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19章 文 / 無聲

    第119章

    牛家的人男女老少全出動了，他們誰也沒有發現蹲在牆根底下的胖胖。今天他們兩個相約在公園裡見面，花兒也是生活在一個重組的家庭裡的孩子，相同的情況讓她和胖胖有了共同語言。上次秋心在網吧裡硬拉胖胖走了後，胖胖主動和嬌嬌一起去學校上晚自習了，秋心見他們倆一塊兒走很放心了。其實，胖胖和嬌嬌走了一段路後，就拐了彎，繼續回了網吧和花兒聊了起來。他告訴花兒自己剛才被後母給拉回去了。花兒說她討厭這樣做作的女人，她的後母就這樣，她爸爸在的時候裝得和自己很親，等爸爸一離開了，她的溫柔樣子立刻就變成了張牙舞爪狼的樣子。花兒給胖胖出了個主意，至於什麼主意，他們相約見了面再談。就這樣，他們兩個人今天同時逃學出來了，他們根本沒去網吧，而是在花團錦簇的公園裡，像成年人那樣談開了戀愛。花兒心血來潮，她說：「牛胖，反正家裡的人也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們離家出走好嗎？」胖胖被花兒的建議弄得興奮起來，他抱住花兒轉了幾個圈，說：「好，我們從此浪跡天涯，做個自由人，來無蹤去無影。」這兩個成長在特殊家庭裡的孩子，雖然在精神上都經歷過比別人多的變故，但在生存方面他們卻沒有經驗，花兒說：「咱們得弄筆錢，要不出去了，沒錢可不行。」就這樣，他們倆分頭行動，各自回家準備偷點家裡的錢，做為他們出走後的生活費。

    胖胖回家後，看見全家人都在飯廳裡，他貓腰貼著牆根走近窗戶下，躲在一叢冬青樹下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他知道自己一下午沒去上課，就是嬌嬌不告狀，老師也會告的。於是胖胖蹲在牆跟下聽見了秋心的話，也看見全家的人傾巢出動尋找自己的情況，這一發現讓胖胖準備出走的心猶豫了。他想，看樣子，我的後媽不像是裝的。花兒說，她的後媽在他爸面前一個樣他爸走了另一個樣，可是自己的後媽沒有這樣過啊，我把她閨女的飯藏在桌子底下時，我明明看見她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她肯定是看見飯就藏在桌子底下，為什麼她撒謊說她忘記帶了呢？聽她剛才的話也不像是在做戲啊？胖胖走進空無一人的家裡，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花兒家的電話。電話裡傳來的是個男人的聲音。胖胖嚇了一跳，他趕緊把電話掛了。但心臟的狂跳還是讓他不安，他趕緊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自己的房間裡，床上是嶄新的被褥，胖胖順手拉開了櫥門，裡面新添的幾件衣服掛在裡面，舊一點的都疊在下面的櫥窗裡。胖胖順手拿起了一件，再拿起了一件，件件都洗得乾乾淨淨，熨得整整齊齊。胖胖知道就是自己的媽媽在的時候都沒有做到這樣過。自己的親媽只顧打扮自己，對胖胖住的房間連整理也不整理，更別說給自己洗衣服了。媽媽沒來以前，奶奶還給自己洗過，可當媽媽和爸爸復婚後，奶奶媽媽就都不管自己了，他的衣服大多都是自己在學校裡洗的。到了寒暑假，爸爸給自己報個輔導班，自己就又有了玩的地方。那些辦班的人才不管你學不學習哩，你只要交了錢，做什麼也行。臨了，給你個滿分或者一個好的評語，把家長哄得高興，自己的腰包豐滿就行。那時候，胖胖就像個被風吹落的癟果兒，誰還來過問一下？

    胖胖把衣服一件件從衣櫥裡拽出來，嘴裡反覆地說：「誰讓你對我好？誰領你的情？別假惺惺的了。」胖胖正發作著，他在怪秋心的好，不是她的好，自己也就不這麼猶豫了，他會跑進爸爸的房間，撬開他的抽屜，拿走自己需要的錢。可是，現在，她的好擾亂了自己的心，她讓自己舉棋不定。胖胖正猶豫著，電話響了，胖胖趕緊跑到電話機旁拿起電話：「喂……」電話裡傳來花兒壓低了的嗓音：「胖胖，你弄到錢了嗎？」胖胖受她影響，也把聲音壓低了：「沒有，他們都出去找我了。」花兒說：「那不正好嗎？你動作要快，我這就往外走了。告訴你，我偷了我爸兩萬塊呢。」「啊！這麼多？那我是不是也要偷那麼多？」花兒說「當然，你是男的，只許比我多，不許比我少。少了我們怎麼瀟灑呀？」胖胖答應了，趕緊放下電話，奔向爸爸的房間。

