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6章 文 / 無聲
第46章
牛傑從於希和那裡得知窯廠上的事後,即沒生氣,也沒心疼。於希和不理解這個年輕人怎麼會這麼不珍惜自己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窯廠。他抽完一袋煙要走,牛傑留他吃飯。於希和把煙鍋往鞋幫子上磕磕,啥話沒說,背起一雙手走了。掛在煙桿上的煙包子像個鈴鐺似的在腰間來回悠蕩著。買菜回家的秋果見乾爹要走,把菜一甩,喊:「乾爹,乾爹!」秋果跑上去拽住他的衣角,問:「乾爹不要女兒了?」於希和抬眼看了一下秋果:「是你不要乾爹了,跑進這城裡,住上這小洋樓,還……」於希和瞥了一下秋果,那已顯山露水的腰身。秋果說:「乾爹,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我做也做了,家也回不去了,不這樣又能咋的?」
秋果見於希和臉色有些緩和,就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乾爹,留下吧,嘗嘗女兒炒的菜,給女兒出個好主意。牛傑還是挺尊重你的,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的出生。」於希和無奈地問:「那你想咋樣?,聽說劉麗跟鄉里的領導們都有一腿,牛傑想離婚也難上難呀。」於希和蹲下身子,用煙鍋在煙包裡裝煙,歎道:「唉,起先我怪你和牛傑,現在也不知道怪誰了。現在的年輕人把臉面不當回事,老不老,少不少的,牛傑他娘也不是個好東西!她……」
於希和想起牛嫂對閨女的凶像氣不打一處來,霍得站起來,看見牛傑就在他的身後,紫紅的臉膛越發黑了。於希和扭過頭,氣道:「我不管你們這些破事了,秋果你也別留我了,我看見你們心裡就添堵,我還是回於家旺清淨。」牛傑鐵青著臉看著於希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眼光像要跟他回家似的一直沒回來。秋果看了他一眼,知道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也沒吱聲,悄沒聲兒的回去了。
晚上,牛傑沒有回來。六子來找他要鋼材時,秋果才知道他沒去工地。她有些急了,和六子到他該去的地方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回家時,卻發現牛傑倒在沙發裡,醉得像爛泥,六子和秋果合力把他架到床上,他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人:「他媽的,韓得發,他在報復我。劉麗這婊子,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賤貨,呸……」牛傑的樣子讓秋果吃了一驚。等六子走後,他趕緊打了一個電話,問:「喂,事情發展的怎麼樣了?」對方嘿嘿笑了一陣:「韓得發正逼你姐姐離婚呢,小陳的肚子和你一樣唱起了空城計。韓得發的萬全之策只有讓小陳代替你姐姐的位置。」秋果說:「好,那好,咱們按計劃行事。」「好,一言為定!」對方掛了電話,秋果眉頭緊鎖。
水旺莊鄉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已經公佈了,劉麗一個星期沒來上班。她追到剛剛上任的縣計生委田主任的辦公室苦鬧,嚇得剛剛上任的田主主任不得不躲起來。後來門衛接到指示,阻攔她。誰知劉麗就在大街上喊叫,嚇得田主任趕忙把她請進縣裡最高級的飯店,和她抖了實底。劉麗知道這些幕後實情後,恨得咬牙切齒:「韓得發,不搞倒你,我就不姓劉!」
田主任看她這樣,暗暗害怕女人的歹毒,但他還是利用男人的聰明把劉麗的恨轉移了。這樣的結果自然是重修舊好,飯店的條件不錯,他們又把舊夢重溫,在這愛的滋潤中,劉麗又燃起了新的**。常言說的好,城裡有人好做官,有田大主任撐腰,我劉麗怕誰?一個星期後,劉麗又容光煥發地出現在辦公室裡。真是今非昔比,辦公室裡煥然一新,辦公桌、窗簾都換成了新的,連暖瓶也都是新的。嶄新的暖瓶外殼上赫然寫著三個紅字「計生辦」,好像生怕別的辦公室裡偷換去了。新官上任的季蘭更是派頭十足,齊耳的短髮已變成了青年頭,挺拔的小西服更顯得她精神抖擻。她一見劉麗,臉立刻板了:「劉副主任,一個星期不來上班,得有個原因吧?」「有。」劉麗朝桌上一扔包,坐到自己該坐的位置上,二郎腿一翹,歪頭看著季蘭說:「我出去找男人去了。」對這句話你無法反駁,季蘭知道她去找誰了,但又不好明說。她的男人在城裡,而且還包養了二奶,她出去找男人也合情合理。
季蘭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找著了嗎?」劉麗聽出來她的關心似乎也合情合理,自己一旦與田主任重修舊好,她還得巴結著自己呢,要不隨便一隻小鞋就讓她這個小主任穿一陣子的。劉麗故意賣了個關子,拿出自己的杯子,泡上一杯茶:「迎春樓的菜還真不錯,這些日子我都吃胖了。季主任,往後去城裡開會,別忘了讓田主任請客,你也去嘗嘗。」季蘭沒想到劉麗會這麼明目張膽地張揚她和田主任的關係,人一旦不要臉了,真是沒辦法了。季蘭掃了一眼辦公室裡的所有人員,說:「還不干緊下村,這次春季普查,誰包的村出現了問題就扣誰的工資。」人們呼啦啦地湧出去了,只剩下季蘭和劉麗時,季蘭換了一副陰陽怪氣的臉說:「劉副主任,以後注意點影響,有些事太張揚了不好。」
