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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騎上的榮耀

作者:X



    「將軍,我們也要跟著敵軍渡河嗎?」一個鐵騎兵指揮官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大將軍。

    勝利之神沉吟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聯軍搭好的浮橋還沒拆掉,而敵軍主力又已經遠去,的確沒有比現在更適合渡河的時機了,而且現在戰爭重心已經移到了北岸……

    但勝利之神又突然伸手阻止了想去傳達撤退命令的那個副將。再次沉吟了幾分鐘後,尼魯爾達突然直起身體來,對全軍宣佈道:「全軍上馬,採用謹慎行軍的方式渡河,返回米特蘭盆地大本營。」

    眾將士都感到極度錯愕,只能面面相覷地呆立在那裡。天帝現在的指揮部應該在草原後方,不去與主力匯合,往米特蘭盆地去幹什麼呢?難道想逃跑?

    「呵呵……大家誤會了殿下的意思。你們仔細想想,依照陛下的性格,在本軍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他會怎麼做?」拉法勒的解釋令大家全都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於是鐵騎兵們整齊地翻身上馬,鐵甲相互撞擊發出震天巨響。

    尼魯爾達風度翩翩地向懸浮在身旁的拉法勒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大人您還是帶天使們先過河吧,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北岸的形式似乎非常嚴峻,急需援軍。我們將隨後趕到。」

    「殿下,您可要小心啊!冥王也許並非像想像中那麼愚蠢。我可不希望沙馬什成為下一代天帝。」知道無法改變勝利之神決定,微笑天使覺得自己也只有答應才行,何況這個命令並非毫無道理。

    離開時她臉上再次浮現出迷人的微笑,畢竟笑了兩萬年已經習慣了,何況在這種腥風血雨時的一次暫別很可能就是永訣。

    目送天使們過河後,尼魯爾達想起方才拉法勒的那一席話,不由得感到有些沮喪。沉默了片刻後,他才將愛劍「格蘭姆」提在手中,沉著地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立即鐵騎士們就踏著雄壯的節拍,浩浩蕩蕩地向浮橋而去。

    一陣冷峭的北風吹來,使剛剛渡河的鐵騎士們四周的東西都呈現出悲慘的景象。不遠處幾棵精靈之森邊緣的矮樹,搖著半焦的枯枝,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憤怒,彷彿要恐嚇追撲什麼人似的。

    無邊的黑暗捲縮著,緊抱著大地。原本那個與愛神一樣生機勃勃的伊絲姐大草原被地獄之火焚燒過後,已經變成了荒涼淒黯的荒原,到處都散發著屍體的惡臭。四週一望無際,全是荒地,除了那望不穿的黑影和叫不破的寂靜外,幾乎是一無所有。

    突然尼魯爾達鼻孔裡鑽進了一股濃烈的腐臭,腳下所踩的大地彷彿中了邪似的開始呻吟起來。望著眼前的一切,尼魯爾達突然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來。天空中的幕帳越伸越黑,把地面上纍纍屍骨的陰氣密佈起來,壓迫得大家都喘不過氣來。片刻過後,四周地面開始鬆動,有些地方甚至滲出了紫黑色的鮮血……慢慢地黑血和呻吟聲連成了一片。

    「喈喈喈喈……」

    勝利之神正在猶豫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比大地裡的呻吟更加陰森的笑聲。順著笑聲望去,尼魯爾達眼裡浮現出兩個搶眼的身影,一高一矮。矮小的身影放肆地跨在像山一樣壯實的身影肩上,彷彿那個高大身影是他的坐騎似的。

    「你就是尼魯爾達吧?果然有一副很適合改造的身體。」

    一片迷茫中,尼魯爾達恍惚又看到了兩個身影,一個是戴著鬼面具的瘦高個,另一個則彷彿是個妖艷的女人。見這個陣仗,尼魯爾達隱隱感覺出來者是何方神聖了。如果說瘦竹竿是與鬼畜王形影不離的悵鬼,而那個女人是鬼畜王第一情婦鬼母的話,那個矮小的身影很顯然就是鬼畜王冥加了全可是這位高大的鬼怪又會是誰呢?記憶中鬼畜王手下沒有如此有威儀的鬼怪啊?一種奇怪的心情迫使尼魯爾達來到軍陣最前沿,希望能看清那個高大鬼怪的臉。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我們鬼神就要一統天下了。大王子殿下也是個人才,不如成為我的手下吧?放心,我冥加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不信你問問我的手下。」

