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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作者:非水流

  流風與納蘭飛月並肩站在廣場旁的一幢高樓上。夜雨茫茫,四周漆黑一片,好半天才傳來的一兩聲慘呼說明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流風盯著廣場上那片黑暗沈默不語。

  「怎麼?在擔心你的同伴?」

  「嗯。」

  「呵呵,你放心,有那個會使幻術的家夥在,那小女孩不會有事的。」

  「嗯?你說的是梅林?你認識他?」

  「見過,幾十年前了。他的幻術很棒。」

  正說話間,流風便發現了黑暗中那團朦朧的白光。距離太遠,看不太清,即使是用心念也感覺不出那團白光的存在,似乎只是一種錯覺。

  納蘭飛月清脆的笑聲又響了起來,不過她顯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她在躲著什麼嗎?

  「咯咯咯,看到了吧,那種幻術,挺厲害的。」

  流風將信將疑地嗯了一聲。幻術可以跟厲害這個詞聯繫在一起嗎?

  「沒什麼話想跟姐姐說的嗎?我們可是很長時間沒見面了呢。」納蘭飛月親暱地捥著流風的手臂。

  「你在我面前的時候總是在笑,到底是真的開心還是裝出來的樣子?你在其他人面前也這樣嗎?」聽著納蘭飛月柔美的笑聲,流風很自然地想起了在小湖中心,倚亭而坐的孤單人影與那側臉上露出來的落寞神情。

  「想聽真話嗎?」

  「嗯。」

  「我在其他人面前從來不笑。」納蘭飛月輕輕地答道,語氣中不無愁悵之意。「從不!」

  「哦?為什麼?」

  「呵呵,因為你是我的弟弟,在你面前我覺得很輕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笑是真的假的,可至少在你面前我還可以笑得出來。我在暗中觀察你那麼久,也算是看著你成長的人了,這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很少,小小年紀就像看透了世間的很多事一樣,有點滄桑的感覺,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有點酷,可是對於直正重要的人你卻能夠付出更多。不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隨遇而安,雖然有點茫然,可並不頹廢……」

  流風靜靜地聽著。是自己嗎?自己就是這個樣子?真的不曾總結過自己,或許連自己都有些不瞭解自己吧!

  「……其實我很想像你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可有時候會有身不由己的感覺。彷彿生命不屬於自己,自己沒有任何的支配權。很自然地對你生出一種親近感覺,彷彿你正代替我走著我想走的路。其實我這次來說是想告訴你的,一定要堅持走自己的路,千萬不要猶豫,不然一定會後悔的。」

  流風聽著納蘭飛月低沈的傾訴,不知不覺間彷彿跟她又親近了不少,可是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卻有些不明所以。

  「你好像在暗示我什麼,不是嗎?」

  納蘭飛月眼望遠處,默不作聲。

  「不方便直接告訴我嗎?」

  人生的路是自己走的,正因為未知才有精彩,正因為精彩才值得期待,你不覺得不嗎?「

  「這話應該是能夠窺透自己命運的人說的,你能嗎?」

  納蘭飛月輕輕地笑了起來,這一次她笑的很輕,很淡,那笑聲彷彿能穿過遙遠的空間,到達歲月的彼岸。

  「我能看到……一部分。」

  流風驚異地回望著她。他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納蘭飛月真的給了他這個答案。

  「能不能透露一點有關於我的呢?」

  對於未知的命運,人們總是充滿好奇,流風也不例外。不知道的想盡千方百計去尋找答案,而知道答案的卻想努力地忘掉它。人們生來便如此矛盾。

  「我看到你……帶刀……殺人……」

  「帶刀殺人?」流風茫然地重複。突地,他笑了起來:「自從我得到這刀之後它就一直在我身邊,我也的確用它殺了人,將來可能還會用它殺人,這算不上什麼秘密。」

  納蘭飛月輕輕搖頭:「不一樣的……不樣的刀……不一樣的人。」她在說著這些的話的時候語音很飄渺,彷彿是對著遙無的虛無在自言自語。

  「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納蘭飛月聞言似乎想起了什麼,纖手一揚,一個晶瑩的小水晶瓶出現在手中。瓶中金色的液體光華流轉,時時向外散發出誘人的魔力氣息。她拉起流風的手,把小瓶塞到了他的手中。

  「我想,你快用到它了,所以順便把它還給你。神使把這東西送給你雖然令有目的,可你的將來也的是確需要它的。」

  流風握著那一寸不長的小瓶,掌心中傳來異樣的氣息。其實他並不十分想要這東西,不知為什麼,內心之中總有些許的抗拒,這也是當初把它留在納蘭飛月那裡的原因。流風實在想不通,納蘭飛月為什麼要說自己會需要它。因為能力不足嗎?是,這世上的確有許許多多的高手是自己無法抗衡的,可是用了這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認為我會需要這東西?你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一直以來流風都不能對納蘭飛月產生敵意,他下意識地願意去相信這女子,這是一種特殊的感覺,直覺告訴他納蘭飛月不會害他。

