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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二章 借宿 文 / 優靈

    「我說,芽,已經過了演出時間,如果你想看,我們明天來好不好?」

    海因姆站在空寂無人的大街上,頭上明月高懸,本該是睡覺的大好時間,可是他先被小女孩拐到這個城市,又在晚上被拉到外面,站在明顯是馬戲團的大篷前,他無奈地歎氣。

    「就是要這時候,我才有機會。」芽不以為然地說。她把幼虎塞進海因姆懷裡,揉揉肩,甩甩腿。跟著帥哥果然混飯容易,她現在體力充沛,力氣十足,臉上也長出了肉。

    「你要幹什麼?」海因姆狐疑地看著她,瞧她一臉興奮又謹慎的樣子,怎麼都讓人聯想到不好的地方。

    對啊對啊,你想幹什麼?

    終於憋不住從黑暗虛無裡鑽出來的芙蕾拉正好看到這一幕,同樣打上個大大的問號。只聽芽脆生生回答道:「去拿回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海因姆和芙蕾拉同時問。

    芽久久地凝視著大篷,發了一會愣才說:「這就是我一直待的地方……可是,我已經被他們踢出來,永遠永遠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芙蕾拉還想問,芽對海因姆說:「你在這裡等我好嗎?我馬上就回來。」

    「你一個人不要緊嗎?」海因姆皺眉問。

    「沒關係!」芽揚起笑臉,「沒人比我更熟悉那裡了,希先拜託你了哦!」

    她輕盈地融進黑暗中,熟門熟路地找到大篷一處隱蔽的缺口鑽進去,在黑乎乎狀似儲藏室的地方輾轉自如,再直撲另個地方。掀開簾子後,芙蕾拉聞到一股濃重的香粉味,而芽則放緩了步子,摸索到一個櫃子裡拚命翻檢,終於在最深的角落翻到一個鐵片樣冰冷的東西,寶貝似的捂在胸前,又悄悄地退出去。臨走前,她道別一樣巡視著濃重黑暗掩蓋下的一切。

    「再見。」她輕輕地說,眼淚靜靜滑了下來,她伸手抹去,一頭扎進黑暗。

    就在她鑽出大篷準備和海因姆去匯合時,一個不敢確定的聲音細細地響起。

    「芽……是你嗎,芽?」

    芽如觸電般站住,猛然回身,也顫抖著聲音回道:「希……希嗎?」

    噠噠的腳步朝這邊來,就著月光,一個與芽年歲相仿的女孩確認了眼前人的身份,哭著抱住她:「芽,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他們說,說你被當成餌了……」

    「希,我也好想你!」芽不敢放聲大哭,哽咽著,「我真高興,還能再見你一面……」

    希敏銳地發現語氣不對,驚問:「你要走嗎?」

    芽點點頭,黯然說:「疤七都把我當成餌賣給那些人了,他怎麼可能留我。」

    「芽,你到底做了什麼?你不老又不醜,老闆怎麼會把你賣去當餌?」

    「因為,因為我看到了那種事……」芽慘然一笑,「看到了貝蒂和疤七……」

    她隱晦地閉了嘴,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他們……就因為這個?」

    「對啊……」芽忽然破涕笑了,張開手掌讓一串簡陋的項鏈垂下來,「看,我把你送我的墜子拿出來了。不管我們還能不能再見到,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

    「笨蛋芽!」希哭著摟緊她,「記得一定要來看我,一定要!」——

    海因姆揉碎情報,嘴邊浮起意味深長的淺笑,抬眼就看到芽眼圈紅紅地走來。

    「東西拿到了?」他瞥一眼芽的低落,滿臉明瞭的表情。

    「嗯。海利,現在開始,我全力幫你找你的朋友,你有什麼方向嗎?」

    「當然有。」海因姆笑著,眼睛閃亮,「首都莫捷裡克。」

    「首都?」芽一掃黯淡,驚喜地喊起來,「我們要去首都嗎?」

    看到海因姆確定無疑的點頭後,芽拍手笑道:「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去過莫捷裡克呢!」

    海因姆本打算僱車上路,芽堅持路途遙遠,能省就省,拉他搭上輛運貨的車。可是在幼虎希偷吃了不少車上的肉塊又不幸被車主發現後,怒氣衝天的車主就把他們趕了下去。兩人流落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海因姆看著罪魁禍首搖頭擺尾跑得歡,無奈地對芽說。

    「芽,你打算一直養著它嗎?」

    「當然啦!」回答得斬釘截鐵。

    「可是虎崽能賣一大筆錢,上次那種事以後會遇到得更多,而且你知不知道,等它長大後食量有多驚人?」

    芽想起那一大桶一大桶的肉,猶豫了半天,堅決地說:「這些困難,我會解決的!」

    海因姆無力地撫著腦門,她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哪來的勇氣發此豪言壯志?