    冥加話音剛剛落音,身邊的悵鬼就隨聲附和起來:「對呀!對呀!雖然過去是冥加大人的敵人,但是自從為大人效力後,每天不知過得有多幸福。」

    對悵鬼的來歷,尼魯爾達也略有耳聞。他過去好像是一個很有身份的大人物,但在幾百年前在率領族人與鬼畜王的一場血戰中落敗。親朋好友都被鬼畜王殘暴地殺死,而他自己也中了鬼畜王的詭計,死於非命。不過後來不知為何,竟成為了鬼畜王的手下,而且一直作為鬼畜王首席參謀活躍在世界各地,協助主子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最近的人鬼戰爭就是由他親自組織策劃的。

    「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完全不似悵鬼的陰陽怪氣,尼魯爾達的回答充滿了堂堂正氣,因為他覺得相較於死神統領的鬼神,這些鬼怪要可惡多了。

    「其實你們騎士跟我也差不多,只是天帝的走狗罷了。玩來玩去還不是只能在別人手掌心裡跳。」沒想到悵鬼的思維如此清晰,不愧是往昔的大人物。

    這下連一直以自己是騎士為傲的尼魯爾達也猶豫起來。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土星神的雙眼正與鬼畜王那雙如無底深淵般的雙眼交錯而過,一種異樣的心情忽地冒了出來。

    帳鬼說得沒錯,騎士道中的確充滿了這樣那樣的死板教條。五萬年來,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為了正義而戰,可是直到如今才發現自己以及所有騎士都不過是父皇和大天使長實現他們野心的工具罷了。忠誠是騎士的宿命,可是有很多東西又是不值得忠誠的。反創世聖戰時自己就動搖過,不過最後幸虧被師父厄科挽救了回來,可現在師父已經不在了,勝利之神感到自己好像再次動搖起來。

    受到大將軍情緒的影響,其他騎士也都低下了頭,偌大的荒原除了大地裡鬼怪的呻吟,竟再沒有其他聲響了。大家一動也不敢動,彷彿都在等大將軍的命令。

    見尼魯爾達如此消沉,冥加似乎極其滿意,為了刺激他的精神,使他完全崩潰,冥加舉起帶有倒刺的皮鞭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巨人。那個巨人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怪叫,用匪夷所思的速度猛然向站在最前面的尼魯爾達撲去。

    尼魯爾達一沒留神,竟被那巨人的鐵拳從馬上打了下來。土星神痛苦地摀住被擊中的胸口,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但是遭受這一擊之後,尼魯爾達似乎鬥志全失,因為他認出那個巨人是誰了。現在他已不是戰無不勝的勝利之神,而僅僅是一個無助無依的普通生命。而其他騎士也一樣,只能呆呆地看著大將軍被敵人屠殺,不知該做些什麼。

    「怎麼樣?我這頭新家畜很棒吧!放心,很快我也會把你也做成我的家畜。」鬼畜王言語間充滿了得意的情緒。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悵鬼也拔地而起,把一對鬼爪齊齊插進了土星神那毫無防備的身體裡,但由於有沉重鎧甲的防護,才沒能讓鬼爪觸及到土星神的心臟。

    「嘿嘿嘿……你就乖乖地成為我們的夥伴吧。」悵鬼的笑聲刺激著已經麻木的尼魯爾達,使他內心深處被痛楚一波一波地襲擊著,然而他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意志。

    「殺了他!」冥加向胯下的「坐騎」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命令被巨人嚴格地執行,他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柄體積不亞於勝利之劍「格蘭姆」的騎士巨劍。當那柄劍出鞘時,尼魯爾達身後背著的「格蘭姆」竟激動地顫抖起來,彷彿極度渴求著戰鬥似的。難道這兩柄劍有什麼淵源關係不成?

