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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文 / 浪子十六

    「砰!」沉悶的重物墜地聲之後,我陷入了黑暗之中。

    銼骨的巨痛讓我醒了過來,咬著唇緩緩張開眼,身周黑漆漆的,兩道黑色的山崖把頭頂暗藍的天空割裂成一條細帶,三兩隻星子冷冷清清地斜照著橫躺谷底的我,原來我還活著。

    輕輕動了動身體,四肢百骸象被卡車碾了幾十遍,無處不痛。小心地試著移動脖子,雖然有些痛楚,但不像是有嚴重的傷害。一個好消息:我的脖子居然沒有斷。我自嘲地想。

    背包硌在背後,很不舒服,也多虧了它,才沒讓我變成無脊椎動物。緩緩吸了口氣,打算坐起來,雙手支撐著地面,稍一**,胸腹間立即傳來了劇痛,手一軟,又躺倒在地。這一陣疼痛讓我出了一頭冷汗,短促地急喘了幾口氣,伸手一摸。衣服蹭破了,手上濕黏黏的,左邊的肋骨有些下陷,估計斷了幾根。我緊咬牙關,深深吸了口氣,胸腹間雖痛卻沒有阻塞的感覺,看來沒有扎穿肺部,其餘的還好,沒斷手斷腳的,不辛中的大辛!

    「冷靜,冷靜!」我喃喃地對自己說,很好,運氣不錯,沒有受什麼致命傷,一時三刻還死不了,但也撐不了三五天,如若找不到出路的話。景區離這兒很遠,不可能指望有人經過發現自己。身上沒帶什麼通訊設備,無法向外界求救,真的該死,自己幹嗎把手機也賣了。看來短時間內外邊的人是無法找到這裡。現在唯一可做的,就是自救。

    「呸,想我死,還沒這麼容易!」我咬緊牙,小心避免觸及傷處,把背包慢慢從背後卸下,回手拖出來。只是這幾個動作,斷骨相銼,痛得我差點把牙咬碎。「呼,呼。」努力吸氣又吐出,幾分鐘後疼痛有所緩和,我伸手提起背包底,裡邊的東西希里嘩啦跌了一地。

    我轉過頭,伸手摸索著,想找出能處理傷處的東西。幾件衣服,一個麵包,三包餅乾,一瓶喝了大半的礦泉水,一把小刀,毛巾,牙刷,還有打火機和半包煙。嗯,至少兩三天裡餓不死,點上根煙,冷靜一下。

    我拖過一件薄衣,緊緊纏在腹間。

    站一來後頭一陣陣地發暈,嗓子裡冒煙,看來內傷有點嚴重。我伸出舌頭困難地舔了舔同樣乾燥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礦泉水,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這點水就像流進了烈日下的沙漠,立刻就被吸乾。我咂咂嘴,只覺得稍微潤了些。拿起水瓶晃了晃,剩下的水不多了,不行,得省著點喝,不然,我恐怕撐不了多久。

    眼前一陣發黑,實在抵受不住,躺下又沉沉昏睡過去。

    身上暖暖的,我一驚,睜開了眼,白花花的陽光很快又讓我瞇起眼睛,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而且已經過了不知道幾天了。

    兩座山崖形成的巨大陰影使這個天然狹小的陡谷底部只有一小塊地方被陽光照到,我的身體倒有一大半曝露在陽光下。正對面的山崖頂聳立著巨大的青黑岩石,正是我昨天攀爬的大石,從那兒一直到谷底,一路樹枝斷折,草木成片被壓扁,可見我昨天象只保齡球一樣滾落下來的威勢。陳年的腐葉枯枝堆積在谷底,看來就是這些東西形成了天然的緩衝墊,才使我免於一命嗚呼的厄運。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陰森冷冽,溫差很大,我忍著痛,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盡量躲到陰影中,免得被當夏的太陽曬成肉乾。吃完最後一塊麵包後,我開始努力考慮怎麼讓自己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至少得讓人發現我掉在這兒了。

    首先,我沒法走動,更不用說爬上那個連猴子都犯怵的陡崖。然後,我的糧食不多了,只有三包餅乾加一點水。再然後,我根本沒有任何能聯繫外界的器材。推論的結果是,只能等著人來救,旅遊團應該會負責吧,如果不自己就危險了,不過自己還是要自救才行!

