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伊始 文 / LOLO
四更天,司方城外的練兵廣場燃了無數的火把,報到劃押,牌號編製,軍服分發,編製分管接洽,七轉八轉後,基本報到程序完畢,所有的新兵就地套上了新分發下來的軍服。
低頭整理著服裝,第五次,她被人撞了。揉了揉被撞疼的肩,眼前的嘈雜鼎沸加上周轉因馬匹奔走而揚起的飛塵,讓她整顆心都惶惶不安,幾千人聚集在一塊的場面她是第一次經歷,這次的徵召光在司方城就召了五千新兵,偌大的一個廣場像一個碩大的托盤,托盤上盛的,是一盤子的散沙。
也似乎就她和小叮最閒了,兩人無所事事的望著週遭的新兵及其家屬,若說新兵五千,那家屬當是成倍的擠滿了整個廣場。
老父老母送行,妻抱ru兒送行,祖父祖母拄杖送行,似乎總有交待不完的叮囑,新兵們或恭耳傾聽,或哧之以鼻,甚者噘唇撒嬌,各種神態情形,讓旁邊的小叮不時發出「嘶嘶」的譏諷聲。
突然他「哇哇哇」的叫了起來,茨蔚瞥向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胖墩居然倒在地上撒潑,他母親其實已經很年邁了,估計是老來得子,又嬌寵慣了,那麼大一人,還如此的孩兒氣,費了半天的勁,才將那胖墩給喚了起來。那滿頭白絲的老母苟蔞著身子拍著兒子沾滿塵土的褲子一邊紊紊叨叨的說著,突然不知是說錯了什麼,那胖墩又驚天動地的往地上一躺四肢在地上亂蹭了起來。
小叮在那胖墩的再度倒地時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起來,茨蔚倒是沒出聲,只是那張嘴因吃驚一時忘了合攏。
此次的徵召其實只是半強制性質,丁單人薄的人家可被免征,有財有勢的家族可以以幣稅之,樵櫝漁林耕賢者皆囊括其中,而閒散的勞動力可以不按縣制及戶籍分佈皆可應徵,現在放眼望去,不乏家境寬鬆富裕之人,也看得出甚多者乃單丁。這樣的人,為甚麼要參軍?茨蔚有些奚然,想報效國家?想光楣宗族?若只為著那些絕不可能致富的幾錠俸銀而如此的背井離家,實屬不值。或許,詩書經禮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就塾的,除卻文官能最終位置殿堂之上,與文官宰相相並行的武官將軍的職位也莫不是全天下這些有冀盼的人的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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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軍玉其林跨馬立在高高的觀望平台上篤緊了眉,朝庭的這次徵兵,徵得太濫,未經過嚴格挑選統統收集,先不說無用之兵所需耗的軍餉負荷,光是徵集後的集訓cāo整,也如散沙在握,難以掌聚凝結。
一聲令下,閒雜人等一干清退,就連這清退工作也慢騰騰的,如死別般的哀呼讓整個廣場更加的鼎沸,終於,親屬被摒退乾淨了,小叮的神情也終於從不耐煩轉向了期待與雀躍。一聲響鞭,一直高駐於觀望平台的的統軍甩了一張鞭,整個廣場剎時肅靜,軍統一聲暴喝,各督軍開始整隊,於是廣場又開始有了騷動,原本那些嬌縱慣了的公子哥都識時務的聽從指揮,半聲不敢再哼哼。
按牌號編製,半晌後,終於勉強整完隊伍。
廣場又繼續回復安靜,玉其林如鐵銅澆鑄的面孔將場面壓制的分外肅靜,鷹鷙般的眼神掃視了全場,僅僅一個城的徵集而已,此次在五十個城都張貼了徵兵榜,兵部統的將領全都被分派負責徵集工作,並會進行後續的整頓cāo整,也就是說,以後每支隊伍精銳與否,直接由負責徵召的軍統負責,但是迫於朝庭的定量招征,為達數量,不得已廣收新丁,新兵可能會有懸殊的實力差距,也定會有複雜的秉性脾性,但不管如何,出自他手中的兵丁,都會從今天開始蛻變成他要雕塑的模樣。
