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40節:這個孩子要留下來 文 / 海巖
在我聽來,安心在南德的生活和工作是順利的,也是愉快的,只是有點年輕人特有的寂寞而已。張鐵軍每個月從廣屏坐火車來看她一兩次,每次只能呆個兩三天便要匆匆趕回。和毛傑短暫的脫軌行為並沒有影響她和鐵軍的感情,她愛鐵軍想鐵軍對鐵軍再無半點雜念。她那時最渴望的生活就是和鐵軍天天見面。而處於熱戀狀態的鐵軍對這樣牛郎織女的分居生活更是難以忍耐,那些天也一直琢磨並和安心討論他要不要從廣屏臨時借調到《南德日報》當記者來。
總的來說,安心是個理智型的和責任感比較強的女孩兒,所以能很乾脆地中斷了和毛傑的這段危險關係。也許干公安的人總是比一般人具有更多的果斷和心計,她和毛傑的事來得快,去得快,人神不知。儘管她後來和我談到這段往事時不得不承認,是她對不起毛傑,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心裡暗自隱藏著一種負罪感,無論是對毛傑,還是對鐵軍。
對鐵軍她還可以補償,那就是,在後來的生活中對鐵軍加倍地好。她用盡各種各樣的辦法讓鐵軍和她在一起時享受到充分的快樂。鐵軍每次來到南德她都不惜花大量時間為他做各種好吃的飯菜,晚上還要為他捏頭捶肩,甚至給他洗腳。她對他好得幾乎到了一種討好的地步。她竭力在她那間小小的單身宿舍中,模擬演習出未來家庭的全部溫馨。她這樣做一半是出於本性,一半是為了贖過。
在她到南德實習剛滿半年的時候,市裡不知從哪兒撥了一筆專款,給公安民警做了一次全面的體檢。用緝毒大隊一些老同志的話來說,這是破天荒的一項」溫暖工程」。那幾年隊裡好多人連藥費都報不了呢,打針吃藥的發票一直攥在手裡欠著呢,現在居然有病沒病都可以去體檢了。這次體檢緝毒大隊查出有大毛病的一共有兩個人,一個是大隊的副教導員,查出有肺結核。肺結核讓人總感覺是舊時代久違的一種文人病,遺老遺少似的,很少見了,不知怎麼讓他趕上了。再有就是安心,醫生問安心最近有什麼不舒服,安心說沒有啊,她這麼年輕,身體從小就好,練跆拳道的身體還能差嗎?她一向不看醫生的。她對身體的不適極不敏感,一般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一扛就過去了,連藥都不吃。但醫生既然問了,她就仔細回想,她對醫生說最近有時有點頭暈噁心,不過還行,不算嚴重。接下來她又告訴醫生,她的例假有一陣兒沒來了……這算不算病呢?醫生是個女的,還挺懂事的,給安心留了面子,旁邊沒人的時候才面無表情地問她:」你結婚了嗎?」
她的樣子完全是個少女,所以醫生才這麼問。在聽到她回答」還沒有」三個字以後,醫生冷冷地點了一下頭。
醫生說:」噢,你懷孕了。」
安心嚇了一跳,她不僅長得小,在心理上也一直把自己當個小女孩兒呢。她剛剛大學畢業,她還不到二十一歲,她從沒想過她也會有懷孕這種事情,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和鐵軍在一起時他們也有一些常規的避孕措施,可居然還是懷了孕。懷孕這事讓安心有點不知所措。醫生雖然給她留了面子,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組織原則的,後來醫生悄悄告訴了緝毒大隊的隊長老潘。老潘是知道安心和鐵軍的關係的。鐵軍的父親是老公安,是雲南唯一一所公安高等專科院校的校長,在雲南警界有知名度,所以老潘對安心懷孕這件事,態度上是理解的,處置上也是寬容的。他沒有在隊裡滿處嚷嚷,甚至都沒有在大隊領導層的內部進行」通氣」。他只是私下裡提醒安心,讓她趕快去醫院把孩子打了去。
女孩子沒結婚就懷孕這種事,在南德那種小城市,特別是在公安隊伍內部,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安心急急忙忙給廣屏打了長途,把這事告訴了鐵軍。鐵軍當天就搭火車趕到了南德,他帶來了他母親的正式意見:這個孩子要留下來!
孩子留下來怎麼辦,肚子再過兩個月就能看出來了,可安心和鐵軍一樣,都不敢違抗這位嚴厲的母親。好在這位母親賜與了安心一個最大的幸福,那就是:馬上與她的獨生兒子結婚。
安心一天沒有耽擱地,向隊裡提出了結婚的申請,並且請了婚假。隊裡那時很忙,但潘隊長當即照準,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兒。於是安心就回了廣屏,呆了半個月,把婚結了。婚禮在廣屏唯一一家四星級飯店舉行。那次婚禮,在廣屏可算得上名貴雲集。政界、新聞界和市政法系統,都來了很多要人。還有幾個當地的文體明星,也請來賀喜,演節目助興。鐵軍的爸爸是老公安,媽媽在婦聯負責,社會聯繫面大,鐵軍自己又是市委的新聞官,朋友多、關係廣,他們那天婚禮的錄像,就是廣屏電視台的專業攝像師過來幫忙拍的,拍得就跟電視裡的紀錄片一樣。
證婚人是廣屏人大常委會的副主任,是鐵軍媽媽很大面子才請來的。那副主任原是廣屏的市委副書記,以前和鐵軍的父親私交甚好。
熱鬧的婚禮之後,鐵軍照習俗跟安心回了一趟娘家。他們在清綿僅僅住了兩天,便告別安心的父母去了昆明,然後從昆明乘飛機來到běijing,開始了他們的蜜月旅行。
這是安心第一次到běijing,běijing給她的印象很好。他們托了鐵軍媽媽的關係,住進了長安街上婦女活動中心的好苑商務酒店。他們逛了**、長城和故宮;鐵軍看望了幾個在běi精工作或者深造的大學同學;安心看望了她過去的一個教練,現在在běi精武警某部跆拳道訓練隊當按摩師的一個老頭兒——那是她在běijing唯一的熟人——發了些香煙和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