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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芳華遺夢 文 / 幻幻青蓮

    maria學園——距地面近百米的浮空區域,由maria財團全力打造的知識聖地。集中了不可計數的人才、天才、鬼才;擁有最尖端的科技與最強大的力量。因此,它的安全保衛也堪稱是最好的。嚴格控制外來人員入校,絕對禁止校內由於外部原因的仇殺襲擊。十大世界級財團都把繼承人送進這片空中島嶼,無可置疑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些漏網之魚……

    chunri和熹,預天術院東側那片桃林開了花,滿樹滿樹的粉紅璀璨的花朵,甜的醉人。正午的陽光暖融融的,把花香釀得更濃。

    似乎不止如此,如果常來就會覺到,今日的香味比往日更為濃郁。

    順香味尋去,在源頭的那棵樹上,隱約有個人形——似乎正是靠在樹杈上打盹,一身學園的白制服,款式和學生會有些相似,只不過袖口領邊都鑲了細的黑線。外貌漂亮到典雅,垂下的睫毛在臉頰上留下淡淡的陰影。淡粉色細長髮絲,纏繞在桃花枝葉間難以分辨,整個人都融入了那一片粉紅。緩緩地,他的眼張開,露出了一對明黃色的閃亮瞳孔。

    「真舒服啊……」眼神中的迷茫煙消雲散,換了一湖靜穆。男子直起身,「這裡真適合午休呢——音痕這傢伙,還真會享受……」自言自語地理好頭髮,正要下樹,卻彷彿發覺了什麼。

    「!——」

    怔了一下,隨即,露出鮮明的笑意,男子再度隱身於花葉間,靜靜看著將發生的事……

    沒半分鐘,從桃林另一個方向有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來。步履蹣跚,右腿拖著,白色制服褲子上一大片鮮紅,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花香遠遠傳來。

    那人頭都不回地往前跑,似乎在躲避什麼。離近了,可以驚訝地發現,這個人有一張與樹上男子一般無二的臉。要說差別,除了那剛及肩的頭髮外,就只有眼睛——一般無二的明黃顏色,卻多了幾分狠絕冷厲,使得他除了天然的優雅之氣,又多了幾分殘酷與冷靜。即使在如此惡劣狀況下,也完全看不到慌張,只有純粹堅定的理智,不顧失血的暈眩和強烈的痛楚強撐著跑過來。倏地,後方林中傳來了槍聲!

    那人身體一下僵住,像斷線木偶一樣倒了下去。

    樹上的男子不動聲色地袖手旁觀。

    他看得清楚,剛才那一槍並沒真正打中心臟,而是被那人在一瞬間移動了身體,只是從胸口穿過而已。

    傷者身體滾動著,撞到了一棵桃樹的樹幹上。幾秒鐘後,他吃力地坐起身,靠著樹幹坐著。左手按住右胸的槍口,鮮血從指縫間噴湧而出。但這也沒讓他有絲毫慌亂,沉著地看著剛出現在視野裡的三個身影。

    「——。」樹葉間藏身的男子嘲諷地笑著,巧呢,正是自己呆的這棵樹。

    剛才出現的那三個人也追了過來,身上套著校工的衣服。其中一個女人手裡端了把狙擊槍。確定了被追殺者已喪失行動能力,他們冷笑著圍了過來。

    「總算抓到你了,躲得還真快啊,我的二-少-爺!」帶頭的人聲音中夾雜了咬牙切齒。本以為一條腿受了那麼重的傷跑不了太遠,結果居然讓他一路跑到快到預天術院——幸好趕上了,否則又是大麻煩……

    那個男子冷笑著看他,聲音中沒有一絲痛楚,倒是有濃濃的諷刺:「你們……那兩個小鬼的人?哪個的?霓迓的是吧?」他笑出了聲,低低的,卻很清晰地帶著惡意,讓人不由得發顫。

    「那兩個小鬼聯手了?可惜啊,小姑娘佔到便宜嘍……」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話外之音太過明顯,不由得讓人提起了警戒,「小姑娘」?他指的是……四小姐?

