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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六章 坦白 文 / 優靈

    還是那個不起眼的低矮樓房,海因姆用熱烈的擁抱歡迎芙蕾拉的平安回來,他早就接到蘭登遇刺受傷的消息,礙於行蹤的隱秘不便探望,馬上拉住芙蕾拉仔仔細細詢問起來。可是芙蕾拉還沒開口,竟然少見地紅了眼圈。

    「他……他情況有多糟糕?」海因姆慌了神,能把芙蕾拉急哭的時候他還從沒見過,難不成蘭登離死不遠了?呸呸,他趕緊擯棄掉這個念頭,那個傢伙的身手,幾個未經訓練的平民怎麼可能殺得了他。

    「他中了一種失傳已久的毒,解藥正在想辦法調製,可是菲什說他已經過了最佳解毒期,毒進了血液,他時刻有危險……」芙蕾拉深呼吸幾次,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都怪我,如果我早點回來,他就不會受傷了,都是我不好……」

    「這怎麼是你的錯呢?你又不是去度假,能平安已經是大大的走運了。」說到哄女人,海因姆可是行家,但他並沒有使出交際場上的手段,只是對待妹妹那樣揉揉芙蕾拉的頭髮,「放心吧,蘭登那傢伙命大著呢,一定會沒事的。你不是說,解藥正在調嗎?」

    芙蕾拉苦笑了下:「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他服用過緩毒劑,應該會支撐住的……一定會支撐住的。」

    海因姆寬慰地笑著,遞給她一杯白蘭地,芙蕾拉聞不慣酒味,皺著鼻子拒絕掉:「沒有別的酒嗎?瑟裡嘉葡萄酒,香檳,或者雲姆酒?」

    「嘿嘿嘿,我親愛的芙蕾拉,你把這當成哪裡?你那個舒服的家嗎?你在領主府好吃好喝,怎麼會明白我過的日子,沒有美酒,沒有美女,我真是一個十足的清修者!神啊,永遠不要再讓我幹這種蟄居的事了,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痛快打上一仗,好讓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芙蕾拉被他捶胸頓足的樣子逗樂了,很給面子地挖苦道:「你造的孽債夠多了,是該關你禁閉。」可是馬上,心被打仗兩字重重撞了下,一抹黯然滑過,喃喃道:「要打了嗎……」

    「老狐狸憋不住了,你又帶了那麼多情報跑回來,他再不動手就要失去先機。事實上,從昨天開始,被我們監聽的幾個控點已經有了騷動的跡象。」

    「監聽?」芙蕾拉還不知道這一行動,疑惑地瞪大眼,海因姆簡單說明了下龐斯小隊的任務,聽完後,芙蕾拉眼睛裡閃過一絲欣喜,急忙追問道,「那你們掌握了多少情況?他在城裡的埋伏都挖出來了嗎?」

    海因姆卻苦惱地一攤手:「我還指望能從你這裡得到些幫助呢,老狐狸對你還不錯,連那麼絕密的武裝情報都讓你拿到了,就沒有言語間的閃失洩露?」

    芙蕾拉從鼻子裡哼一聲,冷冷說道:「他是裝著信任我,其實防我防得要死,我敢說,他沒著急派人來抓我回去,心裡肯定另有主意。他以為他很聰明,可我也不笨,說到底,不過是個互相利用的道理。」

    海因姆被她最後半句冷冰冰的話震到,有點錯愕地打量起她,嘴裡說著:「這麼冷酷的話可不適合從這麼可愛的嘴唇裡吐出來。」

    「收起你那些麻死人的話,」彷彿只是幻覺,芙蕾拉變回凶巴巴的樣子,「老傢伙不可能給我全部的資料,我們的對策考慮詳盡了嗎?」

    「與我們掌握的情報對照起來,老狐狸給你看的資料至少包括了他們六成的兵力,他對你表示出如此信任,還真是令人吃驚。難怪你的手下跑回來哭天喊地地說你叛變了,芙蕾拉親愛的,你的演技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他打趣道,一雙眼卻銳利地盯住芙蕾拉。