「你們剛才的狀態,我全看見了,於盛世混跡於軍中並不是件多麼值得稱頌的事,你們的親人,對你們入伍所抱恃態度各位應當都清楚,可是,作為國家,對你們入伍所抱恃的態度,各位是否又清楚?我看各位就不一定清楚,你們的眼中,戰場是乾淨的沒有血跡的,又或者,你們的心中,戰場是飄渺不存在的,問你們,當兵是為什麼?回答的響噹噹點,是護家,保國,是,這種回答很動聽很豪邁,現在,我來告訴你們另一種回答,當兵是為什麼?是賣命!沒錯,從你們報名被徵召起,你的命,就已經被賣了,買你們的主子,是你們將誓死效忠的德天王朝,再看一眼你們遠離的親人吧,記住他們的身影,可能,今天的生離昭示著明天的榮歸,可能,今天生離的背後也是永遠的死別,是榮歸或是死別,掌握的並不在德天王朝,是在各位自己的手中,我,只是負責教各位如何不死在戰場之上。」手中所執的鐵鞭一甩,身側的巨木樁應聲而粉碎。「只是,死在戰場上的不一定比死在這鞭下的多。」
茨蔚聽見小叮又發出「嘶嘶」的聲音出來,不止他,週遭很多的人都有倒吸氣所發出來的「嘶嘶」聲,剛才看見的那胖墩和她被編製在一隊,現在是一臉欲哭無淚狀。茨蔚又攢緊了眉頭,自己本想只搭個幫上京都的,現在想想,以後若想脫身,怕是難了。
「我不管你們的出身如何,家裡人丁是單是多,背後的權貴胄甲有多高貴,你們看看這個廣場,很平整,你們的雙足所踩踏的高度是一致的,你們的過去從現在起,都已成了空白的,未來的人生,我們都一起用自己的血汗來潑灑勾繪,一起成長成為真正的頂天男兒,即便是中途會摔倒,請再爬起;會傷痛,請學會堅忍;會有犧牲,請仍然保留忠誠的靈魂。用堅韌的毅力,強硬的生命力,固守住我們德天王朝的宏偉版圖。」
感覺到有變化,茨蔚的身體有股莫名的力量,自腳底緩緩升起,背部不自覺的硬挺了起來,心慢慢的就被那種感覺漲的滿滿的,雙手也不自覺得握成了拳頭,力量!是一種力量,放眼觀望週遭的人,詫異的發現了,原先的千姿百態,現在,面容均一樣的被這種力量撐恃的曜曜發光。
有某部分東西,在被放棄,在變得不那麼重要。又緊了緊身後的包袱,茨蔚低首,皺了皺眉頭。
娘,我們,是不是可以試一下,或者,試下去?
馬兒的嘶鳴,軍督們的吆喝,幾千人鏗鏘的腳步聲,氣勢很是浩蕩,鬥志也相當昂揚,每個身體裡醞釀的力量如生命伊始的能源供給,源源不絕,生生不息,用一種近似於顛覆的蓬勃,來抽取微薄意義的過往,一併填注的是有如太陽對地平的忠誠和朝霞般開闊的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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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將行軍月餘,邊行邊cāo整,途經五城,每經一城便做一次會師,終點至京都,最終完成三十萬的新兵徵集大會師。
司方新兵團五千人被編製成五十小分隊,每分隊有軍督一人,軍督甄選隊中強將兩人為副督,協助策行。
各分隊除日常行軍及操練,也分攤了日常勤務及糧草押運,設先鋒營探測路狀,謀略師算計糧草分發及行程速度,伙頭軍主廚全軍伙食,連絡營準確的傳遞命令信息並加強各分隊間的信息交流。從行軍伊始,就預習了遠征的行軍方式。
如散沙般的雛軍在幾天的光景中可以修整出紀律鐵軍的雛形,統軍的能耐不可小覷,ri裡緊張的行程讓新兵在夜間變得格外的珍惜休息,而各位關於將領的信息在夜間如插翅般在新兵中傳遞著。
司方新兵徵召統軍玉其林,實乃德天王朝兵部統冶兵左帥,位五品,十六歲參軍,從軍二十年,從一小卒到今天的五品將領,得益於其強硬嚴明的治軍手段,其所治之軍被冠以紀律鐵軍之名,其因執鞭治軍,得名「鐵鞭麒麟」。其治軍格律被兵部統審核後經德天子批閱,以律令形式頒行,為現今治軍律法。
「亂者,斬;
投敵者,殲;
逃逸者,斬;
戰時退者,立斬!
貽誤軍情者,斬;
洩機密者,斬;
戰時抗令者,立斬;
…………」
「斬敵首十可晉一級或折刑二等,
斬敵首五十可晉十級或折刑五等,
斬敵將首,官晉七品,或赦死……」
合上治軍律,咬了咬下唇,若是男相女扮,算亂嗎?處斬刑嗎?
攢緊拳頭,茨蔚抽起了唇角微微笑了起來,不是,還可斬敵將首而赦嗎?
從包袱裡搗出了金鎖片,凝思了起來,做到何種程度,才夠資格擁有「將軍」的稱謂?從治軍律可以看出玉其林已是超凡將才,然只居於五品,鎖片的主人,所擁有的,是何等的能力?而自己,是否有承其點滴?
夜瀾人靜,冥冥中有力量在牽引著她,穿越重重火燎,掙脫枷鎖瀝練,一隻鳳凰銳叫著衝上雲霄,寬大的鳳翅撲騰拍打,嘶嚦的叫囂排江倒海,鳳羽披扉,整個中原大陸,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