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9章 文 / 無聲
第59章
病房裡,秋明亮已經醒了。秋心和於波一左一右坐在床前,嬌嬌正吃著蛋糕。牛傑走進來時,秋明亮閉緊了雙目,滿臉痛苦的表情。牛傑知道他不願見自己,就把保溫桶放下,出去了。於波出來叫護士換藥時,牛傑拉住他,問:「你是怎麼回事?」於波掙脫了牛傑:「咱們兩人現在可以公平競爭了。」牛傑一聽明白了,他果然是針對秋心來的。他又一把拉住往病房裡走的於波,說:「我說的是你那位女同學,是怎麼回事?」於波說:「那是她的事,她愛調查別人的狀況,那是她的愛好。」牛傑說:「這麼說,你那同學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了?」於波沒接茬,他曾為劉靜的暗訪懊惱。若不是校長接了外甥女的電話,迫不及待地找他談話,他還不知道劉靜來過他的家。不過,他也借此機會向校長敞開了心扉,打開關閉了許久的大門,一旦開了是那樣敞亮,於波恨不得馬上見到秋心,把埋藏在心底的話向他所愛的人傾訴。於是,畢業典禮後他連夜返回家鄉。他怕再晚一步也許就沒機會了。還好,他來得正是時候,秋心需要他。牛傑從於波的目光中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他是那樣的堅決,進攻的態勢銳不可擋。
牛傑的心往下沉著,他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以為自己和秋心只需要辦個手續就可以團聚了,看來那是他一廂情願。這些天來,一有機會牛傑就對秋心表白自己打算,包括他們的婚後生活和對嬌嬌的培養教育等等,可以說在秋心未離婚前這些問題他就想了好多遍了,現在只需要秋心點頭就行了。可是秋心一直不說話,自始至終低著頭。在飯店裡那樣,回家時還是那樣,弄得牛傑一點情緒都沒有。他只好回憶過去,希望從記憶中再找回以往的激情。可是秋心就是不言語,兩人在一起時往往都是牛傑在說,秋心在聽。他把他們光屁股玩泥巴的事都說遍了,秋心愣沒插一句話,好像是他在表演單口相聲,而秋心只是聽眾。有時候,他想起在當年旅館時的粗魯,沒想到他這麼粗野的男人竟生出這麼可愛的孩子。他想起秋心當時的驚慌萬狀,想起那朵開放在床上的血花,就情不自禁地想擁抱她。可秋心總是拒絕:「不,不,咱們就這樣說說話吧,這樣很好。」他只好繼續說話,一直說得嘴上起泡。
如今很秋果又不見了,秋心又生分著,去醫院看看吧,秋明亮一見他就煩,還有一個於波也摻和進來。一想到這些,他肚子裡就窩火。媽的,老子現在說不定會雞飛蛋打。有時候,他無可奈何地走進酒店,打開酒瓶,卻又沒心思喝。於是乾脆出去駕車飛竄,想借此抖掉一身的穢氣。
這天,牛傑剛出門,於波就喊住他。牛傑現在是瞧著他就來氣,這小子那來那麼股強勁兒?憑著好好的女大學生不要,跑來和我掙女人。於波跳下自行車,說:「牛傑,秋叔今天出院了。他讓我來還你錢。」牛傑臉憋得通紅,問:「秋心呢?她怎麼不來?」於波說:「她陪秋叔回家了。」牛傑生氣了:「那……我女兒呢?」這下於波的臉也紅了,他透過鏡片的眼神似含了某種毒汁,盯得牛傑發怵:「你是要為這句話負法律責任的。」牛傑見捅著於波的痛處,嘿嘿一笑:「我的大律師,你們學法律的,不是提倡什麼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嗎?嬌嬌確實是我的女兒,不信就做dna試驗。」於波說:「這並不代表你是她的監護人!」於波生氣了,他把三千塊錢用力甩到牛傑面前:「別以為掙了兩個錢就為所欲為了。