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章 文 / 無聲
第10章()
三天後,於波和秋心租了輛車把母親和弟弟送回家。秋明亮去麥地裡割麥子去了,他聽見消息跑回家,看見秋嫂懷裡的兒子,抹著淚笑道:「今年俺秋家轉運了,地裡家裡全收成了。他娘的俺地裡收了好麥子,俺老婆給收了個好兒子。」也是因喜而泣,絲毫不顧客人在面前。隔壁牛嫂聽著這邊熱鬧,貼緊了牆跟使勁地聽,割麥子回家的牛傑見了,氣得把鐮往牆跟一扔,「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兒子的事你都幫不上忙?人家的事你就為什麼那麼關心?」牛嫂知道兒子又說劉連成不批地的事,嘟噥道:「我有那本事,不成了書記了?」牛嫂見一個人回來,問:「你爹呢?」牛傑說:「給萬惡的劉連成割麥子去了。」牛傑走到水井邊,氣呼呼壓出一瓢涼水來一氣灌下。牛嫂小心翼翼地對兒子說:「傑子呀,你不會也去幫他幹,那樣他一高興說不定就答應了呢。」牛傑氣道:「讓我去溜他的勾子,他還不夠格。咱村有你們這樣的狗屁官,老百姓倒了八輩子血霉了!」牛傑越說聲越高,站在秋心院裡的於波聽出他的聲音來了經,問:「這不是牛傑嗎?」秋果揚頭對著那邊喊:「哎,牆那邊的主,你的老同學聽見你的聲音了,夠意思的過來見個面。」牛傑隔牆問:「誰來了,你不會是坑我,從牆頭上摟一鋤吧?你拿鋤頭沒有?」牛傑說著走近牆跟,只一抬腳,眉眼就從牆頭上冒出來,驚奇道:「是於波?你小子怎麼來了?」說著就往外跑。於波也從秋心家裡跑出來,兩人老遠就伸出了右手,不過都是手心朝上,肘朝下的形式。兩手「啪」一下拍成塊,就勢掰開了手腕。於波一下就被牛傑把胳膊壓在了底下。牛傑哈哈笑著說:「你小子,兩天不見就想較量,量你也沒長多少力氣。」於波疼得叫道:「唉呀,唉呀,牛大哥,你的力氣可見長啦。啊呀,我的胳膊都被你擰麻了。」於波用左手拍打著右臂。這時秋果也走來,叫道:「大個子不許欺負小弟弟,你牛魔王敢和我比嗎?」秋果伸出了自己的小細胳膊,做出個掰手的樣。牛傑笑道:「我不敢,我怕把你那細麻桿捏斷了我賠不起。」牛傑和於波正笑著,秋果跑過來左手指一戳牛傑的胳肢窩,右腳用力一勾他的雙腳,牛傑冷不防便「呱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秋果拍拍小手,沖牛傑嘿嘿一笑:「這叫四兩撥千斤。」牛傑說:「好你個小妖精,你敢恩將仇報,我打死你。」牛傑起身拍打著屁股上的土,裝著要打秋果的樣子,秋果高揚起臉,雙手後背,胸前一對青杏似的雙乳凸現出來,毫無懼色地說:「打吧,願怎麼打就怎麼打。」牛傑揚起的手倒不知怎麼辦了。這時候秋心走來了,看見這種場面,有點莫名其妙,說:「秋果,別鬧了,快叫兩位哥哥來家來坐,我包水餃給你們吃。」於波回身沖秋心笑笑,說:「你回去吧,做好了叫我們一聲,這街上涼快。」秋心喊秋果回家幫忙去了。牛傑和於波一起走向了街頭的一棵老槐樹。
老秋家這個麥季過得紅紅火火,得了兒子的秋明亮進進出出樂得嘴都合不攏。他的腰好像也直了不少。田里有於波、秋心、秋果忙活,牛傑也一天不拉地來幫忙。秋家的三畝麥子兩天時間就割完了,等打完了麥子,一身塵土麥屑的牛傑拉著於波去了河裡洗澡去了,秋果也拉秋心去。秋心秋心拍打著塵土說:「大白天的,女孩哪能去洗澡?」秋果說:「有個好地方,你跟來就是了。」秋果跑回家拿了香皂和乾淨的衣服,拉了姐姐順河壩走了一里多路,在拐彎處那片楊樹林邊上,小河轉彎時將樹林邊上衝了個水汪。秋果折了根個樹枝擋在外面,水汪就成了一個天然的秘密浴池。秋果迫不及待的脫光了跳進去,喊:「姐,快點兒呀。」秋心秋心有些擔心地說:「總得有人放哨吧。」秋果說:「放什麼放哨?你快進來,站那邊上更招人。」秋果朝壩子上一揚頭,秋心看見小三秋蘋手裡攥了根柳條正朝這邊搖著呢。秋心笑了笑,也麻利地將渾身刺癢的衣服脫下來,一下撲進水裡,問:「秋果,你是不是常來這裡洗澡?」秋果點點頭。然後姐兩個就互相搓洗著,把這幾天的汗垢疲勞一股腦地洗刷乾淨。等她們換好了衣服,將髒衣服剛壓進水裡,秋蘋已經不耐煩的叫開了:「你們有完沒完,俺可餓了!」秋果撤去樹枝,朝秋蘋一揚,跟爹說,飯給我們帶到場上去,我們在那裡吃。」秋蘋應了一聲,搖著樹枝跑去了。秋心問:「怎麼去場上吃?」秋心看看秋果,說:「人家牛傑白給咱干兩天活,水也不去咱家喝一口,今天下午咱把他留下來,就得在打麥場上吃。要不人家又不去咱家裡吃飯,難道這情分不服?等會兒我去拿點酒,讓他和於波喝一氣。秋心也覺得是個好主意,笑著說妹妹:」你鬼點子就是多,我也看出於波在咱家裡拘束得慌,更別說牛傑了,兩家子事事也真多。「