    「可是它是頭老虎啊,百獸之王,它應該生活在山林裡。」

    「希是我的朋友!」芽漲紅了臉,「它在山裡會死的!」

    「可是……」可是帶頭老虎太張揚了啊,他現在要低調低調再低調。

    「一直麻煩你很抱歉,海利。如果希讓你不愉快,那麼……那麼到最近的城郡,我們就分手吧。謝謝你,一路上照顧我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海因姆馬上堆起笑說,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倒挺有骨氣,「我很喜歡它,絕對沒有要趕它走的意思。啊,芽你渴不渴?我好像聽到水聲了,我們走快些吧。」

    成功轉移話題的海因姆拉起芽就跑。水聲逐漸大了起來,連芽都能清楚地聽到。穿過一片樹林,在重重翠綠遮掩下,他們居然看到一座別墅,規模並不算宏偉,裝修也欠精緻,應該是哪位貴族的度假別墅,而他們聽到的水聲,其實是別墅邊一個緩緩旋轉的水車汲水發出的聲響。

    太好了,他們居然能在野外找到一間人住的房子。芽歡呼著,拔腿要往那裡跑,後領被海因姆一把揪住。

    「人跡罕至的地方建了那麼大幢房子,你一點戒心都沒有就往那裡跑?」

    「沒有關係的。嘉莉姐姐跟我說過,這種房子是有錢老爺們為了打獵建在野外歇息用的,現在已經過了打獵季節,主人不會在裡面,最多留個看守,我們去借宿沒有關係的,嘉莉姐姐就曾經借宿過呢!」

    「你一個小姑娘沒點警戒心怎麼照顧自己啊?看到那炊湮沒?我甚至還能聞到烤黃獐和煎小羊排的味道,一個看守會吃得那麼大張旗鼓嗎?笨,裡面有很多人,可能還在開聚會。」海因姆沒有說出來的是,貴族玩的陰謀手段到哪裡都一樣,這麼個隱蔽的地方,又在非狩獵季節,聚集那麼多人,很可能是在商量機密大事,他們冒冒失失過去,運氣好點被人婉言拒絕,運氣糟說不定還被人喀嚓了。

    「可是,就算主人在,我們也可以要點吃的,只要不打擾到他們就好了嘛……」芽內疚地瞟瞟海因姆衣服上的污漬,跟他的氣質完全不配。都是因為她,他才會變得如此狼狽。

    海因姆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歎了口氣,妥協了:「好吧,我們去碰碰運氣,看這位老爺是否仁慈。不過,這隻老虎不能帶進屋子裡,你有辦法把它安置好嗎?」

    芽戀戀地看著希,還是點點頭。她喚過幼虎,把它帶到邊上的灌木叢裡,劃定一個圈,摸摸它的腦袋,示意它待在這裡。

    「乖,我會給你帶吃的,千萬不能走開,知道嗎?」

    幼虎聽懂似的嗚嗚幾聲,用腦袋蹭她的手。芽給它一個大笑臉,才跟著海因姆到別墅前敲門。

    前來開門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又矮又馱明顯下人樣的老頭,他身後站了一個陰沉的高大男人,穿著貴族的及膝長外套,正用狐疑的眼光反覆打量他們。

    海因姆非常禮貌地申明了他們的處境和希望,可絲毫沒有消除高大男人的敵意,他冷冷回絕道:「抱歉,我們在開家庭聚會,不適合讓外人進來。」

    老頭聽到男人的話,馬上關門,一點時間都不給他們。這時有個快活的聲音插進來,一個紅光滿面,比高大男人矮半個頭的中年貴族來到玄關。

    「我們有客人嗎……這是誰?長得跟我侄子好像啊!哦哦,帶琴的,你是個詩人嗎?」

    海因姆不覺間被人占走輩分便宜,勉強笑著說:「對,我是個吟遊詩人,這是我的同伴。我們在森林裡迷了路,不得已才借貴宅投宿一晚。不過您們既然不方便接待,我們這就走,打擾您們了。」

