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鏡花水月 文 / 秋凡
又一次夕陽西下，晨星等人已經漫步在名為楓葉紅的山城小鎮。
此刻正值深秋，恰是名景最為相得時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火紅，如那夕陽將落光景，又似滿山的奇瑰烈焰，總之，不是人間氣象。忽有涼風吹過，滿樹的紅葉紛紛飄落，而那滿山的楓樹層層疊疊，漫步其間，實實在在被淋了一場紅雨。繼續前行，腳下便滿是碎葉婆娑聲，忽略此項，又當真像極踏上那最為高貴的紅地毯。
卡丹兒早就看呆了眼，身子轉來轉去的，忽而伸手捉一片火羽，忽而雙臂伸開享受從未有過的紅雨淋浴，嘴中當然驚歎不絕，給人感覺她的雙手雙眼壓根不夠。可兒的感受雖沒那麼強烈，也受影響頗深，心情大好，滿臉笑容。
悻悻的走著，唯有晨星還一臉的不甘心。青衣老人離開的太快，當晨星飛到岸邊的時候，連影子也不見，氣息更消失的徹徹底底。
「嘉璐莉爾，剛才……那個老人所使的，是斗階的強度吧？」晨星想再確定一次。嘉璐莉爾既然已經邁入強者境界，應當有所感應的。至於卡丹兒，天知道魔界是怎樣的劃分法。
沒有回應。「嘉璐莉爾，你怎麼了？」扭過頭來，精靈正呆呆的看著自己，神色之間頗為複雜，不知正想些什麼。
「怎麼了？」見晨星回看自己，嘉璐莉爾方才醒覺。
晨星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哦？斗階，那是什麼？」意外的，連精靈也不知道大陸通用的劃分方式，「不過，如果你所說的是能力的話，按照精靈的劃分方式，我應算導引者，而那老人的能力，該是比我高一級的破滅者吧。」考慮一下，精靈答道。
「導引者？破滅者？」晨星琢磨著這兩個從未聽過的詞彙，導引者對應眾階強者，破滅者對應斗階，相差都是一級，應該不會錯了。
「那個老伯的武學真的很厲害啊！單論破壞力就已經很驚人了，控制的又那麼好，整個魔界，恐怕只有我娘做的到，我爹都不行。」回過神來，卡丹兒也加入這個話題。
「不是我娘的武功高過我爹。那種武學與普通的武功是不一樣的，被我娘叫做武道。聽說是感悟天地，讓自身的潛能完全發揮的修練方式。所以，對照普通的能力劃分方式並不好使。聽說他們的力量劃分用『境界』這個詞，好像有小周天境、大周天境、生死玄關境、大混沌境……」
「我娘就是武道的修煉者，我煉的暗黑極魔劍也是這種武學啦。」看幾人都拿疑惑的目光盯著自己，卡丹兒趕忙解釋。
這些詞……有些耳熟！晨星皺著眉頭，心中嘀咕。從小就被老爸在耳邊念來念去，不熟才怪。難道……星雲真法也是所謂的武道絕學？晨星心下疑惑。
「從來沒見你這樣認真呢。」看看晨星緊皺眉頭的樣子，卡丹兒挽上晨星的胳膊，笑盈盈的道。
「好像……是呢。」晨星摸摸後腦，沉思的道。
一旁，精靈靜靜的看著晨星，臉色殊不尋常。
※
「你……這可惡的小鬼！」怒吼猛然響起，聲音異常清晰，應該就在左近。
環視一圈，便見後方街角處滿滿一堆人。上方掛著「肉餡燒餅」的招牌。應該是普通的吵架吧，思量一下，晨星繼續前行，不做理會。
「哦？惱羞成怒，要動手麼？」懶洋洋的熟悉童音自圈中傳出。掃視一下，果然不見了可兒。暗歎一聲，晨星只好掉轉方向。
幾十人的圈子當然難不住晨星，只幾閃，已經帶著卡丹兒與精靈站到了最中心。
「你這小子，成心來給大爺搗亂的嗎？」滿臉橫肉青筋爆滿的店主擼起袖子，惡狠狠的握住可兒的胳膊。
