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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章 枷鎖 文 / 優靈

    即使是冬季,在無數魔法陣的調整下氣溫並不寒冷刺骨。曲折的王宮走廊上沉默緩行良久,國王開口問道:「她……還是那個樣子嗎?」

    「是的,已經半個星辰期了。」蘭登輕不可聞地歎口氣。

    「依然沒有查出原因?」

    「昨天完成了最後一次治療,可是塞西莉亞主教的意思,精神方面沒有外在的損傷,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是本人不想醒來吧。」

    「自己不願醒來……」國王微微搖頭,看到死亡報告上精英魔法師一下子損失了那麼多,他自己也是大大吃了一驚,更遑論芙蕾拉的心理壓力了。

    說到底,她還那麼年輕啊。

    「這麼昏迷下去,不會有問題嗎?」

    蘭登眼神閃動了下,黯然說:「不知道。」

    國王立定在殿門前,沉聲道:「不管怎麼樣,都要讓芙蕾拉早點醒來,一直這麼睡下去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掃了蘭登一眼,露出些許笑意:「工作適當分配給副官去做吧,你這個樣子,想必也沒多少心思。」

    「陛下……」蘭登急忙抬起頭正色道。

    國王搖搖手,制止他下面的話:「把她喚醒,也是件很重要的事啊。」說完,他逕自走了進去,門被緩緩關上,國王坐到書桌前,看著面前的東西,不禁皺起了眉。

    又是塊失敗的神之金屬樣品。

    ******

    「……於是,龍統治大陸的時代成為了過去,人類依靠神的幫助重新取得對世界的控制,一些有天分的人類通過掌握天地元素的奧秘驅使起自然的力量,這就是魔法師的前身,當然,那個時候,他們自稱是神的使者……」

    炙龍說得口乾舌燥,閉上嘴靜靜凝聽一會,空曠中還是沒有一點回應。從芙蕾拉在地下洞穴昏迷起,她的意識就處在一種奇怪的封閉狀態,雖然可以通過意識與她直接對話,可對於炙龍的問話,她一句都沒有回答。這些天,炙龍勸慰過,聒噪過,威脅過,甚至還挑釁過,平時一准火冒三丈的芙蕾拉居然毫無聲息,讓炙龍也覺得情況有點嚴重了。它只好沒話找話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歷史全部搬出來說個沒完,就算芙蕾拉覺得煩來喝罵自己,至少也能瞭解她的情況了。

    小傢伙啊……炙龍憐憫地歎了口氣,就在它準備休息休息時,遠遠地飄來她的聲音。

    「我……為什麼還活著……」聲音蒼白而充滿迷茫,「大家都死了,為什麼我卻還活著……」

    「嘿,小傢伙,你終於回話了,我還以為你傻了呢!」就算知道會引來暴跳如雷的結果,炙龍還是高高興興地湊上去。

    可惜,什麼反應都沒有,芙蕾拉對它的話置若罔聞,兀自喃喃著:「早該死去的我,那麼沒用的我,為什麼一次次地活了下來……」

    「喂喂,小傢伙,在說什麼呢!你該不會想死吧?你要是死了,對得起救下你的人嗎?!」

    「要代替他們活下去,我明白,只是,我不知道……」幽長的歎息散開,「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這下,連炙龍也沉默了,這畢竟不是它所能瞭解的,人類的迷茫。