    那個男子一臉諷刺地看著追殺者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看夠了才繼續說下去:「你們,追了這麼久,都沒想過怎麼沒見我的人麼?」

    隨著這聲提醒,追殺者們的臉色一下子都黑了!

    「……」樹上隱身的男子唇邊滑過不屑的微笑。居然被這種低等的法子給耍到,最近的素質是越來越差了麼?還是那兩個小鬼連選人都不會?

    但是也奇怪,總覺得這個計謀對某人來說,顯得太過冒險——

    向樹下看去,他卻意外注意到,傷者原本撐在背後的右手已經空了出來,藏在背後的手指靈巧地勾到手腕,似乎正在手錶上動什麼手腳。樹上男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東西,如果他沒記錯,好像是——

    形勢又發生了變化。惱羞成怒的殺手三人組意識到了主人的危機,憤怒地把槍口抵到了傷者的額頭上。傷者並不為所動,繼續用那種揶揄的口氣說著——「要開槍嗎?那可真是成全她了哦。…真的要做麼?」明明身處劣勢,可是他臉上那可惡的笑容似乎把一切都控制在掌中,帶著冷漠俯視的意味。

    不由自主地,拿槍女子似乎被迷惑了一般放低了槍口,但卻被領頭的同伴喚回了警覺:

    「開槍!!」他一臉怒火。

    那一刻,傷者臉上一瞬間閃過了不可預期的淒涼,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隨著那女子手指壓向扳機,他右手的食指也向著手錶表面壓了下去——

    ——既然你們不讓我活,那就乾脆一起死吧!

    「崩!」

    硝煙散去,一個人影倒下在塵土中。

    但現場卻多了一個人——左手按在女子手中槍管上,力道大得令槍口斜斜地歪到一邊;右手指間晃弄著一塊不知何時由何處扯下來的手錶;一身整潔的白制服,頭微微低著,一頭粉色長髮遮住全部面容。

    在場的其他四個人,八隻眼睛全愕然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用力咬住發白的嘴唇,被瞬間奪走手錶的大力帶倒塵埃中的傷者似乎因此動到了傷口,血又不停地湧出來。似乎連手腳都變得冰冷了,感覺也遲鈍了,但傷者仍是努力地撐開眼睛看面前似曾相識的身影——不會吧——

    「你——」那女子驚叫出聲,但似乎隨即就被莫名的威壓感奪去了聲音。

    領頭的男子卻沒開口,他正努力在記憶中搜尋面前的人——似曾相識的身形,似曾相識的姿態,似曾相識的氣勢——他到底是誰!!

    「——哼。」突然出現的男子放了手,瞄了那塊表一眼,順手塞進兜裡。口氣中的藐視冷漠同樣似曾相識。「學園內禁止外部原因仇殺襲擊,你們不知道嗎?」

    頭慢慢揚起,髮絲滑開兩邊,露出了與被追殺者完全相同的秀雅面容和冰冷的明黃眸子,「你們的主子肯定沒事,別發瘋了!」

    如果沒記錯,和那小子一班的……exp心曉,還有僅僅一牆之隔的心曉的搭檔煌華——

    那三個人在看到這張臉後完全驚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子的眉頭挑了一下,「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那小子太不像話了。」語氣淡淡地,卻掩不去一股天生上位者的氣息。

    領頭的人聽到這句話,似乎想到什麼而臉色大變:

    「難道您是……『大……』」

    話還沒完,他驚駭地發現不知何時,他的同伴們都倒了下去!下一刻,他也失去了意識,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那甜美如同夢幻的香味……

    料理了三個人,男子看向倒臥地上的,有著與自己相同面貌的傷者。失血過多的臉色蒼白,身體癱倒地上完全失去力氣。但是明黃幻彩的眼眸雖散亂卻不動搖,無畏無懼地對視著居高臨下的同樣眼睛。

    「……好久不見,你過得還不錯嘛……」語音低低的,夾雜著輕微的咳嗽,唇邊溢出一道血絲,語氣卻是輕鬆愉快的——「不是嗎?『薰』。」

    被稱為薰的男子沉默了很久才終於開口,「好久不見。」語氣平淡得冷漠,總是不以為意。身體蹲下來,右手張開,蓋上傷者的臉。還沒來得及反應,傷者就嗅到了香郁得令人暈眩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帶了疑惑與驚訝,或許還有一點點解脫,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確定對方昏迷後,薰修長的手指拂過傷口,在周圍蜻蜓點水似的點了幾下,血很快就止住了。然後,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還恨他吧?

