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9章 文 / 無聲
第29章
一出韓家門,坐在於波自行車後座的秋心放飛了自己,她不由自主地把於波當成了牛傑,她的手攬在了他的腰上。他的背似一堵牆,不但擋風,還出火。秋心回想著被牛傑接送上下班的日子,笑容浮上了臉,蹬車子的於波問她:「秋心,想什麼呢?」秋心嚇了一跳,但很快平靜下來。於波的眼睛又沒長在後腦勺上,她乾咳了兩聲:「沒想什麼。於波,說說你的大學吧,它是個什麼樣兒?你們怎麼學?」於波也笑了:「秋心,你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呢?那裡的樓很高,老師說的都是普通話,還有……」
於波跳下車子,回頭看著秋心,說:「還有很大的閱覽室,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那裡是知識的海洋,是才子的搖籃和家鄉,」於波越說越激動了,「秋心,那裡也該是你的家呀!」秋心紛亂的心緒被於波一下子扯直了,好像扯成了一條路,這條路本來鋪滿陽光,寬闊平坦一直通向前方,可是秋心在半路卻迷失了,她偏離了,下到溝裡去了。「於波,別說了。」騎出去走遠的秋果回頭喊著,「走哇,快回家,爹娘做好飯等著咱們呢。」聽著這樣的吆喝,秋心的心裡一熱,「回家,回家吧,家裡有父母和小弟弟。」笑容又艱難地回到她的臉上。
大年初二,老秋家又有了少有的熱鬧。秋嫂忙忙火火地弄了七八個菜,秋明亮和於波及秋家姊妹四個圍桌而坐。秋明亮問了於波娘的身體狀況。於波感激地看了秋心一眼,說:「我不在家,秋心每個星期都回去看我娘。她讓我娘覺得我還在讀高中一樣,每個星期天都有個盼頭。」秋明亮明白了女兒為什麼一個冬天都沒回趟家,他讚許地看了眼秋心。秋心起身幫母親包水餃去了。於波看著秋心笨重的身子,心裡一陣難受,端起酒盅一口喝上了,火辣辣的酒味壓住了心頭的酸楚。秋明亮又給他倒上一盅酒,於波以端起來一飲而盡。秋明亮搖晃著坐在膝上的狗狗,很滋潤地說:「狗狗,長大了要和你於波哥一樣有出息啊,念大學,長大學問。」秋心這工夫端過一盤熱氣騰騰的水餃,聽了父親的話心裡很難受。
她看著有些臉紅的於波,把水餃先放在他面前,說:「別喝了,快吃餃子,你真該讓大娘一塊來。」於波聽了這話放下酒盅。秋果、秋蘋麻利地去廚房端水餃去了。於波撥弄著水餃,說:「她去了我老娘家。」於波又笑笑,「其實我姥娘老爺早就去世了,娘說去娘家街上走走也權當回了娘家。」秋心接過秋蘋遞過來的水餃說:「哎呀,你怎麼不陪著她,路遠不遠?」這時秋嫂也端了水餃挨著丈夫坐下,接過狗狗餵著,說:「是呀,女人多大年紀也想娘家。娘家若是絕了後,以後連娘家門口也回不去了。」
秋嫂拍著狗狗,「別看這一點小東西,將來你們姐兒三還全仗他撐門面呢。」秋果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說什麼,看來她今天為了不破壞這個團圓氣氛還是忍住了自己想說的話。見於波也吃飽了,秋果隔著秋心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於波明白秋果是約他去看牛傑的窯廠。秋心明白他們的意思,心裡卻又惦念著於大娘,說:「於波,該去接大娘了吧?」於波體會到了秋心的細心,感激地說:「謝謝你盧著我娘。今天她去了一個乾姊妹家,也許現在正嘮的熱乎呢。」秋果又拉於波,秋嫂白了她一眼,說:「秋果,讓你於大哥喝點水。拽他幹什麼?」秋果白了娘一眼:「村裡有唱戲的,不去拉倒。」秋果自顧自地走了。出了門口,故意大聲自說自話:「牛哥,吃飯了?我去看戲呀。」
秋心於波聽了,兩人都加快了心跳。於波自然以看戲為由出去了。秋心坐著沒動,但耳朵卻很靈性地搜索著外面的聲音。秋果見於波被她騙出來,「咯咯」笑著:「兵不厭詐。走,牛哥在窯廠備下酒席正等著你呢。」於波說:「剛吃完飯,你想撐死我呀?」秋果嗔道:「誰讓你吃那麼多呀,早告訴你牛哥請客嘛。我乾爹還給你準備了紅包呢。」於波問:「秋果,我大爺身體還行吧?」秋果說:「行,壯著呢。」他倆邊走邊聊,出了村就看見牛傑在窯頂上走來走去,看見於波秋果他們,撒腿跑著迎上來:「你們怎麼才來?急死人了。」於波牛傑還是老見面方式,單手舉著一握,不過這次牛傑沒有把他扳倒,但於波還是感到了他手上的力量。牛傑問:「怎麼樣還能喝進去嗎?」於波說:「不行了,我臉都紅了。」
牛傑哪甘罷休,嚷道:「不行,今天不喝我不放你走。」三個人說說笑笑進了堂屋。坐在桌上的於希和笑瞇瞇地抽著煙袋,見於波進門跪下給他磕頭,忙說:免了免了,都大學生了,還來老一套。「可是於波還是磕了,並問:」「大爺,過年好。」於希和笑著從紮著布腰帶的襖裡掏出個紅包,說:「小子,給,壓歲錢。」於波後人推辭說:「不,大爺,我多大了,還要這個?」於大爺說:「你長多大也是我的孩子。」秋果也幫腔:「你有多大?能大過我乾爹?給你就要,別婆婆媽媽的好不好。」秋果替他接過紅包,在遞給於波時故意把紅包打開:「我要看看乾爹是不是偏心,哇,果然偏心呢。乾爹,你給他那麼多,比我的多好幾倍呢。」牛傑也納悶,於希和幾乎把他的工資全部給了於波。秋果本來是鬧著玩的,於希和一下子尷尬起來。於波紅著臉:「這錢我不能要。」
