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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三章 驚夜 文 / 優靈

    「在開餐前,我有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要向各位大人說。」海因姆不急著落座,恭敬又拘束地開口說,語氣很是惴惴,「我和我的同伴來自遙遠的西部,我們那裡的風俗是不用刀叉的。這種粗俗的吃相無法登大雅之堂,所以能與各位大人同席我們深感不安。」

    「哦,那麼你們的風俗是怎麼吃飯的呢?」主人深感興趣地問。

    「我們是用手指的。」海因姆畢恭畢敬地說,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有頭有臉的人用三根手指,其他人用五指。」

    四個貴族聽了都一愣,主人朗朗笑起來:「幾個世紀前,我們的祖先也是這樣進食的,沒想到你的家鄉還保留著如此淳樸的風俗啊。」

    芽錯愕地看著面帶微笑的海因姆,她明明看到他去骨剔肉麻利得很,這會怎麼裝起野蠻來了?

    「聽起來這是個有趣的方式。」神經質男人急促的語氣插進話語裡,略微顫抖的聲音聽不出一點感興趣的情緒,「不如我們今天也來復古一下,學學祖先們的用餐方法吧?」

    芽更奇怪地看著他。即使是平民,也很少直接用手抓食物,這個貴族老爺是怎麼了,居然提議用這種方式?

    沒想到還有人附和他,附和他的正是那個高大又陰沉的男人,從他的表情來看,實在很難想像他會贊同這種匪夷所思的提議:「是個不錯的提議。」

    「好啊,既然大家都有心嘗試,我第一個帶頭。」主人爽氣地加入進來,頭一個捏起一小塊魚塞進嘴裡,「這種吃法果然很爽快!」

    海因姆不為人知地冷笑一下,這才落座。主人端起酒杯,大聲說:「為我們能忙裡偷閒聚到一起,還有為我們遠道而來的詩人朋友和可愛的小姑娘,乾杯!」

    芽捧起酒杯仔細地端詳。這應該就是他們說的葡萄酒了吧?光是酒香,就比她以前偷喝的劣質烈酒不知好聞多少,還有那艷如寶石的色澤,簡直讓她心醉神迷。這種昂貴的酒,她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機會能嘗上一口,她閉上眼深深吸著酒香,慢慢地湊到嘴唇上,神情充滿虔誠。

    忽然一隻手過來奪走她的酒杯,海因姆把她那杯酒全數倒進自己的杯子,再把空杯還給她。芽目瞪口呆地還沒反應過來,主人看到先笑著說。

    「酒足夠我們喝的。」

    「多謝。」海因姆面向他微微欠身,「但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芽剛想分辯,海因姆在桌下踢了她腳,還扔給她一個閉嘴的眼神。她只好委委屈屈地,把注意力轉向一盤盤呈上的美味菜餚。

    杯箸交影間,四人雖然看似閒話家常,繃緊的氣氛卻隱在其中。芽因為主人的和顏悅色而放下拘束,無憂無慮地吃個大飽,不覺打出個哈欠。熱情的主人立刻要為他們安排房間。

    「有勞了,我們一個房間就好。」還是海因姆代為做主。芽聽了嘴巴大張,吃驚地看著他。一,一間臥室過一夜……芽可不是什麼都不懂,馬上紅了臉。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異常的神色,海因姆就更是自然了。主人喚過老僕,領著他們上樓,而留在餐廳的四個人面上擺上了咖啡,一個個沉默不語。直到老僕回來,關上餐廳的大門後,那一觸即發的弦終於被撥動。

    「說實話,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把兩個外人拉進來?你明知道我們在商議如此重大的事,難道不怕這兩個人是探子嗎?」陰沉男子先開口,他已經忍到現在了。

    「就是因為我們在商議重大又隱秘的事,我才讓他們進來。如果他們是探子,那麼把他們控制在手裡總比被暗中監視來的好,如果他們只是路人,那麼把他們迎進來,不是可以麻痺下監視我們的傢伙?」主人依然保持著笑臉,只是那笑容有些森然。

    「我也覺得這樣的舉動太冒險了,要知道走漏一點風聲,我們的腦袋就完了。」老軍人嚴肅地警告道。

    「放鬆些,將軍閣下,我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元老院、軍隊,以及顯赫的家族都聯絡完畢,只要等時機到來,維普琴斯家族那派勢力將徹底從薩肯消失,我們就等著喝慶功酒吧。」樂觀的主人笑呵呵安慰道。

    老軍人繃了張臉,還是不放鬆口氣:「維普琴斯家的勢力如老樹盤根,難保我們的計劃不外洩,每一步都應該謹慎小心。」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事上我魯莽了,我只是看氣氛太沉重了,想讓大家放鬆下聽聽歌而已。」

