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章 逐水東行 文 / 天微
與其同時,應龍等送走蚩尤,正坐在左雲縣的一個小店中用餐聊天。
鸞鳳思念義父,兩日來都是鬱鬱寡歡,愁容滿面。應龍見她日漸憔悴,不由柔聲安慰道:「鳳兒,你義父想必業已平安歸去,你又何必如此草盡紅心?」鸞鳳搖頭道:「並不是我過於哀傷,我連日來常常想,義父、炎帝他們不斷你打我我打你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卻是為了什麼?嘲風、霸下叔叔平日雖然待我一般,但是也是把我從小看到大的,如今一個一個離去,我心中想得他們,便只覺壓抑了!」
應龍聞言歎道:「當日我兩個師父自刎而亡,我又何嘗不是像你現在一般,若碧落黃泉,鬱鬱不樂?但後來想明白了,像蚩尤、炎帝、包括軒轅,他們有他們的使命,他們需要擴大疆土,他們需要戰鬥,而這些就不可避免犧牲。」鸞鳳抬頭看著應龍,眼中透出幾絲困惑之意,道:「戰鬥?」
應龍點頭道:「對呀,只因為我們不在他們之位,所以不懂得他們的理想。他們中有的人,或者是要保住自己的領土與地位,或者是要佔領更大的地方,又或者是有一些更宏大的願望,比如天下一統,融合一種更理想更發達的文明。」說著眼望窗外,不自覺流露出憧憬之色。
鸞鳳誅顛隨他目光,也向窗外看去。這時正是初春天氣,窗外細雨綿綿,螢飛草際,雁起蘆間。鸞鳳聽應龍說話,又見窗外景色如畫,一時間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
誅顛看見窗外美景,忽然拍了一下額頭,大叫道:「糟了,現在是三月了吧?」應鸞二人不道他何以突然如此相問,只是一齊看著他。只聽誅顛大叫道:「糟了糟了,我得立刻起程向東海過去,只不知現在過去,還來不來得及?」誅顛一向生性懶散,貪玩好食,從不覺他有什麼要事如此緊張。於是鸞鳳不禁小心問道:「誅大哥,可是有什麼要事?」
誅顛正色道:「當然是要事,我們需立即起程,這裡到東海之濱只怕要個十天半月的,耽誤了可就壞了。」他轉念一想,忽又笑嘻嘻對應鸞二人道:「一人長途跋涉甚是寂寞,兩個小娃兒可有興趣同行?」
應鸞二人心想反正現在左右沒事,陪同誅顛一行倒也不妨,於是相互對看一眼,齊聲道:「陪誅大哥一行,我們當然是願意的。」應龍遂又說道:「不過只不知……」誅顛知他又想詢問,惱道:「剛才小女娃兒才問了,怎麼你又來問,難道不嫌煩麼?」應龍見他生氣,立即住嘴不答。誅顛見他不語,卻又笑道:「我們在途中有的是時間,到時我慢慢給你們說,好不好呀?」
應鸞二人見他喜怒無常,思及他小兒心性,也不禁微微莞爾,於是便依誅顛之言,將小店退了,立刻往左縣岸上奔去。
到得左縣岸邊,左玉各船家聽說要到千里之外的東海之濱,均不願前往,最後以比平常多三倍的價錢,終於換得一年輕小船家的答應,小船乘風破浪,逕往東海。
雖然那時的小船不過是一隻掏空的大木,但小船遨遊在大江之上,白雲飄飄,逐水悠悠,瞑煙兩岸,斜ri半山,這些美景卻讓鸞鳳原本鬱鬱的心情變得大為歡暢。只聽她笑呤呤地對誅顛道:「誅大哥,你說上來以後給我們說此行原委的,可不許賴皮不說喲!」
誅顛悠悠道:「我說過給你們說,那一定是走不了的。」然後拿出他的酒葫蘆,嘴中咕碌咕碌地喝了一大口酒,才繼續道:「三月初十,便是我嫂子的祭日,無論有什麼事,除非我死了,要不然的話我每一年總要到東海之濱一趟的!」
