精靈也悄悄得腳踏地面踩起拍子來。
「……
海風使我心傷，
波濤使我愁，
看晚星引來鄉夢上心頭
……」
「雖然沒有人魚之歌的婉轉動聽、毫無瑕疵，卻另有一種人類才有的動人情趣呢！」餘韻未消，卡丹兒一邊鼓著掌，一邊讚歎著，即使聽了兩遍人魚的歌聲，卡丹兒仍給出了極高的評價。一旁，可兒贊同的點點頭。
「謝……謝謝。」年輕人的臉色有些難看。卡丹兒當然不知道，對於浪跡海面的水手，人魚之歌，簡直是來自地獄的勾魂曲，是比海盜還可怕的存在。縹緲神秘的幽靈船，莫名失蹤的遇難者，一去不回的探險家……所有的一切，幾乎都被當作人魚歌聲之賜。
這樣的稱讚，本來足以挑動年輕人的血性，引發一場決鬥的，但卡丹兒純潔的微笑自然的消融了這種可能性，甚至人們都沒追究她言語之間提起的聽過人魚之歌的事。
「那……接下來，就由我獻醜吧。」另一個水手站起身來，豪飲幾口，走到前面。周圍，又是熱烈的掌聲，夾雜著乾杯的撞擊、助威的哨音。
「喔，對了。」晨星猛然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將我們帶到克羅斯運河上岸，途中包吃包住，作為交換，途中我們也要負責船上貨物的安全。這樣的交換條件，應該算是公平吧！」當然，晨星的心中認為自己是佔便宜的，只不過口頭上不便說罷了。
老船長正在聽歌，聞言笑著搖搖頭，只是不說話。
「不會是……貨物有什麼問題吧？」晨星立刻就想到了這方面。
「不。只是普通的商品，運到北方交易的。」船長仍是搖頭，見晨星一臉懷疑，便續道，「其實本來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在啟程之後收到了信鴿消息，聖國東海的海盜忽然猖獗起來，接連很多艘商船都被劫了。本來可以到明珠招些僱傭兵的，不料那裡也出了些問題，竟然不許靠岸。」
「也就是說——碰到海盜幾乎是一定的？」晨星無奈的道，自己……好像輕鬆的被騙了。
船長點點頭。
「可兒，那張毯子……是放在你這裡嗎？」晨星轉向可兒。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不成樣子。說了的話不算，就像在放屁，受人恩惠也不知報答，比那某種動物還不如呢。這麼快就忘了？吃的是誰的東西，穿的是誰的衣服，住的是誰的房子……」薑是老的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船長大聲的說著這些話，一句一句，砸的晨星體無完膚、無地自容。
可惡的川上光政！晨星暗暗咬牙，怨氣無處發洩，只好衝著這唯一可以抱怨的對象。其實也不算冤枉，海盜的行動，多半是為了配合川上家封鎖易家的行動。
既然已經誤上賊船，再客氣就更沒得賺了。當下，風捲殘雲、狼吞虎嚥，別人尚在欣賞節目的功夫，晨星已將桌上飯菜清空了大半。
「真像我當年的風範！還是年輕好啊……」船長含笑捋著鬍子，輕輕巧巧一句話，終將晨星的食慾也消去了。
※
「嗝∼∼∼」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晨星漫步走出房間。晚宴的飯菜，真的不錯呢，雖然不能與易府的散伙飯比較，後來端上的珍饈海味，別有一種甘鮮淋漓的甜美風味呢！
於是，很自然的，晨星就吃撐了，躺下就覺得不舒服，只好出來散散步，等待食道內的食物被消化。