秋心家的麥場在村子的西南角上,剛打出的鮮麥粒像沙丘似的堆在場中央。一大垛麥穰堆在場邊上,用葦席打起的看場屋坐北朝南,貓在麥聲場的一角。這兩天於波和牛傑一直住在這裡。本來牛傑約於波住到他家去的,但於波要給秋心家看場,牛傑也被吸引來,為此牛嫂把臉拉得老長。每天晚上,牛傑和於波點上根蚊草繩,乾脆躺在場邊的下筆麥穰垛上,仰面朝天,遠望星空,談天說地。這兩個在學校裡並沒多少共同語言的人,在校外倒成了知音,有啦不完的呱兒。說著說著他們自然說到了劉麗,於波問:「哎,你和劉麗真有那事?」牛傑反問:「你說呢?」於波把頭轉向牛傑:「你們之間的秘密,我怎麼知道?反正有人親眼看見你們接吻。」牛傑說:「天哪,再傳還不知傳成啥景了呢,怪不得女同學見了我就躲,像躲色狼似的。」於波問:「你為這個才退學的?」牛傑說:「也不全是,我覺著我考學無望,再在學校蹲兩年,也純屬浪費糧食,倒不如回來早幹點事,掙點錢花。」牛傑說完坐起來摸起褂子找煙抽。於波也坐起來,雖然他不會抽煙,但也接過牛傑遞過來的煙,隨後低頭在牛傑劃著的火柴頭上點著了。由於吸得過猛,於波一下子嗆得上不來氣。牛傑替他拍了幾下背,調侃地說:「你這個書獃子,抽煙喝酒都不會,不過可特別招引女生,說實話,在咱班上論相貌你是其貌不揚,但你是才子呀,只有才子才能配佳人,有那麼幾個自以為是絕代佳人的女生,可時刻為你準備著。」於波舔了一下煙蒂,捶他一拳:「你胡咧咧什麼?什麼才子佳人,別忘了我一直是被秋心壓著的,說實話,她真不該退學,梁老師為此難過了好長時間呢。」於波說完又用力猛吸了一口煙,而且還把煙霧吐成圈圈,很專業的樣子。牛傑斜了他一眼:「行啊,上道了嗨,哎,說實話秋心退學你是不是也傷心?」於波又用力吸口煙,牛傑藉著煙頭上的紅光,好像看見於波眼裡亮亮的。兩人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於波把一根煙吸盡了,將煙蒂扔進冒著清煙的蚊草繩裡。裊裊婷婷冒著清煙的蚊草繩象條粗大的灰蛇一樣彎曲在他們身旁,清香的草煙環繞著兩個人,熏跑了食人血的蚊子。於波又說話了:「牛傑,說實話,我真為秋心可惜,她那個成績考名牌大學是有把握的,但是看了她的家庭狀況,我又只胡歎息,相幫她,我無能為力,如果你喜歡她,你為何不幫她一把,讓她再復學將來考大學?」話還沒說完,牛傑又強上了,說:「哎,你自己對她有意思別往我身上扯,我是粗人,配不上你們這些高材生。不過,你有意思的話我可幫你給她透透信。」牛傑說這話時聲音有些粗了。於波伸手又向牛傑要了棵煙,等吸著了後說:「我他媽的自己都管不了自己,還拉別人下水?」牛傑為於波說出了粗話有些吃驚。於波說:「說實話,我現在和娘全靠姑姑支持著,我上學吃的用的全是我姑家的,你以為用人家的東西心裡好受呀?我是憋足了勁,人家用一分力我就用十分的力來學習,要不我沒臉見我娘和我姑。」於波又吸了一口煙說:「說實話,我對秋心既佩服又……可是有什麼用?我是百無一用的書獃子啊!」牛傑靜靜地聽著,於波又激動拉著說:「秋心性子軟,我真怕她這一輩子會被她父母給毀了,你看見沒有,套在她父母頭上的那根傳宗接代的枷鎖,現在已經套在秋心的脖子上了。她成了一頭牛,一頭只知低頭為父母拉車不知抬頭看路的牛。牛傑啊,我怕她哪一天會被她爹娘給賣了。她是個明知要進屠宰場也會溫溫順順要人套上繩子的主。」於波說得很沮喪。牛傑想跟他說實話,但他張了幾次嘴都嚥了回去,因為他還沒和秋心把那層窗戶紙捅開,兩人根本連那樣的話也還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