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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一章 新年 文 / 優靈

    魔法協會最高層的寬大實驗室裡,六位水晶杖以上魔法師正在忙碌,巨大的實驗桌上凌亂放著材料和紙張,正中一面八角形如同整塊翡翠雕琢的屏風,不同的是「翡翠」緩緩流動著碧綠的流質,那其實是魔法熔爐。一位魔法師看了看刻鐘,往熔爐裡小心放進青綠光澤的風凌石,另兩位魔法師閉目凝神,手中的法杖閃耀生輝,持續不斷往熔爐裡注入精神力。

    一個身影悄悄推門而入,看了眼施法中的魔法師,輕輕走到白袍的老法師邊上。

    「老師。」

    老法師從厚厚一疊紙上抬起頭,露出笑容,沒有客套,只是慈愛地喚了聲:「芙蕾拉。」

    芙蕾拉瞅著寫滿演算的紙,又瞄一眼遠遠放著的秘方,老法師顯然接到了命令,毫無顧忌地把轉載了秘方的薄羊皮紙放到芙蕾拉面前。

    「過程和材料絕對沒有錯,至今無法成功的原因,我想只可能是精神力方面的缺陷了。」

    芙蕾拉的心快速跳動了下,不愧是大賢者莫裡森,很快就意識到失敗的原因,嚥了下口水,她問道:「參加煉製的都是頂尖的法師,難道精神力還不行嗎?」

    莫裡森搖搖頭:「恐怕不是魔力的問題,而是……」

    見老法師沉默不語,芙蕾拉猶豫了下,小聲問:「老師……您認為,如果神之金屬真的煉製成功,世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壓倒性的優勢,瘋狂的侵略,所向披靡的勝利。」老法師苦笑了下,「當然,這是政治家們的興趣,對於我們來說,只是希望能將傳說中的東西從自己手上誕生而已,魔法師的慣病。」

    「沒有力量就渴望力量,有了力量就渴望更強的力量,能保護自己後就想著去欺負別人,這就是我們的世界。」芙蕾拉垂下頭,「神之金屬一旦出現必將打破目前的平衡局面,真的有必要讓它出現嗎……」

    莫裡森看著她的樣子,眼裡閃過一抹精光,然後平靜望著不遠處忙於煉製的法師們,淡淡說:「誰知道呢,命運這種事是教會喜歡研究的。」

    芙蕾拉低頭看著秘方,龍涎、風凌石、密多古金砂、火山瑪瑙、生命泉水……每樣都是極難收集的東西,亞爾斯居然短時間內就能湊齊並投入實驗,其國力雄厚可見一斑。然而,精靈族長說的沒錯,缺少至關重要的精神力,人類是煉不出神之金屬的。

    芙蕾拉踱到熔爐前,看著青色流質熔焰中的半成品,這樣小小一團,包含了多少人類的野心,她歎息一聲,坐回莫裡森身邊,靜靜看著老師專注地演算,無意識地絞著手指,最後撇撇嘴角,做出決定。

    不能讓神之金屬出現,不能讓世界陷入水深火熱。她要守護的只是亞爾斯的安寧,不是政治家的征服yu。

    日暮時分,芙蕾拉道別了莫裡森和眾位法師,獨自徘徊在街頭,筆直延伸的道路卻讓她忽生迷茫。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能享受平靜?眼眸裡的光澤暗下去,下意識地,抬頭看殘陽。

    赫格博斯的夕陽晚景,多久沒有見過了?溫暖如爐的霞光中,曾有人笑著伸出手對她說,大人,我帶您去看夕吻魚。

    夕吻魚……星湖……凱爾……

    回過神後,她發現不知不覺自己來到了第一次看夕吻魚的郊外小湖。時間正好,夕陽半邊身子墜進遠山,然而湖面倒映著天際殘輝,卻沒有出現一星半點夕吻魚的銀光。

    你們,是不原諒我嗎?