步向甲板的轉彎處，晨星的腳步猛然停住了。靜靜的濤聲，皎潔的明月，一望無際的墨藍海面，通到天邊的漆黑暗夜，以及起伏不定的古舊甲板，和甲板上迎風而立的絕美佳人……組成的畫面，是如此的寧靜，如此的神秘，如此的嫵媚，如此到令人不忍破壞。
於是，悄悄的，悄悄的，晨星盡最大努力的不破壞氣氛的靠近卡丹兒。
「呼……」長長的伸個懶腰，卡丹兒柔柔的開口，「這裡的景色，很美！是吧？」原來她已經發現了晨星。
「嗯！」晨星**的點點頭。「因為你站在這裡嗎！」當然，這樣肉麻的話晨星是說不出口的，只能心裡想想罷了。
「呵呵，謝謝。」卡丹兒輕笑起來，她看出了晨星的心思。
「你知道嗎？這裡的景色跟瑪娜湖好像，都是那麼寬，那麼廣，大的讓人忘掉自己的存在……家裡的時候，我就常常在這樣的晚上偷跑出來，站在湖邊，然後呆呆的看著湖水，水邊的草，還有湖裡的魚。魔界沒有這麼美的月亮，這麼藍的天，可是，當時的景色，跟現在一樣，都是那麼美……」卡丹兒傾訴的聲音低沉而婉轉，眼神也漸漸朦朧。應該是想家了吧，對著這樣的景色！晨星心中歎口氣，從後面輕輕摟住卡丹兒。
卡丹兒順勢傾倒在晨星懷中。「你家附近有湖啊？可是……你的泳技不太好耶。」晨星調笑的道。
卡丹兒臉登時紅了，顯然想起了白天毯上的事：「瑪那湖雖然美麗，也很危險，據說有湖底有連接異界的通道，沒人敢下去的。而且，即使身為魔界最大湖，也開始……」就在此處，卡丹兒猛然停住話頭。
「怎麼了？」晨星追問一句。
「……不能說，秘密！」卡丹兒搖著頭，然後補上一句，「現在不能說。」
「喔？」被這樣回答，晨星反生出興趣，待要再問。月光下，卡丹兒如花笑靨燦然生輝，將晨星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順應著心中衝動，晨星俯下身來，猛的攫住卡丹兒紅唇。動作過於突然，以致雙唇相觸之時，卡丹兒眼仍睜著。
「唔……不，不要在這裡啦。」稍稍偏頭掙脫晨星的糾纏，卡丹兒緊張的道，「會有人看的。」
「沒有的。」晨星篤定的說著，再次俯下頭。感知的領域內有片空白，不過，就暫時忽略吧……兩人都迷失到醉人的感官世界裡。
好半晌，唇分。卡丹兒粉腮紅透，心虛的四下張望，然後嘟著嘴不滿道：「你好過分。」
「如果不告訴我，還有更過分的呢。」晨星雙眼色瞇瞇掃瞄著卡丹兒胸部。
「你……」卡丹兒羞嗔的抱胸，然後求饒道，「我真的不能說的啦，除非……」後面的內容不知是什麼，只不過還沒出口，卡丹兒已經連雪頸都紅透。
稍作尋思，晨星已大略明白，不過口上仍然追問著：「除非什麼？」
「除非……除非，我不知道啦。」卡丹兒猛然掙脫晨星，嬌笑著溜掉了。
「可惜！」看著卡丹兒窈窕的背影，晨星惋惜的咂咂嘴。
拐角處，精靈的身影緩緩遠去。一聲歎息，幽幽傳出，散作風中漣漪。
※
晴空萬里，波瀾不驚，老舊的商船一路行來，所遇都是難得的好天氣。然而，時當秋冬季交，本應是北風初起、航路艱難的時候。
「今年的氣候著實透著古怪。」甲板上，老船長席地而坐，抬頭看著天上仍舊火熱的太陽，喃喃自語。
「不是很好麼？」旁邊的晨星則乾脆躺倒甲板上，一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一邊隨口應著。沒有北風，商船隻要收了帆，進入沿大陸而北的千里礁流，開的比飛都快。也因此，原定一周的行程，只兩天已近終點。
「唉，到底是年輕人！」船長瞥一眼晨星，歎口氣。
