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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二章 失效 文 / 優靈

    蘭登下意識地把芙蕾拉往後拉去,另只手被牧師抓起檢查,這一次他沒有閃避。牧師仔細端詳了下,依然平靜地看著他們:「既然你們千方百計地跑到城裡,就聽從醫護人員的安排吧。」

    「我們都沒事,是不是可以讓我們離開?」蘭登問。

    牧師投給他奇怪的眼神:「你沒看見城門口的士兵嗎?——這裡被封鎖了,誰都不能進出。」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蘭登不再說話,跟著牧師前往偏殿。經過一道緊閉的門,門縫裡透出仿若來自地獄的呻吟聲,想起剛才暈倒那人正是被抬進了這裡,芙蕾拉有些慼慼地問:「這是……什麼病?」

    牧師不作聲,離那痛苦之地遠了,才緩緩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麼多醫生也沒束手無措嗎?」芙蕾拉嘴臉有點發白。病因不明的瘟疫,誰都知道這其中透出的死亡預示。

    「醫生的數量也在一天天減少。」牧師仰望天空,嘴唇翕張,似乎在向神祈禱。

    「讓我……也來幫忙吧。」芙蕾拉深深看進牧師碧綠的眼瞳盡處,認真請求道。

    蘭登吃了一驚地扳住她的手臂,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全部的視線集中到牧師淺金色的頭髮,帶著一絲顫抖,等待著對方的答覆。牧師似乎為難地皺起了眉,接著眼裡凝聚起痛苦,嘴唇張了張,只發出一聲低微的呻吟。

    他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芙蕾拉被嚇了一跳,隨著他的落勢半跪在他身邊。他的臉頰顯示出不健康的酡紅,前臂被地上的石子硌到,頓時暈開一圈血絲。

    「韋那非熱病?」

    「恐怕不是韋那非熱病,不然他們早就可以控制病情了。」芙蕾拉試圖拉動牧師,還沒碰到,蘭登就抗起牧師瘦弱的身體,往那扇不斷發出痛苦呻吟的門走去。

    門裡是與外面的死寂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景象。肅穆的白渲染著病痛的色彩,擁擠的床上躺著一具具幾乎沒有生氣的身體,他們安靜地、被動地呼吸著,直到再也沒有力氣吸進最後一口氣。還保持清醒的人把剩餘的力氣全部放在呻吟上,聚集全身力量的手指將床單抓出一道道裂痕,那一條條慘不忍睹的黑紫的手臂,就像審訊室裡遭到鞭打的囚犯。幾個醫護人員遠遠縮在一角,顫抖著為將死之人,也為自己的明天祈禱。

    蘭登一進入這裡就成了醫護人員注目的焦點,他們很快發現昏迷的牧師,驚呼著撲上來。牧師被放在空出來的床上,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脖子上出現一點點的紫斑,一個女人指著斑點極為恐怖地大喊一聲,圍上來的人全部跪在地上,大聲念誦懺悔詞。

    「禱告有什麼用,快救人!你們不是醫生嗎?」芙蕾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急切地喊道。

    「救不了了。」一個看上去最沉穩的男人悲痛地搖頭說,「一旦倒下就必死無疑,何況已經出現了血斑。神真的拋棄了我們,連他的侍奉者的命也收回去了……」

    「血斑?」芙蕾拉翻開牧師的手臂,內側布有豆子大小的紫紅色的斑點,身體燙得像塊烙鐵,她一抖,撐住床板才抵住下滑的趨勢。

    ——和韋那非熱病一樣,這病也有持續高燒以致抽搐、昏迷的症狀,但是這種病最大的特徵就是病人會全身浮現紫黑的血斑,那是內出血的徵兆,按照那樣推算,最快一天內就會死亡,最多挺不過三天。這可是比韋那非熱病更可怕的瘟疫啊。

    凱爾冷靜的話語出現在腦海中,她用力呼吸了好幾次,才克制住猛烈跳動的心臟,站直身體說:「把他的牙關撬開,我能救他。」

    摸出細長的瓶子,滴入乳白的藥水。一群人用充滿期待和不安的眼睛看看藥水,又看看牧師,只有芙蕾拉目光炯炯地立在床頭,等著藥水發揮效用。其實她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她不是醫生,就跟上次分不出兩種熱病的區別一樣,她也不知道這次的瘟疫和那個小鎮是否一樣。上次有凱爾幫她糾正,替鎮民治療,這次,又有誰來幫她,幫助這些人?