    的確。只是五年前,自己和同伴在面前這個有著與自己相同外表的人的百般算計下,被追殺到窮途末路,幾乎屍骨無存。如果不曾巧合般地遇到「幻術師」文幻,怎麼可能活到今天?既是血肉至親,也是視同仇讎。理所當然的骨肉相殘,毫無顧忌的機關算盡,問心無愧而不留餘地——

    ——隨著最不堪的記憶被喚起,淡泊的殺氣在桃香中不合理地流露,柔和清冷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林中迴盪。

    「就算死了,該也沒有怨言吧……『熏』。」

    我的,孿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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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林附近是外形渾圓如同水晶般的預天術院。底層走廊裡,淡灰頭髮的院生把托盤換到右手,騰出來左手,小心地敲了幾下門。不久,門自動打開,露出了薰的身形。

    似乎正忙碌著什麼,薰把長髮草草束起,脫去外套,襯衫袖子也捲到了手肘。他扭頭看了進來的院生一眼:「謝謝你借我醫務室,『風夜』學生長。」

    「沒什麼,他們幾個人都忙著研究,這邊我做主了。」說笑著,同樣淡灰色的雙眸小心地往裡瞄了幾眼,「你真就這麼開刀啊。」取出彈片的工作相當繁瑣,更何況受傷的是胸口。在他們這一沒消毒二沒設備的地方……風夜得出了結論:這就是「能力」的好處啊。

    「給,茶水。」托盤遞過來,薰接下放好,「謝謝。……可以麻煩你關這一間的監視器嗎?」接下來的事,想來還是不要留下紀錄為好。

    「當然可以。」風夜爽快地點了頭,但又謹慎地補上一句,「薰,那個人……是『他』吧?」

    全學園上下,有這個顏色頭髮的也就那幾人。如果真是,回頭他可能就得準備銷毀現場——尋思著,他忽然注意到,與剛進來時相比,面前人的臉色明顯蒼白下去,「難道……你給他輸血了?」

    的確進來時那人一身血污讓人心驚,可是……

    「嗯。」一個答案,兩個問題。薰知道風夜在擔心什麼,他自己也沒打算那麼做,「我只是有話跟他單獨說——對了,回頭麻煩你通知學生會把桃林裡那三個人拖走。」

    「好,好……你回頭最好還是多喝點糖水補補,我走了。」風夜關門離開。

    ……那三個人,既然是薰動了手,最好的結果只怕也已經睡昏了吧。無奈~怎麼跟他們解釋手無縛雞之力的預天術院這麼擺平三個大人?

    得傷腦筋了……

    只剩下兩個人了,薰沉默地看著昏迷在病床上的人: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儘是無生氣的蒼白。這使他不自覺想到很熟悉的某人,心情有些鬱悶了下去。

    「聽見我的話了吧?你。」語氣也不太好聽。

    一雙同樣的明黃瞳孔緩緩張開來,「……你看出來了啊。」病人望向他,表情太過從容鎮定,讓人覺得詭異了。熏不在意地笑一下,嘗試坐起來,結果當然是痛得鑽心剜骨。總算才能勉強坐好。兩雙一般的眼睛對視著,好像要說什麼,又都找不到話題,房裡一片尷尬寂靜。

    「你……過得還好吧?」過了好久,熏才又開口,帶著幾分試探氣息。自從五年前,薰隨同那位「幻術師」離開,放棄了財團繼承權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過面。就算以他和月財團第一繼承人的身份。也只知道薰進入了學院。倒是還聽說,三年前,世界科學高峰大會上薰曾經陪同學園科學院學生長出席,還又出了事……