    「正愁沒有娛樂節目呢,為什麼不讓他們進來?好在還沒開飯,呦,這個小姑娘看上去餓壞了吧?來來,先吃點香蒜麵包,可好吃啦!」

    中年貴族熱情地把芽拉進來,全然不顧一旁眉頭擰成結的高大男人。海因姆禮貌地一笑,跟著進門。

    客廳裡坐著兩個貴族男子,一個兩鬢已經斑白,另一個看上去三十歲不到,可深深刻在額上的抬頭紋使他看上去有點神經質。熱情拉進他們的貴族笑著向同伴介紹了海因姆和芽的身份,從他的話來看,他正是這座別墅的主人。

    「正好還沒到開飯時間,不知詩人先生能不能來點助興節目呢?」神經質男人說道。他的語速很快,眼睛圓亮,盯得芽非常不安。

    海因姆微微鞠躬,笑道:「樂意效勞。」他坐到一個象牙鑲皮圓凳上,校了幾下七絃琴的音,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琴弦,悠揚的琴音流瀉而出,伴著他通透清亮的歌聲:

    平靜地生存,平靜地死亡/

    安寧在墓碑上鐫刻花朵/

    一切恐懼和彷徨都將隨它的綻放而消弭/

    啊,您也許會為這個故事惆悵/

    或許還會憂傷/

    但請相信我/

    信念的翅膀充滿力量/

    祝福會賜予不吝嗇專注和時間的人/

    我在這裡讚美我的女神/

    她的美好無須再述/

    將一切獻給您,我心中的女神/

    黑暗中綻放的女神的微笑。

    芽簡直聽呆了,雖然跟海因姆結伴已久,可她從來沒聽到他真正唱過歌,他只是信手撥幾下琴,自會有雙眼迷離的女人上前邀他們好吃好喝,她一度認定,他就是靠著臉混吃混喝的。沒想到他是個真正的詩人,擁有如此美妙的嗓音,莫名的哀傷隨著他的歌聲淡淡滲進心裡,芽沉浸到這天籟一般的歌聲中。

    這就把你唬住了?芙蕾拉忍不住想瞥嘴。甜言蜜語,情歌玫瑰,凡是跟泡妞有關的伎倆海因姆全都精通,不過這用唱歌換飯吃的經歷,恐怕會是他永遠的陰影。芙蕾拉竊笑一陣,轉而將意識散發出去打量周圍。

    那個提出要聽歌的人,並沒有把心思放在聆聽上,他的眼睛瞟來瞟去,不知道心裡在慌張些什麼;一直反對他們進來的高大男人眉頭沒有鬆開的樣子,陰沉的目光輪番在客廳眾人身上打轉;頭髮花白的男人看上去像個軍人,就連坐時都保持著軍姿,一直盯住地面,不知道地上有什麼值得他研究;只有熱情的別墅主人,有滋有味地聽著歌,在一曲結束後大聲叫好。

    氣氛,真的是很怪啊。那種危險的直覺又竄了上來,她清楚感到有股冰冷的寒意始終射在背上,她把意識散波得更開,卻發現寒意其實籠罩在整個別墅,根本找不到源頭。這個古怪的地方,希望別發生什麼事,能讓他們借宿一晚安全離開。炙龍在她上次強奪身體後就警告了她,如果再這樣強奪幾次,精神力遠遠不及自己的芽很容易造成精神混亂甚至潰散,這對正常人是很危險的,可能威脅到生命,嚇得芙蕾拉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你也並非完全不能支配這個身體。」炙龍難得安慰她,「只要她的意識不在清醒狀態,你就可以控制身體,也就是說,她睡覺的時候,你就可以出來了。」

    「你不覺得這樣很詭異嗎?我真的像個魔族那樣要到晚上才能活動了。喂,他們說了沒有,最快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轉換啊?」

    可是炙龍再也沒了回音。自從待過龍魂之心後,她的精神跟炙龍建立了更直接的聯繫,不過這種精神聯繫似乎是炙龍居主導地位,遇上它不願意,或者無法回答的事,它就溜得無聲無息,氣得芙蕾拉整天搜腸刮肚想拼出一句召喚咒語出來。

    微妙的氣氛被一陣撲鼻的食物香氣打破,樂呵呵的主人站起來招呼客人們。

    「終於到開飯時間,餓壞我的朋友們了,來來,大家來餐廳。」

    芙蕾拉瞥一眼海因姆,發現他臉上正帶有那種熟悉的優雅的嘲笑,立刻明白他也發覺了這屋子裡的不對勁。

    好吧,來看看有沒有好戲看。反正有海因姆在,保護芽沒問題。

    渾噩不覺的芽已經坐在餐桌的末座,對著面前的熏鰱魚大流口水,就等著一聲令下,可以如願把它塞到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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