告訴你,秋心已經不愛你了!」牛傑也不示弱:「愛你了是嗎?那麼我到要看看你是怎樣從我手裡把她搶了去。」牛傑鑽進車裡直奔醫院。正像牛傑預料的一樣,醫生並沒有批准秋明亮出院,只是他交的錢用完了。於波還牛傑的錢還是於波找同學的父親借的。現在他又交了二千塊錢,告訴醫生用最好的藥。秋心抱著嬌嬌凝神看著他,牛傑看著她蒼白瘦峭的面龐,知道她輸血後沒得到好好調養,身子一直還很虛弱。心疼地走近她,說:「秋心,回家好嗎?這醫院不是孩子呆的地方,再說你也該好好補補身子。」秋心低垂下睫毛,問:「秋果呢,她怎麼一直沒來看爹。」牛傑說:「噢,她出差了,過些日子就回來。啊,你回家吧,我找人伺候你爹。」「不,不用。」秋心搖搖頭,滿臉愁容地轉身進了病房,走了兩步,她回轉身看著牛傑說:「我會慢慢還你的。」牛傑被這句話搞懵了,問:「你會慢慢還我什麼?錢?還是情?」牛傑看著她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雖然是大熱天,他還是感到心窩裡發涼。「牛哥。」牛傑聽見這甜甜的叫聲,仔細的看了一眼,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三丫頭秋蘋嗎?哪個不大就會燒火看孩子的小秋蘋現在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她有著像秋心一樣潔白的皮膚,和秋果一樣健美的身材,只是鼻樑上早早架了副眼鏡,使她又有幾分像於波,這讓他生氣。牛傑驚喜地叫道:「啊,小秋蘋長成大姑娘了。」秋蘋笑笑:「娘讓我來替姐姐,家裡割麥了,我割不動。」牛傑看著秋蘋手上的提包裡除了書還有幾包煎餅,說:「啊,看來秋蘋是挺用功的。」牛傑斜眼看著於波帶秋蘋進去,氣得直想把他拽出來揍一頓。
不大會兒工夫,秋心和於波帶著嬌嬌出來了,兩人似在爭執。秋心抱起牽在手裡的嬌嬌急急地走,於波追在身後。秋心生氣地盯著他:「於波,你回單位吧,再不走我真的生氣了。」於波爭辯:「我已經請過假了。」秋心說:「請了假也不行,工作要緊,再說這裡也用不了這麼多人。」於波還在堅持:「可這裡……人你身體弱,秋蘋又小……」秋心回身盯著他:「於波,你放心,我什麼事也能幹。你必須走,不走的話,今後我再也不理你了!」於波被秋心硬逼著回去了。秋心送他走出醫院大門,看著遠去的他笑了,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
秋心給嬌嬌要了塊棒棒糖,孩子懂事地往她嘴裡塞。秋心親了她一口:「媽媽不吃。」娘兩個塞到售票處買回家的車票。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嬌嬌從秋心懷中抽出來,秋心嚇了一跳,驚慌得差點叫出聲來。一看是牛傑,她張開的嘴才閉下了。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嬌嬌已經對牛傑不再陌生了,她在牛傑的大手中咯咯地笑著。牛傑把舉在手上的女兒攬進懷裡,在她腮上親了又親。嬌嬌嫌他的鬍子扎人,小手擋著臉。秋心發現牛傑這些天確實變瘦了,鬍子拉碴的臉上多了幾分憂鬱。他對秋心說:「咱回家吧。」不容秋心答應,他抱著嬌嬌上了車。周圍的人看見這個漂亮的少婦送走了一個男人,又來了一個,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她。秋心感到這目光裡的含意,不得不上了車,說:「牛傑,我得回老家。」牛傑說:「不用了,我已經安排人回去了。你家的活和於波家的活都有人幫著干。你就安心調養吧。」秋心心中慌亂,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再看牛傑的臉色,這些日子他也在受煎熬,於是只好先由他吧。
