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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53節:你們抄出什麼了? 文 / 海巖

    槍聲停了,整個院牆裡突然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安靜,這安靜似乎表示戰鬥已經結束。據後來隊裡的同志講,整個戰鬥從犯罪分子先開第一槍算起,一共只進行了一分多鐘,但在安心的感覺上,似乎打了整整半宿。

    和警察們武力對抗的實際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毛傑的爸爸,一個是毛傑的媽媽。毛傑的爸爸聽見有人敲後門就開前門準備出去,與前門的緝毒隊員正巧相撞,隨即開槍。一分鐘後,他在自己的臥室被擊斃。而毛傑的媽媽被擊傷腿部,然後被擒。在被抬上汽車時她聲嘶力竭,大喊大叫,喊的什麼安心一句都沒有聽懂。

    這場戰鬥我眾敵寡,不算艱苦,但打得比較突然,有一個緝毒隊員也掛了彩,一顆子彈在他的大腿根部擦出一道血溝,雖屬輕傷,但比較險。那個隊員恰恰新婚不久,這顆子彈差點絕了他的後。

    負傷隊員和毛傑的媽媽一道被送到醫院去了。毛傑的媽媽一條褲腿全是血,但到了醫院才發覺也只是皮肉之苦,未傷筋骨。送走了傷員,警察們隨即搜查了整個院落。周圍鄰居中一些年輕膽大的人在槍聲停止半個時辰之後,陸陸續續探頭探腦地出來看熱鬧,但戰鬥的現場已被警察封鎖,看熱鬧的群眾只能很不過癮地擠在隔離線外面向這院子遠遠張望。

    搜查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在毛傑家的儲藏間、灶間和一個地窖裡,都找到了隱藏著的毒品,量不大,有海洛因,也有鴉片膏,數量加起來當然也夠判死刑的。

    當他們把這座院子交給當地派出所封門保護然後撤離時天都亮了。回到隊部先吃飯,吃完飯大部分人找地方打盹睡覺,潘隊長和錢隊長他們幾個繼續審毛傑。這次審毛傑一上來就告訴他他家已在昨夜被抄,抄出什麼了你知道嗎?你趁早交代了比較好,交代了算你自己坦白的,坦白從寬,等我們告訴你你再承認就不算了。但毛傑還是不說,他板著臉反問警察:我爸我媽在家嗎?你們抄出什麼了?

    他爸爸死了,他媽媽傷了,他的哥哥不在,這些暫時都沒有告訴他。

    潘隊長和錢隊長輪流審他,換著出來趴在辦公桌上打個盹。到了中午大家都累得不行了,這時毛傑突然說:你們叫安心來,她來了我說。

    錢隊長出來叫安心,安心進了審訊室。她一進屋毛傑就盯著她,一直盯著她在他對面的那張桌子後面坐了下來。

    錢隊長說:」她來了,你說吧。」

    毛傑說:」你們都出去,我跟她一個人說。」

    錢隊長想了想,居然沖屋裡另外幾個人擺了下頭,示意他們出去。然後,他用一隻手銬,把毛傑反銬在椅子上。再然後,他也出去了。

    再然後,就是安心和毛傑四目相對。這屋裡只有他們倆,他們曾經是情人。現在,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審訊者,一個是被銬被審的階下囚。

    安心先開了口,她努力讓自己的口氣嚴厲得像一個審訊者。」你說吧,」她板著臉看著毛傑,」你不是要我來才肯說嗎?」

    毛傑也看著她,半天才在臉上浮過一絲痛苦。」我現在才明白,」他說,」你一直在騙我,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跟我談戀愛!你用你這張臉,來引誘我,讓我中你的圈套!原來你他媽是警察的一條狗,一條發了情的母狗!」

    安心的眼圈都紅了,但她知道絕不能在他面前哭起來,那成了什麼體統。她壓抑住自己的心情,哆嗦著說:」我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幹這個!我也現在才明白,你的漂亮衣服,你開的汽車,你的錢,都是靠販毒來的!」

    毛傑突然哽咽起來,他突然淚如泉湧,他的手被反剪著銬在椅子上,臉上淚水縱橫也沒法擦一下,他低著頭泣不成聲:」他媽的,我他媽的真是蠢,我愛你愛得都快發瘋了!……我本來想……我想我為了你什麼都能去做,什麼都捨得……都捨得!可沒想到你其實是在搞我!好,你完成任務了,你可以槍斃我了,你有本事現在就槍斃我!聽見沒有,我死了以後再找你算這筆賬!我死了也不會讓你痛快活著……」

    安心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下來了,她不是同情毛傑,一點不是,她不愛他,但說不清為什麼她的鼻子就酸得不行。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是為他們曾經有過的短暫歡情嗎?是為他以前曾給過她的那點溫暖嗎?是被他現在的哭泣所觸動嗎?安心都說不清。也許她掉眼淚只是因為她本性太脆弱。她迅速地擦乾眼淚,站起身,拉開門就出去了。

    錢隊長和另外兩個同志正站在門口的走廊上抽煙呢。見她出來便扔掉煙頭問:」怎麼樣,說什麼了?」安心搖搖頭,然後扭過臉看遠處,她說:」沒說什麼,什麼也沒說。」

    錢隊長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揮手招呼那兩個同志進去,說:」這不是耍老子嗎!走,也該把他老爹老媽的事告訴他了。像他老爹那樣,頑抗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們又進去了。安心站在走廊上沒有動,似乎想平定一下自己的心情。整個隊部的院子裡,靜無一人。太陽亮極了,把乾燥的土地照得發白,白得刺眼,走廊裡因此而顯得特別的暗。這種明暗的強烈對比使安心的心境很難平和下來,想哭卻沒有眼淚,心裡同時又充滿了恐懼不安。她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終有一天傳進鐵軍的耳朵!

    審訊室裡,響起了毛傑的哭聲,那哭聲挺慘,像個孩子,至少安心聽得出他的疼痛。她知道,他們把他父母的事告訴他了,遲早要告訴他的。列車過了烏泉,再往西走半小時,就是南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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