於大爺慈祥地說:「波兒,你上學得花錢,我留著也沒用。」秋果見他們這麼認真,反過頭來問於波:「混小子,別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等你大學畢了業,要加倍還我乾爹,不還我可不依。」牛傑插道:「行了行了,這是壓歲錢,你眼紅也不至於眼紅成這樣,等你嫁人的時候,於師傅一樣會給你更多壓箱子錢的。」秋果打了牛傑一下,嚷道:「死牛傑,你混說。」經他倆這麼一鬧,屋裡的僵局緩和了。落座後,於波問牛傑:「劉麗還好吧?」牛傑點了下頭:「好,要不她也要來的。」於波問:「怎麼,回娘家了?」牛傑笑著搖搖頭:,「不,她是大鬧娘家。」
本來牛傑一心掛念秋心,想在路上等著秋果回來問個准信,可是劉麗死拉硬拽讓他陪她回娘家。牛傑知道去她家也是自己的娘跟過去忙活,還不如不去,可是劉麗懷著孕怕生氣,他不得不將就。結果劉連成瞞著劉麗把他的第二個老婆兒子都接來過年。他以為劉麗出了嫁就不在乎這個家了,誰知劉麗看見繼母在家,頓時摔了提在手裡的酒瓶子,指著繼母的鼻子趕她走。劉連成自然呵斥她,劉麗哭鬧起來,牛嫂也半醋半酸的幫著兒媳說風涼話。剛坐熱板凳的繼母拉起兒子就走。
劉連成就往屋里拉,他們鬧得不可開交時,牛傑溜了。牛傑正說著,門被一腳踢開了,劉連成瞪著通紅的眼吼道:「你小子去把你老婆你娘快弄回家,你們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就不想嗎?」劉連成話音未落,外面哭天喊地地進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後面劉麗抓著把菜刀追著,女人跑進屋抱住劉連成不放,喊著:「連成,救救我,我們娘倆差點兒被她殺了。」劉連成劉連成看著氣勢洶洶追過來的劉麗,忙問老婆:「咱兒子呢?」老婆還來得及回答,劉麗就業殺過來了,劉連成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去喊:「你膽大包天!有能你就先劈了你老子!」劉麗舉著刀,看著緊緊抱著父親的女人,同時也發現了和牛傑站在一起的秋果,怒火偏偏碰上了醋水,她哭著大罵:「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女人,都是不要臉的!」就胡亂地輪起刀。
牛傑、於波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叫道:「劉麗,劉麗,你冷靜,冷靜……」劉麗摔開牛傑趴在於波的肩上哭了,邊哭邊說:「於波,他們都欺負我……」牛嫂功夫也追過來,小心地叫道:「麗兒、麗兒,小心孩子。」劉麗一聽,乾脆雙手亂擂肚皮,嚷道:「我乾脆把他打下來算了,省得讓人活活氣死。」牛嫂千哄萬勸才哄住劉麗,使眼色讓牛傑過來哄她回家。劉連成見女兒似乎把火勢轉移了對象,這才拉起一直抱著自己腰的女人,給她理了下遮住臉的亂髮,扶她坐到床沿上。女人剛一抬頭,一下子瞪大了雙眼,癱在地上,叫道:「爹!」劉連成扶起她,問:「臘梅,你嚇傻了,管誰叫爹啊?」女人顫抖的手指著一直低頭抽煙袋的於希和:「他是我爹。」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大家把目光都射向於希和。秋果看著不住吧嗒煙代的乾爹,屋裡被這旱煙的辣味充斥著。「你是罪有應得。」於希和從嘴裡抽出煙袋,擠出這麼一句話來,然後將煙鍋在鞋幫上磕了磕,站起來欲走。
叫臘梅的女人跪到他面前,哭道:「爹呀,女兒錯了,女兒對不起您,不該不聽您的話,現在有家不能歸,爹呀,您就原諒女兒吧,不要不認女兒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於希和有淚在眼裡轉,他心裡在說,女兒呀,老爹來這個村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想看你一眼嗎?沒想到你是這樣……於希和傷心又痛心,他終於扔掉煙袋,捧起女兒淚痕斑斑的臉,說:「臘梅,你這是何苦啊!爹的心疼啊……」臘梅頭拱父親的胸前,放聲大哭:「爹啊……」
事情的變化讓所有的人都驚驚訝。這個被劉麗趕出門的女人就是於希和的親生閨女。牛傑想起去接於希和的時候,於波娘好像說過他有個閨女,當時看他那傷心勁兒,還以為他的女兒死了。原來卻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