    薰點點頭,連心計都不太需要的生活當然輕鬆愉快,比當初好得多了。「你呢?」

    禮貌上的回問,然後薰就想起了熟人提過的事,「你好像不太好?」南宮說起過,「我怎麼總聽說你被家裡人壓著。」按理說應該能勝任愉快的吧。「居然還笨的被追殺……」本來他還以為早就能結束了。

    說到這個話題,薰冷笑的有幾分猙獰:「還不是那群老頭子!不然……早就結束了!哪有他們聯手的時間!!」

    看了他一眼,薰沒說什麼。自從自己走後,他掌握了將近二分之一的家族力量。難怪長老們不放心啊……他的野心和手段,還是有幾個人知道的,雖然知道的大多是死人……看剛才的動作,恐怕他遭暗殺也是常事——沒得到「裡部」的力量麼?不是被自己一起扔給他了嗎?

    心裡想這件事,嘴裡不忘說另一檔子事:「活該!是你自己把人家逼到窮途末路的。」他的手段之殘酷,自己可是……親身領教。

    熏並沒因為這句話表現出什麼:「理所當然。——我後悔的是沒先動手。」語氣很淡然,聽的人卻感到冰冷,「從你之後就沒人敢直接闖進我的地盤了……還真是可惜。」

    他一點也不愧疚,似乎也不怕薰直接翻臉動手——恐怕他根本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薰覺得自己的心臟揪了一下。

    「他們……好歹也算你的親人吧。」

    自己可是沒法忘記呢。五年前只不過九、十歲,小得像根本經不起碰的兩個孩子——霓迓、虹玡。現在怎麼樣了?——就算有長老幫忙,畢竟是晚了好多年呢——難怪得聯手。

    尋思著抬頭,卻看見熏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似乎是很驚訝他的說話:「你居然這麼說……怪不得你要退出呢。好吧,就算是這樣。那有閒心在意那種東西?……親人又怎麼樣?到時候還不是照樣下手?咱們家不一向是這個樣子麼?——哼。」他的聲音森冷,殺氣凌人,「與其讓他們找到機會殺我,不如我先下手!」

    薰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拿了茶壺,又倒了杯茶遞過去。微微低著頭,掩飾起眼眸中沉澱的感情。看熏一口把茶喝乾,接回茶杯後才問:「我當時……也礙著你了麼?」

    別人姑且不說,當年自己即使在還沒意識到內心深藏的親情的時候,也由於潛意識作祟,現在想起來根本就是有意識避開了會和這個孿生弟弟有衝突的領域。到了最後更是實在受不了手足相殘的日子想要讓步,結果卻……

    ……你倒是,做得乾淨利落啊……

    隱約間醫務室的氣氛變得緊張,一觸即發……

    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危險,對方的回答仍舊現實得冷漠:「你遲早會的。」毫不猶豫地下了斷言,「只要可能阻礙我的都是我的敵人!那他們就都該死!」他蒼白的臉色反而給了這句話冷厲的說服力,唯一忽略的,可能只是——

    無名火起,原本只是淡淡聽他講述的薰抬起頭,笑容一瞬間明艷得讓人失神,卻也冰冷的鑽心刻骨。茶杯放回桌上,纖長的手輕輕抬起來搭上孿生兄弟的肩膀,幽幽的薄荷香不知何時在室內蕩漾起清新冰冷的味道。

    「原來你們都是這麼看的啊……我還活著。你這麼說,要不要再試試可不可以讓我死。——在你死前。」

    ……原來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熏來不及再開口,優雅的薄荷香就透過肌膚傳入體內,瞬間冰冷凍結了內臟,不斷地蔓延到肌肉、血液、皮膚……

    「至少……弄清楚對什麼人說什麼話,你早就應該會了吧?還要我再給你上一課?」看著外貌與自己完全相同的男子臉色越來越青,同樣色澤的明黃瞳孔驚恐地睜大,嘴唇緊緊地抿著,白得青紫。薰的眉毛也沒動一下。

