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72章 文 / 無聲
第72章
這個孩子看著他們父子倆一直在笑。秋明亮覺得有些難堪了,忙把小伙子讓進來:「孩子,大叔給你弄好吃的去。」秋水扯了一下父親的衣襟:「爹,人家是城裡人,不稀罕咱的東西,這兩天我花了人家好幾百塊錢呢,你快還人家。」「多少?」秋明亮吃驚地問。秋水斜眼看了看他的大哥,小伙子抬手向他伸了三根指頭。秋水回頭告訴父親:「三百。」「啊?你花這麼多錢幹什麼了?」秋水沒好氣的說:「吃了,外面的東西都貴,還人家這些還不一定夠呢。」小伙子笑笑:「大叔,要是有難處我就不要了,我走了。」
秋水一聽來人要走,嚇得抱住父親的雙腿:「爹,你快還人家,要不我就不在家裡了……」秋明亮無可奈何:「我什麼時候說不給人家了?我這就去拿。」秋水見父親進了屋子,忙伸手道:「大哥,快給我。」大哥把手一揚:「瞧你爹那個樣,你還忍心抽呀。」秋水固執的拉住小伙子的手:「哎呀,你別管,快給我。」「那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小伙子說完,秋水急急地說:「我爹說話算數,大哥,快點,我都受不了了。」「不行。」秋水只得朝屋裡沒命的大叫:「爹,快點,人家要趕車。」秋明亮抖抖擻擻地出來,把錢交給來人時說:「以後可別借給他錢了,我們莊戶人不比你們城裡人。」小伙子答應了一聲,說:「你看好你的兒子。」說完,接了錢就走。
秋水蒼蠅見血腥一樣沾著他,「大哥大哥……」地叫著追出了門,小伙子很不情願的把一包煙給了秋水。秋水接過來,馬上打火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的表情立刻舒坦了。
秋明亮擔心地看著兒子:「你都交了些什麼人?怎麼學會抽煙了?」秋水白父親一眼,「別老土了,城裡像我怎麼大的都包上女人了。」「啊!」秋明亮聽了兒子的話,吃驚非小,不過他回頭又偷偷的捂嘴笑了,現在的孩子懂事早,唉!連那個事都懂了,我可不能拿他當小孩子看了。看來得為他準備蓋房子娶媳婦的事了。
「臭小子,別的事不務,倒是這個事上猴急。怪不得不想上學了呢。」秋明亮笑瞇了雙眼對秋水說,「你在家哪兒也不興去,我去告訴你娘和你姐去。她們還急得上牆爬屋的呢。」秋水點了點頭,突然大叫:「別讓我姐來咱家啊。」秋明亮不解的問:「咋了?你大姐什麼時候為難過你?」「沒有,我……我不想讓她說我。」「哎呀傻小子,你姐要是知道你回來了,哪還捨得說你呀。」秋明亮嘿嘿笑著出了門,回身把門上了鎖。秋水聽見鎖門聲,叫著衝到門口大叫:「爹,你別所鎖我。」秋明亮隔著門說:「兒子,鎖上門你可以睡一覺了,爹去去就來。」
葛家莊的窯廠裡,那個從秋水家出來的小伙子鑽進了窯洞。這個被廢棄了的窯洞早已成了聚賭的地方。小伙子一進來就被劉明伸腳絆倒:「瘦猴,有東西了嗎?你就往裡鑽。」「有,沒有我敢進來嗎?老大,你給我找的這個主好像沒有什麼油水。」「什麼,剛吃飽了就嫌肉瘦了,告訴你,他老子沒什麼錢,他的兩個姐姐可都是有錢的主。不信?等著我一步一步地教你。」
於波把牛傑送回家後,劉麗大呼小叫地迎上來。醉著的牛傑抬抬眼皮看看於波:「看見了吧?像個話劇演員。」於波真不知道牛傑是真醉還是假醉。他說劉麗像話劇演員也確實貼切,那濃厚的艷妝和誇張的動作,於波以為她的精神有毛病呢,就有些怵她。劉麗聽見牛傑說她像演員,心裡比灌了蜜水還甜。她用軟軟的胖手拍了一下於波的肩頭,於波心裡一緊,心裡話,你們兩口子咋一樣的毛病。劉麗歡喜地在於波跟前轉了一圈:「於波,你看我老了沒有?剛才老牛說我什麼?」於波對劉麗的稱呼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以為劉麗是說牛傑的父親呢。