    主人無奈地說。接下來,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響起刻意壓低的商討機密的嗡嗡聲——

    芽看著屋裡僅有的一張床,還不大,只夠兩人並排躺下,臉是越燒越紅。海因姆倒沒有介意,讚歎了下房間裡設計獨特的壁爐,又看了好一會外面的風景。

    「終於又有個軟軟的地方睡覺了。」海因姆伸個懶腰,躺倒在臥椅上,看著還愣在屋子中間的芽,奇怪地說,「剛才不是很困嗎?怎麼不睡覺?」

    芽看著他,咽口口水,小聲說:「你……你呢?」

    「我睡這裡。」海因姆拍拍身下的臥椅,看了眼芽古怪的神色,戲謔道,「你難道有什麼期待不成?」

    「哪有!」芽紅著臉啐他一口,轉身跳上床,用被子摀住自己的臉。她還真有那種擔心,不過既然他睡臥椅,剛才為什麼不多要一間房呢?

    「難道我真的很像色狼嗎?」海因姆的聲音幽幽響起,但又明顯含有笑意,「不過放心啦,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我才不小呢!」芽忽然坐起來,忿忿道,「再過一個星辰期,我就滿十六歲了!」

    「真的?」海因姆明顯吃了驚,坐起身仔細打量芽,「你有十六歲?真看不出來啊,我認識那些十五六歲的姑娘,已經出落得相當動人了呢,特別那身材……」

    他比了下,又看看芽,搖頭道:「不知是營養問題,還是薩肯的女孩子發育相對晚?」

    芽被奚落一通,氣得她蒙頭躺下,發誓再也不理他了。

    貴族女孩十四歲可以參加交際,十六歲已經打扮得相當成熟,而芽的身形神態都跟十三四的小女孩相仿,別說海因姆吃驚,連芙蕾拉都意外。不過同為女孩子,她倒是非常同情芽,海因姆這種奚落沒相當粗的神經可承受不起啊。

    海因姆見她動了氣,只是笑笑,熄滅了房間裡的燈。四周忽然黑下來,萬籟俱寂,不大的房間裡響著規律的呼吸聲。

    芽雖然一直過著群宿的生活,但是和一個男人睡一間房,在成年後從未有過。心裡緊張,自然睡不著,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想她在馬戲團的生活,想她的同伴好友,想一直無微不至照顧她卻病死的嘉莉姐姐,想她目睹疤七和貝蒂的醜事而慘遭報復,想她被賣去做餌拚命反抗最後被打暈……想著想著,突然發覺有人按住了她的被子,緊接著一隻手牢牢摀住她下意識要發出尖叫的嘴。

    「不要出聲,起來,我們有麻煩了。」海因姆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把芽拽起來後,示意她噤聲,再把枕頭塞進被子裡,讓被窩看起來鼓鼓的。

    芽莫名又驚慌地盯著海因姆,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但是芙蕾拉的意識已經捕捉到不對勁,有人正躡手躡腳地朝這個房間過來。

    「屏住呼吸,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發出聲音,跟我來。」藉著朦朧月光,芽看到海因姆露出好看的微笑,「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她被推到一個角落藏好,就聽到門被輕輕打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走進來,手上握著樣東西,月光下閃起寒冷的光芒。

    那是一把匕首!芽惶恐地睜大眼,幸好嘴被海因姆緊緊摀住才沒有發出聲音。殺手走到床邊,看了眼凌亂的床鋪,似乎冷哼了聲,又凝神聽了一會聲息,忽然調轉方向,朝他們躲藏的角落衝來。

    芽絕望地閉上眼,忽然全身一鬆,一直緊箍住她的海因姆躍了出去,與殺手扭打起來。房間裡太過昏暗,芽只看到匕首的寒光間或閃現,以及握住匕首的那只帶著紫色人字型大疤的手。

    海因姆瞅準時機,躲過匕首的一擊後,抓住殺手的衣領往右一扭,腳迅速在對方腳跟一絆,將失去重心的殺手撂倒在地,抓起角落裡芽的手,低喝道:「抱緊我,閉上眼睛!」

    芽趕緊依言做了。海因姆帶她從事先打開的窗戶跳出去,落到窗戶下方半米處的窗簷上,再跳到地上,護住芽在地上連滾幾下減弱衝勢後,他甚至來不及看芽的情況,抓起她就往別墅外的樹叢裡跑,一直跑到之前芽命令幼虎待的地方。老虎果然乖乖趴在那,察覺到有人過來時,起身擺出戒備姿勢,聞到熟悉的味道後,又歡喜地跑上來,發出低低吼聲。

