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第一節 故人來 文 / 問心劍
「降!」
茅勒洪亮的聲音在無比安靜的一線天顯得越發的響亮。在這最後關頭發出的聲音無疑是把這千多敗軍生生的由黃泉路上拉了回來。
「寨主……」贏去蕪一聲驚呼,茅勒居然做了這個決定,一向脾氣暴躁、做事衝動的茅勒居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實在是沒有能想到。
「軍師,你不是說由我老茅決定嗎,老茅決定降了。」茅勒對著依舊詫異的贏去蕪一笑,旋及抬頭向崖上雷火戰立之處高聲喊到:「姓雷的老傢伙老茅說的話你聽到了吧,還不叫你手下那群兔崽子們把那弓箭給收起來,老茅從來不說假話的,你難道還怕老茅反悔啊。」
「姓茅的小王八蛋,你當老夫是什麼人啊,來人,傳本將將令,收回弓箭。」雷火老而彌辣、暴如烈火的性子和茅勒那暴躁衝動的性格一撞起來,火花自然是不會少的。
「是……」當下自然有人答應去傳將令,不多時回來回稟言道說是已然按將軍命令做好了。
「茅小王八蛋,看看吧,老夫那裡是不守信諾的人,接下來的事,不用老夫說了吧。」似乎是和茅勒鬥氣一般,雷火帶著點挑釁意味的朝茅勒喊道。
「匡當……」還沒等茅勒下命令,就已然有人自動自覺的拋下來手中的兵器。「匡當……匡當……」一有人帶頭,其餘虎威軍士也接連的自動拋下了手中兵器,甚至連茅勒下命令的力氣也省掉了。
「來人,將兵器堆起來,其餘人等原地休息,等待雷老將軍……雷老將軍發落。」最後一句話是贏去蕪費了好大力氣說出來的,贏去蕪心中滿是愧疚,是自己計劃不善才導致曾經風光一時的虎威軍淪落到現在要等著別人發落的地步,想到這裡,除了愧疚,贏去蕪心中居然還有一種酸酸的感覺。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不用管這些殺戮之事了。贏去蕪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郡主有令,善待虎威寨降兵,一干投降人等,在虎威寨外紮營休息,不得隨意出營帳,其餘自便。」戰勝的雷火神采飛揚,高聲宣讀著侯傲雪的命令。
「咳咳……咳……咳……」虎威寨外臨時為茅勒贏去蕪等一干降兵搭建的營帳之中,不時的傳出一陣一陣的低沉的咳嗽之聲。
「公子,這是寨主找那個雷將軍請來的大夫開的藥,我已經熬好了,你來喝點吧。」書僮端著一碗黑乎乎湯藥掀簾進入了專為贏去蕪搭建的帳幕,勸說贏去蕪喝藥。
「咳……咳……」躺在地席之上的贏去蕪艱難的支起上身,坐將起來:「寨主去找的雷將軍?」他疑惑道。
「是啊,寨主聽說您起不來床了。急得當時就要衝過來,可是雷將軍之前下令不許私自出營帳,寨主急得快要跟雷將軍的手下打起來了,後來還是雷將軍出面,要大夫幫您診斷,寨主才答應了。大夫來的時候您還沒醒呢。」書僮一面說一面靠前一手扶住身體虛弱至快要無法靠自己力量坐起來的贏去蕪。
「寨主……」贏去蕪輕歎一聲,虛弱的靠在書僮身上,接過書僮手中的藥碗,低頭喝了起來。
「公子……」書僮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說話也會吞吞吐吐的。」贏去蕪抬頭為下看著書僮,微笑道。
「大夫……沒……沒什麼。」書僮雖然嘴上說沒什麼,可是他的表情卻出賣了他,贏去蕪清清楚楚的看到書僮的轉過去的臉上掛著一滴淚。
「是不是大夫說我的身體啊。」贏去蕪一下子就猜出了書僮吞吞吐吐的原因。
「公子……」
「大夫怎麼說的,」贏去蕪微笑著,似乎一點也不以可能從書僮口中說出的不好的消息為意。
「大夫說……」書僮再也控制不住了,哽咽道:「大夫……大夫說你……說你操勞過度……再加上心脈鬱結……又有嗑血……嗑血之症……再加上沒有好好調養,不但身體會一直不好,繼續嗑血……還……還會減壽……」說到這裡,書僮再也說不下去了,垂頭大聲痛哭。
「嗨,我還以為什麼事呢。」贏去蕪微笑著拍拍身旁垂頭痛哭的書僮:「又不是馬上就死,有什麼好哭的,嘖嘖,你不是一直說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的嗎,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哭成這樣,還算什麼男子漢啊。」
「這怎麼是小事啊,這是你的……你的……。」書僮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又低頭哭了起來。
「童兒。」贏去蕪語音低沉,像是在對書僮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回憶:「還記得我們從書院出來,遊歷天下,先是殤陽關,再是didu,後來又一路漂泊回到書院,再到了這裡,當了軍師,一路上,我們遭了多少劫難,又有多少次差點沒了命,過了這麼多事,生死之事,真的那麼重要嗎,人生在世,有如朝露,朝來夕去,為生幾何。古人說:『齊彭殤、一死生』我雖然做不到,但是現在只是稍微減點壽算而已,說不定以後調養得好,又養回來了。更何況……」
更何況,後面的話贏去蕪沒有說下去了,他在心裡暗暗說道:贏去蕪啊贏去蕪,你已經造了這麼多的殺孽了,雖然那些人不是你親手所殺,但是與你親自下手又有何分別,讓你嗑一輩子的血、少活幾年,這是老天爺對你仁慈啊,你還有什麼可以怨懟的。
想到這裡,贏去蕪心頭一陣激盪,不免又急速的咳嗽了起來。
「公子……公子……」書僮連忙手忙腳亂的服侍贏去蕪,又是遞手巾又是捶背的,好一會兒贏去蕪的咳嗽方才慢慢平息下去。
「好了,讓我休息一下,你也不要這樣了,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子。」贏去蕪看著兩眼通紅的書僮,關切的說道。
「公子,你剛才說的我都不懂,可是……可是我就是心裡難受啊……」書僮咬著嘴唇,眼淚又簌簌的流了下來。
「唉……」贏去蕪搖頭淺歎,卻沒有說什麼,書僮是他們家從人販子手上買回來的,來自己家的時候還不到三歲,連個名字也沒有。稍微大了一點就被分派到自己的書房服侍,一直到現在,雖然小毛病不少,但是對自己,卻不僅僅是一個忠心耿耿可以說的,更多的,是對自己有一種依賴,有一種把自己看作父兄一般的情感。
兩人一時無語,帳中一片寧靜。
就在這時,帳幕之外,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
「贏去蕪贏兄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