牛傑帶秋心和嬌嬌回到家,趁著她母女二人洗澡的工夫,牛傑做好了飯菜。吃飯時,嬌嬌爬到牛傑的膝上,讓他喂。秋心看著,不得不承認血緣的力量。嬌嬌從來也沒這樣對一個男人親過,是自己剝奪了她享受父愛的權力。秋心想到這裡有些難過,低頭喝湯時,發現自己的淚珠滴進了碗裡。牛傑抱著嬌嬌,柔情地勸抽泣的秋心:「好了,別傷心了。以後不會有人把咱們分開了。我會保護你們的,永遠不會有人再欺負你們了。」「牛哥——」秋心的內心疼痛被觸動了,啜泣得更厲害。嬌嬌不知到媽媽怎麼了,嚇得也淚珠抖擻著。牛傑把這對母女攬在懷裡,任她們哭泣。他知道她們忍受了太多的委屈,需要發洩。
「好感人的場面呢。女人的眼淚看來永遠是打擊男人的炮彈。」劉麗帶著計生辦的幾個人突然闖進來。秋心從牛傑懷裡抽出身來,看著劉麗眼裡射出的兩束凶凶的光。劉麗喊道:「牛傑,把懷了孕的秋果交出來,你可不要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有人告你生活作風不正派,無視計劃生育,讓秋果懷孕了,現在把她交出來!」牛傑看著現了真面目的劉麗,這才明白了她當時痛痛快快離婚的真正目的。牛傑說:「你別血口噴人,秋果她是一個姑娘家,你說這種話,不怕她告你嗎?」劉麗陰陽怪氣地冷笑道:「告我?我一沒偷漢,二沒養私孩子,國家的哪條法規定著逮捕一個計劃生育工作人員?」牛傑想起韓得發當面羞辱自己時的話,便用藐視的目光看著劉麗:「哼!別自己一腚屎沒擦乾淨,還專揀難聽的說。誰舉報的?說出來聽聽。」劉麗說:「這個我們得保密,這是上級的規定。」「你別上級下級的,好像你能代表了什麼似的。」劉麗揚起頭,高傲地說:「本人代表不了什麼,不過我現在就要你限期交出秋果,不然的話,一切後果由你自負。」劉麗說完又衝秋心看了一眼:「還有你爹,有人舉報他是假截扎,必須重新扎一次。今天下午必須回鄉計生辦檢查。」秋心一下子嚇白了臉。劉麗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看秋心:「抓緊呀,耽誤一天要罰款你是知道的,雖然你現在是財大氣粗,可現在是市裡調查咱們鄉的計劃生育情況,誰也別想矇混過關。」秋心確實被她後面這句話嚇得不輕,市裡動手搞調查,不可能針對她秋家一家。秋心隱隱約約地感到劉麗這一來不是針對秋家的計劃生育問題的,而是另有企圖。
秋心的預感沒錯。劉麗這一次光顧,表面上看是為清算計生的舊賬實際上是針對牛傑和她而來。當年劉麗之所以答應離婚放棄牛傑,是想待秋家姐妹打得不可開交時,自己再把牛傑栓回來。那樣牛傑會更珍惜自己對他的情分,可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抬起了腳,韓得發先搬起了磚頭,把她砸了個沒法立足。她既痛恨韓得發陰險,利用自己報復牛傑,更痛恨他放走秋心,讓自己賠了丈夫又折磨了自己。常言道有讓錢讓物的,沒有讓夫讓妻的,即使親姐妹也不行。可是,當時自己在韓得發引誘下,與他發生了關係,又向田主任投懷送抱,後來製造喝藥『自殺』的苦肉計。這一切都落了個自己受害,而韓得發卻漁翁得利。就是秋心秋果也撿了一引起便宜。尤其是秋果,她那個霸道勁,眼裡豈能容得下沙子?可她萬萬沒想到,她把這個丫頭估計錯了,如今他們姐妹倆相安無事,這真是在自己眼裡揉進一把沙子。此仇不報,妄為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