    眼睛又濕潤了。芙蕾拉緊緊閉了下眼,開始胡亂的祈禱,把凱爾從腦中抹去。

    時間彷彿流淌了許久。當一些人失望進而絕望地重新開始禱告時,牧師細長的眼線抖動幾下,一雙眼眸像衝破雲層阻擋的太陽,費勁地睜開,得到新生般長長吸進一口氣。

    「醒……醒過來了!感謝神,感謝神!」

    在女人們歡呼的時候,那群人中唯一的男人盯住了芙蕾拉和她手中的藥水。

    在牧師睜開眼睛的那一瞬,芙蕾拉如釋重負地靠在蘭登身上,她囁嚅的嘴唇似乎在說「太好了」,又似乎在說「凱爾」。

    「這個藥水……」蘭登從瓶身上看到亞爾斯魔法協會的標記,恍然大悟,「和夏末那場瘟疫一樣?」

    「看起來是的。」芙蕾拉注意到男人疑惑又渴求的視線,大方地把瓶子上的標籤揭下,「這個就是配方,趕快製出藥來救大家吧。」

    男人接過標籤,仔細審核了一下就急急地走到裡間,匆忙到連謝謝都忘記說。床的方向傳來清涼的氣息,牧師靠在枕上,正用聖光治療著己身。銀白的光芒淡去後,他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從他下床的利落看來,他似乎已經好了很多。

    「是這藥水救了我嗎?」

    白色的衣袍在眼前微晃,芙蕾拉感到一陣頭暈,竟說不出話。蘭登溫熱的手臂提供她站立的支撐,他代替她回答說:「是的。我們的家鄉曾經爆發過一次這種瘟疫。」

    牧師輕輕皺起了眉,露出難解的表情,但他明白什麼是最關鍵的,保持著懇求的口吻說:「這藥水能給我們嗎?——任何代價我們都願意付。」

    「配方已經給你們的醫生了。」蘭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有點冷淡地說道。

    牧師微微欠身道謝,視線再次轉向芙蕾拉:「這種病的死亡實在太快了,在藥水沒有配製出來前,這瓶藥水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芙蕾拉將瓶子塞進牧師手裡,眼睛只盯著他蒼白的手指,微帶著顫音說:「請……拿去吧……」然後彷彿再也沒有勇氣看這副人間地獄場景一樣,默默地埋進蘭登懷裡。

    藥水陸續灌進幾個病人嘴裡,醫護人員重新變得有幹勁,圍著病人擦汗遞水,眼裡跳動著希望的光芒。牧師巡視了一遍,轉回來把還剩一格容量的藥水還給蘭登,對他說:「我帶你們去非隔離區。」