    夜已經深了，秋心一家人疲憊地回了家。他們互相對望了一下，各自的表情告訴對方，他們一無所獲。沒去上晚自習的嬌嬌看了看媽媽擰成個疙瘩的眉頭，悄悄地伏在她的耳朵上說：「媽，胖胖可能在網戀。」「什麼？你怎麼知道？」嬌嬌發現全家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就埋怨媽媽：「你小點聲嘛，人家也是猜的。」牛傑看見她們娘倆的表情，知道嬌嬌可能知道些什麼，他對幾個累壞了的老人說：「你們都睡去吧，胖胖的事我們明天再說。」

    秋心也同意他們都去休息，四個老人互相攙扶著回房間睡覺去了。秋心和牛傑帶嬌嬌上了二樓，進了嬌嬌的房間。嬌嬌看他倆緊張的樣子，自己先心慌了，她說：「胖胖和我一個桌的時候，他老寫一個名字。」「什麼名字？」牛傑急切地問。嬌嬌看著爸爸的眼睛說：「這只是我的猜測，你找到了胖胖，你不許打他。」「好。」牛傑答應了嬌嬌，嬌嬌才說：「他老寫倆字——花兒。我想他一個男孩子不可能喜歡什麼花草的，這個花兒很像個網名，他也許是和這個花兒見面去了，我們要找到他，就必須弄清楚這個花兒是誰？她在哪裡？」牛傑聽了嬌嬌的推斷，把眼光轉向了秋心。秋心也茫然的看著他，雖然他們都有一定的文化，但他們對網絡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怎麼查這個花兒啊？嬌嬌說：「你們別犯愁，我去網吧查查看。」秋心看著嬌兒：「你也會上網？」嬌嬌說：「我們都學過的。」秋心擔心地說：「你不會……」牛傑打斷了秋心的話：「咱們的嬌嬌是個懂事的孩子，爸爸陪你去好嗎？」牛傑的話音未落，他們家的電話響了。牛傑趕緊抓起了電話，電話是劉雲打過來的：「喂，牛傑嗎？你趕快來學校一趟，胖胖出事了。」「啊？劉雲，胖胖出什麼事了？什麼？什麼？！」秋心和嬌嬌一左一右圍在牛傑的身旁，電話的聲音已經聽的很清楚了，劉雲說：「我讓你們給害死了，我今年的先進是泡湯了，你的兒子拐了人家的小女孩跑了！人家家長告到了學校，你說我的臉往哪裡擱呀？」「啊！」牛傑大吃一驚，他回頭看了看秋心，她也吃驚非小。牛傑問：「劉雲，你放心，這小子就是跑到天邊我也把他給你抓回來，然後任你發落！」電話裡劉雲苦笑不得地說：「不用你抓了，他們都在校長的辦公室裡了。你盡快地來就好了，看看怎麼處理好。」

    牛傑放下了電話，嘴裡罵著：「這個兔崽子，看我怎麼收拾你！」秋心趕緊跑到他們的臥室給牛傑拿件衣服，她進了房間後，驚地呀了一聲。牛傑和嬌嬌跑了進去。牛傑發現自己的保險櫃被打開了，裡面剛剛貸來的款已經不翼而飛了。牛傑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兔崽子，他竟然偷到老子的頭上來了。」秋心說：「你先別急，別冤枉了孩子。」牛傑說：「不是他幹的我連牛都不姓了！」秋心邊幫牛傑把外套套在身上邊說：「就是胖胖拿了你也別動粗，孩子需要慢慢教育。嬌嬌，你哥哥有下落了，不用著急了，你快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嬌嬌知道自己躺下也睡不著，但為了讓媽媽塌實些，她答應一聲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學校裡，校長的面沉似水。劉雲的眼睛裡已經含滿了委屈的眼淚。她帶的班級可是全校最好的班級，她教的學生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她覺得自己的先進丟了不要緊，可是把學校的名譽給毀了，自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女方的家長已經堅持要把牛胖告上法庭，這樣不但牛胖的前途完了，學校也會名譽掃地。劉雲盼著牛傑趕快出現，盡量扭轉這個局面。