倚老賣老的傢伙……晨星稍稍氣結。
「船長，前方已是克羅斯運河入口，不過……」測量員慌慌張張的從桅桿上爬下，一臉的驚惶。
「不過什麼？」
「船長，您……您還是自己看吧。」測量員遞過了千里鏡。老船長站起身向桅桿走去，晨星好奇的跟在後面。
前方的情形，確實透著古怪。四五十艘船組成的船隊，在幾里外的海面上，一字排開，船頭指向外海，齊的如同一條直線，那嚴整的儀仗，恐怕聖國的藍鯊水軍也稍有不及。然而，船隊中所掛的旗幟，卻是傳統的獨眼骷髏頭——海盜的標誌。
「終於來了，還是躲不掉。」瞇眼對著千里鏡，老船長無奈的道。晨星手搭涼棚，僅靠目力就看清了前方情況，「風島的水軍原來就叫做海盜啊！」晨星難得的一針見血了一回。
「是啊，連船都……」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老船長開始發出命令，「快去，將嘉璐小姐請來。舵手，左轉，衝出礁流區。甲板上每個人都去取槳。」
「可是……船長，在這裡偏離航線，會擱淺的。」就有一個水手反對道。
「服從命令。」老船長難得的一臉嚴肅。就有旁邊的人拉拉那個水手的胳膊，「放心，這裡海底的深淺，都在船長的腦子裡。」
「不用取槳了，升帆吧。」有點明白船長的意圖，晨星開口道。手中打個響指，附近的風元素立刻騷動起來，轉瞬之間化為濕潤的南風，雖然只是吹著船體附近，鼓帆應該夠了。
「你竟然……真的是法師？」老船長一臉的震驚。
「……」晨星無話可說。
「真是賺到了，本來只是看中了精靈的箭法的。」老船長喃喃自語，毫不避諱的在晨星面前說著自己的想法。
乾脆，帶著卡丹兒、精靈和可兒，就這麼飛回陸地，改走陸路算了，雖然要多花些時間。晨星腦中冒出這樣的想法。
「發生什麼事？」嘉璐莉爾帶著疑惑走上甲板，卡丹兒、可兒跟在她身後。
「有點小麻煩。不過……如果能保持這樣的速度，就應該沒問題了。」老船長抬頭看看鼓漲的風帆，簡略的說明了一下情況。「幸虧他們只換了旗子。」這句話，晨星諸人都是沒懂。然而，很快的，他們也就明白了。海盜船迎著商船駛來，卻始終不敢靠近，與商船的前進路線保持著幾十丈的距離。
原來是吃水太深，怕擱淺，想想剛才水手的話，晨星明白過來。「如果他們把船也換了普通海盜船，咱們可就慘了。」老船長捻著鬍子，一臉得色。
兩方漸漸靠近，對面的船隻在安全線外繞來繞去，卻沒有任何動作。「奇怪？現在應該在他們的弓箭射程內了吧？」支起了浸油擋箭篷，對方卻沒採取相關行動，老船長皺著眉頭自言自語起來。
「船長，不好了。」正得意間，就聽到船舷左側幾個水手驚叫起來。
「怎麼了？」老船長不經意的扭頭看去，登時倒抽一口冷氣。不知何時，從隱約可見的陸地，湧來怕有近千舢板，密密麻麻的擠在船左海面上，正如潮水一般，氣勢洶洶的追趕過來。
「對面商船聽著，放棄抵抗，還可饒你們一命。」不是風系魔法，不知通過了什麼手段，對方勸降的話非同一般的宏亮，充斥著整個海面。
看著如同見血的狼般疾撲而至的敵人，船上大半的人臉色發青，雖然還沒人提議投降，手腳卻已開始發抖。再聽了勸降的話，一時人心惶惶，都把目光投向了船長。
海面的水，清清的，靜靜的，一如既往，好像絲毫沒受到大戰臨近的壓迫，也如老船長此刻的表情。於是，不安的議論，漸漸的消失了。異乎尋常的沉默，竟讓眾人拾回了自己的意志，操帆、掌舵、拿起武器……每個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竟然有這種魄力？！晨星看向老船長的目光加了幾分敬佩。