情形不妙，晨星正想動手，圈中始終站在兩人旁邊一個漂亮小姑娘卻搶先了一步，小小的手往店主胳膊上只一搭，便鬆開了是自己幾倍粗的兩隻粗壯大手。晨星幾人驚異的互視一眼，對這小女孩都生了興趣。
「還有你，也……」不曾注意到小女孩鬆開了自己雙手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店主自然的轉移了目標。
「撲通！……哎喲！」接連的兩聲之後，店主已經狗吃屎的趴在地上。
周圍，一陣哄笑。「好，看他以後還騙不騙人。」「兩個小傢伙，都很厲害嗎？」「活該，上次也是這樣騙了我十個銅幣」……議論聲不絕於耳，臊的店主灰溜溜轉進店內。
晨星幾人就更為驚訝。小女孩出手的技巧、力量、準頭，無一不妙到極點，精確而有效，卻又與現下的武功有所不同。晨星自忖只有小女孩的力氣的話，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這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呢！晨星心下暗道，腦中靈光一現，這小女孩，與那個青衣老人，不會是有什麼關係吧？
「喂，零錢還沒給我那。」不在意的摸摸胳膊上青痕，可兒對著店裡喊道。
稍過一會兒，一個銅板惡狠狠的飛出，直砸向可兒面門。小女孩眼疾手快，截下銅板，又是救了可兒一次。
「謝謝哥哥。」小女孩向可兒禮貌的躬了一躬，晨星幾人這才注意到她的相貌。**歲年紀，看起來就比可兒小了一點，卻著實的美人坯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紅嘟嘟的粉腮，甜笑起來，臉頰一邊一個大大的酒窩，就如最細膩的洋娃娃般可愛。
「……應該道謝的是我吧。」可兒的臉色有些尷尬，英雄救美，卻為美人所救，確實夠窩心的。
「可是哥哥你好厲害，讓那個壞傢伙干張嘴說不出話來。教教我好嗎？」小女孩眨著大眼睛，揪住可兒的袖子哀求道。這句話說到了正路，可兒的臉色頓時好轉。
「我告訴你啊……」從兩人的談話，晨星等人漸漸明白了剛才的情形。小女孩和爺爺一起來到這陌生的小鎮，爺爺有事出去了，小女孩就自己上街玩。看到賣餡餅的店舖，招牌上寫著「一銅板一個」，小女孩便要了一個，誰知拿過餡餅，老闆卻向她要十一個銅板。原來招牌上被頂簾遮擋的部分，卻還有個「十」字。如果是誤會也就算了，餡餅的價錢，實實在在是一個銅板的，小女孩當然不答應。可兒就是從這時插入的，又從旁邊人的口中得知店主一向用這種手段行騙的，便一時義憤。
「既然這樣，你就給換一個小一點兒，便宜一點兒的吧，我和妹妹身上帶的錢不夠了。」可兒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沖小女孩眨眨眼睛。
雖然不知道可兒要幹什麼，情形總不會再壞了，小女孩便附和的道：「是啊，沒錯。」
見對方入彀，店主樂滋滋的轉回店中，卻拿出一個只有原來一半大小的餡餅，道：「這個就算十個銅板吧，算你們便宜一點兒。」周圍人群早就大嘩，這樣騙小孩子，真夠無恥的，然而被店主狠毒的一瞪，卻又沒有聲音了。
「謝謝。」可兒不動聲色的拿住餡餅，拉起小女孩，做勢要走。
店主當然趕忙攔住，「喂，小子，你還沒給錢那。」
「喔，對了，你不說我倒忘了。」可兒停下步子，轉過身，悠然的伸手出來，「你還欠我一個銅板沒找那。」
「什麼？」店主一臉愕然。
「不對嗎？剛才我把值十一銅板的大餡餅給了你，換了這值十銅板的小餡餅，難道你不應該找我一個銅板嗎？」可兒朗朗有詞的道。「這小孩帳算的真好啊！」「沒錯，算的漂亮。」……周圍一陣大笑。