    其實這兩柄劍的確有莫大的關係,因為他們都是由遠古巨人一族鍛造出來的名劍,兩柄就算山峰也能切開的絕世名劍。原本這兩柄劍都屬於巨人族後裔山神厄科,不過後來厄科將其中一柄贈給了自己最喜歡的弟子勝利之神尼魯爾達。從此兩棲名劍就隨著鐵騎兵的武助而名揚天下。尼魯爾達那柄是代表「勝利與榮耀」的名劍「格蘭姆」,而厄科自己留下的則是代表「忠誠情義」的名劍「諾爾裡特」。

    當「諾爾裡特」從巨人腰間抽出來時,一切都明瞭了。那位被鬼畜王騎在胯下的卑賤「家畜」正是所有騎士都引以為做的「騎士之父」山神厄科。巨人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一點點往昔的風采。陰沉沉的臉色,空洞的雙眼,在聽到鬼畜王命令時表現出來的順服神情,以及面對自己愛徒和最關心的眾戰友時顯露出來的狂暴與仇恨。口水順著他曾經還剛毅堅強的嘴角流下,現在他只是一隻不能言語、不知廉恥的野獸,而不再是視榮譽為生命的騎士。

    巨人怪叫著向尼魯爾達衝來,手中巨劍高高舉起,發出恐怖的響聲。心如死灰的尼魯爾達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等待最景仰的師父手中的巨劍來解脫被悵鬼魔爪折磨著的自己。

    「尼魯爾達!拔劍廣』一聲暴喝如晴天霹靂般猛地將尼魯爾達陷入混亂的潛意識給喚醒了,因為這句是只有師父在身邊時才聽得到的話,每次只要聽到這句話尼魯爾達就會產生能斬斷一切的無上勇氣。於是尼魯爾達狂喊一聲,順手拔出了身後的「格蘭姆」,憑借戰鬥本能向「虛空」中狠狠一揮!

    突然一攤冰冷的血液濺在了自己的臉上和身上,四周的鐵騎兵們齊齊發出驚呼,看來自己已經被「諾爾裡特」砍中了,可能因為砍得太狠,神經還來不及反映這種痛楚……接著耳畔又傳來悵鬼和鬼畜王淒厲的慘叫以及一聲痛苦的問哼。最後還有好像是巨大鐵劍落地的聲音?

    尼魯爾達不由自主地將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頓時也與其他鐵騎兵一樣,為眼前血紅色的一切所驚呆了。

    帳鬼雙爪、雙腳齊斷,捲縮著在不遠處的地上翻滾浪己與他之間插著一柄巨大的染血之劍。而自己的劍則端端斬在了剛好撲過來的巨人身上,劍身劃過,將巨人的左肩以及鬼畜王冥加的左耳一併卸了下來。

    鬼畜王被山神體內猛然間湧出的浩然正氣嚇了一跳,捂著還在冒血的耳朵從巨人肩頭飛了起來。方才尼魯爾達和厄科那段幾乎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雙重斬擊嚇得見慣了血腥場面的他差點靈魂出殼。一切都太突然、大意外了!剛才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得快,恐怕早就被名劍格蘭姆把腦袋切下來了!

    已經麻木等死的尼魯爾達為何能斬出如此勢不可擋的一劍?厄科不過是個還魂的傀儡,怎麼能擺脫自己的控制呢?

    正陷於迷惑中的鬼畜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團濃密的黑霧,這才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很顯然,這團黑霧是遠處的鬼母為他製造出的「跨越之霧」,也就是在提醒他應該趕快離開這裡。

    鬼畜王也不理會期待著他來救助的悵鬼,趁尼魯爾達對眼前一切還沒反應過來時,就慌慌張張地跳進了「跨越之霧」。勝利之神的威勢他已經領教過一次,可不會傻到想再去領教第二次。幾秒鐘後,鬼畜王便出現在遠處的鬼母身邊,然後兩人一同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厄科,你可知道這麼做的下場?失去鬼畜王的操控,我們很快都會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悵鬼有氣無力地對山神說道。

    厄科用憐憫的神色盯著無助地躺在地上悵鬼,深深歎了口

    氣:「南斗大仙,你沒想到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吧?『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只要你『延壽司』大筆一揮,生死簿上多少陽壽將盡的生靈可為之延年益壽,永保長生。可是到頭來,你自己卻看不破生老病死。』:

    聽到這話,包括尼魯爾達在內的所有騎士都大吃了一驚。南斗大仙可是堂堂的東方仙人首領,道骨仙風乃世外高人,怎麼可能是這個卑賤可憐的悵鬼?

