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67章 文 / 無聲
第67章
這個夜同樣使秋心難以入眠。她的心亂極了,她把女兒緊緊地攬進懷裡,生怕一鬆手就會被人搶了去一樣。現在的秋心很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兩位老人現在肯定也沒有睡意,可恨的秋水呀,你去了哪裡?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將來有一天你也做了父親,你就會明白做父母的心了。
將來……是呀,對誰來說都會有將來,可我的將來是什麼?如果真的和於波走在一起,有一天他和牛傑一樣問嬌嬌的問題,自己將會無地自容,那時候,後悔就晚了。那樣不只弄得自己生不如死,就連於波也會痛苦的,畢竟他不是嬌嬌的父親,也最清楚自己的過去,就是他有再大的胸懷,但是如果自己的過去影響了他的聲譽,影響了他的事業,自己用什麼來禰補?那樣自己才是到了萬劫不負的地步。到了那時侯,嬌嬌怎麼辦?那時她長大了,已經懂事了,她能承受這一切嗎?
秋心在心裡反覆地考慮著自己和於波的關係,但她考慮最多的還是嬌嬌。嬌嬌的將來會是什麼樣子呢?如果牛傑真的要她怎麼辦?事實上,嬌嬌就是他的女兒呀,他要是堅持要的話,自己將怎麼對付她。也許於波能幫自己,要不要找於波去問一問相關的法律?不,不能再去麻煩於波了,自己說什麼也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他是那樣好的人,於大娘在世的時候,對自己像對親生女兒一樣,她如果在世的話,一定會反對自己和於波的事情的。找個什麼機會回絕於波呢?他會不會接受?也許他會難過,但這難過是暫時的,只要他遇到可心的人,他就會忘掉自己,他的將來是光明的,自己不能把陰影帶給他。可是自己不找他,又有誰來幫自己呢?牛傑會放過我們嗎?如果孩子被牛傑要走了,我怎麼辦?孩子的奶奶怎麼辦?她是一刻也不願意離開嬌嬌的。如果嬌嬌被牛傑要走了,劉麗會容得下她嗎?
秋心的心焦慮得如在油鍋裡煎熬。她聽著隔壁的馬秀英也反來復去的睡不著。她知道她是看見到牛傑了,她在和自己一樣擔心著同一個問題。不過自己回來時,婆婆連問都沒問,是嬌嬌跑過來告訴她:「有個叔叔說他是我的爸爸。」秋心冷冷的說:「那是大人和小孩子鬧著玩的。」嬌嬌卻認真的說:「奶奶說那是壞人想騙小孩的。媽媽,大人騙小孩去幹什麼?又不能幹活,還得養活她。」秋心心煩意亂,她告訴嬌嬌:「誰的話都不要聽。」嬌嬌說:「我就聽奶奶和媽媽的,不過今下午見著的那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我在哪兒見過呢?媽媽,你和我想想。」秋心不知如何對答,只好哄女兒快睡覺。
夜已經很深了,秋心從窗口看著漫天的星星,她用手撫摸著脖子上的紐扣,紐扣的質地很光滑,但她覺得如有刺一般,扎得她心疼。
你需要的是消炎藥……你不能把傷口捂著……秋心回想著於波的話,在內心深處問著自己,我能不捂著嗎?我不捂著它,誰會接受它,那是怎樣醜陋的傷疤呀,它是見不的光的呀!世上那有這樣有效的消炎藥呀,它能把這疤痕去掉嗎?它已經深深地留在了自己的心上,這是個絕症,什麼藥也治不了它。這傷口也許只有到了自己死的那一天,才會被自己帶進棺材。
但願自己的傷疤不要牽連任何人,越是愛自己的人,自己就更不能去害他。其實,愛自己的人總有一天也會想起自己的傷疤的。就像牛傑,他不是自己青梅竹馬的人嗎?不就是他才揭了你最痛的傷處嗎?也是他給自己造成了這樣的痛苦。如果自己當初不是懷了他的孩子,也許自己早就解脫了,何苦遭受這樣多的痛苦。
秋心想起過去的事,傷心的淚就越過所有的阻擋,一發而不可收地湧了出來。她沒有動一動,就那麼任淚水湧流,剛才被牛傑那致命的一刀,秋心的心被刺得鮮血直冒,那血衝出心臟,漫過了體內所有的器官。鮮血所到之處,鼓漲得肢體由疼痛到麻木,等過一陣子,各處的神經都恢復了知覺,疼痛勁才回到肢體上來。秋心此時就是知覺回來的時候,往事像一條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把她吞沒了……
等東方那一片嫣紅象紅領巾一樣晃動的得東面的天空變成了孩子般生動的臉時,秋心感到那個孩子正朝自己笑。那笑是燦爛的,動人的,她覺的自己的身體像一片雲,輕飄飄地飛起來了,朝著那個孩子飛去。她甚至還感到了耳邊有彭彭的聲音,那是自己和朝霞碰撞的聲音嗎?啊,好像是,她還看見了碰出的火花呢。啊!離開了地球真好,不會再有人記得她了,她的過去隨著她的消失而煙消雲散了。想到這裡,秋心舒展開身子,像個仙女揚起身上的綵帶,悠悠地飛,緩緩地舞。突然,前面一朵黑雲彩擋住了去路,她看不到孩子那可愛的笑臉了,秋心想躲開黑雲時,黑雲裡突然伸出個人頭來,那是韓得發的笑臉,他的笑猙獰得讓人不寒而慄:「秋心,你去哪裡?別躲了,躲到哪裡我的影子也會跟著你的,我已經進入了你的身體,抓住了你的靈魂,你跑不掉的,哈哈……」