「喂，喂，那大餡餅是我的。」對方是小孩子，店主便以為是真的不會算。
「所以，我沒吃啊，不是還給你了嗎？付什麼錢？」
「那……小餡餅呢？」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用大餡餅換的啊，所以你還欠我一個銅板。」可兒伸出手，食指輕輕搖著。
「那大餡餅是我的。」店主有些急躁。
「不是給你了麼？」
「小餡餅也是。」店主有些冒火。
「我給了你一個大餡餅，難道你不應該把小餡餅給我，然後找我一個銅板麼？」
…………
以店主之智，當然拎不清這纏夾繞彎的詭辯，火氣上湧，便有了開始的一幕。
「可兒哥哥，已經有些晚了，我要回去了。」看看天色，小女孩禮貌的道，一副很有教養的樣子。「可兒哥哥，你們住哪裡？」
「還不知道呢！」晨星代可兒回答。
「哦。」風月兒垂下頭，好像有些失望。
「那……再見了。」可兒擺擺手。
「……再見。」風月兒猛的抬起頭，卻欲言又止，呆了一會兒，默默的離開了。
「真冷淡，怎麼不追上去？」看著風月兒消失的身影，晨星玩笑的推推可兒。
「有開玩笑的時間，不如快點找地方睡覺吧？」可兒冷冷的瞪晨星一眼，轉過了身子，耳根處便微微泛紅。
現在的小孩子啊！晨星心中暗歎。
※
踏著滿地的火蝶碎翼，晨星一行人，仍在大街上逛著。夕陽已沉，滿天的火燒雲霞，映著地面的紅彤楓葉，天之下，地之上，一片的艷光盈目，當真絢麗已極。奈何，一行人卻沒有欣賞的心情。找遍了楓葉紅大大小小的客棧（其實也就三間），竟然全部客滿，眼見著天色將暮，就要露宿街頭，自然什麼興致也沒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跟我來吧。」正當晨星哀歎著「有錢原來也得有地方花」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風月兒稚嫩的童音。被跟在身後這麼長時間，自己竟然沒察覺到，晨星一陣驚訝。
「因為最近海盜總上岸搶劫，附近的客棧都不留陌生人了。」風月兒解釋著，然後又綴上一句，「這是爺爺告訴我的。」
幾十里外多處村莊被洗劫，這裡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自從來到小鎮，晨星一直這樣疑惑著，如今總算稍稍開解，畢竟還是有些不同了。
…………
小鎮上方半山腰處，簡陋的茅屋顫巍巍立著，灰敗破舊，牆皮剝落，再被灰暗的光線籠著，說不出的陰森。該是獵人進山的臨時住所吧。
「爺爺，我回來了。」風月兒蹦蹦跳跳衝進屋中。
「呵呵，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蒼老聲音，「你帶了幾個朋友回來嗎？」
「是啊！他們今天晚上沒地方住……」風月兒點點頭，「他們還救過我，爺爺你別欺負他們哦！」這樣的警告，不知是因為什麼。
「好，既然地方是你收拾的，就由你決定。」
早在聽到聲音的一瞬，晨星已經迫不及待的衝進屋中。青衣老人席地而坐，風月兒則撒嬌的靠在他腿上。「真的是……」看著熟悉的身影，晨星一時愣住了。
後面三個人相繼進門。茅屋雖舊，卻不小，容下六個人仍舊寬敞的很。而且，地表牆面都被仔細的打掃過，一絲灰塵蛛網也沒有，原本的腐舊陳敗的氣味被熏香的味道代替，地面上更均勻的鋪了一層稻草，給人的感覺，竟然很舒適，實在叫人不敢相信，這所有的一切，竟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收拾。房間當中是一個半大不小的火爐，紅紅的楓葉在火裡灼燒著，散發著誘人的溫暖。爐上鍋中的食物已是熟透，讓人口水橫流的香味充滿茅屋。