    尼魯爾達將還插在身體上的鬼爪拔出來後,便緩緩移動到已經失去抵抗力的悵鬼身邊,將他的面具摘了下來,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禁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尼魯爾達曾經也見過南斗大仙數面,特別是在反創世聖戰時,那個面對眾惡魔也能談笑風生、鎮靜自若的長者給了當時還很年輕的尼魯爾達非常深的印象。然而面具下那張臉卻同記憶中那張臉有著天壤之別。兩萬年前那位南斗大仙雖然也是一位老者,卻是蒼然古貌,鶴髮童顏,形如天上翔雲鶴,貌似山中傲雪松。可現在這位卻老態龍鐘、面如死灰。當初那雙如秋月籠煙的雙眼,竟變成了黯淡的鐵灰色,殷紅的眼眶好像隨時都會流出血來似的。唇下長長的白鬚也只稀稀落落的剩下幾根。

    不過尼魯爾達還是認出來了,這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南斗大仙,只不過是鬼一樣的南斗大仙。

    「為虎作悵,大仙您這又何苦呢?您真是那位對我說『詹泊明志、貪爭喪節』的前輩嗎?」

    「越是能掌控生死的,就越無法超脫生死。有些事要等你真正

    面對時才知道他的恐怖。你聽說過遠古關於悵鬼的傳說嗎?遠古時,猛虎常噬人;人死,魂卻不敢他適,只能聽命於虎,虎出求食,為其先導。呼虎日將軍,死則哭之。如果說鬼畜王是噬人猛虎,我就是那樣的悵鬼。被我最好的朋友勾結鬼畜王設計殺死後,我所有的尊嚴都隨著仙道一起完全消失了,連這個身體也是後來鬼畜王殿下為我做的。仙歸根結底還是人類不像你們神族,死後仍能保留力量。而且我的仇敵之一正是地獄的管理者,如果不投到他的麾下,我將永無立足之地。雖然恨他,但一旦他死,我也會形神俱滅,永不超生,又怎會不因虎死而悲。悵鬼的悲哀只有悵鬼才知道。」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南斗大仙彷彿覺得有些累了,於是閉上眼睛,對尼魯爾達說道:『你還是關心一下你的師父吧,他的情況比我好不到什麼地方。」說罷南斗仙人就一句話也不說了,好像在回憶什麼似的。

    這時尼魯爾達才意識到師父也處於危險狀態中,慌忙將身軀轉向師父。

    山一樣高大的巨人依舊矗立在那裡,由於原本是早已死亡的屍體,所以左臂的血流了不多久就不再往下淌了。剛才還像死灰般陰沉的臉忽而變得好像剛開的木蘭花那樣青白。然後這種青白逐漸模糊起來,惟有深陷在那張生命之火早已熄滅的臉孔上的眼睛。發出不常見的光輝。嘴上滿是血,涎水被鮮血洗滌得乾乾淨淨,那位堅毅剛強的山神彷彿又回來了。山神的嘴角挑出一絲微笑,彷彿在冷笑南斗大他所畏懼的死亡似的。

    「尼魯爾達,把武器遞給我。」厄科瞞珊著走到南斗大仙身前,伸出殘留的右手果斷地對徒弟說道。

    接過徒弟遞來的名劍「諾爾裡特」,山神便冷靜地對地上躺著的南斗仙人說:「南鬥,你不要怪我,該死不死和該活不活一樣,都是莫大的罪過。」話音未落,厄科就使出最後的力量,將能夠斬除一切妖孽的名劍舉了起來,然後猛地斬擊在南斗仙人的頭上……

