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十節 下東昌 文 / 問心劍
咚咚咚……
那十二面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戰鼓敲出了同一的聲律。壓下了戰場之上原有的喧鬧漫罵之聲。鼓聲厚重如山,大有不威自怒,壓倒一切的氣勢。而原本看似散漫無序的草寇虎威軍也在這鼓聲之下迅速集結成為一支其實浩大,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
在城樓中與手下將官研究守城之計的王乾也被這鼓聲震出了城樓,王乾自城牆之上俯視下去,只見敵方軍隊隊伍井然有序,數十台大小不一的投石車列於戰陣的最前沿,蓄勢待發;隨後便是盡千名弓箭手,箭以上弦,直直瞄準著東昌城牆;在後面就是各種各樣的攻城車,雲梯等攻城器械和數千手持大刀殺氣騰騰黑衣盜匪。
難道,他們要大舉攻城了嗎?王乾腦中立時閃過這個念頭,臉唰的一下變成了慘白。幾日的攻防戰下來,這伙盜匪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於是不少人心中都認為這些盜匪雖然人多勢眾,但是盜匪畢竟是盜匪,更本沒有組織紀律,相應的也沒有很強的戰鬥力,不足為患,東昌城一定能堅守到郡主來援,然後將這些膽大妄為的盜匪一網打盡,看看誰以後還敢來捋信都的虎鬚。
但是身經百戰,積功而從一個小兵升到校尉之位的王乾的心中始終有一份隱憂,第一ri大戰時,佔據地利的守城軍的損失居然不比進攻的己方多多少,這實在是有點駭人聽聞,要知道,攻城之道,向來是守軍佔有優勢,可是這些天的戰鬥下來,自己這方的傷亡可能比敵方還多。還有,這麼些天,敵軍純粹是在作一些無意義的事情,敵方首領到底在想什麼呢,越是百思不得其解,王乾就越是心寒。現在敵方列出這個陣勢,擺明是要決一死戰,可是之前那麼多天為什麼不戰,而要拖到現在呢。王乾頭痛的拍拍頭,歎了一口氣,吩咐親兵要眾兵將全體注意,敵人就要大舉進攻了。親兵領命去後,前腳後腳的,城守就急匆匆的面帶喜色的來到了王乾的身邊,高興的說道:「還有兩天,郡主的大軍就要到我東昌了。這下看這群匪徒還有什麼猖狂的了。」
「是嗎。」王乾擠出一絲苦笑。
「怎麼了?」城守發現王乾的臉色不對勁,說道:「郡主的援軍來了是好事啊,怎麼愁眉苦臉的,莫非你是怕郡主責怪於你我,不要這樣想,郡主雖然年紀不大,可是是非明斷,是將道理的人,我們被盜賊圍困非你我之罪,放心,郡主不會責怪你我的,這樣,我讓衙役們去將此事傳開,以鼓舞眾人士氣,王校尉,你看如何。」
「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在今天發起總攻了。」王乾喃喃說道。
「什麼,什麼總攻,王校尉,你在說什麼啊。」城守奇怪道。
「這東昌城怕是支撐不到郡主來的時候了。」王乾一聲淒涼長歎,搖頭苦澀說道。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本來……本來不是好好的嗎。本來……本來……」聽得王乾此語,城守一下子驚呆了,尚沉浸在援軍即將來到的喜悅裡的他,一下子被語出驚人王乾嚇著了,只得反覆的重複著幾句沒有什麼意義的話。
「你看下面。」王乾手指著下方的敵軍陣營:「大人何時見過這些敵人有如此整肅嚴整之時,若不是總攻,怎會如此,看來,前幾日,他們……他們都在隱藏實力,來輕敵慢敵啊。可惜我們……哎……」
「難道王校尉連監守兩日的信心也沒有了嗎。」城守不懂軍事,但也看得出敵方聲勢浩大,不易抵抗,但是他還是心存萬一之想,只要能夠過了這兩天,然後就……
「不是王某沒有信心。而是實力。不過世事無絕對,就讓我來博一下吧,看看老天是否真的讓我王乾死於此處。」話語雖然豪邁,但是語氣確是無比的悲哀。
「王校尉你……」城守沒有再說下去,只得低頭小聲說道:「我們盡力吧。」
「盡力吧……」王乾仰天長歎,重複道。
「軍師。寨主在催,問您什麼時候可以正式進攻,他說他都等不及了。」茅勒的親兵來到在山丘之上以軍旗遙控指揮大軍的贏去蕪的面前,替茅勒催促道。
「發令,問投石車那邊,蒺藜火球準備好沒有。」贏去蕪吩咐身邊的兵士道。
「是。」大旗招展,發出了贏去蕪的命令。瞬息之後,投石車隊發回了回復。看著陣前那面招展的大旗,贏去蕪露出一絲笑意,吩咐道:「快點回去回復寨主,投石車發出蒺藜火球之後,在弓箭的掩護之下,發起總攻,務必一戰成功。」
「是,馬上送到。」那親兵行了一個漂亮的半跪禮,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發令,透石車準備。」
「是,投石車準備。」
「弓箭手準備。」
「是,弓箭手準備。」……