「風月兒，這都是你一個人收拾的？」雖然聽到了風月兒和爺爺的對話，可兒打量著四周，仍是不敢相信的問。
「是啊。」風月兒挺挺胸脯，得意的笑，「可兒哥哥，我現在要出去揀些柴火，你也去嗎？」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小手卻已經拉上了可兒的衣袖。實力對抗的結果，應該很明顯了。
「好吧，好吧，我去。」可兒無奈的投降，兩個小傢伙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你們是月兒的朋友吧，坐，隨便坐。」青衣老人的目光從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了晨星身上。
「……前輩，今天……在海上……」雖然心中興奮不已，到了嘴邊，晨星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是我沒錯，那時我也看到你了。」青衣老人點點頭。
「太好了。那個……我想……」
「想學我的武功是吧？」看著晨星抓耳撓腮，支支吾吾的樣子，青衣老人含笑開口。
「是，是啊……」青衣老人一直是笑著的，但不知為何，晨星總覺他的目光裡纏夾了某些複雜的東西，讓自己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你……姓晨吧？你的……那個叫什麼來著，喔，對了，星雲真法，你的星雲真法煉到第幾重了？」
「第……第二重。」遇見一個陌生人，從沒見過的，卻聽到他熟絡的跟自己打招呼，任誰也會吃驚的吧，更何況，對方所說的，近乎是**一類的東西。目瞪口呆，對於青衣老人的未卜先知，晨星只能如此了。
「還真是孽緣啊！」青衣老人歎口氣，把目光投向爐火，不知在想些什麼。
「孽……孽緣？」晨星頓時一頭霧水。
「我姓風，叫風停雲，不過估計你爹不會提起我。」撥撥爐火，青衣老人追憶的開口。
「姓風？風……」晨星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哦？他竟然提到過我？」青衣老人有些驚訝。
晨星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著。方方正正，不會轉彎的木頭人；逼人練武就像對待奴隸一般的惡毒魔頭；摧殘民族幼苗的冷血師父……諸如此類的形容，還有很多很多。只不過，一直以來，晨星都把這些名頭安到了魔武學院的「瘋老頭」身上，如今想想，確實有些不相符呢，也許……該是「風老頭」才對吧？
「是啊是啊，我爹經常提起你呢，說你的武功他沒學到一半，還差的遠那。」晨星純潔的笑著，對風停雲道。
「你還真的不會撒謊呢！」風停雲斜睨晨星一眼。
「……」
「當初的事，你應該不知道的吧？竟然說出這麼荒謬的話。……我的確曾是你爹的師父沒錯，不過那是在你爹十六歲之前。被你爹打敗之後，就不再是了。」火光映照下，風停雲的臉色彷彿陰晴不定。
「呃……」剛才的謊，還真的撒到點子上了呢，晨星暗歎。
「你爹當真算的上天才，十五歲的時候，就將我的家傳絕學『十三天訣』修煉的爐火純青，而後取其精義，又演化成了可忽略強者進階難關的『星雲真法』，將我一舉擊敗……」說到這裡，風停雲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看著晨星，好像在說，你以為我會重蹈覆轍嗎？
