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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五章 特赦 文 / 優靈

    「你說什麼!」芙蕾拉失控地抓住菲什,「你講了這麼多,居然不會解毒!」

    「對,對不起桑妮,這種毒的製法和解法已經失傳很久了……而且,毒已經進入了血液,過了最佳解毒期,得救的希望實在很渺茫……」看到芙蕾拉越來越白的臉,遲鈍的菲什終於想到最關鍵的問題,「對了,是誰中了毒?」

    芙蕾拉頹然地鬆開手:「是蘭登……菲什,我請求你,無論如何,請你盡力配出解藥,救救蘭登!」

    習慣了芙蕾拉的壓迫,從來沒有見到她的求人姿態,菲什頓時愣住了,傻傻回答道:「好……好的,我一定會配出解藥的。」

    「真的嗎?你有辦法?!」芙蕾拉失神的眼眸頓時煥發出希望的光彩。

    「嗯,我想,爺爺的藏書筆記裡,也許會有托米那的解藥方子……」

    「快,用飛的,用魔法陣,隨便什麼方法,馬上回去找!」

    芙蕾拉又恢復她性急的脾氣,忙著把菲什推搡出去。趕走菲什後,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反覆鼓勵自己,沒事的,會有救的。等到心情平復下來,才回到臥室。

    「覺得怎麼樣?」

    「我希望再也沒有喝老哈德的藥的機會。」

    芙蕾拉勉強露出笑容:「那你就祈禱赫格博斯的牧師們快點到吧。唉,亞爾斯長久來重法師輕牧師,害得所有的治療牧師都集中在首都,在外面一點都不方便。」

    「你就是習慣了牧師的治療才肆無忌憚地到處闖禍的。」蘭登也笑道,「說到牧師,汶多瓦正好有一個,可是我好久沒看到他了。」

    「你說凱爾嗎?」芙蕾拉不經意地側轉身子,目光茫茫地透過窗戶投向遠方,臉上掠過一絲悲傷,「他死了……」

    蘭登吃了一驚,急促問道:「被唐特-古拉斯殺了嗎……」

    「是我殺的。」芙蕾拉飛快接道,她的臉完全偏到陰暗處,淡漠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沒有回應,她也不敢去探究蘭登的表情到底是驚訝還是駭然,隔了一會,又慢慢說道:「我殺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是純粹的人了。你能想像嗎,一個代表聖潔的牧師,卻被低賤的魔族控制,這真是對神極大的諷刺……我恨它們!」

    床那邊響起希希嗦嗦的動靜,又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她慌忙轉過頭去,看到蘭登正吃力地支起身體。她上前幫忙,卻不防被蘭登摟進懷裡。

    「我們會為他們報仇的,為所有無辜死去的人報仇。」

    蘭登堅定的話繞在耳邊,芙蕾拉歎息著閉上眼睛,靜靜靠在他的胸前。

    你不明白。她牽出一抹苦笑。我討厭報仇,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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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冷,潮濕,這是所有監獄的特徵。古怪的餿酸味充斥鼻端,黑暗的深處時不時爆發出幾聲惡毒的咒罵。參與了刺殺行動的囚犯們擠在狹小的牢室,高處一個勉強充當窗戶的小洞投進幾道微弱的光,卻更增加了犯人們的絕望,和無可抑制的對ziyou的渴望。

    可是關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離開這裡的時候,就是接受死刑的時候。剛關進來的時候,他們還不時喝罵,竭力表達他們不屈的意志,可是連續幾天,根本沒有人來理他們,更沒有人來審訊,他們也歇了火,各自找了角落一聲不吭地坐著,認命地等待始終要來的結果。

    篤,篤……死一樣可怕的寂靜裡清晰地響起腳步聲,一下一下,把囚犯們從麻木中喚醒。他們不禁打個顫抖,不約而同地朝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一片黑暗裡亮起一團橘黃的光,腳步聲更近了,他們看見一個女人拎著提燈,穿著少見的緊身衣,姣好的面容上一派平靜,卻隱隱散發出威嚴和高貴的氣質。

    女人在牢室前停下,昏黃的燈光給陰暗的監牢帶來幾天不見的光明。她一言不發地靜靜站著,可每個人都覺得她銳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了一遍。

    囚犯們一時猜不透這個女人的身份,有個腦筋比較快的人想到了一種可能,大著膽子問:「你是牧師?來給我們做臨刑前的禱告?」

    這話一出口,周圍頓時起了一陣波動。雖然這些囚犯早有了受死的準備,可他們畢竟只是一直平靜生活的平民,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去見死神,不可避免地感到深深的恐懼。