    走進教堂簡樸的客房,到處瀰漫著濃烈的熏草的氣味。牧師靜靜看著蘭登細心地安置好芙蕾拉,用不經意的口氣說:「你們從哪裡來?為什麼非要跑到這個戒嚴的城市呢?」

    「是神的旨意吧。」蘭登淡淡回了句。

    牧師牽起對付厲害角色時的會心的微笑:「感謝神,他雖然降下了懲罰,卻也留下了希望。」

    蘭登也閃了下與他相同的淺笑,皺眉問:「這麼嚴重的疫情,只派了你一個牧師?」

    牧師轉了視線,不動聲色地說:「我只是碰巧路過。」

    蘭登似瞭然地點頭不再接話,場面冷了下來,牧師也不再說什麼,欠身告辭。腳步聲遠後,蘭登蹲在芙蕾拉面前,擔心地輕喚深窩在椅子上的芙蕾拉:「你還好嗎?」

    「凱爾……」芙蕾拉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哭泣著撲進蘭登懷裡。

    蘭登輕拍她的背,靜聽她的抽泣。她能忍到現在才哭,也算竭力克制了。蘭登緩緩抱緊她,輕聲說:「他不是凱爾。」

    「我知道……我知道……」正因為不是,她才更加傷心。她緊緊揪住蘭登的衣服,指甲隔著布料還硌得掌心微微的疼。她還能抓住些什麼來排解恐慌,而死去的人,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也許是凱爾指引著我……讓我替他救治這些病人,替他拯救這場瘟疫……」芙蕾拉喃喃地念著。陽光透過窗欞鋪陳在白色的床單上有些刺眼,讓她想起湖水和夕吻魚。閉上眼,光線暈成橙紅的一片,這溫暖的顏色包裹著她,防止她沉淪在無休止的愧疚的黑幕中。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鍍在皮膚上的暖意悄然離去,眼簾裡的橙色一點一點消融,終究還是只剩下了墨般的黑。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房前嘎然而止,接著牧師站在打開的門處,臉因為陰影而看不清表情,聲音和之前一樣肅然。

    「服下藥水的人,死了。」

    「怎麼會!」芙蕾拉驚了一下,跳起來。明明救活了人的藥水,怎麼會無效?

    蘭登按住她,沉聲問:「是不是病情太重,已經錯過了治療時機?」

    牧師斷然否定道:「我挑了不同程度的病人,沒有一例起效。」

    芙蕾拉掙脫了蘭登,撲過去揪住牧師的衣服:「讓我去看看,讓我去看看!」

    牧師皺眉說:「雖然你還沒有症狀,不代表你不會被傳染。」

    「我接受過疫苗。」芙蕾拉下意識地按住左手臂,肩下方有個小小的十字傷痕,是當時凱爾劃開她的皮膚滴進病癒者的血液時留下的,「我不會有事的,但是你別去,蘭登。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剛燃起來的一點希望再次熄滅,病房裡的空氣因為恐懼而格外冰冷。芙蕾拉看著空出來的幾張床位,垂頭為死者哀悼一會,跟著牧師來到裡間。拿走配方的男人輕輕晃著半瓶新制的藥水,它救活過人,也失效過,男人一時無法決定它的存毀。幾個女人湊在另一邊抹著淚低聲嘀咕:「明明有用的,怎麼還是這樣,怎麼會這樣……」

    「也許傳言是真的,因為有人觸怒了神,神才會降下詛咒,我們被拋棄了……」有人絕望地嗚咽起來。

    「胡說!」一直平靜的牧師第一次顯出怒意,喝了一句後發覺自己的失態,轉開頭說,「神不會拋棄任何他的子民。」

    他抿著唇走到男人面前,拿起一把薄薄的刀利索地劃開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連珠滾落進盛藥的瓶子。手忽然被人緊緊抓住,是芙蕾拉帶著異樣的恐懼按著他的傷口,血被阻擋,向邊上蔓延開,把芙蕾拉的手掌濡紅一片,再濺落到地上。

    「你剛才提醒了我,既然我有幸活了下來,也許我的血液會有用。」牧師挪開她的手,解釋道。

    看到紅艷的血盛開在白袍覆蓋的手腕上時,芙蕾拉只覺大腦一空,在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前,手已經伸過去想要抹去這些刺眼的紅色。牧師清冷的聲音晃進耳裡,她回過神,奪過牧師手中的小刀,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讓血液滴進寬口的瓶子裡。

    「也許……我的血也有用……」手腕顫抖得厲害,她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扶住,才避免血偏離瓶口。

