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五章 雪與隱 文 / 焰閃
次日。
天色漸漸亮起來，只是外面的太陽還沒有露頭，天空中陰沉沉的，滿是烏雲，是個陰天。
不過光線倒也明亮，也不覺得氣悶。偶爾還有微風吹過，拂在身上，也沒有了昨天那股熱氣，不由得另人精神一振。
披上外衣，我走到窗前，正好看見那男子正在桃花樹下駐劍而立。
一把古樸的長劍，斜插在他的身後，鋒利的劍刃，在陽光中輕輕散發著柔和的光亮，彷彿可以照亮了周圍些許地方。清風冷冷吹來，將他一身蔚藍的長袍，輕輕吹動。
鬢邊，竟然有幾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白髮，被風兒吹的亂了，拂過他滄桑的臉龐，只是他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默默地站在桃花樹下，怔怔地向著前方凝望。
峽谷裡，山風，漸漸大了，他的衣裳開始在風裡飄舞。
「嗆啷……」
一聲銳響，在空山裡突然響起，遠遠迴盪開去。
古樸的長劍出鞘，在清冷的晨光裡綻放出燦爛光芒。蔚藍色的身影隨之騰起，在半空中接住長劍，凜冽的山風霍然席捲而上，伴著那蔚藍色的身影，在桃花樹下，霍然舞動。
桃花落下，化作粉紅色的旋風，在他的身邊婉轉騰挪，隨著劍招，歡暢奔流。時而沖天，時而落地，時而化作粉紅色的流光，眷戀那不可一世的絕世劍法。
漸漸地，這般舞著，舞著，清晨裡那道身影，讓我雙眼迷離……
這，就是上邪劍法？
在這輕輕的歎息聲中，我推開房間裡的木窗，讓微風拂過，清涼的感覺在我身體裡流轉，胸口的玉珮上，也隱約傳來溫和的暖意。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同時在我的身體裡面流淌。
我漸漸睜開眼睛，臉上流露出一絲絲苦澀的笑容。
這塊刻有「隱」字的玉珮，是昨天聶隱送給我的。他說這玉珮原是玉瑤送他的定情之物，現在轉送給我，希望可以通過這塊玉珮，讓我想起更多關於玉瑤的過去。
隱約覺得，聶隱現在是把我當成了玉瑤的替身，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究竟是對是錯？
我低下頭，看著安靜掛在胸前的玉珮。這種佩飾本應該掛在腰間，但是，昨天我發覺，它只要一靠近我的胸口，便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就好像血脈相連一般。
難道，聶隱的猜想，是正確的吧？
忽然地，桃花林上空傳來一陣風聲，半空中由遠及近，一個人影竟是飛了下來。
我眉頭一皺，站起身來，迅速打開房門，小跑出木屋，向外邊望去，眼中滿是詫異。
片刻之後。那一抹白色身影落了下來，已經姿態綽約地和聶隱遙遙相對。
司馬雪！
我目光一凝，心頭不期然為之一震，聶隱這個山谷不可謂不隱秘，但司馬雪居然能夠找到這裡，實在了得，難道她竟然是暗中跟著我們，而讓聶隱卻絲毫沒有察覺？
遠遠地，我已經聽見他們如出一撇的冰冷聲音：
「聶隱？」
「正是。」
「人，是你捉了？」
「沒錯。」
「那就交出來。」
「不能。」
……
他們二人說話，言語均是言簡意駭，充滿冷意，讓我在遠處聽來，依舊感到寒風呼呼。
「她是不會跟你走的，你離開吧。」聶隱接著又道。
司馬雪眼波流轉，正要說話，忽地眉頭微微一皺，卻是看見木屋中，悠悠走出了一個女子，肌膚若雪，眉目如畫，更有萬種風情，千般溫柔，盡在婉約身姿之中，竟是個絕世美人。
這個人，自然是剛剛匆匆趕來的我。