秋心大叫著:「不!你放開我……」就掙脫了韓得法的魔爪,但是她的身子由於用力過猛,已經從萬丈高的空中掉了下來,她大叫著醒了過來。汗水已經濕透了被子,眼前正有一張臉靠得很近,秋心又驚叫了一聲。那張臉上顯出了高興的神色,溫柔的眼睛裡蓄滿了喜及而泣的淚花,「嬌嬌。快來,你媽醒了。」
秋心認出是於波後,問:「我在哪裡?」嬌嬌已經撲到了她的面前:「媽媽,你嚇死我了,你在醫院了。你發燒了,都到了四十多度。是於叔叔送你來的。」秋心看著於波,於波也看著秋心:「你總算醒了,可把嬌嬌和韓嬸給嚇壞了,你怎麼發這麼高的燒呀!」於波把秋心頭下的枕頭墊高了一些。秋心感到自己的身子底下濕漉漉的,她無力地張了張口,抬手想撫摸一下女兒,但胳膊軟得像沒了筋骨。「哎,別動,手上還打著點滴哩。」於波輕輕摁著秋心的手腕,秋心對女兒說:「媽媽想喝口水。」嬌嬌激動地去捧水杯:「叔叔早就給你涼好了,不冷不熱正好喝。」於波再次把秋心的的頭墊得更高些,好讓她喝水方便一些。
秋心喝下了一大杯子水,於波問:「想不想吃東西?」秋心搖搖頭。於波心疼地看了她一眼:「你呀,病了也不看醫生,要不是牛傑告訴我,真的要出事了。發這麼高的燒,能把人給燒壞的。我真後悔昨天晚上沒去看看。」牛傑,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會病,難道他有先見之明?還是他知道他那些話對自己來說就是一劑致命的毒藥?秋心回想著牛傑昨晚上的話,心冷了下來,她不知道於波是不是有一天也會說那樣的話,但她知道,愛情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等他厭了,煩了,那愛的光環褪盡了,剩下的就是毫無遮攔的疤痕了。兩人生活久了,一不小心就會碰到這些傷疤的。秋心看著於波,心裡想著怎麼對她說出自己的打算。
「於波,你上班去吧,我沒事了。」於波責怪地看著秋心:「醫生說你的身子太虛了,秋水失蹤的事你咋不告訴我呀?哪兒有什麼小痞子,這些執法部門都知道。」「什麼?你是說秋水入了團伙了?」秋心翹起了腦袋。於波怕她著急,忙改口:「不是,我是說還是找公安部門的人幫忙找得快,你這麼沒頭沒腦的瞎找,怎麼可能找得到呢?」「於波,那就求你幫忙去公安部門報案吧,我看秋水沒交什麼好人。」「這是肯定的,不過,我先私下裡找幾個朋友幫幫忙,如果找到了,就不用興師動眾了,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先好好養病,沒個好身體什麼你也幹不了。嬌嬌,看好你媽媽,我去找人,你姥姥一會兒就來了。」秋心問:「我娘也來了?」「在送你去醫院的路上碰上的,她是去你家找你商量找秋水的事的,正好碰上你病了。」
於波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別著急,也許秋水就是逃學,別的先別多想,就是見了他也別問急了,現在他可正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階段,方法不當會起反作用的。」秋心點了一下頭,看見於波走出去,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門外傳來於波的聲音:「秋嬸,看好她,別讓她亂動。找秋水的事,你們就放心吧,我會辦好的。」「於波,你也吃一點飯吧。我買了好多呢,你從昨晚到現在連口水也沒喝呢。」「嬸,餓不著我,我什麼時候餓了我什麼時候吃就行了,你快和嬌嬌一塊兒吃,讓秋心多吃一點。」秋嫂答應著,端著早飯進來:「這孩子,真是個好孩子,你於大娘呀真是沒福,早早地走了,要不有這樣的好兒子,還不享大福?嬌嬌,來,快和媽媽一塊兒吃。」秋心趁母親沒注意,趕快把眼淚擦掉了。
桃花溝裡,六神無主的馬秀英在院子裡來回走著。今早上,天還沒亮,於波就來敲門。馬秀英翹了翹頭並沒起來開門的意思,她想看看秋心的行動,看她這一腳到底踩了幾條船。她想,看來留是留不住了,如果牛傑和她重歸於好,倒不如成全了她和於波,怎麼說於波他爹也是老頭子的戰友,再說,於波性子也軟,說什麼也不會撇下我這個孤老婆子不管。可是秋心並沒有開門的意思,看來是那個姓牛的小子亂了她的性,看昨晚上那個架式他們是又掛上勾了。
馬秀英有些看不起秋心了,她披衣下床給於波開了門。於波還有些怵馬秀英,不過看見她的臉色不是那麼難看,就大著膽子問:「韓嬸,秋心病了嗎?」馬秀英連連呸了三次:「你這孩子,大清早的就不會說句吉利話。她還沒起床呢,現在的年輕人,都好睡個懶覺。秋心,秋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