    黑洞洞的意識世界裡,忽然閃起一片明亮的金光,光華包裹住芙蕾拉的意識體,溫柔,溫暖,如那寬厚的懷抱。

    「不要哭,笑也是最好的祭奠……可是殿下,那是多麼難的事,您知道嗎……」她窩在金光裡呢喃著,彷彿有兩行清淚滑落,很快被金光溫和的觸覺拭去。

    「您是在跟我說,無論有多難,都要去面對嗎……」她慘慘一笑,「好吧,一味逃避是不會被您喜歡的。」

    她振奮了一下,意識延伸出去,從封閉的空間散出,連上大腦,連上身體,然後強烈的白光一點點漫進視野。

    在午後柔和的陽光裡,沉睡十五天的芙蕾拉終於睜開了眼。

    黑乎乎的意識世界,金光已經淡去,留下炙龍孤零零地待在那裡,過了半晌,它才不甘不願地嘟嚕了一聲。

    「我累了這麼多天都不理我,泰拉露了個面就乖乖聽話了。」

    ******

    失去了整整一隊法師的龍魂駐地看起來更加空曠,很多人還無法接受,五名同伴就這麼逝去了。黯淡情緒籠罩著的駐地,今天卻引發了激烈的爭吵。

    「難道她不應該為她的草率負責嗎?明知道對手的強大,卻只帶上一組隊員,是自信還是自大?」說話的是第七小隊的人,從他們挑釁性地把死亡責任推到芙蕾拉身上時,駐地就開始了混亂的爭執。

    「你知道當時的情況的,我們的人手分得那麼散,每一處都是極為關鍵的地方。出發前,沒有確切消息報告嗜血族已經出現,要怪,只能怪魔法協會的疏忽。」

    「哼,就算發現了嗜血族,她完全可以封鎖起當地,然後叫來後援,沒有人會質疑魔法師的集合速度吧!」第七小隊的另一個隊員說道。

    「換成你,你可以做得更好嗎?嗜血族的手段和危害每個人都清楚,如果當時村子並沒有完全被佔領呢?晚一秒也許就是一條人命的喪失!」

    「意識到情況不利時,她就應該及時撤退!只會進攻不會撤退的隊長算什麼領導者!真是,把龍魂軍隊交到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手裡簡直是開玩笑!」

    「你怎麼知道那時的情形?說不定是無法撤退!」立刻有人反駁過去,「說到底,你們就是看不起芙蕾拉將軍,這次的事件正好被你們拿來發揮!她消滅那一地區的嗜血族怎麼不見你們說?」

    「就算有功績,也不能抵消策略上的失誤!龍魂的規矩就有問題,僅憑一枚戒指的認定就能任命任何一個人當隊長,誰知道那枚戒指有什麼玄機。」第七小隊的一個法師這句話激起了千層浪。

    「什麼!你敢質疑龍魂之心!你想顛覆軍隊嗎?聽你的話,好像龍魂之心交到你手上,你也能戴上當隊長是不是?!」

    「不管怎麼說,芙蕾拉-芬頓就是沒有當將軍的資格!她根本就是個莽撞衝動的人,在汶多瓦也是,如果不是那條龍,她早被亂箭射死了!」

    「如果不是她擋住了叛軍,我們全都要給汶多瓦陪葬!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

    立刻有血氣方剛的人挽起袖子,眼看爭執越演越激烈,老副官威克羅夫匆匆趕到,看到這副光景,大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駐地一下子安靜下來,威克羅夫生氣地掃了眼劍拔弩張的兩方人,然後嚴厲地瞪住留在駐地的兩位副官:「梅爾文,索普,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阻止?軍事駐地吵吵囔囔的像什麼樣子!」

    梅爾文攤攤手,他的確沒有辦法勸阻下氣勢洶洶的兩方,只能打開駐地的禁魔裝置,防止最後演變成魔法對決。不過,潛意識裡,他也希望能壓下他們囂張的氣焰吧。雖然人數上不佔優勢,但他們咄咄逼人的架勢一點都不遜於其他人,什麼時候,軍隊裡竟然出現小股勢力了?梅爾文皺起眉,捕捉到第七小隊長布恩垂下的眼裡一抹得意之色,滑過一絲不安。