    「第一條就是——有的人你根本惹不起——」

    「……」熏並沒有聽到自己哥哥的說話聲,現在,他已經冷到什麼感覺都沒有了。甚至,如果不是薰的手還搭在他肩膀上,他馬上就會倒下去。

    可是,他還有話想說啊……至少,在真的死掉之前……

    他嘴唇輕微地動著,嘗試發出聲音,卻連自己是不是真的說出了口都無力確認,意識就沉下了無邊的冰寒——

    手一鬆,熏的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依舊坐在床邊的薰,此刻臉上一臉錯愕。心跟著亂了,肆虐的冰冷香味也消散無蹤。

    他是聽到什麼了?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熏居然說得出這麼有人情味的話?剛才倒下之前,從牙縫中擠出的那幾個幾乎在空氣中散失的字眼——

    「你已經不是敵人了……哥……」

    呆了好久,端麗的容顏才漾起自嘲的笑容。倒是句動聽的話呢……就算這只是句為保住自己性命說的假話,也的確達到了阻止他再下殺手的目的。該說他進步了不少嗎?

    他或許沒有變,但是自己卻已經變了。以前的「和月薰」,不會為了一句話生氣,也不會為一句話停手。現在卻比以前更像一個普通人了……雖然這樣子比較輕鬆,但也許很麻煩。比如現在這種完全出乎自己準備的狀況,以前是不會有的吧。

    如果……那句話是真心話呢?

    薰不太敢想。在記憶中,從5歲以後起,似乎就再沒有知道過所謂「親情」是什麼意思。所有的爭鬥,所有的兄弟蕭牆,似乎都是理所當然。在那段日子裡,似乎兄弟姐妹彼此對彼此的意義,僅僅在於多了一個財產爭奪人——

    直到那一天,他才忽然意識到,「家人」的意義不應該只是這樣的……

    但這並沒有救得了他。他仍然在那個局中,重複著爭奪又爭奪的戰爭,即使他似乎比別人多知道了一些什麼,可是在實際的爭鬥中,這卻只帶給他痛苦。一邊才比天高,指點江山;一邊卻暗自神傷。到了最後終於只有選擇放手。

    ——熏是真的知道他叫自己的那一聲「哥」的意義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是不是也開始……意識到曾經困擾著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熏在這個局中,又能呆多久?

    心亂如麻,但最終,薰無奈地搖頭。畢竟那一切和自己已經無關了啊。然後低頭看看熏,不由苦笑。

    又不是小孩子了——本來只是說幾句話,卻一被激怒就動手。還差點殺了他——如果被他們知道,又要念叨好久了。以熏現在的身體狀況,弄不好就是一個長睡不醒。

    再看看,被寒冷氣息吞噬的軀體僵在床上,由於冰冷,皮膚顯得青白,微微泛了寒氣。明黃的眼大張著,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似乎連眼神也被凍結了,眼睛裡什麼也沒映出來。

    這次的玩笑,真的是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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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un歸大地的溫暖解放了凍結的思維。首先意識到了不知何時瀰漫起的暖暖桃香,然後身體感覺逐漸恢復,眼睛眨了幾下,恢復了靈動,映上了背對著自己發呆的人影。嘴唇也跟著動了動,發出了微弱而有些嘲弄的聲音:

    「……我以為你真會殺了我。」

    當薰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了。——因此現在反而覺得有些不真實。

    聽到他的話,那人轉了身,端雅面孔一塵不動:「我還不想拿『規則』開玩笑。」那聲音平靜得恍若無事。

    ——「規則」麼?

    苦笑微不可查。身體還在麻木著,這就是他們口中,學院「香術使」的冷香「極冰」——就算被施術者在第一時間解去,一時半刻也無法動彈。

    為剛才的回答,表情雖沒什麼端倪,但心中卻有股淡淡的失望。一走神,連對方的問話也沒聽見。

    「……我說,『裡部』最後跟誰了?長老們要走了?」薰看出他走了神,但也沒太在意。

    熏猶豫了一下:「誰也沒跟。他們只跟過你。你走後就退出繼承鬥爭了。」

    「!」聽了這個答案,薰有點驚訝,霧影和霧生……那兩個人鬥爭yu那麼強,至少有有一方該選擇個繼承人吧,還是那位「總座」不答應?