    終於高風亮節的南斗大仙和卑鄙屈辱的悵鬼一起化為了黑晝中的一道清風。

    「尼魯爾達你過來,我有些站不穩了。對了,還有我的武器。」方纔那斷頭一劍,厄科似乎耗力太多,搖搖晃晃地已經有些站不穩了,連劍也脫手飛了出去。

    於是尼魯爾達從地上拾起劍來遞給師父,然後就與師父背靠背站著。一來這是自己與師父最習慣的站姿之一,每當師徒二人被敵軍重重包圍時,他們就會用這種姿態來應敵;二來,這樣已經虛弱不堪的師父才不會就此倒下。

    「尼魯爾達,你對騎士精神又產生疑慮了嗎?」

    「對不起,我也有五萬歲了,可是居然還會有所疑慮。」

    「說來聽聽。

    「騎士道的第一要義是忠誠,我們必須忠於國家、忠於天帝並隨時準備為他們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和愛人。可是如果所忠非仁,我們騎士豈不是很可憐。

    「哈哈……咳咳咳咳……」山神剛想哈哈大笑,卻突然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稍微平靜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答道:「當初戰神拜託我制定騎士道時,我的確定下忠誠為第一要義,可是我是想要大家……」說到這裡山神提高了音量,這樣說話很費力,但是他執意如此做的目的恐怕是想讓在場的所有騎士都聽到吧,「我只是想要大家忠於自己的信念與責任,而不是一人一國。真正的騎士應該服從自己的意志!這點戰神是很清楚的。咳咳咳咳……」

    「信念與責任……」土星神開始哺哺自語地叨念起這兩個單詞,其他騎士也嘰嘰喳喳地低聲討論了起來。對忠誠這樣解釋,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因為大神官(也是大天使長)第一次宣佈騎士道時就說:忠誠就是忠於天帝、忠於天界啊!沒想到厄科將軍的本意竟是這樣的。

    『師父,可您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尼魯爾達對師父竟只向戰神私下解釋似乎有些不滿。

    「我們巨人一族其實並非神族,而是魔族的一個支系,當初多虧大天使長路西法大人收留,我才幸運地在滅族的災難中倖存了下來,所以我的思想裡或多或少有些不好的東西。『信念』是『夢想』的變種,屬於破壞神的歪理邪說,不利於世界局勢的穩定。傳出去騎兵鐵定會被天帝禁絕,然後大家又都去開四平八穩的戰車。你是個傳統認真的人,當年的你肯定不能接受這個想法。但是涅爾加與你不同,他是個天生的革命家,思想激進是你們無法想像的。所以我就只好先向他解釋騎士的真諦了。」山神的言語間竟顯露出幾分無奈與苦悶。

    聽了這席話,尼魯爾達竟無言以對。師父說得一點沒錯,自己一直都是個食古不化的傢伙,雖然並不討厭以納布、涅爾加和蘇為首的新黨,但也不願意親近他們。如果知道他們心裡有「魔道」,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他們吧?

    「動手吧,我的孩子,用格蘭姆殺了我。」

    「什麼……」尼魯爾達詫異地問道。

    「我現在也算是活著吧,可是擺脫鬼畜王控制後,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所以我不想像鬼一樣死去,而想像一名堂堂正正的騎士那樣,為信念和責任而死。因為我現在就是該死的人,死是我的責任,不然我剛才對南斗說的那番話不是成了兩面三刀嗎?何況我是魔族,又得過惡魔王的好處,而且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所以你殺我有充分的理由。」最後一句話彷彿是在安慰自己的徒弟。

    過了片刻,山神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嚴肅地對尼魯爾達說:「對了,你自己做也好,拜託別人做也好,總之等我死後把我的頭顱埋隨便埋在哪座大山裡,這樣我就很滿足了,因為守護群山是創造神和大天使長托付給我的任務。」

    這席話很多騎士都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於是很多騎士跳下馬來,跪在大將軍面前為厄科將軍求情。有的人竟一邊磕頭一邊哭了起來,不過他們好像都沒搞清求死的正是厄科本人。