劉麗咯咯笑著,把染得焦黃的頭髮往後一甩,用蘭花指一點牛傑的額頭:「老牛就是他——人家都說我的年齡比他小十多歲呢。於波你說像嗎?他就是不注意保養,瞧他把臉曬的,像塊黑碳。於波,你說我長的像誰?人家都說我長的象鞏俐,性感……」
於波瞅著劉麗身上打顫的肥肉,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把牛傑往沙發上一放:「劉麗,你快倒點水給牛傑喝吧,我有事,得抓緊走了。」劉麗抓住於波的手腕:「不許走,好不容易見一面,今天我得露一手給你瞧瞧。」劉麗說著跑去給牛傑倒水了。於波覺得自己再不走的話,會被劉麗的媚態給弄吐了。於波也顧不得禮貌了,趁著劉麗倒水的空兒,從口袋裡掏出那卷錢,往牛傑身上一扔,回頭就跑。
仰身閉目倒在沙發上的牛傑笑得哧哧的,連沙發都被他的笑震得顫抖。於波扔在他身上的錢被抖到了地下。劉麗從裡間端出水來時不見了於波,回身看見牛傑捂著嘴笑成那個樣子,生氣撕打牛傑。尖尖的皮鞋頭把掉到地上的那一卷錢碰到了沙發底下。
牛傑忽一下坐起來,劉麗嚇了一跳,以為牛傑會還手,正準備要跑,看見牛傑陰沉的臉又忍俊不住嘿嘿嘿笑了。劉麗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生氣地大叫:「有什麼可笑的!」扔下一個傻笑的牛傑蹬蹬上樓去了。牛傑看了看劉麗的背影,心想,哪有你這樣的電影明星,把人家都嚇跑了。牛傑回想著於波被劉麗嚇跑時的樣子,乾脆放開喉嚨大笑起來……
於波從牛傑家出來,皮膚上那種跳雞皮疙瘩的感覺被風一吹倒是好了許多。他招手叫了一輛三輪車,直奔醫院。
於波真是後悔,要是不打牛傑那一拳自己就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如今不但秋水沒找到,也耽誤了照顧秋心。雖然秋嬸和嬌嬌在她身邊,但他不放心。從秋心發高燒時說的胡話裡,於波隱約聽出了她在叫牛傑。看來她的心中還沒有把他給忘掉。可惡的牛傑,你還那樣說她,你知道嗎?她在昏迷中叫的人還是你呀。這也是於波沒讓牛傑知道秋心住院了的原因。他不想讓他再攙合在他們兩人中間了,他要秋心徹底地忘掉過去,他要還原一個全新的秋心。
於波在心中暗暗為自己打氣,他知道秋心的苦處。昏迷中的秋心,那斷斷續續的話讓於波聽懂了,過去的事還在折磨著她。為什麼她突然間就病成那樣,為什麼她會那樣囈語不止地叨叨過去的事情?難道牛傑跟她說了什麼?於波隱約感到可能秋心這場病,與牛傑有關,要不他不會半夜裡跑到自己的宿舍去,告訴自己秋心可能病了的消息。
秋心在昏迷中,雖然說的話不連貫,但於波從她的喊叫中,和悲悲切切的哭訴中明白,還是過去的惡夢纏繞著她。自己給她的「療傷藥」為什麼沒起作用?於波心疼極了。他又一次暗下決心:我一定把你的傷醫好,連一點傷疤我也不讓它留下。
於波坐在三輪車裡邊走邊想,看來牛傑還沒忘掉秋心,從他的醉話裡聽得出,從他對劉麗的態度也看得出。看來牛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身邊有這麼個老婆,他不感到寂寞才怪哩。今天他說的話倒是真話,是呀,人這一輩子能遇上個自己中意的人真是不容易,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的後悔。於波正胡思亂想著,車停了下來,他看看是到了醫院了,就從車裡跳下來,付了錢,匆匆進了醫院。