  「有時候人生並沒有太多的選擇,你和你的那些朋友都一樣。人生,就像木板上的紋路,曲折九轉,我們只不過是在順著那紋路往下飄而已。一葉輕舟,順流而下,沒有太多的選擇。」

  命運……又提命運。記得以前好像有誰跟自己提過命運的。哦,對了,是焚,他說似乎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嗯,梅林好像也提過這事。那次自己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沒聽清他說什麼,他的話裡似乎也有提到命運什麼的。

  唉!一些古怪的人。

  「啊!對了!」納蘭飛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低下頭,從脖子上摘下了一串項鏈,遞給了流風,接著又伸手把她上次留給流風的那個黑水晶胸徽摘了去。

  「你把這個項鏈帶著,這個胸徽沒什麼大用處,不要了!」說著她一揚手,把那黑水晶胸徽從樓上扔了下去。

  「啊?」流風驚訝出聲。不是說只有帶著那東西就可以找到她的嗎?還從來沒用過呢。居然隨手就扔了,最起碼也是黑水晶的呀,看起來蠻漂亮的。

  「呵呵,不用惋惜,那東西只會給你帶來壞處。好啦,你回去吧,憑你的本事,自己回去應該不成問題,我就不送你了。」

  「嗯,好吧。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嗯……又要很長時間了呢!好啦,你快走吧,別呆在這裡了。」納蘭飛月突然很急的樣子。

  「那好吧,再見!」流風不再多說,一閃身離開了原地。

  他一邊快速的移動一邊想著,要很長時間嗎?我也有這種感覺,似乎要很久以後才能見面……

  流風並不知道,他剛剛離開樓頂那一剎那,納蘭飛月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個人。黑色的長袍,猙獰的面具,面具的兩眼處閃著綠幽幽的光。

  「飛月,你想背叛我嗎?」

  「我……我不想害他。」

  「嘿嘿,居然把我的黑水晶扔掉了。可惜,他仍然逃出我的手掌心。」

  納蘭飛月聽到神使這話不禁皺起了眉頭:「你要親自出手?」

  「當然,沒了水晶胸徽,他未必會按照我原來的意思行事了,所以有些事只好由我親自來做了。」

  「他只是個不相干的人,你不能放過他嗎?」納蘭飛月的話音居然有些顫抖。

  神使心中一動,他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趕緊仔細向納蘭飛月看去,卻見她眼中有著些許的的疑惑,些許的迷茫,還有著一絲的激動。

  這是……

  納蘭飛月神情複雜卻毫不相讓地與那綠幽幽的光芒對視著。在神使面前,納蘭飛月很久沒露出過這種眼神了。

  繆斯突然有種預感,納蘭飛月似乎就要離他而去了。

  「飛月,你不想幫我了?」面具後,綠光暴漲,詭異的綠色火苗翻騰不休,納蘭飛月清澈的眼睛中又現出了複雜的神色。

  「我……」納蘭飛月感到心底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拚命的掙扎,它想出來,想呼吸,可另一種東西卻在極力地壓制著它。煩燥感一波波地襲上心頭,她用力地搖搖頭,想從中逃出來,眼前的綠色光芒卻擾亂了她所有的心的緒。

  「飛月,你會幫助我的,對嗎?」繆斯的眼中又現出無比的溫柔,只是這溫柔的背後卻藏著些許的詭異。

  納蘭飛月緊咬著嘴唇,拚命地扯著自己的頭髮,仰起臉急促地呼吸,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卻渾然未覺。難以抗拒的妖異聲間在腦海中一遍遍地重複著。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可是心底深處,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卻告訴她千萬不要答應。納蘭飛月的頭彷彿要裂開了一樣,一個靈魂分成了兩半,自己跟自己抗爭。

  「幫助我嗎?」繆斯的黑袍無風自擺,眼中的綠芒凝成實質一樣的綠線,千絲萬縷地向納蘭飛月眼中鑽去。

  納蘭飛月的腦中一片渾沌。他在問我什麼?幫他?不幫他?不,不能繼續下去了……

  「不……」納蘭飛月顫著被自己咬出鮮血的嘴唇,很想把這想法說出來,可「不幫」兩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每次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心頭便像受到千斤重擊一般,在那一瞬間所有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全部被震碎了,腦際之間所能想到的只是那飄閃不定的綠光……