原來當年有過這樣的事，晨星一陣沮喪。可是，這樣的事為什麼要說出來呢？實在沒什麼炫耀價值吧，還這麼輕描淡寫的。晨星心頭浮起了疑問，按照一般的邏輯，被自己徒弟打敗這種糗事，隱瞞都來不及吧！這樣想著，晨星抬頭看了看風停雲，嚴肅的眉宇間，似乎隱藏了一絲笑意呢。
「可是……老前輩，不是我恭維，今天看到的你使用的招式，我爹他根本做不到啊？！」晨星恢復了鎮定，正視著風停雲的雙眼，提出心中疑惑。
「你這樣認為嗎？」風停雲神色不變。
「嗯。」晨星點點頭。
「你就這麼想學我那『十三天訣』？」
「是的。」晨星確定的回答。
「從你爹那裡聽到關於我的消息，一定是在他喝醉了酒罵街的時候吧？我的風格……你該有心理準備……」稱量貨色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晨星，風停雲的話中，更帶了一絲威脅語氣。
「嗯，我知道。」晨星心意不改，「我有準備。」海上的一瞬間，晨星已經下定決心拜他為師。不僅僅是為了武功，那快意恩仇的風格，他也想學到。
「可能會死的……」這樣的提醒，顯然已經軟化下來。
「不會的。」看了看身邊的卡丹兒，晨星笑著搖頭。
「為什麼？你爹的『星雲真法』不比『十三天訣』威力小啊？第二層的話，應該是斗階強者了吧。」大概已有定見，風停雲提出了心底真實的疑惑。
「那樣的招式，破壞力雖然大，不受控制的……如果自己的力量不能完全屬於自己，卻又是那樣的強大，說不定哪天，足令自己抱憾的事就會發生。」晨星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不受束縛的力量，太危險了。隨著自己一點點的變強，危險性也越來越高，總會到自己無法控制的時候的……」
「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想法，我對練武，始終沒有多少興趣。直到今天，看了前輩那樣的武道，我才知道，再強大的力量，也是可以被控制的。所以，十三天訣，我一定要學。」一口氣說出了心中想法，晨星長舒了口氣。
「樣子長的雖像，個性一點也不相同呢！」仔細看看晨星的臉龐，風停雲輕笑起來。晨星這才知道他怎麼那麼肯定自己姓晨。
「其實，當年的事，我也有錯。自己的修煉方式本就不對，還要強迫那樣小的孩子跟自己一樣的修行。如果不是和你爹打了那一場，我的『十三天訣』恐怕至今仍是渾渾噩噩的。」歎口氣，風停雲續道，「見到你爹的話，轉告他，曾經收過他這個徒弟，我很高興。」
「呃……那個……」對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晨星一時適應不了。
「呵呵，剛才我是在試探你啊！如果一張嚴肅的老臉就能打消習武的決心的話，這樣的徒弟，不要也罷，即使根骨再佳，基礎再好。」風停雲捋鬚笑道。
「是，師父。」聽出了老人話中隱義，晨星隨即改口。
「好，好，既然已經叫了師父，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有機會的話，用『十三天訣』打敗你父親。」
「……」晨星一陣愕然。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風停雲哈哈笑著，「不過也不是沒可能，現在的『十三天訣』，和當年可絕不一樣。」被徒弟打敗的恥辱，終究不是那麼容易放得下的。