    乳白色的藥水混合了鮮血,呈現出迷人的粉紅,而其他人因為太震驚,一時沒有人說話,只是怔怔盯著兩隻不斷湧血的手。看到芙蕾拉又要舉刀將漸漸凝固的傷口劃深點時,牧師阻止了她,手掌覆到她的傷口上為她治療,一邊說:「夠了,先試試吧。」

    他晃了晃藥水,交給愣住的男人,男人這才恍然抓起瓶子衝去病房,後面跟著女人們。她們誰都沒有勇氣待在血腥瀰漫的小房間中。

    「疼嗎?」牧師查看她的手腕,經過聖光治療,傷口很快收縮,變成粉色的疤痕。也許被芙蕾拉感動了,他一直如玻璃般平靜冷淡的語調帶上了微微的柔和。

    「不疼,凱爾。」芙蕾拉恍惚在聖光清涼的氣息裡,衝口而出那個人的名字。

    牧師略略掃她一眼,鬆了她的手:「我叫維格。」

    「對不起。」芙蕾拉輕輕收攏掌,垂下頭。

    「藥水……是他研製的嗎?」

    「是他第一個發現這種熱病和韋那非熱病的不同。」

    維格瞥了眼桌上的藥水,冷冷說:「可是,我為得出這個結論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不是你的錯……」芙蕾拉掩起面,深深為隱瞞疫情的亞爾斯國感到羞愧。

    「內出血……」維格點著手上的紫斑,「最多三天的生命……這麼說來,馬上就要變死城了麼……」

    「不會的!」芙蕾拉仰起頭叫道,「一定能得救的,大家都能得救的!誰也……誰也不會死的……」瞥到維格臉上憂傷的懷疑,她往外跑去:「我這就去看他們,如果我血液裡的疫苗有用,如果還需要血,我……」

    維格拍拍她的肩,輕不可聞地歎息了下,打斷她:「一起去吧。」

    又有一些病人喝下了藥水。芙蕾拉站在一個小女孩的床邊,躺著的小女孩緊緊摟住一個舊舊的布娃娃,她瞇起黯淡的眼睛,笑著對芙蕾拉說:「等我好了,就讓媽媽給阿黛爾縫件新衣服,阿黛爾也急著穿新衣服呢……」

    無端地,芙蕾拉想起蘇菲病死的孩子,這樣充滿著希望的剛剛開始的人生卻要被畫上終止符,心酸蔓開,在眼淚湧出來前,她逃一般地離開了小女孩。

    「在這裡你可以感受到作為一個人的無能和無力。」維格的目光掠過面前的年輕姑娘,「她就要結婚了,因為護理染病的未婚夫,結果自己也倒下了。」

    姑娘姣好的肌膚綻著點點紫斑,乾裂的嘴唇像瀕死的魚嘴吃力地張合。

    「她剛病發,如果能救回她,這樣的藥水就是有效的,那麼……」維格歎出一口氣,伸掌到姑娘額頭,銀白色的聖光變得微弱,大負荷的使用力量已經讓他到了極限。芙蕾拉合攏掌,難得虔誠地向神乞求起來。

    ******

    整夜的祈禱沒有起作用,也許神也無能為力地轉開了身。沒有挨到太陽爬出地平線,病人殘喘的生命之息還是不甘心地滅了。

    維格始終安靜地坐在床邊,當病人吐出最後一口氣時也沒有跳動一下眼珠。他面色平靜地扳開死者緊捏的拳,讓手交叉擱到胸前,就像他這幾天一直在做的、重複在做的一樣,輕輕誦起安魂禱告。