  四百多年來,這情形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為什麼?納蘭飛月絞盡腦汁地思索。

  恍惚間,她終於記起了點什麼……

  四百多年前的一個夜晚,身著黑衣的男子靜靜地立在湖邊,等待著,他的身上灑滿了銀白的月光,充滿了神聖的氣息。在多情的月光照耀下清澈的湖面上蕩起脈脈的漣漪,晚風徐徐而過,帶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芳香。恍惚間,那男子轉過了頭,溫柔的目光,幽幽的綠色,一瞬間,天地萬物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餘下滿眼的綠色……

  「飛月,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幫助我,對嗎?」

  「嗯,永遠陪在你身邊,幫你……」

  曾幾何時,那滿眼的溫馨的月光化成眼前詭異的綠芒,俊美面孔變成了猙獰陰森的面具……納蘭飛月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崩潰碎裂,她甚至聽見了自己身體裂成碎片的聲音,似乎一切都不屬於自己。

  「飛月,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幫助我,對嗎?」

  似曾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納蘭飛月目光下意識地對望了過去……

  「轟」,腦際一陣轟鳴,震得她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黑衣男人,心中的一切疑問再次莫名其妙地消失。

  「嗯,永遠,陪在你身邊,幫你……」

  一句如此簡單的話,納蘭飛月卻說的極為艱難,而在她對面,神使的身子也微微地顫抖著。彷彿咒語一般,只要念得完整,心頭所有的幻覺便會完全消失,納蘭飛月就是這樣。在話音剛落的那一剎那了,她忘記了所有的迷茫,又重新回到了這個現實世界來,頭痛消失了,疑惑消失了,莫名其妙的記憶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她只記得剛剛離開的流風,以及剛剛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神使。

  「你……剛剛對我說了什麼?」納蘭飛月眼露迷惑,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黑袍男子。

  「我說,你把我的黑水晶扔掉了,所以我只好親自去對付那個小子。」神使眼中的綠光比之前暗淡得多,聲音也透出無力。

  「哦,可以……不要傷到他嗎?」

  「我只是利用他而已,他做完該做的事之後我自然會放過他。」

  納蘭飛月秀眉微蹙,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點什麼東西,可又實在想不起來,凝神盯了神使片刻之後說道:

  「……希望你說話算數。」

  說完,她豎起白!的食指,淡淡的光華由指尖散發出來,下一刻,她的整個身形消失在原地。

  納蘭飛月剛剛離開,神使便頹然地靠在一邊的欄杆上。超能者的精神力量太可怕了,自己的催眠術能夠利用對方自己的精神力量壓制自己,可用在她身上卻依然如此勉強,實在不敢想像到底還能壓制她多久。

  四百多年了,她真的會醒過來嗎?

  這四百年來自己小心翼翼地躲著她,把所有會使她心神振動的東西全部藏起來,把她藏在無人的世界裡,為的就是怕她醒來。神使知道,任何能夠觸動她內心感情世界的東西都有可能使她甦醒過來,哪怕只是一丁點而已,她是個超能者,可怕的超能者。

  可是,到底是什麼東西觸動了她的內心世界呢?難道是……

  飛月仙子,我不會讓你醒過來的!絕不!

  雨中,神使發出低沈嘶啞的笑聲。在不遠的另一座建築頂層上,身著紅衣的巴圖遠遠地看著神使,眼中泛出兩團火焰般的光芒。暗夜中,他更像一尊面目猙獰的惡神了。

  流風迅速地在黑暗中移動著身形,小心翼翼地銀鯊建築靠近。可是片刻之後他便發現,自己的謹慎是多餘的,在這諾大的廣場上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前後不過才十分鐘左右,剛才還在這裡戰鬥著的那些人都去哪了?存著這樣的疑問,流風快步疾行,逕直來到與穆雪分開的大門處。

  在流風面前,只有一座高大的建築,那便是原天城的議事堂了。據說原天城所有的最高決議都是在這裡做出的,這裡是最高決策地,也是穆鐵巖的大本營。十年來他一直藏身於此,躲避著某些東西,可以想像,這裡面有著最強的保衛力量。

  穆鐵巖躲進去是理所當然的,在這原天城中,如果還有一處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話,那便是這裡了。

  可是所有的敵人也都進去了嗎?為什麼全部失蹤了呢?

  議事堂的大門產敞開著,裡面聽不到半點人聲。流風遲疑了一下,終於邁步走了進去。

  四擊依舊是漆黑一片,所有能發光的東西都被人為地破壞了。這當然難不倒流風,他看得到,地上有凌亂的腳印,偶爾會發現一灘尚未乾涸的血跡。

  散出心神四下探索,他發現,整個建築裡,只有正中處有一道盤旋而上的階梯。不再遲疑,流風邁步向上走去。

  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氣息波動,很像納蘭飛月出現時的那種異動,可似乎又有些不同。流風霍然回頭,黑暗之中,他只看見兩點幽幽的綠光詭異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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