劉麗呸得一聲吐出了個茶葉棒,也現出一臉壞壞的笑:「咱們彼此彼此。」季蘭一聽這話,馬上嚴肅起來:「劉麗,想幹,咱倆抱成團好好幹,不想幹,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神。我去找王副書記,啊,不王書記王副書記已經提拔成書記了反映情況,你願去哪就去哪兒。」劉麗哈哈大笑起來:「行啊,季主任,如果計生辦離了我能行的話,那你就讓我走。」劉麗說著拿起了包。季半問:「你去那兒?」劉麗陰陽怪氣地說:「去找男人哪,他說過誰給我虧吃就跟他說。我被人趕出來了,不找他找誰?」季蘭氣得肚子鼓鼓的,但不得不強嚥下這口氣裝糊塗:「牛經理蓋大樓忙著呢,哪有工夫管你的事。」
劉麗回頭白了季蘭一眼:「不信啊,你等著。」劉麗抬腿就走。季蘭順道:「哎,別,別這樣,誰趕你走了?我正忙暈了頭,盼你也盼不來,才說了氣話。走,去我辦公室裡咱姐倆好好啦啦,咱計生辦可出新鮮事了,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就等你來拿個主意呢。」季蘭挽上劉麗去了原先韓得發的辦公室。倒是主任辦公室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季蘭給劉麗倒上水,拉近乎地說:「劉主任。」劉麗發現季蘭已經把那個副字去掉了,自己在心裡暗笑了一下,心想,人就是不能太軟弱了,如果不給她個下馬威,她還不知咋扎煞哩。劉麗喝了口水,叫季蘭講下去。「劉主任,你說我剛上任,咱辦公室裡就出了新鮮事,小陳非和秋心爭開了男人。當初訂婚時,她就眼饞過,沒想到她真把傻子當成了寶貝蛋了。」劉麗聽了吱吱地笑:「不是傻子寶貝,是他爸爸值錢。」季蘭一聽故意裝出正經相來:「劉主任,咱可不敢胡說,雖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早有人議論她和韓鄉長的關係了,但咱們可不能亂說。畢竟咱們和普通職工不一樣。」
劉麗也換了一副正經樣:「那是。咱們是鄉領導幹部,說話行事都得有個領導的樣兒。季主任,你放心,我劉麗從小生長在幹部家庭,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季蘭走近她,扶著她的肩說:「那你拿個主意,怎麼解決這個事?」劉麗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管得了誰?讓她們爭去好了。」離蘭說:「可是我怕影響不好。」季蘭是真不願意計生辦裡出亂子,而劉麗則是抱著越亂越好的心態。再說,她還盼著秋心自由後把牛傑放在秋果那裡的心再拉回來一半,讓她姐妹倆窩裡鬧。你們不是爭著為他生孩子嗎?那就生吧,我正等個合適的機會收拾你們呢,到時候不把秋果整死才怪呢。劉麗暗地裡發狠,嘴上卻說:「我去看看秋心。」
一冬一春,計生辦裡明爭暗鬥的硝煙不但沒妨礙秋心的工作與學習,反而給她創造了一個更安定的環境。好像她是一個多餘的人,不在任何一個幫派裡,對外來之事不聞不問。計生辦裡的人忙著爭權斗勢,工作也鬆懈了,秋心有了更充裕的學習時間。可是昨天夜裡隔壁馬秀英的慘叫讓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看了眼睡在床上的留香和嬌嬌,憐憫與憤怒一齊湧上心頭,她沒多想就闖進了公婆的房間。馬秀英只穿了條褲衩,頭髮被打散了,脊背上已經印上了許多紅印。韓得發聽見門響,回頭看見含淚的秋心,他扔了掃帚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出去了。
秋心跑上去,抱住瑟瑟發抖的馬秀英兩人哭成一團。從馬秀英斷斷續續的哭訴中,秋心聽明白了,韓得發這是殺雞給猴看。韓得發這是在逼老婆把秋心趕走。說實話現在馬秀英與秋心已是心貼心的母女情了,她們一起看護留香和嬌嬌。馬秀英對秋心充滿了感激,她暗暗觀察過許多次,秋心對留香照顧得非常細心,內外衣常洗常換,吃飯喝水也按時足量,就連夜裡留香蹬了被子,她都要起身給他蓋好。為了長時間觀察,馬秀英利用無人在家的時候,一點點兒把隔壁的牆上鑿了個洞,她這邊用一張地圖蓋住了,秋心那邊正好在他們的像框上邊,不顯眼,馬秀英白天夜裡只要踩著床頭,那邊什麼情況都看得仔細。現在,她已經好長時間不用這個洞了,她對秋心已是一百個放心。這孩子善良,就是自己死後,留香也不會受凍挨餓,雖然孫女不是親生的,但畢竟有人叫奶奶了,兒子真不真的也當上爸爸了,自己也沒白拉巴他一場。沒想到韓得發突然要把秋心趕走,馬秀英剛問為什麼,就招來一頓毒打。秋心給馬秀英把衣服取過來穿上,自己回屋定定地看著嬌嬌。她為自己的去處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