    可是女人卻不動聲色地回答道:「我是芙蕾拉-切諾雷,你們要找的領主夫人。」

    「原來是貴婦人來看我們的笑話了,小心別被這裡的臭味熏暈過去。」先前那人立即諷刺了一句,反正都是死,嘴巴上洩洩憤,也算沾回點便宜。

    女人並不生氣,依然是平靜的語調:「我又沒有招惹你們,為什麼要殺我和領主?」

    聽到這話,邊上另個人忍不住爆發,扒住欄杆憤怒地吼道:「你是貴婦人,整天在漂亮的大房子裡喝喝酒跳跳舞,當然不會跟我們窮人打什麼交道,可是你喝的酒,你吃的肉,你穿的衣服,哪一樣不是從我們窮人身上剝了去的!快點滾回南方去,不然就時刻小心著匕首吧!」

    「難道我沒來之前,就沒人剝削你們,沒人奴役你們,沒人奪去你們的辛勞所得,沒人害你們食不果腹?難道以前的汶多瓦,竟是個天堂嗎?」

    她的反問一時讓囚犯們語塞。剛才喝罵她的人張合幾下嘴,勉強說:「至少……至少交完稅金後,我們還有錢過到年底,可是今年為了給你辦場什麼祭典,所有的平民被勒索去比稅金多上一倍的錢,冬天來臨後,你知道有多少人會餓死嗎?!」

    「西部的人民果然驃勇善鬥,難怪強盜也特別多。」芙蕾拉不冷不熱地嘲諷一句,換上惋惜的語氣,「可我不認為,就因為這樣,你們會不惜用刺殺這種極端的手段,你們應該清楚,襲擊貴族可是死罪。」

    「哼哼,我們窮人的性命,在你們貴族眼裡值幾個錢?殺了你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合算得很!只可惜,只可惜我們失敗了……不過你也別太得意,我們還有兄弟在外面,你當心自己吧!」

    「有機會的話,你還會再殺我一次吧?我才來幾天,你們就恨不得殺了我,是汶多瓦人特別蠻不講理,還是……」芙蕾拉頓了頓,原本平靜的語氣忽然透出寒意,「被誰唆使?」

    昏暗光線中,那個人抓住欄杆的手忽然抖了下,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忙按住他,轉頭冷冷看住芙蕾拉:「你們這些貴族早該受到懲罰了,這是神的旨意!」

    芙蕾拉冷笑一聲:「你覺得你們很正義?那你可知道,那天你們想殺的少女,她一直與世無爭地生活在幾十里外的小鎮,只因為不巧與領主同行,差點丟了性命。這和濫殺無辜有什麼區別?你們的行徑,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視他人性命為糞土呢?」

    這下,囚犯們都無話可說,只聽芙蕾拉淡淡接道:「我不是來看你們笑話的,我是來釋放你們的。」

    「釋放?!」他們都詫異至極。刺殺失敗後,他們都認定官員們一定會把他們這些暴民一個個吊死,曝屍城外,懲戒他人。能痛快點死去都是奢望,更別提獲得生機。可是現在,這最不可能的話居然從最不可能的人嘴裡說出,他們一時還無法相信,釋放這兩個字在腦袋裡迴旋半天,沒有人能很快接受。

    說出這不可思議話的人卻輕輕笑著,在一片沉默中悄無聲息地走了。光線水浪一樣迅速退去,陰暗重新籠罩這塊空間,風捎來她的低語,搖曳著,如同呢喃的耳語。

    「如果你們真的愛這個城市,馬上就到你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囚犯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再度襲來的昏暗讓他們幾乎認為自己做了場夢。然而,不久響起的重重腳步聲和大串鑰匙互相碰撞的雜亂聲音提醒他們,他們非常清醒。

    嘩啦嘩啦一陣騷動後,獄卒開了牢門,粗聲粗氣說道:「算你們走運,犯那麼大的事領主夫人都赦免了你們!喂,愣著幹嗎,還不快走!」

    敞開的牢門帶來了ziyou的希望,囚犯們互相摻扶著,卻都猶豫著不敢先跨出步子,擔心一旦自己動一動,這夢一樣的情景就會馬上消失。

    「媽的,再不走,老子再把你們鎖起來!」獄卒不耐煩地再次催道。

    最靠近牢門的那個人看一眼大家,遲疑著伸出腳,沒變,門還開著!他試探著跨出牢房,渾身因激動而止不住顫抖,當他安然站在牢房外時,他抖著唇,不敢相信地轉過身看著同伴:「是……是真的……我們ziyou了!」

