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曾經滄海（未完） 文 / 幻幻青蓮
說起來漫長，回憶起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只是個大街上平常的跌跌撞撞的飢餓孩子而已，本想隨手帶開，可是一瞬間從那個孩子懷中亮起的刀光，卻明練迅捷得不像個孩子。散亂的額發下，露出的那只平靜得沒有半點殺氣的眼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驚慌，白練似的刀光仿若跨越了空間，直刺向沒有任何防護的胸口。即使自己再強，到了這一刻竟也無絲毫用武之地，只能瞪大眼睛等著死亡一刻的來臨……
是的，那只是一瞬間。
身邊的女子拼了命地擋在自己身前，力道大得把自己撞退了好幾步。原本刀光襲來的方向，取代的是那張皎若明月的純潔面容。然後，那個少年退了幾步，在其他人攔住他之前衝入茫茫人海。然後，她輕輕地笑著，輕輕地倒了下去……
伸出雙手試圖挽留那滑落的溫度，手指間卻沾滿了紅得刺眼的血色。腦子整個像要爆開來似的，什麼也沒法想了。只有懷中那漸冷的少女軀體，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清晰……
5年前我遇上了你。
4年前我愛上了你。
3年前我得到了你。
2年前我失去了你。
——從此我的生命永遠空虛寂寞，從此我的靈魂永遠墮落沉淪。
燈紅酒綠的不夜街，花枝招展的風塵女子，凶神惡煞的醉酒男人。這條充斥著紙醉金迷的氣息的街道上，一個與周圍的環境相比極為突兀的男生悠閒地走著。一身合體卻有些古板的制服，梳得整齊的柔軟劉海下露出一雙溫和的暗色眼眸，平凡無奇的面孔，放到人群裡馬上就會消失掉。懷裡抱著黑革書包，腳下踩著運動鞋，無論從哪裡看也都只是個平常的學生。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在他肩膀上磨蹭著的一隻小小的黑色貓咪，用尾巴輕輕刷著主人的臉。街上與人糾纏的男男女女，似乎也對這個「乖孩子」的出現視若無睹，沒有人去打擾他，也沒有人主動迎過去。
少年的腳步毫不猶豫，穿過燈光明滅的霓虹燈樓，在一家大型夜總會的門口停下了腳步，朝著大廳裡面張望了幾眼。在門口的小姐把他拉進去之前，朝著夜總會外，建築拐角那條一片黑暗的巷子走進去。
巷子很深很長，沒走幾步，可見度就下降到不到一米遠了，和外面的燈火鮮明好像是兩個世界。一股濃烈的酒味，混著鐵銹似的血味從裡面傳出來。聞到這股味道，少年反而好像確定了什麼，急步朝著裡面走去。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到腳下踩到了什麼軟的東西，連忙縮腳去看。
「嗚……」就在離少年很近，差不多是腳邊上，傳過來一聲輕微的呻吟。
聽到這個聲音，少年鬆了口氣。同時也確定了，被自己踩到的是倒在地上的人的一隻手。不過，他接下來的行為卻有點奇怪——他一抬腳，又用力踩了下去！
「痛……」
聽到幽幽的呻吟，少年歎了口氣，順手掏出兜裡的手機，打亮了顯示屏照向地上的人。在微弱的藍光中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俊秀而有些呆滯的臉。
「……果然又在這裡……」少年的語氣中已經帶著些不耐煩了，尤其是當他注意到，對方衣服散亂，臉上還多了一塊塊青紫的時候。直接伸出手拽住衣領，少年拚命地搖晃著：「你這個混蛋，給我醒醒，幽壑！！！」
「……嗚。」連續好幾次腦袋撞上牆，幽壑想接著昏也不行了。醉意還正濃烈，他勉強睜開眼睛，「明惑……別搖了，好疼……」
「你還跟我說好疼？你到底又喝了多少酒！聽說你把音痕灌醉了後又跑出來我就知道不對……這都是我第多少次半夜出來找你了？街上的人都不找我麻煩了！！」鬆了手還不忘一把把幽壑推到牆上，明惑話雖說得激烈，表情卻幾乎沒有波動。「還知道疼……你又被人打了一頓你知不知道？被打成這樣了還沒感覺，我稍微搖一搖算得了什麼？」
「啊……？」酒喝多了，思維也幾乎停止了，幽壑過了十多秒鐘才弄明白明惑在跟他說什麼。低著頭，在明惑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奇怪笑容。
「你還站得起來嗎？」明惑沒看到那個奇異的笑容，或者是看到了也不想多說什麼。站直了身體，懷裡的貓靈敏地跳了起來，在幽壑肩膀上點了一下，落下地面。
「好像不行……」幽壑自嘲地搖搖頭。自己的事自己知道，酒勁差不多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好像馬上就要散架了。
「……真那麼不想活的話，你乾脆去自殺好了。」明惑淡se的唇間吐出尖刻到惡毒的責備，「照你這副模樣，被人家上了也不知道吧。」一邊說著，他一邊彎腰抓住幽壑一隻手腕，手上用力，把他扶起來。因為幽壑比他個子高，所以這個動作有點吃力。就這麼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出了巷子……