    「少擠兌我,海因姆。」芙蕾拉揮揮手,心猛烈跳了幾下,「不過我也很吃驚,他甚至把所有的魔法師交給我負責,謀反這麼大的事,他卻如此輕率地把絕密資料交給我……海因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海因姆抬起湛藍的眼睛,看到芙蕾拉凝重的表情,也跟著皺起眉。

    「唐特-古拉斯,他並不想用武力攻城……他還有別的殺招,確信我們即使知道,也無法破解的辦法。」

    說著,芙蕾拉只覺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從心裡升騰起來,空氣彷彿凝固成一團,掌心微微滲出汗。這是她不止一次面臨危險前的直覺,可是以前,無論她怎樣不安,始終有泰拉王子護在她身前,如今,王子故去,她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去正面危險,她忽然感到無邊的茫然和失去依靠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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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被強烈的不安困襲著的格羅弗,一整夜受著祖訓良知和致命威脅的輪番煎熬,原本寬敞的臥室此刻像黑鐵石監牢,四周的牆壁猙獰地扭曲,惡狠狠地朝他壓擠過來,他倉皇逃到陽台上,正準備大口呼吸,不經意地抬頭,卻正好把懸在夜空的弦月映進眼裡,清冷的月亮幻做雷冷笑的嘴唇,嚇得格羅弗驚出一身汗,飛速逃回房裡。他抓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白蘭地,一仰脖子全部吞了下去,冰冷的身體因為酒精的作用恢復了一點溫暖,可是一顆心依舊慌亂地跳著,似乎要衝破胸膛的束縛,跳到外面的空氣裡冷靜一下。這樣的念頭讓格羅弗大駭,又灌下滿滿一杯白蘭地。生與死,善與惡,忠與逆,利與禍的反覆掙扎間,不覺整一瓶酒去了大半。

    「啪嗒」,行動踉蹌的格羅弗失手打碎了酒瓶,濃烈的酒味瀰漫開,那聲清脆的裂響如鞭子般在他心頭抽了一下,他機伶伶地打個冷顫,清醒的意識回到腫脹的腦袋,他看了眼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酒瓶,急促的呼吸竟慢慢平復下來。他突然用與發福身體不符的靈巧動作旋身離開房間,聲息隱沒在寂靜的黑幕裡。

    房門被輕輕打開的鬼祟動靜很快被驚醒的蘭登察覺,他的身體並不處在最佳階段,因此暗中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沒想到來人竟走到床頭,旋亮了油燈,橙黃燈光下,正是格羅弗無比沉重的臉。

    「格羅弗?這麼晚有什麼事?」

    格羅弗露出一抹苦笑:「不管我多麼小心,你總是會醒過來,一直如此。」

    「你半夜前來,就是為了考驗我的警覺性?」

    蘭登從他的表情上看到非同尋常的鄭重,單手支撐著自己仰起上身。格羅弗本該幫忙,可他只顧盯著油燈小小的火苗發愣,眼眸隨著跳動的火苗顫動不已。

    蘭登聞到嗆鼻的酒味,微微皺起眉頭,格羅弗從小體質弱,對於飲食一向注意,煙酒更是懂得適度,現在喝了這麼多酒,蘭登知道,他一定遇上足以擾亂心智的大事了。莫非是……蘭登心裡閃過芙蕾拉的推論,不禁一凜。

    「你一直是切諾雷家的驕傲,連那麼嚴厲的爺爺都誇你是少見的奇才。後來你成為第一武者,又任命為雪魄將軍,給家族帶來了無上榮耀,連我當上領主代理人,也是沾了你的光……而我,連成為騎士的可能都沒有,就因為我永遠不能成為你這樣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崇拜你,雖然不好意思,卻是我的真心話。蘭登,從小你就很護著我,如果現在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你還會護著我嗎?」

    蘭登暗歎一聲,其實他何嘗沒有懷疑過格羅弗,但他依然努力尋找格羅弗與此事無關的證據,然而從現在格羅弗的話語來看,自己懷著的那點僥倖心理也將蕩然無存。蘭登按下所有情緒,平靜地說道:「說說看,你做了什麼錯事?」