可是等他到了病房時,卻發現病床上空了。於波以為自己走錯了病房,他走了出來看了看房號,沒錯呀。此時,正好碰見一個護士過來,他著急地問:「三號病床的病人呢?」「噢,你是她的家屬吧,她回家了。給你留了條,在床頭櫃上。」於波再進來時看見被壓在一塊橘子皮下面的紙條。於波拿起來,看到這樣的話:於波,秋水回家了,請你放心。我的燒也退了,非常感謝你的幫忙。你忙你的去吧,太麻煩你了。你給我墊交的醫藥費我放在枕頭底下了,請你拿好。再就是我把你衣服上的扣子給弄壞了,請你找個巧,對不起了。
於波看了這紙條,心突然一沉。秋心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變就變了呢?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於波驚慌地回憶著自己這兩天來的言行,沒覺出自己有錯,可是他又找不出秋心回絕自己的原因。於波覺得不對頭,心想,不是秋心發燒燒糊塗了吧?她怎麼和我客氣上了?不,自己走的時候,明明看見秋心已經完全沒事了,她怎麼會和我說這樣的話呢?於波思索著掀了掀枕頭,果然看見塞在枕頭下的一卷錢。在錢的裡邊捲著那顆被秋心從自己胸前咬下來的扣子。於波把扣子握在手裡,難過的差點掉下了眼淚。秋心,你幹嗎這樣折磨我,我可是一片真心呀。你曾那麼珍惜地把它用紅線穿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現在,你為什麼又把它摘了下來,把它晾在這裡。難道是馬秀英又橫加阻攔,還是秋嬸秋叔反對?於波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毫無頭緒地下了樓,坐在醫院門口黯然神傷。
就在這時,於波的手機響了,接通後傳來牛傑嘿嘿嘿的笑聲:「嘿嘿……怎麼樣老同學,沒嚇著你吧?」於波正心煩著,就沒好氣的說:「你老婆的神經病還沒好,你還得給她治療。」牛傑笑得更凶了:「笑話,她本來就沒有病,是她爹那老狐狸為了讓她逃脫法律的制裁,才打出了她有神經病的晃子。怎麼樣**官,那老鬼鑽法律空子的本事連你都自愧不如吧?人家就是有本事,閨女放了火老爹就能不讓她坐牢。」
於波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哼,恐怕你現在的本事比你老丈人還大呢。」「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呀,老同學,關鍵是咱的良心還沒壞到那個程度。」牛傑的口氣又恢復了他的玩世不恭。於波輕輕地歎了口氣:「牛傑,既然是一家人了,你就和劉麗好好談談,你別讓她閒著,得給她找點事做,你再讓她閒下去,恐怕她真要成神經病了。」「這麼說劉麗變成個二神經道是我的過錯了?」於波頭疼得厲害,就一手揉著太陽穴說:「牛傑,你今天裝醉就是讓我看看你老婆的樣子嗎?你是讓我體會一下你的苦衷是吧?你什麼意思,不會是又想離婚吧?牛傑我告訴你,我雖然懂法律,但我不會鑽法律的空子,也絕對不鑽!」牛傑聽了於波的話,說:「老同學,你想哪裡去了,我……」沒容牛傑說完,於波就打斷他的話:「牛傑,生活中人人都有苦衷。劉麗也不容易,你厚道一些,不要小題大做,我還有事,不跟你聊了。」「等等等等,你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在醫院裡?秋心得了什麼病?你快告訴我。」「什麼?你憑什麼還惦記秋心?你昨天對她幹了什麼?她昨夜差點就沒命了你知道嗎?你對她幹了什麼?你告訴我?你說,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