    牛傑和秋心氣喘吁吁地跑進校長的辦公室時，劉雲的眼淚嘩一下流了下來：「你們可來了，你看。」牛傑看到胖胖和一個穿著入時的女孩還坐在辦公室的角落裡，兩個人的頭都耷拉著。他們的旁邊坐了一對怒氣沖沖的夫婦，看樣子是小女孩的家長。牛傑搓了搓手，對方的男人已經把不友好的目光投向了牛傑。牛傑朝人家笑了笑：「對不起啊，讓你們受驚了。」男人哼了一聲：「你們怎麼生出這樣的兒子？他本事不小啊，連人帶錢都要騙。你們家是不是就靠你兒子的騙術來養活人啊？」牛傑被這個男人的話惹急了，他的臉憋得通紅，但秋心拉了他一下，說：「這位大哥，孩子犯了錯我們做家長的都有責任，孩子離家出走我們做家長的都是一樣的心情。我的孩子剛轉過來不久，學校和老師不應該承擔責任。依我看，咱們回家好好跟孩子啦啦，看他們怎麼說。如果你們覺得問題嚴重的話，你們就起訴我們這當父母的，咱們不要打擾校長和老師休息，好嗎？」

    男人看了眼秋心說：「你沒必要討好校長和老師，你兒子的情況連他們說了也不算，他們沒責任那我們有責任啊？」「是！」秋心堅決而又迅速的接過了男人的話。男人生氣的站了起來，這時，叫花兒的女孩把頭抬了起來，她看著秋心，秋心也看見了她的目光。這個孩子長得並不漂亮，是什麼吸引了胖胖呢？秋心在心裡迅速地考慮著這個問題。她看見坐在一邊板著面孔一言不發的女人，看她的年齡比女孩大不了多少，看到這情景就知道孩子是生活在什麼環境裡了，難道是他們共同的經歷讓他們彼此的心找到了各自的安慰？秋心看見花兒的父親在向自己咆哮：「有你這樣的母親嗎？你這是縱容自己的孩子犯罪！就憑你的態度，我也要告你的兒子！」秋心說：「你告我吧，我的兒子走上這條路完全是因為我這個母親的原因，孩子太孤獨了，我謝謝你的女兒給了他心靈上的安慰。」秋心說到這裡，她走近了花兒，花兒的目光迎接著秋心那發自內心裡的、帶了母愛成分的目光：「孩子，謝謝你，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和我也交個朋友好嗎？我不是胖胖的親媽，他的想法我一點也不知道，你幫幫我，讓我和他能成為心連心的母子好嗎？我知道，你們離家出走不是目的，你們確少關愛，讓我們一起來互愛好嗎？」花兒被秋心那發自肺腑的話語感動得熱淚迎眶，她拉住秋心伸向自己的手，然後把秋心拉到自己的爸爸面前：「爸爸，這是牛胖的後媽，你再看看我的後媽，她能和人家比嗎？爸爸，你還告人家，是我騙牛胖的，你看。」花兒鬆開了秋心的手，回到牛胖的跟前，把一個背包打開來，裡面全是花花綠綠的票子。花兒的後母見了，立刻大叫起來：「好啊你，你說你平時不怎麼給他零錢花，你說！這錢她是從哪裡來的？你說啊！」花兒的父親回答不上來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女兒。女兒的眼睛裡立刻含滿了淚水：「爸爸，這錢是牛胖偷他爸爸的，不是我們家的。我們家的錢只有這個女人能花，我拿走的那些錢還是我的親媽留給我的，我捨不得花，我……」花兒說到這裡眼淚滾落了下來。她繼續說：「我想我的親媽，她現在在哪裡？我要找她，我沒足夠的膽量去找她，所以，我拉了牛胖和我一起去。爸，是我騙了人家，人家應該告我才對！」胖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花兒撇下驚得目瞪口呆的父親，把臉轉向了牛胖：「牛胖，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你回家吧，你的後媽是個好人。」胖胖看見花兒的淚水，心疼地說：「你不是說我們要一起流浪嗎？你怎麼又變卦了呢？」花兒說：「不，我沒跟你說實話，我只想找我媽，她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她還要不要我，我也不知道。她被我爸給拋棄了，她又把我拋棄了……媽媽呀！你在哪裡呀？」花兒已經哭得蹲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