「哎，對了。光咱倆說話了，你還沒給師父介紹一下……」風停雲指了指晨星兩邊無所事事得卡丹兒和精靈，「你的眼光不錯，肯定比你爹強。」
「這是卡丹兒，這是嘉璐莉爾……」晨星尷尬的笑笑，開始介紹，「還有，剛才跟風月兒出去的那個孩子，名叫伊蘭可。」
「這兩位，哪個是你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是……是卡丹兒。」風停雲轉向了卡丹兒，挑媳婦似的細細端量著。卡丹兒心虛的躲到了晨星背後。
「你很幸運。」良久，風停雲收回了挑剔的視線，微笑的道。不僅僅是恭維，言辭之間，好像隱藏著某種確定的結論。
「呵呵。」晨星傻笑著。
風停雲的目光，便轉到了嘉璐莉爾身上，也是一番細細端詳，眼中忽然多了某種東西。精靈當然是無所謂，仍舊那幅臉孔。「嘉璐君，好久不見。麗莎公主還好麼？怎麼這麼著急就將你這『試煉者』放出來了？」
沒想到對方與精靈會有這樣深的關係，因為，試煉者的身份，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嘉璐莉爾結結實實吃了一驚，趕忙用最正規的問候方式詢問對方的身份。
「嘉璐君，你難道忘了麼？咱們見過面的……」風停雲含笑看著精靈。
「……」精靈努力的回憶著，也許千年的記憶太多了吧，良久良久，方才眉頭一展（對於精靈，這已經是相當震驚的表情了），「喔，原來是風先生，好久不見。」精靈的語氣中帶著尊敬。
「哈哈，真是難得，十年前的事情你還記著。麗莎公主，她好嗎？」聽風停雲的口氣，他對精靈的瞭解很深。
「公主早已行動自如，但……力量還沒完全恢復。」嘉璐莉爾回答。
「怎麼會，已經十年了，按照我的藥方，應該沒有問題的。」風停雲吃驚的道。聽到這裡，晨星忽然想到了風停雲的身份——素有「大陸第一聖手」之稱的，當今世上唯一一個精通上古醫術的醫者，據說也是古武學的高手。
「呃，是這樣的……」嘉璐莉爾將「聖靈羽冠」被盜以及自己出山試煉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原來是最後的步驟缺少了重要道具，可惜……不過沒關係，即使沒有羽冠，靠自己的力量，麗莎公主也能在幾年之內痊癒的。」風停雲這樣說著，倒像是安慰精靈。
「難怪最近天象大亂，先是東南方凶星重現，然後風島的跳樑小丑也來湊熱鬧……諸神之器出世，魔蹤重現，大劫在即啊！」默然半晌，風停雲突然冒出這麼一段古怪的話。
「可兒哥哥，你的陷阱好厲害……」門外，風月兒與可兒嬉笑的聲音越來越近。「看，我們帶回了什麼？」推門而入，風月兒的兩隻小手，一手兩隻山雞。
「咕嚕嚕……」不知是誰的肚子，便應和著風月兒的詢問，不爭氣的響起來。
「哈哈！」哄堂大笑，連精靈也撇一撇嘴。
※
睡夢中，溫香滑膩的軀體蛇一般游動到晨星胸前。
「唔……」昏沉沉的醒轉，還未看清眼前形式，火熱馨香的唇瓣已然封住晨星的嘴。柔舌交纏，香津暗渡，深深的一吻，說不出的旖旎動人。也許因為大腦仍昏睡著，直到喘息的分離，晨星才發覺情形不對。對方的唇，火熱中帶著冰寒，與卡丹兒那熟悉的溫香並不相同。
張目一看，精靈的深碧雙眸近在眼前。雕琢般冷漠的臉上，竟然掛滿被稱為哀傷的神色。「怎麼了？」一時衝動，輕撫著精靈秀髮，體貼的詢問便脫口而出，完全忽略了眼前情形的怪異。
「……」靜靜的與晨星對視著，精靈碧眸中淚意越來越濃。正當晨星不知所措的時候，精靈猛地撲進他懷中，肩頭尚輕輕顫著。