    不管什麼時候,軍隊起內訌總不是好事啊。

    「你們忘記軍法了嗎?所有參與的人,都按第5條處罰!」威克羅夫其實是接到消息才趕回來的,早已明白了爭吵的緣由,凌厲的眼神盯住布恩派的人,「蔑視長官是什麼罪,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我們並沒有蔑視長官,只是覺得芙蕾拉-芬頓將軍大人也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口出狂言的那個法師還昂著脖子,大有不畏強權的氣勢。

    「奧古,住嘴。」一直沉默著的布恩淡淡說。

    「索普,把他關去禁閉室!」威克羅夫喝道。

    那法師瞄了布恩一眼,不等人上來擒他,就一甩頭自己往禁閉室方向走去。這時一個細細的聲音遠遠地響起。

    「不用關他,他說的沒錯,我的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有一陣低低的驚歎聲,威克羅夫扶住芙蕾拉的肩,欣喜無比的口氣:「你醒了!」

    「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芙蕾拉的眉眼間籠著淡淡的愁雲,看了眼還陣營分明站著的兩派人,視線收攏,轉身道,「無故喧嘩,每個人跑駐地五圈,其他懲罰就算了。」

    她忽然頓住腳步,對趨步跟在身後的威克羅夫笑道:「我沒事的,我現在要去王宮面見陛下。」有意無意地往後瞥一眼,她扭頭低聲說:「多謝。」

    威克羅夫一怔,疼惜蔓延開,她都聽到了嗎,那些謗言。

    「也許,他們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不合格的龍魂將軍。」說完這句,她加快了腳步,低頭離開駐地,猩紅的披風在身後落寞地飄蕩。

    踟躇了一下,芙蕾拉來到墓地。靜謐神聖的墓地安眠著龍魂歷代的勇士,祭拜過父親的墓碑後,她慢慢踱到新豎起的五座墓前。曾經的音容笑貌化成了正正方方的文字鐫刻在堅硬的大理石上,再沒有人會歡天喜地地撲上來擁抱她,再沒有人羞澀地叫她桑妮,再沒有人拍著她的肩,準確明白地告訴她龍魂隊長的職責。身體酸軟,她扶著墓碑緩緩跪下,手指抵在「菲什-多爾」處。

    十六歲,花朵般的年紀,卻為了她永遠地沉睡在黑暗裡。

    ——我知道進入龍魂就要時刻準備著犧牲……我的父親,就是一位龍魂隊員。

    靦腆的少年曾經英氣勃發地朗朗說著,芙蕾拉眼光往前掠去,愛德蒙-多爾的名字不出所料地跳進她的眼。

    有輕輕的腳步聲在靠近自己,芙蕾拉抬頭,看到灰髮的梅爾文正朝她走來。

    「別奇怪,我沒參加,自然也不用受罰。」看到她皺起的眉,梅爾文笑著搶先開口,「我以為,你會哭。」

    「要笑著,祭奠他們。」芙蕾拉抽動嘴角,泛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梅爾文走到她身邊也蹲下來,手指摩挲墓碑良久:「為國捐軀是每個軍人的榮耀,他們死的時候心裡一定沒有怨恨,所以……你不用在意有些人的話。」

    「我沒有在意,而且他們說的沒錯。」芙蕾拉手指緊緊摳住墓碑,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們都不應該死,該死的人……是我。」

    「可偏偏是我活下來了,」她吸口氣,繼續說,「被一具具擋在面前的身體保護著,活下來,活到現在,一直活著。」

    「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去向國王辭職,和上次一樣?」

    芙蕾拉訕訕地笑了下:「如果這麼做的話,死去的人都不會原諒我吧。不能只想著逃避,殿下說過的。守護好大家都愛著的亞爾斯,這才能告慰逝去的人吧。」

    梅爾文淡淡看她一眼,很快把視線轉開:「你終於有點長大了。」

    「謝謝。」芙蕾拉微微一笑,瞥一下太陽,「例會快要結束,我該去王宮了。」

    她緩慢地站起身,彷彿壓有千斤擔子,站直了,默默向一排排的墓碑敬了鄭重的禮。

    「還有件事要提醒你,留意下布恩。」

    「從我上任起,他就不太喜歡我,他的人會這麼說,不奇怪。」

    「就算再不尊敬你,以前的他表面上是不會顯露出來的。再說,一個軍隊如果出現這樣的牴觸情緒,是很不利的。」

    「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你吧,梅爾文。」她轉身邁步,自語道,「真是麻煩的事啊。」