    尼魯爾達握劍的雙手不停地顫抖,遲遲下定不了決心。理由的確已經足夠充分了,如果是過去的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以背叛罪將反賊厄科及其同黨處決掉,就如同兩萬年前毫不猶豫地揮劍攻擊自己所尊敬的大天使長一樣。可是現在卻無法下手……或許自己現在只是想與師父背靠背地多站一會兒……

    忽然一陣比以往濃烈千百倍的腐臭氣息從大地深處湧了出來。四周偶爾有一兩隻被搾乾了血液的枯手從汨汨冒血的地裡伸出來,並無助地晃動。很快鬼一樣的手臂越來越多,幾乎遍佈了整個荒原,放眼望去整個視線內都呈現出這種前所未見的恐怖場面,彷彿草原上的草在一瞬間又重新長了回來似的。很快那些鬼手就扒開土壤,一個個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嗚嗚悲鳴著從大地裡爬了出來。數十萬,不對,至少有數百萬還魂屍將三萬鐵騎兵重重包圍了起來,大概只是因為還魂魔法還未完成,所以才沒有向騎士們發動攻擊。

    厄科似乎也受到這種強烈的還魂魔法的影響,身體開始痛苦地顫抖起來,彷彿極力壓制著什麼似的。

    「混賬!哭什麼哭!知道什麼叫慷慨而生,慷慨而死嗎?如果你們是真正的騎士就應該懂得什麼叫騎士的榮耀!」厄科居然直立起巨大的身體,離開了尼魯爾達的依靠,並用可怕的聲音暴喝著,說到激動之處竟伸出左腳猛地踏了地面一腳,頓時踏得山搖地動……

    幾乎是在厄科將軍猛踏地面的同時,尼魯爾達手中的「格蘭姆」也以無比的威勢揮了出去,在劍鋒即將觸及山神脖子的那一瞬間,尼魯爾達恍餾聽到了師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好樣的!這才是勝利之神!」

    騎士之父的頭顱在腐臭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然後「撲通」一聲落在了那些正在為他求情的騎士們腳下。而巨人的身體竟如山峰一般筆直地矗立在大地上,手中緊握著自己的寶劍,並沒有倒下。

    『哭什麼哭!全部都給我上馬。」勝利之神向大家下達了一道毫無商量餘地的命令。接著他將手輕輕撫摩在師父的屍體上,運動起自己身體裡的能量。雖然土星神並不擅長魔法,但他畢竟是掌控土元素的神,所以接受了他力量的山神屍體很快就開始從腳底迅速地向上石化,片刻後就變成了一塊手握巨劍,足足有四米高的巨大無頭石像。

    完成一切後,尼魯爾達又邁步來到師父的頭顱前,恭恭敬敬地將他抱起來莊重地拴在自己腰間,然後勝利之神再次翻身躍上了自己的戰馬。

    「師父,我永遠都不會再拋棄騎士道了,因為它已經在我心中生了根,所以就請您看看我們鐵騎兵接下來向敵人發起的英勇衝鋒吧。」勝利之神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傳進了每個騎士的心中,這不是魔法而叫共鳴,而是出於對騎士榮耀的共鳴。大家沒有像以往那樣高聲呼喝,只是默默地翻身上馬,等待著大將軍下達衝鋒的命令……與沉靜的騎士比起來,那些嗚嗚呻吟的還魂屍們似乎也顯得太吵鬧了些。

    就在鐵騎士們準備好隨時衝鋒時,塞特河對岸隱約傳來一片如狂潮般的喊叫聲,其中夾雜著魔族語的歡呼和神族口音的慘叫。

    尼魯爾達回頭向北岸望去,月亮星星消失了,太陽卻沒有升起,黑暗中一切都是模糊的,不知何時才能重返光明。可是尼魯爾達還未從無盡的感慨中脫離出來,東方天之盡頭突然閃耀出金色和火紅色的光芒,彷彿真要將無盡的黑暗照亮似的。魔族最終的王牌神龍軍團也到了!