    幽靜的監牢爆發出巨大的歡呼,重獲生機的囚犯們爭先恐後鑽出牢房,不顧獄卒再三的喝斥,只有發出最原始的叫喊,才能表達他們無比激動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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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座城市另一個陰暗的地方,格羅弗窗簾緊閉的辦公室裡,那張華貴舒服的皮椅上正坐著斂眉閉目的雷,而皮椅的原主人,領主代理人格羅弗卻畢恭畢敬地屈坐在客椅,臉上還帶著政治場上慣有的諂媚笑容。

    雷把玩了半天格羅弗敬上的雪茄,始終沒有抽它的跡象,他眼角瞟到格羅弗不自在地變換到第三個姿勢時,才懶洋洋說道:「汶多瓦的領主,蘭登將軍遇刺了,是嗎?」

    格羅弗等了半天卻聽到雷問起這事,心裡揣度著,不敢怠慢地回答道:「是的,汶多瓦已經很久沒出現如此惡劣的暴力事件了。不過請轉告伯爵大人,我一定會盡快抓到兇手,大人不必擔心居住的安全。」

    雷冷冷哼了聲,似乎在不滿格羅弗小看自己:「要抓就趕緊抓,趁蘭登還看得到仇人。」

    「雷蒙德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雷露出森森白牙,捲了個陰冷的笑容。「他快要死了。」

    「死……快死了?您怎麼知道……」格羅弗畢竟不笨,很快領悟過來,「難道是……是伯爵大人下的手……」

    「幹嗎一副見了魔物的表情?真領主死了,你不是正好名正言順接位嗎?」

    格羅弗聞言跳了起來,打開門小心窺測下四周無人,再仔細鎖上門,湊上前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滿是憤懣:「我雖然想當領主,可從來沒想過弒兄!若早知道伯爵是用這個方法幫我得到位置,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何必擺出這樣一副生氣的樣子呢?沒有男爵您的幫忙,那些人怎麼會偷襲得手?刺出那一刀的,可是您安排進稽查隊的人,追查下去,您說,會被揪出來的人是誰?」

    格羅弗先是震驚地睜大眼,然後粗紅了脖子怒喝道:「你們給我下套!」

    「男爵何必說得那麼難聽?您當初做這些事,不都是心甘情願的嗎?格羅弗先生,難道您窮盡一生的心願,只是當上區區一個西部領地的領主嗎?難道您不想擁有更大的權利,得到更多的財富?」

    「這……這誰不想,可是不能賠上其他人的性命!」

    「亞爾斯的宰相。」

    「不……」

    「絕色的美人。」

    「不……」

    「隨意支配國庫。」

    「不……不……」

    「塔可莫夫教堂裡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只要您喜歡,就能搬回家擺上幾年。」

    「不……雷蒙德大人,您在說什麼?」格羅弗聽著這些匪夷所思的話,實在忍不住發問。

    「簡單的說就是,古拉斯大人要推翻這個國家。」雷玩弄著雪茄,輕鬆地說了一句。

    「伯爵大人……政變……」格羅弗現在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即使他第一次見到從流放地逃出來的古拉斯時,也不曾感到如此晴天霹靂。

    看到格羅弗僵固的臉,雷隱約露出輕蔑的神情,嘴裡繼續平淡地說著殘酷的話:「托您的福,汶多瓦已然控制在我們手中,全面掌控只是遲早問題。有過一次失敗,這一次絕對不會像十三年前那樣功虧一簣。跟我們合作,格羅弗男爵,您能得到比您終生奮鬥還要多得多的權利和財富,如果您不願意,那也沒關係,只要您保守秘密,我們自然會記得你曾經給予過的幫助,絕不會虧待您。當然,如果您想洩密——不,您沒有這樣的機會,您做的一切已經完全可以視為同黨了,領主印章的保管不力直接導致無法及時調度地方軍隊,男爵,您認為軍部會對您手下留情嗎?」

    雷看一眼失魂落魄的格羅弗,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膀:「您應該明白,跟著強者才能把政治玩好,想想您的立場,您已經沒有退路了。」

    說完,雷重重把雪茄拍到桌上,傲然如勝者般離開。格羅弗怔在那裡,幽閉的辦公室只聽到他混亂的喘息聲,他感到全身綿軟,摸索著坐到皮椅上,拿起那支雪茄想抽。沒想到一拈起它,雪茄裂成了四段,煙草絲絮絮掉落在桌上。格羅弗大喝一聲恐懼地扔掉雪茄,不覺摸向剛被雷拍過的肩膀。

    您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大口吐著氣,竭力抑制自己不去想雷的話,然而這頗具嘲弄的話執拗地盤旋在耳裡,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冷,彷彿一個黑洞,虎視眈眈地要把他吞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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