    抱著雙臂慢慢蹲下,湖面吹拂來的風讓她覺得寥寂。凱爾,她第一次動手殺的人,一直以來她都用對魔族的仇恨來壓抑心底真正的愧疚。如果不是為了接近她,翻尋她被封印的記憶,凱爾也許不會被血魘找上,他還是那個傑出的牧師,過著他安詳的生活。

    因為我,他才死的。

    我的命,是用多少人堆積起來的。

    這樣的我……

    在這空無一人的湖邊,芙蕾拉團緊了身子,嗚咽慢慢放大,悲切地慟哭著。

    ******

    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天氣並不寒冷,但沒有人會忘記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新年。

    平民的新年是輕鬆而喜慶的,可對於貴族而言,這是又一場無煙的戰爭——爭取參加王室新年舞會和聖ri彌撒的資格,這也是檢驗他們一年人脈經營的重要時刻。

    就算上流社會暗地硝煙瀰漫,還是有人會對交際極度厭煩。儘管在此之前,切諾雷將軍府也被人踏破了門檻,要求拜見的名片裝滿了托盤,可很不幸的,他們永遠見不到忙碌的兩位將軍。瑪格麗特姑媽曾經教育過芙蕾拉很多次,就算她再受國王器重,培養自己的關係網是很重要的,可是芙蕾拉撇撇嘴,把這個任務一股腦扔給了姑媽大人。她很忙,比以前更忙了,不遺餘力地撲到軍務上,搬回家的資料塞滿了新做的書櫥,如果不是蘭登每晚抱她回臥室,也許她會把床搬到書房裡。

    蘭登心疼地拂開沉睡的她的額發。從昏迷中醒來後,芙蕾拉經常給他一種失魂落魄,彷彿被抽掉賴以生存的支柱,彷徨迷失的遊魂般的感覺。她的眼睛常常會出現空洞的神情,雖然她會深深埋進他的懷裡掩藏起這種情緒,但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從她身體裡透出來的那種冰冷。

    不要自責,不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曾勸過芙蕾拉,可她只是淡淡點頭,回他一個蒼白的笑容。

    必須出席的新年舞會上,她衣著華麗,表情冷淡,靜靜與蘭登一起站在一角,像在欣賞一場活色生香的舞台劇。

    「活著真好啊。」她輕輕感歎句,將疲倦的腦袋靠在蘭登肩頭,臉上卻浮著與話語截然不同的哀怨。

    蘭登疼惜地攬住她,剛想說些什麼,她已經抬起頭恢復常態,眼裡映射著燈火的光芒,顯出些許生氣。

    「謝爾曼連新年也無法趕回來?」

    「是的,只知道在執行非常隱秘的任務。」

    那種精靈的危險預感又來了,她揉揉額角,對這種不甚明確的感覺很是疑惑。會發生什麼事嗎?集中意識搜尋下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後,微微鬆口氣,就感到蘭登悄悄捅著她,下巴一點:「他來了。」

    蘭登說的人晃著一頭金髮笑呵呵地走過來,看到他,芙蕾拉也泛起笑意:「過禁慾生活的海因姆將軍,有沒有回歸天堂的感覺?」

    「啊,今晚真是太美妙了,姑娘還是南方的好啊,前些日子抽空去了下東部,那裡女孩的脾氣,嘖嘖嘖……」意識到說漏嘴的海因姆,心虛地瞄瞄兩位好友,小聲說,「能不能忘記剛才的話……」

    知道海因姆是在刻意逗自己,芙蕾拉扯動嘴角,很給面子地露出笑容。

    ******

    第二天一早,經過一夜狂歡的貴族們努力撐著浮腫的眼睛,誰都不敢缺席這極難獲得邀請的由主教大人主持的聖ri彌撒。傳說就是這一天人類在主神的幫助下打敗了盤肆在大陸上的異族,趕走了恐懼、黑暗、寒冷等等魔神,從此人類成為了世界的主人,迎來了繁榮和平的生活,這一天被紀念為「聖ri」,同時標誌著新的一年的開始。

    儘管幾百年間歷代國王通過改革、戰爭等手段逐漸削弱教會的權力,並最終讓教會臣服於王室,神權依附於皇權,但由於信仰的廣泛xing,宗教作為一種新的統治手段讓統治階級極為重視,所以這一場彌撒異常隆重,參加的莫不是地位重要的貴族們。