應鸞二人曾聽誅顛說過誅仙為得渾天寶甲而不惜斷陽絕jing,此刻又聽他說嫂子,一時不明所以,面面相對,一臉愕然。誅顛看出他二人面色,知二人心中所想,又咕碌咕碌喝下一大口酒,道:「我已說過我大哥已斷陽絕jing,你們一定心中十分奇怪我為什麼有個嫂子吧?」
應鸞二人齊望誅顛,應龍不敢相欺,應聲道:「不敢有瞞誅大哥,我倆正是這個想法。」誅顛歎道:「這也怪不得你們。對了,你還記得我跟你們提過有個叫雲夢的人麼?」鸞鳳心性甚好,道:「我記得誅大哥當日詳說渾天寶甲歷史的時候,好像說過這個名字,還說什麼她與你哥哥感情很深的樣子……」
誅顛看著天邊白雲悠悠,無數傷心往事,一下子全湧上來,不由長聲歎道:「不錯,雲夢便是我嫂子…應該說,是我未過門的嫂子。」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她與我大哥兩情相悅,並已私訂終身,那年年底本已準備嫁入我家,誰知道天有不測之風雲,大哥為了家族興亡竟然不惜斷陽絕jing…….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應鸞二人聽他越說越是投入,都不敢打斷他,只是默默旁聽。只聽誅顛繼續道:「再說我當日離家出走不久便聽見我大哥與雲夢嫂子斷絕關係的消息,江湖中皆以為我大哥薄情寡義,其實大哥腹中苦水,又有誰人知曉?」他說著說著,眼圈竟也不禁微紅,繼續道:「再過了一個月,我竟然聽到了雲夢嫂子投河自盡的消息,而投河的地方,便是我們將要去的東海之濱……」
說到這裡,他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悽慼,端的是抽腸裂膈,聽者傷心,聞者落淚。應鸞二人聽他所說,心下也不禁慼慼,鸞鳳女兒人家,心情易受波動,便陪誅顛一起哭了起來。小船繼續前行,將近黃昏之時,天邊暮雲千里,兩岸散亂縈花,更添傷心之情。
再說蚩尤一行自左雲出發之後,一路風平浪靜,六日後已是順利到達隨城。回得大營之後,蚩尤坐定主帥之位,思及十二將忠心一片,誰知這右玉一行,竟然連折二將,心下又是悲傷,又是氣憤。
囚牛放下嘲風屍體,只見屍體經多日顛簸,已是萎縮枯槁,身體裡面一些蟲子從眼睛、鼻孔中鑽出來,還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負屭、囚牛、睚眥三人同經患難,見如今嘲風身體腐壞,霸下屍骨無存,而當日若非二人,則恐怕眾人都要死於右玉,思及當時之危,心下仍不禁惴惴。
蚩尤見眾人不語,心中越想越是氣憤難平,忽然**一拍石桌,勃然大怒道:「他炎帝這次竟然使這等卑鄙手段,實是欺人太甚!我這就糾集十萬雄兵,將他九隅踏平!」負屭上前進言道:「大王息怒,炎帝那廝雖然可惡,但現在對我部來說還不是進軍的良機啊!」
若是其它人在蚩尤氣頭上進言定被他斥責一番,但蚩尤一向倚重這位足智多謀的丞相,見他有異言,卻未發作,目光一轉,停在負屭身上問道:「我們已屯兵良久,如今兵精糧足,為什麼不是進軍良機?」負屭言道:「大王,你只要稍一運氣,便知我所說為何了。」