學院大廳裡，由於最近不忙，精神還好的黑曜孤零零坐在那裡。再次抬頭去看鐘。時針已經快指到了兩點，他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把注意力轉回手中的書上。正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推開，在黑曜眼中首先出現的，是一隻伶俐的小黑貓……
「明惑！」一看到這隻貓，黑曜就知道回來的是誰了。進來的人看到有人還等在這裡，相當驚訝：「黑曜？你怎麼……」
「白天你們不是碰上那小子了麼？煌華回來告訴我們了。修估計他晚上肯定要跑出去。」黑曜放下書走過來，示意明惑換手，「他本來想自己等的，不過你看這時間……」
「……也是。」基本上每次碰上楚青雲，晚上幽壑這傢伙都會跑去外面喝個死去活來，也難怪修一聽就知道晚上自己又得去找人……一邊尋思著，明惑把幽壑遞了過去。明顯個子比幽壑高的黑曜幹這種事比他自己更合適。
「……怎麼又弄成這個樣子？」黑曜低頭打量著幽壑，衣服散亂，露出的皮膚上多了不少瘀青，濃烈的酒氣就不說了，嘴邊居然還有一道血痕！什麼人有這種本事把堂堂的「冥幻召喚使」打成這樣？眼看著又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了……
「還不是喝多了！你沒見音痕被他灌得睡到現在？換了別人還不敢跟他喝呢……然後他又自己跑到夜總會去了！」一提起這個，明惑明顯一肚子火。這傢伙要胡天胡地他不管，可是要去找他回來的是自己啊！明天早上還要上課——
「……」黑曜無語望天。學院裡會喝酒的不少，可是酒量好點的也就這麼有數幾個。其中總是不管不顧的幽壑排在絕對的第一……至於「夜總會」……大部分人如果敢去試試的話回來就會被某人訓到死。「……辛苦你了……」
「習慣了……」的確是習慣了。從跟著個傢伙當搭檔到現在都兩年了，那條街自己都跑熟了……明惑一邊想，一邊跟著黑曜把人往三樓拖。
「不好意思，要你們勉強了……」黑曜無奈地笑笑，他當然知道幽壑恨楚青雲恨得想殺了他，問題就在於楚青雲本身是暗影傭兵聯盟內定的下任主席，不是簡單就可以處理掉的人物……顧忌太多真麻煩啊。
「這又不是你的問題。如果真要把那個聯盟的所有事都一條條算回來，那就沒人扯得清了。何況當年幽壑幹的又是那種事——反正當年僱傭他殺了那女孩的僱主早就被幽壑拆了。」明惑苦笑著，亦步亦趨地跟著黑曜往樓上走。
幽壑的能力覺醒得很早，而且時機也很好。七八歲左右就已經完全覺醒了。由於出身於具有古老歷史的黑道世家，那個時候的幽壑已經具有了相當的自控能力，能力自然也就安定了許多。在之後的數年裡，他將這種能力運用到了黑道上的鬥爭中，很早就接管了家族名下的全部產業，「瑪雅影歌」——在黑暗世界也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然後，如同所有老套的書一樣，他有了「某個人」。那個人的死亡，毀了他，也毀了影歌。
「……明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在兩人安置好了幽壑，關門離開的時候，黑曜忽然鄭重地看著明惑開了口。
幽暗的光中，明惑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似乎完全沒有什麼在意的。「知道什麼？」
「——知道幽壑的『影歌』和那個十二區深山裡的小研究基地的關係。」
這句話一出口，明惑微微轉過頭來，在燈光黯淡的走廊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是那樣難以捉摸。明亮的黑色眼睛中，閃爍著迷離的光。「你為什麼會知道呢，學長？」
「……你不用費心打我的注意，明惑，你做不到的。」黑曜的眼眸仍舊清澄，沒有受到半點影響，「至於為什麼……我當然不可能知道，不過綠那傢伙聰明起來也很可怕呢。」
「……是嗎。」如果是身為明惑和幽壑兩個人的直屬學長，同時也是把明惑帶到學院的人的精靈術師綠的話，的確有可能弄清楚這件事。「……那，你要阻止我嗎？」
「我不想管你們的事。」黑曜毫不猶豫地撇清了關係，但同時也拿出一張紙條，「不過，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建議你先去……見見這個人。」
明惑疑惑地看著他，不過還是拿過了紙條。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裡走去。
影歌，影歌……好熟悉的詞彙……
黑暗的房間裡，剛才還大醉著的幽壑緩緩睜開了眼，目光平靜清明，哪有半點醉的模樣？雖然醒了，但他卻不想動彈。四肢大張著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影歌……是啊，她的名字就叫影歌……
柔軟的黑色短髮，繫著紅色鈴鐺的兩條長辮，溫暖而明亮的青色眼眸，紅色的亮眼長裙——那是影歌，跟組織同名的影歌，為守護他而生的「影衛」影歌，……他的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