「？」帶著疑問擁住意外柔弱的精靈，晨星猛然發現，她幾乎是全裸著的。薄薄的衣衫遮不住誘人的春光，輕披的碧發更填一層神秘，偶然曝露的肌膚，毫無瑕疵，雪玉般光潔……
「呼……」大口的吸氣之後，驚訝的呼聲尚未出口，已被精靈的纖纖食指及時摀住。螓首輕搖，顯然是要晨星別出聲。從未見過的懇求眼神，立刻攻陷晨星心中的堤防，讓他失去了拒絕的勇氣。
纖巧的肩鎖，柔嫩的脖頸，就像誘人的美食般橫擺前方。晨星的視線，不自覺的開始下滑，然後，就看到了精靈豐腴的乳溝，感覺到她彈性的雙峰與自己胳膊碰觸的快感。看起來修長苗條的精靈，竟有著這樣身材啊！晨星的思維不由自主轉向了這裡。還有……還有精靈修長的美腿正與自己緊緊交纏著，親密無間，曖昧到極點的姿勢。一瞬間，晨星心中的某種東西，崩潰了。
滑膩彈性的肌膚觸感，柔媚嬌軀的火熱氣息，肢體交纏的動人滋味……晨星的大腦，一點點混沌起來，開始被原始的**填充著。
內心矛盾糾纏之際，精靈粉腮一陣酡紅，然後下定決心般將紅唇再次遞上。輕吮著柔滑香舌，晨星終將心中的理智徹底遺棄，開始全心全意享受這莫名其妙的艷事。
一番風雨，幾度殘紅。外面的世界，始終混沌而模糊，茅草的小屋、沉睡的卡丹、屋外的風雨、屋裡的溫馨……印象中也有，卻終喚不回晨星的理性。在晨星的模糊的心智裡，只有眼前嫵媚的精靈，和那種簡直透入骨髓的快感。
爐火跳躍，柴炭似乎始終未盡；冷風仍吹，不減屋中半分溫度……
…………
「再見！」茅屋的門口，風葉飄搖。門板吱吱咯咯響個不停，更添幾分冷意。裝束齊整的精靈，緩緩的回過頭來，望著地面上橫臥的晨星，輕輕揮手，不捨的道。
「……」面露微笑，張牙舞爪，晨星的睡相，著實精彩。
依依難捨的細看晨星一番，精靈毅然轉過身去，出了門，再不回頭。
盤腿而睡的風停雲，雙目緩緩睜開……
晨星，仍做著快樂的美夢。
「好纏綿的春夢！『鏡花水月』原來也可以這樣用……」黑暗的角落裡，幽幽一聲歎息。暗黑的精靈，雙目閉合，睫毛輕輕顫動，好像也在夢中，只是不知偷看的是何人春夢。
※
「……就這樣走了嗎？」天空，不知何時下起小雨。恍恍忽忽的走著，前方，突然傳來這樣的詢問。必經的小路上，風停雲好整以暇的站著，彷彿一開始就等在那裡。
「……身為試煉者，我認為我的試煉已經完成了。」稍一躊躇，精靈平靜的回答。
「找到了導引者的力量？領會了人類之心？」風停雲揚一揚眉。
默然半晌，嘉璐莉爾緩緩點頭。冷靜的臉上，狼藉一片，分不出雨水淚水。
「你的人類之心這樣告訴你？」風停雲再問。
「……」嘉璐莉爾回答不了。
「走吧。」歎口氣，風停雲讓出了通路。
急速奔跑著，想要忘卻的痛苦竟令精靈一向矯健的身手跌跌撞撞。
「試煉根本就未結束，你很快便會知道了……」望著精靈消失的身影，風停雲喃喃的道。須臾，猛然搖頭，苦笑道，「都老胳膊老腿了，還操這份閒心幹嗎？！」
「嘉璐莉爾……嘉璐莉爾？」睡夢中的晨星，囈語的音調猛然提高，然後一下直起身。「原來是夢啊！怪不得……」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四下裡張望一圈，晨星恍然道。「那麼好的夢，就繼續做下去吧。」自言自語著，晨星的身體緩緩傾倒，不片刻，鼻音重新響起。
※
「什麼？嘉璐莉爾真的走了？」早晨，確定了這個消息，晨星悵然若失。昨晚那真的是個夢嗎？那麼真實的觸感，那麼逼真的場景，還有那依依別離的愁緒和最後告別的話語……晨星開始懷疑起來。可是……如果不是夢，按照自己的真實意志，那樣的事，不可能發生的吧？！在這無法掩藏的茅屋之中，眾目睽睽之下。