蚩尤依言而行,果然腹中仍然空空蕩蕩,真氣絲毫無存,於是不由驚道:「丞相,這…這『百里清酥』可有藥解救?」負屭道:「『百里清酥』生於奇寒之帶,其xing至yin至柔,傷人於無形,解救卻是無藥能為!」蚩尤聽罷不禁心中一凜,道國:「丞相,那….那怎麼辦?」
負屭道:「大王勿憂,這『百里清酥』雖無藥可解,但三月之後可以自愈,目前我軍雖然不宜大舉進犯,但以進為退卻是無妨!」蚩尤奇道:「以進為退?還請丞相細細解說。」
負屭道:「我料炎帝知大王已經逃得生天,為怕大王來犯,必在重關布下重兵。而現在臨汾、忻州的地盤已盡數納入我部囊中,炎部真正可防的區域不過是大同、宣化、新平、天鎮、鎮宏五處而已,而五處之中又以鎮宏最為薄弱。我軍目前臣下等內力雖然未復,但還有貔貅、蒲牢、螭吻、狴犴四將可用,只要我們大軍佯攻鎮宏,炎部必然全力防守,我軍便取得休養之機。」
蚩尤奇道:「既然丞相說我部還有貔貅、蒲牢、螭吻、狴犴四將可用,何不真的進攻,待我等恢復內力,便可節省許多時間了。」負屭搖頭道:「大王,炎部本有盤光、應虎等大將,如今又添狂神、共工這些以一抵千的名人,如我等內力未復而貿然進攻,只怕到時身陷囹囫,萬劫不復啊!」
蚩尤憶起狂神手段,沉呤半響,終於緩緩道:「丞相說得是,狂神共工等人,確是厲害非凡呀!只不知以他等之能,卻為何甘願臣伏於炎帝?」負屭道:「依臣下之見,狂神之輩之所以投營,恐怕其志不在小,而且炎帝身上,還有一件天下無雙的寶物!」
蚩尤奇道:「寶物?那是什麼?」負屭道:「『仁心』!」蚩尤愕道:「仁心?」負屭道:「正是。據古書所載,『仁心』既為天下神兵,又不列於神兵之列。」蚩尤大奇:「既為天下神兵,又不列於神兵之列?好奇怪的物件!」負屭道:「依臣下之見,這『仁心』還重於天下神兵啊!」
蚩尤道:「為什麼?」負屭道:「『仁心』雖不可用於打江山,卻可拿來平天下。當年神農盛世,據說便是動用這天下仁心,才換得數百年的欣欣向榮!」蚩尤奇道:「那麼炎帝卻為何不繼續運用這仁心之效,而致天下崩紛?」負屭歎道:「凡事有得必有失,這些蓋世神兵固然豪強,卻是自損其身。天魔得杵而受制於令,狂神得鐵而損於陽壽,誅仙得甲而失於jing元,軒轅雖有名劍,卻沒能開鋒而有近於無……這『仁心』要起效,則必須嗜得部主之精血!」
蚩尤聽罷不由凜然一震道:「什麼?嗜得部主之精血?」負屭道:「正是!傳說神農因耗得精血太多,終致身子虛弱,到後來冒險試服百足之蟲,卻致全身癱瘓而不能動,所以天下崩紛……」蚩尤道:「人云神農老來好色糊塗,卻是原來如此…」負屭繼續道:「而炎帝前車之鑒,況且如今天下未定,因此這『仁心』也就未敢輕易使用。」
話音剛落,帳外一兵士來報:「稟報大王,大王遣人到東海之濱尋找神兵,今天有消息了。」蚩尤心下大喜道:「莫非找到神兵了麼?」那兵士道:「據螭將軍報,東海之濱天呈異像,似有神物出現。」
蚩尤奇道:「什麼天呈異像,快快說來!」那兵士戰戰兢兢道:「據說東海之濱ri懸半空,三日不落。」蚩尤道:「『ri懸半空,三日不落』,這又怎麼可能?簡直一派胡言!」那兵士見蚩尤發怒,立即跪倒在地道:「小人不敢隱瞞大王,所說句句屬實!」
負屭聞言思索片刻,然後進言道:「『ri懸半空,三日不落』,這確是大異之象啊!大王,若真是如此,倒不妨在厚葬風弟以後,前去一觀。」蚩尤沉呤半響,點頭道:「好,傳令下去,厚葬吾弟嘲風!然後準備良馬數騎,我yu與丞相同去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