    我胡亂地抓著所剩無幾的資源,努力地盤算著脫身之計。

    毛巾,牙刷,煙,沒用。打火機,可以點煙,沒用。咦?打火機!

    對!打火機!「哈、哈!」我喘著大氣,邊喘邊笑。這年頭防火抓得緊,尤其是景區,只要一有煙火,立馬有人來。說不得,為了俺這條小命,只好當一回縱火犯了。只是這火候要把握好,弄不好救火的人沒來,我自個兒先成了烤鴨。最好只有濃煙,沒有火。想了一下,這倒好辦,夏天雖然熱,樹木汁水卻是最多,並不易燃,何況谷底腐葉水份多,要弄出點煙還不容易?

    想到了辦法,心裡稍安,伸手就在身邊摸索,找我的救命打火機。嗯,在這兒了,打火機在我的腰左側,有點遠。我伸手一夠,啊?打火機消失了!我大驚失色,顧不得傷痛,側身斜撲過去,一把撥開那兒的樹葉,沒有,沒有!

    打火機確實消失了,樹葉下現出一個小小的洞口。黑幽幽的,只有一寸左右的直徑,不知有多深,像一張貪婪的嘴無聲地張在那兒,告訴我,是它,吃了我救命的希望。我的心跌進了冰水中,森森寒。

    我趴在地上,十指牢牢地摳著地面,指節因為過於**而顯出慘淡的灰白色。一動不動地呆了好久,「啊!啊!」我突然狂吼出聲,一陣怒火上湧,雙手齊抓,發瘋一樣往洞口插落。

    腐葉爛泥在我手下紛紛揚起又撒落,表層的泥地並不十分堅硬,是山林間常有的腐質土,小洞口很快就被我扒成了十幾厘米寬的大口子。挖了近二十厘米深,土石漸硬,越挖越慢。十個指頭嵌滿了黑泥,還被碎石劃破好幾個,一陣陣火辣辣地刺痛。

    洞雖小,卻很深,挖了這麼久絲毫不見底,我有些氣餒。哎,我不是還有把小刀嗎?用來砍人不行,用來挖洞的話肯定比手指有用的多。哪去了?我四處張望。剛才狂怒之下,拚命亂刨,邊上的東西不知讓我丟哪疙瘩了。

    趴得太久,胸前悶痛,看來內傷嚴重,經不起折騰啊。我慢慢轉過身子,肚子朝天,兩手到處劃拉,巴望能翻到那把可憐的小刀。這兒沒有,我慢騰騰地用手撐著背部,把自已往左挪了些,又開始劃拉。左手忽然在地上摸到一個淺淺的凹坑,什麼東西?

    我一呆,轉頭看去。地上因為鋪在上層的腐葉被我扒開,露出一片新泥,中間是規則的弧形淺窪,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因為角度的關係,只能看到弧形的一角,於是我用手肘拄著地,倒退著挪動身體,想過去看個究竟。剛一**,只覺地面一軟,那個淺窪連同我身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聲悶響,我還來不及呼痛,已經滾落下去。

    「砰、砰!」因為腦袋朝下掉進洞裡,於是腦袋不住地和坑壁作親密接觸,幸好坑道裡是土壁,還不是很痛,就是撞得我昏昏沉沉的。直覺得整個人又像顆球一樣,咚咚地滾著往下滑。

    我渾渾噩噩地保持著與泥土的親密接觸,痛得在心底一陣亂罵。通!一聲悶響,似乎撞到了洞壁,我這顆超大型保齡球終於癱在洞底。「呸!呼,呼!」我灰頭土臉地努力吐出嘴裡的泥灰,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脖子,真是太幸運了!俺的脖子居然還是完好無損地扛著俺的腦袋!那一刻,我的眼淚差點噴湧而出。