    格羅弗仍然盯著火苗,久久不出聲,彷彿在重新蓄積勇氣。

    「兩年前,我就認識了唐特-古拉斯……那個被先王流放的叛逆者。他逃離了提卡,悄悄住在汶多瓦邊上的某個農莊,派了農莊主,一個與我頗有來往,又有一定威望的老人來見我,聲稱有辦法能讓我每年多兩萬金私人收入,絕對不會在帳目上表露出來,而我要做的,不過是用他推薦的兩個人替換掉原來的會計。這個辦法果然奏效,表面上的帳看不出一點貓膩,而我的錢包裡也實實在在多了兩萬金。在拿到第一筆錢後,欣喜若狂的我通過那個農莊主的引見,見到了唐特-古拉斯。知道他的身份時,我確實非常震驚,但是很快,兩萬金的誘惑讓我選擇了保持沉默,因為古拉斯說,他不過是想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裡再度享受下奢侈的貴族生活。」

    「我跟他這種建立在互惠互利上的交往一直平淡,直到你忽然回到汶多瓦,古拉斯暗示我,你的歸來將使我失去一切勢力,他還許諾,他可以依靠關係網幫我爭取到正式的領主任命書。」格羅弗苦笑一下,「我承認,我動心了,於是我按照古拉斯的指示,做了一件件看上去對自己非常有利的事,最糟糕的,就是把他的人輕易地安排進了稽查隊,害你成了這樣,都是我的錯。」

    聽到格羅弗的道歉,蘭登眉頭一挑,卻什麼都沒說。

    「我的貪心終於遭到了報應。古拉斯要讓我參與他的陰謀,如果我不答應……不,無論我答不答應,他已經把我當成了替罪羊。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我只請你幫我一件事。」格羅弗終於把臉轉向蘭登,眼裡跳動的全是絕望,「請給我另造個罪名,我不希望因為我的愚蠢行為,給切諾雷家族帶來恥辱。」

    兩人這麼面對面地互望著,終是蘭登不忍地長歎出聲:「你能夠懸崖勒馬,我很欣慰,你依然是切諾雷家的好子孫。可是格羅弗,以死謝罪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你應該考慮贖罪的辦法。」

    「贖罪?」格羅弗慘然一笑,「與流放犯勾結在一起,那是罪無可赦的。」

    「如果你能做到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盡我最大努力幫你減輕罪名。領主印章,你能把它拿回來嗎?」

    「你已經知道了?」格羅弗嚇了一跳,衝口而出,看到蘭登意味深長的目光,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原來你全都知道……」

    「我一直在等,格羅弗,等你告訴我,你和這場陰謀無關。你沒讓我失望。」

    格羅弗忽然覺得血氣有點上湧,幸好燈光昏暗,看不見他的臉紅,他忙低下頭,沉緩又堅定地說:「我會辦到的。」

    蘭登目送格羅弗離開,無可奈何地感覺到悲哀。他本想讓格羅弗鍛煉幾年,等他確實成長後再向國王要求授予他正式的領主身份,畢竟汶多瓦這個邊遠地區唯一的富庶之地被多方勢力覬覦,沒有一定的勢力,如何成為鎮守一方的領主。沒想到他這番打算卻險些讓格羅弗鑄下大錯,怎能不讓他覺得無奈和煩鬱。

    強烈的噁心忽然湧起,好像有塊巨大的石頭壓住胸口,蘭登以為又是那古怪的緩毒劑的副作用,不料不適感來勢洶洶不同以往,尖銳的刺痛一瞬間從體內爆發,如千百把冰錐紮著他的骨頭。驟然間被巨痛襲擊,蘭登不由低哼一聲,咬著牙堅持頂過刺痛。那些冰錐紮了一會骨頭,又一起掉轉矛頭,全部刺向他的大腦。只覺一陣撕裂頭骨般的巨痛,就算蘭登有異乎常人的堅韌神經,也抵不住如此猛烈的一擊,喉間一甜,頭腦墜入黑暗,很快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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