    ******

    站在陽光充足的書房裡,芙蕾拉嬌小的身體像要在光線裡化去,國王心疼地指著椅子讓她坐下,聽取了剿滅嗜血族的報告。

    「這麼說,嗜血族已經從世上徹底銷聲匿跡了?」

    「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我以為,至少一段時間裡,它們不會再出現了。」

    「我已經為犧牲的魔法師們擬定好了追封,看下吧。」

    芙蕾拉接過文件,晃了眼上面榮耀的稱號。活著的人只能為他們做這些了,可對於死者,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訕笑了下,她問道。

    「那個村子怎麼樣了?」

    「教會正在忙那一塊,報告說有一部分村民得救了。」

    芙蕾拉輕輕鬆了口氣,這是她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然後,她鄭重地站了起來。

    「陛下,芙蕾拉-芬頓請求處罰。」

    國王愣了下,反問道:「你犯了什麼錯嗎?」

    「因為我的考慮不周,指揮不當,導致亞爾斯的魔法力量遭遇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請陛下降罪。」

    「芙蕾拉,這不是……」話到了嘴邊轉了回去,國王頓了頓,問,「那你認為我該給你什麼樣的處罰?」

    「請撤去我的將軍職位,我沒有資格與歷任龍魂將軍比肩。」

    國王沉吟了下,挽起微笑:「你也知道,公佈嗜血族的消息的話會引起大面積恐慌,即使它們已經被消滅,如果將一個剛晉封的將軍撤下,我拿什麼理由呈給世人?」

    芙蕾拉扭了下身體,小聲說:「您這麼聰明,肯定有辦法的。」

    「我可不是個獨斷的君王啊,親愛的芙蕾拉。」國王呵呵一笑,「這樣吧,功過分開。於功,你化解了一場至關重大的危機,將軍稱號當之無愧;於過,對於你策略上的失誤,取消龍魂將軍對龍魂軍隊的唯一指揮權,下達的決策必須得到半數以上副官的同意才能生效。你接受嗎?」

    眼睛閃動一下,芙蕾拉深深低下頭:「謹遵您的命令,陛下。」

    國王收回深邃的目光,舉起桌上的一塊奇異金屬:「這是第三塊按秘方煉出來的神之金屬樣品,可它還是失敗了。煉製它有什麼秘訣嗎,芙蕾拉?」

    芙蕾拉抬頭看失敗的樣品,它雖然有了些許透明,但離真正的神之金屬的半透明質還差很遠。沒有純厚精神力幫助,人類煉製神之金屬只能到這一步嗎?

    眨眨眼,她說道:「不,我不知道有什麼秘訣。」

    「是嗎……」國王歎息著收回樣品,「果然是神賜予的東西,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得到的啊。」

    他看了下靜靜站著芙蕾拉,突然道:「明天,你也去幫忙煉製吧。」

    「我?」

    「也許你能找到什麼訣竅也說不定,多個人多份力量。」國王說完,示意她可以退下。

    出了王宮,泣血夕陽震動她的心弦,她瞇起眼盯著夕陽。夕陽落下去,經歷漫長的黑夜又能成為活力四射的朝ri,如果人也能死而復活,世上也許能少很多悲傷吧。

    看得出神,不覺一隻手搭上她的肩:「他們告訴我你醒了。」

    她閉上眼,喟然一聲,轉首貼上蘭登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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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撒花,終於100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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