一連串的命令下發之後,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像一隻拉滿了的弓上的箭,只待一聲令下,就直奔敵人心臟而去。
「準備……」眾人都凝住了呼吸,等待著最後的命令。「放。」贏去蕪一聲斷喝,拉開了這場大戰的序幕。就在那一聲「放」喊出的同時,大旗揮舞,發出了這一眾人期待以久的命令。
「快……快……」自告奮勇去指揮發射蒺藜火球的書僮看到後面山丘之上那一面揮舞大旗之後,興奮而緊張的喊道:「快……我家公子下命令來了,瞄準東昌城,發射蒺藜火球。快……要瞄準……」
蒺藜火球是贏去蕪按照兵書上的記載再加上自己的改良研製出來的一種有毒的火藥兵器,其配方是硫黃一斤四兩、焰硝二斤半、(同粗)炭末五兩、瀝青二兩半、干漆二兩半、竹茹一兩一分、麻茹一兩一分、桐油二兩半、小油二兩半、臘二兩半黃丹一兩一分。其中硫黃、焰硝、木炭末、竹茹、麻茹為構成火要主要原料,干漆、黃丹為製造毒氣的材料,其餘為黏著物。這些毒氣被人吸入口中之後,使人無比難受,失去戰鬥力,預防之法便是以濕巾蒙住口鼻,可防中毒。因此,虎威軍被派去第一批衝擊的部隊全部以手巾蒙面,以免毒氣傷了自己人。
正當數百個蒺藜火球接連不斷的發向東昌城牆,讓城牆之上的守軍飽受其苦之時,贏去蕪的第二道命令又下來了。千把強弓連珠箭發,形成箭雨,籠向東昌城牆。而在箭雨的掩護之下,茅勒一馬當先,率四千兵馬衝向了東昌城。
可憐東昌兵士尚在蒺藜火球發出的毒氣侵蝕下沒有回過神來,漫天的箭雨又讓他們慘叫連連,恨不得挖個地洞來讓自己躲起來,來避開箭雨。對茅勒強大的衝擊的唯一反應就只是想丟下兵器,根本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若不是王乾連連大聲呼喝,維持軍心。恐怕城牆之上的守軍,早已跑光了。
可是尚未等王乾來得及整好隊伍,虎威軍的第一批敢死隊已經架好了雲梯爬上了城牆。這些人,大多是殺過人,犯過罪的窮凶極惡之徒。實在是在外面過不下去了,才來投奔虎威軍的。這些人都是驍勇毫不怕死的,在出發前茅勒許諾的金銀珠寶和一大碗的烈酒的刺激之下,更是什麼都不顧了。很多人甚至連盔甲都不穿,光著個上身,蒙著濕巾,就這樣奇形怪樣的爬了上來。
衝在最前面的是敢死的隊長趙德,剛爬上城頭還未來得及站穩的他,大刀一揮,便砍下了一個因為蒺藜火球的毒氣而不斷嘔吐的東昌兵士的人頭,一腳踹開尤直立不倒的無頭屍體,看了看四周,高聲喊到:「老子第一個衝上來了。哈哈哈……一千兩金子是我的了……」可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在他得意之時,一把長槍猛的刺將過來,將他刺了個對穿。趙德也是驍勇無比,一手抓住準備從自己身體裡抽出的長槍,一刀砍下,砍斷了槍身,趁那手持長槍的兵士尤在發呆之際,用盡全身力氣,當頭一劈,將那兵士整個的劈成了兩半,方才緩緩倒了下去,至死尤在念叨著:「老子第一個爬上來的……第一個爬上來的……」
從趙德爬上城牆,到他的死亡,不過一剎那的時間,可是如此慘烈的情形全場的人都看到了,噴薄而出的鮮血刺激了人的神經,敢死隊的那一群亡命之徒眼都紅了,揮舞著大刀更加悍不畏死的爬上了東昌城頭,大肆的劈砍著,戰鬥著。肚子被扎破了。用手把腸子扒拉進肚子裡,又繼續劈砍著;手斷了,換個手繼續拿刀;腳瘸了,坐在地上也要砍人;身上混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也不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這群人只有一個信念,砍、再砍、繼續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整個敢死隊都瘋了,都成了地獄來的索命使者,任何想擋住他們前進腳步的東西,都只有一個下場——死。
整個敢死隊雖然只有一百餘人可是這樣的瘋狂勁頭讓一千三百名守城軍在他們攻擊面前成為一群挨宰的綿羊,等這這群人來收取自己的性命。一些人抱著個頭蹲在角落裡,連聲喊到:「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可是,這樣並沒有得到這群瘋狂之人的同情,對待他們的,往往是一把殺的捲了口的大刀,然後,就永遠的去了。更多的人的反應則是丟下武器,轉身逃跑,能夠鼓起勇氣的來戰鬥的十停中不超過四停。
城頭之上血戰正酣,城門口也沒閒著,在攻城車的接連撞擊之下,東昌的破舊大門終於挨不住,「轟」的一聲到下了。
茅勒一馬當先衝入了東昌城,高聲喊道:「東昌成破了。」
「東昌城……破了……」虎威軍齊聲喊道,聲震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