    壓抑的哭聲從芙蕾拉掩面的掌下瀉出。無法遏制的自責的淚水,刀子一樣刮疼手臂。

    「死亡對他們,未必不是解脫,比起這樣痛苦地活著。」維格結束了禱告,像是安慰芙蕾拉,又像是自語地說道。

    死亡,是解脫嗎?她已經聽到很多次這樣的說法。她揪緊自己的心口,紛雜的念頭轟炸著熬夜而昏沉的腦袋,她蜷著身體,答不上一句話。

    「已經四天了……到支撐的極限了……」維格走到背yin處,陰暗爬上他的臉,使他的表情帶著死灰般的暗色。

    「我們再想辦法!那藥,那藥不是救了你的命嗎?」芙蕾拉從他話裡聽出了放棄,竭力喊道。

    「來不及的……」維格微微閉起眼,一貫平靜的聲音帶上了冷酷,「只能採取那個措施了。」

    那個措施是什麼,他沒有說。他走到床榻邊靜靜注視了死去的人一會,目光游移開去,漫散到窗外。空氣擰出了寒意,侵得人心肺發疼,芙蕾拉愣愣地隨著維格轉動著視線,她感到千頭萬緒都梗在胸口,一時竟沒有追問「那個措施」。

    遲滯的空氣輕輕抖了下,她確定自己聽到了堵在維格嘴唇裡的歎息,那是人們面對天災**無可奈何的歎息。她忽然覺得在哪裡聽到過這樣的歎息,昏沉的頭腦徒然跳出史志上記載的,二十多年前亞爾斯那場熱病肆虐前期,一些地方官的做法。

    「你要……你要燒城嗎?」她手心發涼,盯著維格身穿牧師外袍的背影有一陣恍惚,在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已經問出了這句話。

    維格轉回頭看她,誤解了她話裡的絕望,扯出一絲蒼白的笑:「我會安排沒有染病的人集體離開。」

    芙蕾拉並沒有感到一丁點活命的喜悅,她只是怔怔地盯了維格淺金色的頭髮,目光盤繞在他光潔的額頭,一個靈魂淡了下去,維格有些冷漠的眉眼漸漸滲進視野。

    「……到葛南頓接受一個月的觀察,確定沒事的人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這會耽誤你的行程,不過非常時期,安全是第一位的……」在芙蕾拉發愣的時候,維格兀自說道。

    「有很多人已經跑出城了。」芙蕾拉下意識地說道。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提這個,她的腦袋明明沉浸在另一種極震撼的情緒中,對話的口氣卻像兩個公事公辦的官吏在討論瘟疫的處理方法。

    「他們沒能夠跑出多遠,在半里外有弓箭手。」維格說道,沒發現芙蕾拉的臉色又白了一層。

    「……你的指令?」帶著難以置信的情緒,芙蕾拉把梗在喉嚨的話艱難擠了出來,「你不是牧師嗎……」

    「難道牧師就是無所不能的嗎?我做了所有的努力,可是我救不了他們,我不能讓整個魯阿-多郡都被瘟疫吞噬!如果殺一個人能夠救下十個人,我會做的,就算因此被神拋棄,被神懲罰!」

    當年燒城的地方官在接受審判時也這樣說,他們也是用低沉的聲音表述自己的無奈。然後,他們被判無罪。

    然而,二十年前的熱病並不因此被阻止,它依然氣勢洶洶地席捲了亞爾斯大半國土。

    芙蕾拉無法承受地闔上眼皮。那個不停吻著孩子坐馬車逃離死亡之城的女人,那個被後輩按在座位上往後喊著不忍離別話語的老婦,那個睜著恐慌的眼對她喊「詛咒」的老人……雨一樣的箭從空中傾瀉,黑暗中乍起的絳紅色的血花迷糊了這一切,洇行成扭曲的紅色液體,從白皙的頸部噴湧出的血液,在肩頭濕成陰冷的一片。

    年輕的牧師在她的肩上闔起溫柔的雙眼。

    「你不是凱爾……」她一字一頓,和無可名狀的情愫艱難拉鋸,眼前揮之不去的血化成利劍,決然地斬斷錯誤的堅持。

    彷彿壓在心尖上的石頭轟然破碎,說出這句話後,芙蕾拉抬起眼,再也沒有恐慌的灰色,眸中的光芒比盛夏池面的粼光更勝。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我一定會找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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