    牧師們的詠唱清亮動聽,讓人感覺不到枯燥,反而像欣賞了一場心靈的音樂會。芙蕾拉一邊聽著柔美的聖詠,一面垂著頭在高背長椅的掩護下曲動著手指,沒有信仰的她當然不像其他人那麼專注,現在引起她注意的是精神力不受控制的流動。她屏住氣,默念著咒文引導不聽話的精神力歸順原位。最近精神力的失控情況常常實現,雖然並不嚴重,但隨著那個日子的逼近,讓她有了一些恐慌。

    再過一個星辰期,火星就要運行到月亮宮位置了。

    她長吁一口氣,控制住流竄的精神力了。不用擔心,有壓制咒文呢。她安慰著自己,這是精靈族長親口說的,不會有事的。

    陽光透過一人高的彩繪玻璃窗緩慢在地上爬動,挪到雕刻在聖台上的第三朵玫瑰時,聖詠結束,大家起身向神致敬,然後按序領取神賜食物。

    盛滿葡萄酒的大號銀質斗型樽抬到聖台上,邊上擺著銀質小杯。血紅的葡萄酒代表著主神賜予的神聖血液,被認為能淨化心靈,祛除污穢,賦予新生。

    正當人群開始走動,國王步上聖台時,精靈的不祥預感又出現了。與此同時,聖台上旋起一股不尋常的波動,銀樽嗡嗡抖動,樽內的葡萄酒如被攪動一樣晃蕩起來,然後像有風捲著酒,血紅色的液體呈柱狀升出樽口。

    危險!警報大響,芙蕾拉不假思索地擠出人群擋到三位尊貴的陛下面前。與她同時行動的是蘭登和海因姆,蘭登護住國王,海因姆護住王后,她腳步一移,擋在王太后身前。

    毫無預警的,酒柱失去了風的支持,啪的一下軟軟癱倒,紅酒飛濺,將聖台沾染得一塌糊塗,如同斑斑血跡,看上去詭異恐怖。處在最前面的蘭登衣服上佈滿酒漬,他無暇去抹,眼睛炯炯地盯住銀樽,掩護著國王往後退去。嚇呆了的貴族們這時回過神來,喧鬧頓起,夾雜著女士們的尖叫,更多的是恐慌。

    凶兆,這是凶兆啊!

    幾乎同一時刻,在場的魔法師們都追蹤到了這股波動的源頭,他們齊刷刷地朝那裡看去,坐在後排的一個灰髮法師帶著一臉難以置信,怔在地上。

    梅爾文?!芙蕾拉低呼一聲,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可是還沒消失的波動,和剛才那明顯的風系魔法,無一不把矛頭直指向他。站在他邊上的魔法師最先反應過來,瞬間給他加上了魔力禁錮,如此明顯的行為讓侍衛明白作案者是誰,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反扭住他的手臂。

    國王皺起了眉,梅爾文衣服上的標誌讓所有人瞭解其身份,掃了一眼周圍,國王揮揮手,簡單下旨:「帶走。」

    「等……等一下!」芙蕾拉失聲叫道,看到大家的視線全轉到自己身上,過於震驚的大腦無法拼出完整的話,只是本能地為梅爾文辯解,「也許,也許有什麼誤會……」

    「將軍大人難道沒有發現波動嗎?」給梅爾文加上禁錮的魔法師冷淡地回道。

    「不,可是……」她急得語無倫次,梅爾文臉上的詫異不就是很好的解釋嗎,他也不知情的啊!剛想開口,一隻手抓住她,蘭登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信仰根深蒂固的時代,不管是誰,褻瀆神靈是不可饒恕的。

    梅爾文還是被押走了,亂哄哄的議論依舊,國王下達了封鎖消息的命令,而走回聖台的塞西莉亞主教這時開始詠唱,耀眼白光籠罩聖台,在白光中,酒漬蒸發一空,片刻後聖台上乾淨如昔,彷彿從來沒發生過什麼意外。

    「這並非是凶兆,而是主神對大地的淨化,對遭遇了戰爭與不幸的亞爾斯的撫慰。」她微笑著說,態度祥和,語氣堅定,足以讓大部分人相信。他們大聲讚美起神來,只有魔法師和聰慧的人明白,這是一次實實在在的魔法攻擊。

    心思滿腹的芙蕾拉無意間抬起頭,正對上面前王太后神秘莫測的眼睛,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讓她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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