    為自己的「幸運」激動了一會兒,我終於冷靜下來,開始發呆,現在的處境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不辛中的萬辛。

    這個土坑不是很深,也就離地十幾米的樣子吧,大概與地面呈5、60度的夾角傾斜著,隱約透了點陽光下來。如果在平時,又有得力的工具,勉勉強強也能爬得出去,但是依我現在這個情況,哈!我輕輕地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慢慢撐起身體。手指間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細長的方形物事,底邊有個熟悉的缺角,不是我的寶貝打火機又是什麼?

    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唯一的解釋就是打火機掉落的小洞與這個斜洞是相連的,我在洞壁上略一摸索,果然在上頭發現了一個垂直向下的小洞,開口正對著洞底。賓果!答案就在這裡,只是無論大洞還是小洞都不是我的出路。

    「呼!」我**吐出郁在胸口的悶氣,伸手左右摸索,希望能找到什麼有用的工具助我逃出生天。卡嚓!一聲輕響,我的左手碰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堆零碎東西嘩地塌落下來,壓了我一身,最大件的一下子滾落到我的面前。

    那是個類似球狀物體,白得泛黃,在隱約的日光下兩個森森的大黑洞死死地瞪著我,下面是幾顆零落的碎齒。「先人的東西!」我也瞪著它喃喃地罵,不知是那位古人不幸在此犧牲,不小心被我撞了一下,披掛了我一身的自然是它的零部件了。我**撥開砸在身上的零碎,努力轉過身去,往前爬到了這位不幸的老兄原來呆的位置。

    骨骸的上半身已被我撞散了,下半身蜷曲著坐在地上,像是在極其**地做著什麼動作,姿勢非常奇怪而彆扭。它身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衣物,也不知在這兒呆了多少年,它的右手**抓著什麼東西,在軀幹被撞散之後,右手竟然仍是牢牢地釘在洞壁上。我支撐起身體,**一扯它懸空的右手,零碎的指骨不甘地散落,露出一柄細長的鐵器。

    天不絕我!「哈哈!哈!」我邊喘邊笑,眼淚終於下來了,在滿是泥灰的臉上畫出了幾道溝壑。要知道先前自己不亂動的話,等幾天可能就有人找到了,可現在就情況不妙了,自救,看來自己又得在次和命運鬥爭了。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力氣,我忍痛坐起,背靠著洞壁,與半身老兄為鄰,雙手向後握住鐵棒,就這樣幾乎把鐵棒扛在肩上往前拔。嘿!一**,腦袋大暈,胸口煩躁悶痛之極,咬了咬牙,他a個b!再也不管痛不痛,「啊!」我嘶聲大喊,連吃奶的力氣也用上了,使力一拔,鐵棒終於有些動彈。

    我屏著氣不松勁,一寸一寸地將鐵棒從洞壁中抽出了大半,土石也隨之簌簌落下。心中一放,手上力氣立刻鬆了,喉頭一甜,哇一聲,噴出一大口血,胸口倒輕鬆了不少,只是渾身上下輕飄飄的。想不到老子也有吐血的這一天啊!嘿嘿。定了定神,看看手中的鐵棒卻長得很奇怪,後半段是正常的鐵棒,拔出的前半段卻是半圓的空桶狀,似劍不是劍、,是針不是針妝,不過還是把洞壁深處的泥滿滿地帶了出來。

    但更奇怪的卻是這些被帶出的土,隱隱泛著深藍色的光澤,這些光澤竟然像活物一樣一點點蠕動著,爭先恐後地向洞壁與鐵棒的交界處退去,像是要逃入地底深居,很快鑽入洞壁不見。

    「什麼玩意?」我喃喃地問,沒人回答我,我轉過頭,只聽得自己的脖子發出僵硬的咯咯聲,半身老兄的兩隻黑眼眶溫柔地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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