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文 / 無聲

    第4章()

    由於是個新建鄉，鄉大院的房子都是新蓋的，白牆紅瓦窗明几淨，房前屋後，剛栽下的綠化樹也又矮又小，弱不禁風。秋心攙扶著娘隨兩個臨時工進了寫著「計劃生育辦公室」的屋。一進門，秋嫂先看見了坐在那裡的牛嫂，滿腔的怨恨便都聚在了牙齒上，只見她牙咬得「格格」地響。牛嫂見她這樣兒，滿面春風地朝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揚手，說：「韓主任，我完成任務了，我該走了吧？」這個韓主任從寫著一大堆人名的表上抬起頭來，向牛嫂點了點。這時，他發現了秋心母女，笑瞇了的眼睛一亮，好像發現了久已企盼的東西。他招呼她們坐下：「啊，坐，坐。」韓主任讓小劉倒了杯水遞過來，說：「啊，先喝點水，不要緊張，你懷孕幾個月了？」韓主任收了笑容，一下子轉入正題。秋嫂緊張地向女兒靠了靠。秋心抓住母親出了汗的手，眼裡濕潤了。韓主任朝秋心看了一眼，特地問：「這是你的女兒啊？」秋嫂點了點頭。秋心發現這個人幾乎每句話裡都有個「啊」字，而且這個「啊」字從他那低沉渾厚的嗓子一出，有那麼一股與他外貌不相稱的魅力，他又「啊」了一聲，從口袋裡摸出盒煙，抽出一支點上。一股香煙的味道在這間辦公室裡瀰漫開來。「啊，月份要是大了，咱這裡就做不了了，這個手術得去縣醫院。」韓主任話一出口，秋嫂便一下子從椅子上出溜下來，跪在韓主任面前，請求道：「主任，您行行好吧，俺家三代單傳，他爹有病，我生下這胎再也不生了，您罰您打都行，只要您不讓我流產，您讓我做牛做馬都行，主任您行行好吧。」韓主任一愣，說：「啊，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韓主任拉秋嫂時，正與過來攙扶母親的秋心碰了個正面，秋心的俊俏和青春活力令他心頭一動。他對秋心說：「快把你媽拉起來。怎麼能這樣？」秋心叫道：「娘，起來吧。」她的淚也湧出眼眶。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哭聲。韓主任聽到哭聲，三步兩步走出去，吃了一驚：「啊，秋明亮！怎麼是你？你來有什麼事？」秋明亮低聲說：「孩子她娘叫你們的人帶來了……」韓主任問：「啊？屋裡這位是你的家屬？這……這……」秋心和娘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門外。

    韓主任拉著秋明亮進了屋，說：「老戰友啊，你可老多了。」秋明亮問：「你怎麼在這裡？」韓主任笑瞇瞇的回答：「我剛調過來。」秋心和秋嫂疑惑地望著他們。秋明亮急忙給老婆介紹：「他是我的戰友，韓得發，家裡的相框上有他的照片呀。」「對呀，嫂子，你閨女都這麼大了，聽說還生了三個，都這麼漂亮嗎？我說剛才這孩子一進屋我就覺著面熟，敢情她臉上有秋明亮的影子呀！」韓得發激動地用手直拍打老戰友的肩膀。秋明亮見計生辦主任是自己的老戰友，不禁由憂變喜，心想，活該我老秋家不斷後，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於是說：「韓主任，你得救我。」韓得發說：「啊，你也叫我主任啊？戰友兄弟，叫這個就生分了。」秋明亮說：「那叫什麼呀？」韓得發按住秋明亮的手笑道：「啊，和部隊上一樣，就叫韓大麻子吧。」說著轉身對秋心說：「閨女你看，你大爺小時候生痘子，癢時用手抓破了，這臉就落下了這些坑。當兵時，大伙給我起了這個外號，我還怪想聽哩。走，走，家裡去說話，你嫂子整天念叨你們這些臭小子呢。」韓得發邊走邊對秋心說：「我們在部隊結婚的時候，你爹可不這麼老實，他和別的戰友把我倆鬧的頭都碰青了。」經韓得發這麼一說，秋明亮似乎也回憶起了那逝去的歡樂時光，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秋心娘去縣醫院做引產手術這件事在葛峪村裡一傳開，有幾戶沒查體的婦女趕忙去了鄉計生辦，其中一位孕婦在那裡做了流產，回來朝牛栓來家罵了三天。牛嫂氣恨不過，找劉連成訴苦。劉連成在大喇叭喊道：「誰再辱罵計劃生育工作人員，我就打電話給派出所，看看你的嘴硬還是手拷硬……」葛峪村裡的人把嘴都捂上了，生怕再溜出句髒話來惹一身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