    「噓,別叫!」海因姆按住虎頭,又讓芽坐到地上。她忽然遭遇變故,氣還沒喘過來,不過眼睛有神,還沒被嚇暈過去,這點上,可比動不動就裝暈的貴族小姐強多了。

    「還好嗎?」海因姆低聲問。

    芽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又摸摸湊上來的幼虎,勉強露個笑容。

    海因姆看看周圍灌木,正好將他們身影掩住,稍微放下心,對芽說:「危險還沒過去,千萬不要發出聲音,還有叫這隻老虎也是。」

    野獸自然有野獸的直覺,幼虎弓起身體,兩眼閃亮如火,一聲不吭伏在灌木中。芽大氣不敢喘,盡量蹲低身體,不多久,就看到有橙紅的亮光出現別墅後面,來勢洶洶,竟是別墅著起了大火。

    火勢蔓延開後,有個人影匆匆跑出,一下沒進幽黑的樹林中。又躲了好久,眼看別墅被大火整個籠住,芽小聲問:「這是……怎麼了?剛才那人為什麼要殺我們?」

    「所以我才反對去投宿啊。」危險的信號似乎解除,海因姆大出一口氣,「我們是被牽連到的,兇手是要殺光別墅裡的人。」

    芽驚呼了一聲,追問道:「為什麼?」

    海因姆聳聳肩,懶得解釋:「不知道。」

    芽怔了半天,才小聲問:「我……可以動了沒?我的腿都麻了……」

    海因姆大手拉起她,做了個小心的手勢:「慢慢貼著樹叢走,盡量別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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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看不見大火的地方。海因姆始終謹慎地偵查四周,好在一直沒發現有追殺的跡象。當太陽發出第一縷光輝時,海因姆終於告訴芽,可以稍微休息下了。

    芽惴惴地看看周圍,又看一眼海因姆的臉,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放鬆的神態時,才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下,幼虎忙爬上她的膝頭親熱。

    「沒想到,你還真厲害,你是怎麼打倒那個人的?」雖然看不真切,芽還是看到他貌似很輕鬆就擺平了拿刀的人。

    「東大陸的一種防身術。」海因姆輕描淡寫地說,又在她頭上敲了下,「以後還聽不聽我話了?」

    「聽的聽的!」芽摀住頭,又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有人要來殺我們?」

    「進門就知道了。」海因姆還不敢坐,只是蹲了下來,「那個別墅的主人就古古怪怪的,哪有人這麼拉借宿者的,生怕我們跑了似的。裡面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我說用手抓飯,他們居然都響應,可見他們都懷疑餐具上有毒。」

    「啊?!是這樣嗎?我是奇怪你怎麼突然提出那種事。」

    「所以說,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海因姆揉揉她的頭髮。

    芽掙扎出他的魔掌後,忽然認真地看住他:「我承認,我一直對你抱有偏見,覺得你是個浮華又沒用的傢伙,就跟所有的流浪詩人一樣,專騙女孩子,沒想到,你還真是挺厲害的,謝謝你救了我。」

    海因姆哈哈大笑:「說得那麼深沉,難道你被騙過?」

    芽的面色一下子暗下來:「是嘉莉姐姐……曾經有個跟你一樣說話像唱歌般的詩人讓姐姐深深著迷,可是他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了,害得姐姐整天想他,最後生病死了……是他害死嘉莉姐姐的!」

    「笨蛋,這種情情愛愛,你哪裡懂得。」海因姆微微笑道,「看來我還得感謝那個殺手,讓你消除對我的誤解了。」

    提到殺手,芽又恐懼起來了,慌張問道:「那個兇手……他還會來殺我們嗎?」

    「照目前來看,他沒有追殺的打算。不過他是個厲害的傢伙,僅從氣息就分辨出我們藏身之處,接下來的路,看起來並不輕鬆呢。芽,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芽使勁點頭,上哪找這麼個又帥又厲害又能混到好吃好喝的同伴,她當然不能放手。

    海因姆倒是不出所料地點點頭,想了想,問:「你在馬戲團裡做什麼的?」

    「馴獸。」

    「哦?」海因姆摸摸在芽身上鑽來鑽去的幼虎,「既然要帶著它,就把它訓練成厲害的傢伙吧。」

    「是!」芽高興地大聲回道,舉起幼虎去親它的小鼻子。太好了,海利終於接受希了!

    「休息夠了的話,趁殺手沒來,我們趕緊走吧。」

    芽摟緊幼虎,仰頭問道:「去莫捷裡克?」

    「對,去莫捷裡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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