「晨星，你怎麼了？」見心上人一副呆呆的樣子，卡丹兒輕聲問道。
「沒……沒什麼。」看著卡丹兒的雙眼，晨星忽然有些愧疚。做賊心虛般躲避著卡丹兒的視線，這樣的動作，反更引起了她的興趣，「你是怎麼了？昨晚做了噩夢嗎？」雖然與事實並不相符，只同樣的一個「夢」字，就令得晨星心跳加速。
「沒……沒有！」條件發射般大聲的否定。急於撇清的態度，引來了所有人的注視，晨星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了。
可是……這樣有必要嗎？嘉璐莉爾都已經走了。垂下頭，晨星忽覺一陣失落，胸口隱隱作痛。這……就是我的感受嗎？撫著胸部，晨星輕輕的問自己。
「好了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你不是說只有三天時間嗎？好好利用，也許能練成『柔』字訣吧。」風停雲的話拉回了晨星的神志。
「……柔字訣？就是那天……」
「沒錯。」風停雲點點頭。
晨星立刻打起了精神，那，正是他最想學到的能力。修行果然是忘卻的良藥，看著晨星已將精靈的事埋入心底，風停雲微微歎氣。莫名其妙的情愫，亂成一團的感情，精靈之所以選擇離開，也是因為如此吧！這層窗戶紙，不知會被誰在何時捅破，也許，精靈的選擇是對的，保持現狀是唯一的辦法？
「星雲真法脫胎十三天訣，你先把星雲真法的招式使來看看吧。不要用鬥氣，普通真氣就可以了。」風停雲道。
「嗯。」當下，晨星便將星雲爆、星雲聚、星雲破、改進的星雲爆裂、星雲守護、星雲鎖一一使來。「嗯，這幾招都是崩流的引申」「這招不錯，已經有殛的小半威力了」「喔，昨天你用的就是這招」……
「好了好了。」晨星表演完畢，風停雲滿意的點點頭，「你的程度，我大概瞭解了。咱們立刻開始。」
「十三天訣，雖然只有十三個字，卻還有四本訣：崩、流、凝、柔；六混訣：殛、引、纏、剛、波、抵；三終訣：域、嵐、隕的劃分。所有的變化，都由本訣而來，所有的行功訣竅，都能在本訣中找到。而四本訣當中，柔是最重要的一訣，也是十三天訣與普通武學的最大區別。總束力量，進而控制，或爆發或寂滅，歸根結蒂，都源於一個柔字。所以，修煉十三天訣，都從柔字開始。這三天，我就傳你柔字訣，領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風停雲正色道。
「是。」
「柔本訣，由淺入深，又可分為四層：一曰圓，二曰環，三曰疊，四曰透。其中，疊就是類似你剛才星雲爆裂的多重勁，也可以算殛的基礎，你當能很快的掌握。至於圓、環和透，都是柔字訣才有，也是你這幾天練習的重點。咱們就從圓開始。」
茅屋上方，竟有一條小河，蜿蜒下流，左近拐角處，便被衝出小片空地。合抱粗的鐵桶，早就備在空地上，桶中，盛了八分滿的水。
不經意的在晨星身上點一下，風停雲開口道：「將手放在桶中，帶動桶中的水旋轉，這就是圓的修煉。什麼時候桶中水的力量將鐵桶撐破，圓就算練成了。」
這麼簡單？！晨星皺一皺眉，依言走上前去。待將手放入桶中，猛然呆住。
「不用那麼吃驚，你的鬥氣是被我封住的，一種被稱為『點**』的秘術。」風停雲笑著開口，「如果可以用鬥氣，這個練習還有意義嗎？」的確，鬥氣的力量之下，這鐵桶的強度，怕連張紙都不如吧。
「……」
：鏡花水月，夜（月）精靈種族特技，可以進入並控制他人夢境，如同精神魔法般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