不過，這不重要，而最重要的，司馬雪一眼看去，便看見我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中間除了一件褻衣外，並無其他衣物，走動間隙，隱隱約約顯露著白晰肌膚，更添誘惑。
這種情景，何等曖昧！
司馬雪眼中光芒閃動，忽地向著我，道：「海棠妹妹，看你現在生活，好生快活啊。」
說著，又冷冷地看著聶隱，道：「往昔多聽聞聶公子和玉瑤小姐癡情相戀，叫天下女子為之感動傾慕。只是時光無情，歲月昭昭，往事已矣，現在看來，公子重得良偶，這是要恭喜公子的。」
看來，她把聶隱當成一個負心漢子了。
聶隱面色森冷，聽到後面，神情更是冷竣，但他只是冷冷哼了一聲，卻根本不說什麼。
接下來，司馬雪和聶隱兩人便這樣冷冷對望，不發一聲。
拜託，你們要對望，能不能換個地方？
我在這邊看去，心裡極度鬱悶，這對男女，本來一個人就夠冰冷了，現在雙劍合壁，簡直可以讓六月飛霜。
不能讓他們繼續下去的了，否則我會活活「凍」死。
於是，我也不待回房換回衣服，道：「司馬姐姐，你誤會了，聶，聶隱他帶我來這裡，其實是因為我和他妻子像得十分相似。」
我這般回答，自然沒有告訴司馬雪真實的原因，不過，這話裡假中有真，也不全是謊言。
司馬雪轉眼看了看我，見我言語閃爍，以她的閱歷眼光，豈能讓她相信？
她搖搖頭，也不想在此事多想，只不過對聶隱和我的關係，忍不住有些興趣罷了，隨即轉頭向我，道：「海棠妹妹，你可要跟我回去？」
我淡淡道：「不了。」說完話頭一頓，看向聶隱，接著道：「我答應過他，一起找他妻子。」
司馬雪自然不信，搖頭歎息道：「既然這樣，我就此告辭！」
我皺了皺眉，一時沉默了下來。
她追來這裡，難道不是奉道門命令，要捉聶隱回去嗎？
念及至此，我正待詢問，卻見司馬雪衣袖一揮，化作一道白色麗影，消失在桃花林裡。
我向遠處已經看不見的身影望去，眉頭緊皺。
聶隱走到我身邊，沉吟片刻，向我說道：「你曾經通風報信，告訴她，我們在這裡？」
我默默搖搖頭，苦笑道：「要是我能這樣，我早就逃走了。而且，我若通風報信，剛才我便可以跟她離開，豈會站在這裡讓你懷疑？其實，其中緣故，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司馬雪怎麼會如此厲害，竟知道我們的行蹤？她輕功再好，想必也跟不上你我快馬代步。」
聶隱目光流轉，沉吟半響之後，才道：「那姑娘心思慎密，好生厲害！」
「是啊，司馬雪是個奇女子，不但生得漂亮，而且氣質出塵，就像天仙下凡一般。」我嘴裡歎道，臉上卻有淡淡的微笑出現。
見我這般神態，聶隱先是一陣詫異，接著似乎想到什麼，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態，問：「你，喜歡她？」
「才，才沒有，你別亂說。」
我雖然疾口否認，但聶隱見我臉帶羞澀，自然心中明白，他雖然沒有嘲笑我，不過臉色卻變得複雜之極。
……
良久，聶隱閉上眼睛，輕聲再問：「若不喜歡，自然最好。」
我心裡一顫，有莫名酸楚在湧動，半響過後，同樣輕聲自語：「是啊，我不過是個女人。」
聲音雖輕，但依舊落入聶隱耳中，他向著我，但見我臉上落寞的神色，心中一痛，展開雙臂，輕輕把我攬進懷裡。
「你……？」
我抬起頭來，驚異不定地看著他，只是，我並沒有反抗。
聶隱見我不動，把頭輕輕埋進我的秀髮裡，呼吸著裡面的髮香，喃喃地問：「那麼，你可喜歡我？」
「……」
天空中依然是蔭翳，溪水淙淙，微風從遠放輕輕吹來，拂過我的長髮，輕輕顫動。
我被他靜靜擁在懷裡，也不說話，只縱容這莫名一刻繼續停留。
在這陰暗的天空裡，惟獨有許久不見的暖意，悄悄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