    尼魯爾達抽出格蘭姆抓在手上,接著頹喪地搖了搖頭。發了一會兒呆後,勝利之神突然聽到有騎士在大聲喊叫,並且軍團外圍已經傳來廝殺的聲音,看來冥鬼軍團已經開始行動了。

    勝利之神輕輕拍了拍愛馬的脖子,暗自歎息了一聲:「真對不起,今天也許要你陪我葬身此地。來世不要做戰馬了,生在太平盛世做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娶妻生子安靜生活個幾十年吧!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信念可言了,不過我還有責任,今生最後的責任廣』說罷尼魯爾達忽然暴喝一聲躍馬橫劍端端地闖入了密密匝匝的敵軍之中,可是瞬間就被黑潮吞沒了,惟有勝利之神最終的呼喝還迴盪在眾人耳中:「這也許是我們漫漫生命中的最後一戰,希望大家不要留下任何遺憾啊!」

    ——元月二日上午十時,神族北岸大本營——

    天帝早就從聖地以外的臨時指揮部退人了位於米特蘭盆地中的行宮裡。現在眾神之王正坐在高高的寶座上,雙手焦躁不安地敲擊著椅子邊緣。太陽神則心煩意亂地在地圖下面徘徊著。

    剛剛接到前線戰報,據說虎王的奇襲部隊已經完全擊潰了十萬神族大軍,並且已經衝殺到了原本的臨時指揮部,距離行宮也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路程了。由於北岸軍團都抽調去攻擊虎工部隊了,南岸登陸的五十萬喀戎軍團幾乎是長驅直人,距離行宮的路程已經只有一小時左右了。鬼族好像被什麼阻隔了一下,但現在又開始突進了,趕到米特蘭盆地也最多不會超過兩小時!

    「怎麼辦?怎麼辦?」天帝連連詢問,可是下面幾十個參謀居然沒一個開口說話。直氣得天帝憤怒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御案,那個桌子頓時就被拍成了兩截。見天帝如此震怒,下面的眾神就更不敢說什麼了。

    正當整個大廳都籠罩在一陣濃郁的尷尬氣氛中時,眾神中突然閃出一個彪形大漢。不對,準確說應該是位身高五米有餘的巨人。此人身材魁梧,眉目粗擴,雄赳赳有一股說不出的威武氣勢。

    「陛下,末將願往前線禦敵。」這個大漢說話聲音比雷神的聽起來更像打雷。

    「提坦扼斯將軍,你可是朕的王牌,在冥王還未出動近衛軍前,我還不想讓你出動。」天帝的語氣很客氣,這是很少見的,這證明這個巨人來頭可不小,因為天帝只有面對害怕的人或有很大利用價值的人時,說話才會變得客氣。自從路西法被消滅後,天帝幾乎已經沒有害怕的人了,所以對天帝來說,這個巨人很可能屬於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其實事實上也是如此,因為提坦扼斯是天界當代的四大勇士之一。第一勇士毫無疑問應該歸屬於戰神涅爾加,另兩位則是酒神巴克斯和勝利之神尼魯爾達。而這位提坦扼斯則是僅次於戰神的第二勇士了。不過有人說他屈居第二的並非力量不及戰神,只是在用兵上比不上戰神罷了。由此可見這個巨人有多強大!

    提坦扼斯和山神厄科一樣,都屬於遠古的巨人一族。所不同的是,厄科屬於親魔族派,而提坦扼斯則隸屬於親天神派。親天神派的巨人後來被賜與「提坦」之名,這樣才能與被滅族的巨人一族劃清界線,而且戰後他們還被天帝提攜為自己的親衛隊。天帝如此看重巨人是有原因的,因為巨人一族是遠古的戰鬥民族,擁有無與倫比的戰鬥能力。最後天帝甚至還將自己兩個兒子都交給巨人教導戰鬥技能。這位提坦扼斯將軍的徒弟便是威震天下的赤炎戰神涅爾加。

    「陛下,如今惟有死守米特蘭盆地最後的隘口——娘子關等待援軍,方能有一線生機。」

    天帝沉吟了片刻,覺得的確沒有其他更好的主意了,只好點頭答應。巨人也不再多說,向眾神之王拜了拜,就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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