「沒事的，保持速度，調整方向直衝運河入海口。進入河道之前，他們追趕不上的。」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當中沒有一絲慌亂。語畢，頓了一頓，轉向了嘉璐莉爾，「嘉璐君，接下來就靠你的箭技了。」通過擋箭篷的空隙，老船長指著對方船陣中的海盜旗，「那是第一個目標。」
此刻，兩方已經錯過了最短距離，相隔約有百丈。摸著筒中細箭，稍作沉吟，嘉璐莉爾轉向晨星：「送我到上面。」
「嗯。」晨星打個響指，將嘉璐莉爾送上天空。「你是魔導師嗎？」船長瞪著晨星，再吃一驚。
精靈的狀態意外的好，捻箭、搭弦、開弓、瞄準……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瞬間吸引了戰場上所有人的視線。沒有魔法的波動，風之力應和著精靈的心意，自動的耀起藍光。
遠處的敵人終於發覺情形不對，開始胡亂的放箭。然而，百丈的距離到底不是假的，偶爾有箭射到，也已失去了威力，只能變作給對手的饋贈。
弦鳴，箭出，一瞬間，天地彷彿凝滯，萬物停了動作。清脆悠長的回弦之音尚響的緊，細細的箭支已經出現在合抱的海盜旗桿前。沒有任何附加的戰能魔法力，小小的箭支輕巧的沒入千倍粗的目標正中。沒有聲音，沒有振動，十幾丈的旗桿悄然傾倒。諾大的海面，所有的對方船隻，那一刻，全都停了下來。很快的，追趕重新展開，然而，開始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雖然是靠風之力的威力，但精靈本身的修為，顯然已晉陞強者境界，晨星意外的發現。「精彩！」晨星帶頭鼓掌，早就驚呆的眾人也回過神來，轟然叫好。嘉璐莉爾若無其事的落到地上，對晨星點點頭算是道謝。
「你們……都是怪物嗎？」船長拿老眼登登晨星，又登登嘉璐莉爾，然後連卡丹兒與可兒也沒放過。他的本意，只是讓嘉璐莉爾把海盜旗射落罷了，哪料到會是這種結果。讓人刮目相看，這種感覺，也不錯嗎！晨星心中暗暗得意。
正得意間，前方一聲巨響，船身劇烈搖晃起來。
「船長，前方水中都是浮木。」很快，便有水手匯報上來。
「我就知道。」看看身後的追兵，老船長不出所料的道，「明知來不及還一副緊追不捨的樣子，沒鬼才怪。底艙早準備好長勾棍，大家快去取來開路。」
「不用了，讓我來吧。」嘉璐莉爾的精彩表演讓晨星也手癢起來。站上船頭，精神力發散開來，水中激流從心所欲，龐大浮木服服帖帖，晨星的表現，已完全是法術精熟的大魔法師。於是，又得眾人交口誇讚。危險的一段「雷區」，船速便絲毫未減。
「呼，應該安全了。」待晨星回過身將剛剛開闢的通路堵上，所有人都鬆一口氣。老船長乾脆下令休息，將商船停在滾木區的這邊，等著看對方無奈的臉色。
死裡逃生，船上的氣氛前所未有的輕鬆。正當一干人商量著一會兒之後怎麼讓對方頭頂生煙的時候，一聲龍吟般怒吼傳來。當真是樂極生悲，炸雷般的吼聲隆隆而過，所有人都耳鼓轟鳴，一時喪失了聽力。
變生肘腋，晨星卻沒有多少驚慌，他直覺的感到，這聲吼的目標不是自己。晃晃頭，讓眩暈的腦袋清醒一下，他便看到，所有的海盜船隻都停了動作，在這吼聲之下。