    看見熏仍在嘗試著動作,薰又開了口:「行了。等冰力退了你就能動了。現在就別浪費體力了。……抱歉,錯手傷到了你。你胸口的傷我治好了,當作補償。」

    「……」的確不痛了。但熏難以置信地審視著依舊一臉淡然的薰。

    「還有,我只帶了一張符出來,所以沒治腿。回頭我送你回宿舍區,自己想辦法吧。」

    「!你送我……」現在熏的表情相當可觀。

    某種程度上,他不是沒想過遲早一天得跟這個哥哥面對面,但是不管他怎麼考慮,結果似乎都不外出被他殺和他看著自己被殺兩種可能。就算他仁至義盡吧,好像也不可能出現反過來救他這種事情……

    「你是想自己走回去?」想不讓他送?哪兒有這資格。明黃眸子一挑,對上同se的眸子中滿是憂心迷惑,不由得想再加點什麼,「對了,你回去後見一下……裡部的『總座』吧。」

    裡部有這號人物麼?果然看到熏的迷惑又添了幾分,薰有點滿意地點點頭,「有,你去找霧影或者霧生。……就說是我告訴你的。」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五年前就有的疑問,熏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自己在犯什麼傻啊!難道他會回答麼?

    從小就早就知道的「不要向任何人提問,因為沒人有告訴你的義務」——就算他回答,能有什麼答案呢?

    已經問出了口,就不由自主地期待著回答。熏無奈地想起當時告訴自己這句話的人說的理由——一旦提問,就把主動權和決定權都交給別人了……奇怪,告訴自己這句話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呢……

    「反正,既然你會問我問題,那你遲早會知道,早一時晚一時也沒什麼區別。」薰似乎是拋掉一個特大包袱,心情好了很多。

    保持這種平衡拉鋸,對家族消耗太大了。那就索性加上更多砝碼吧……當然,在具體選擇上,不排除自己的私心……

    熏猶豫了好一會,小聲地開口:「可是……你不是很……恨我麼?」

    語音中含了點不確定的驚恐無奈。薰被這不尋常的口氣多少嚇到,多看了熏幾眼,確定他沒有出頭腦問題。

    「……已經沒關係了。」到底是不是恨過他,到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現在想起來,恐怕那種情緒,是在忽然回首,發現在自己生活中本應有的一切都被爾虞我詐的爭鬥取代,除此一無所有的自己。對曾經那麼熱衷爭鬥無情無義的曾經的自己的無法克制的厭惡……

    因此,一旦徹底離開了那個時期,那種感情,就隨著「和月薰」的名字一起,煙消雲散了……

    借了預天術院的車送熏回宿舍,在回預天術院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把鑰匙扔給風夜後正要離開,卻在門口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大約二十的男子,淺淡綠色髮絲及肩,同se的雙眸泛了柔光,唇邊常掛一抹微笑也柔和得清淡,一身青藍的便服。「午覺睡得不錯?一個午覺睡到傍晚……」開口,聲音也是輕柔淡和,但卻隱隱有種致命的魅惑。

    見他要開口時候,風夜已經先知先覺地捂了耳朵,還是不免失了一下神。倒是薰一看這個人也笑了起來:「睡得的確很好。——還夢到以前的事了呢。『音痕』。」

    聽到這個回答,音痕明顯地呆了一下:「那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聽到這個回答,音痕放了心,淺淡色彩的眸子中也添了幾分柔和暖se。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忽然冒出了一句。

    「謝謝。」

    「?什麼?」

    「沒什麼。忽然想起來了。……咱們在那之前,只見過一次吧。」

    「話還是就說了一句呢。可是這有什麼可謝的?……還是,你覺得咱們再回那次很可惜?」這個時候的音痕的笑容相當詭異。

    「你啊……沒什麼。」

    我只是想起來了。你只是在那一次,和我說了一句話,就把我缺了十三年的「親情」的課程補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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