「一十三個村莊，近千條人命，這筆債，就用你們自己的命來填吧。」雖然耳膜生疼，聽力早喪，憤怒的聲音仍是一字一字的透過諸人耳孔，傳入腦中。不分老幼婦孺的血腥屠殺、血流成河修羅地獄般的淒慘場面、姦淫擄掠後染血的獰笑……紛雜繚亂的畫面，無視時間空間的差異，一幕幕的浮現在眾人腦海。唯一清楚的，兇手就是前方絲毫也不敬業的偽裝成海盜的風島水軍。
「左側敵人原來是做完這些事後返程的，難怪從岸上出現，還那麼突然。……這群畜生！」所有的人都握緊了拳頭，任怒火中燒，震驚於對方的沒有人性與肆無忌憚。
運氣於眼，晨星搜索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遙遠的岸邊沙灘，青衣的人影忿然而立，雖然渺茫，也可看出非同一般的氣勢。年齡大小分辨不出，但傳來的聲音很蒼老，給人的感覺是個老人。而且，那是強者的氣息，晨星可以肯定，雖然因為距離的關係無法判別具體的級數。
「隕！」再一聲大喝傳來，應該是攻擊發動的前兆。眾人皆有準備，都捂了耳朵。整個海面靜悄悄，半晌，沒有任何變化……
「什麼啊？嚇唬人麼？」便有人疑惑的出聲。
「來了。」晨星作出傾聽的的動作，抬頭向天，一聲驚呼。火紅的流星，自九天而降，劃破長空，彷彿要滅盡下方一切。長長的指粗的尾跡，使流星的聲威更上一重，讓人生出彗星臨頂的末日般恐懼。相似的情境，依稀見過，然而，與易靈犀身體所化流星相比，眼前的這顆，更加快速、更加具有毀滅力。
「這……真的是武技麼？」晨星不敢相信的驚歎。本身所會的星雲爆裂、星雲守護也曾被當作魔法，所以對兩者的分野，晨星有獨特的心得。然而，雖則理智上認同，對方所顯現的威力，卻遠超晨星想像。「這種威力……超過星系頂級的『流星天翔』吧？」晨星心中暗暗估量著，「用這樣的武技，他不會是……把我們也當作對方一夥的吧？！」晨星悚然而醒。
「快，快升帆，離敵人遠一點。」晨星大聲的喚醒眾人，開始凝聚鬥氣。面對如此的恐怖力量，即使僅僅防禦商船這小小的一處，晨星也沒有把握。可兒拽著有些遲鈍的卡丹兒與精靈靠到晨星身後，這讓晨星稍微安心了一點。
流星的中心，不知名的物質劇烈燃燒著，散發的熱量，相隔幾百丈都能感受得到。鬥氣的星雲守護，以一種玄妙的速度開始提升，流星入水的那刻，將是威力最大的瞬間。
「柔！」眾人都是手忙腳亂的時候，空中，再一聲大喝。清朗而柔和，此次的聲音，與前幾次都不相同。
從後方幾十丈處開始，幾百丈方圓的海面，猛然凹陷，劇烈旋轉起來。火紅的流星，正入漩渦中心。「轟……」一聲巨響，漩渦的水域，就像裝滿了開水的大鍋，碎浪翻騰。而那個範圍之外，一環明顯的界限後方，風平浪靜，仍舊是剛剛的一片天地。
「這……這是什麼力量？」看著眼前近乎虛幻的表演，晨星震驚的忘了手中的「星雲守護」，其他人也個個目瞪口呆，「即使是神階高手，也達不到這樣精妙的操控吧？！」
血肉橫飛、骸骨遍佈的場景沒有見到，沸騰平息之後，海面上被清洗的乾乾淨淨，便連木船的碎屑殘骸也被莫名的力量沉入水底，一片沒有留下。
難言的靜寂中，晨星猛然飛上半空。
「怎麼了？」卡丹兒急忙問道。
「我……想學這種技巧！」緩緩的，一種從未有過的迫切語氣。「隕」與「柔」力量交會的剎那，晨星猛然感應出這力量的等級，不是想像中的超越神階，那……僅僅是斗階的強度而已。
遠處，青衣老人背轉了身子，轉身的瞬間，好像有意看了看商船的方向，露出一個難以分辨的表情。
：引自曾卓《老水手的歌》，稍做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