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22章 文 / 無聲
第122章
牛傑拍了拍六子的肩頭說:「我不想吃,你和嫂子先吃吧。啊,對了,明天讓嫂子把伙食搞得好一些,大伙夠累的。」六子說:「好,我們的人都好辦,就是聘來的技術員難伺候,不是嫌這不好,就是嫌那不濟,你嫂子都伺候夠了。」牛傑說:「不行,他們是我們的招牌,難伺候也要伺候著,以後打翻身仗還靠他們哩。」牛傑的話六子也明白,但現在的人都是勢利眼,雖然你攬不到活也照樣發給他們錢,但他們的牢騷還是不斷。依六子的話,就把他們從公司裡趕出去,讓他們再到別的公司裡轉轉,看別的公司是不是也這麼仗義,好像離了他們地球就不轉了一樣。
六子看著牛傑邊抽煙邊往外走的樣子,心裡也是替他著急。他緊趕了兩步追上牛傑:「要不,咱們找個人給指點指點?聽說有個叫老郝的人,他能掐會算,你發什麼財他都能算的准。」牛傑笑了笑說:「不用別人算,我就會。」六子認真地問:「真的啊?」牛傑煩躁地把手揚了揚:「你快回去吃飯吧。」六子瞧見牛傑的樣子,自己哪還有吃飯的心情,他追在牛傑的屁股後面走了兩步:「要不——我們就再回老家?」牛傑回頭拿眼睛瞪著六子:「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就不信我牛傑在這從小就敬仰的北京城裡站不住腳!」六子聽了牛傑的話信以為真,他的臉色立刻好了起來。牛傑說:「還不快回去吃飯?」「那你呢?」六子問。牛傑說:「有個人要約我喝酒,你們就不用等了,我去會會這個朋友。」六子高興了,他說:「會朋友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嗎。你去吧,我會照看好工地的。」牛傑點了下頭,自顧自地走了。
其實牛傑沒有什麼朋友要請他喝酒,他那樣說不過是為了安慰六子。這個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對自己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他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心事來。如果連自己都發愁的話,那大伙的情緒會更低落的。牛傑明白,幹活和打仗一樣,沒了精神那活就幹不漂亮。活幹不漂亮,那在這京都裡就很難紮下根。人活一口氣啊,我牛傑什麼時候退縮過,就是被老季家整得差點垮了台的時候也沒有,自己不是也爬了起來了嗎?韓信都能忍胯下之辱,何況我一個莊戶孩子。我大不了在破點血本,活動一下,自己拿著豬頭還愁找不到廟門嗎?可是,牛傑愁的正是找不到管用的廟門,他已經不止一次的碰釘子了。
牛傑走到一個小酒館時自己還真想喝點酒,他扔了煙頭,想都沒想就進去了。人的機遇是無處不在的,牛傑走進小酒館的時候,什麼也沒想,就想喝幾口酒解解悶。可是酒喝了沒幾口,他就聽見臨坐的兩個人說:「這個活咱不能攬,出的價太低了。」「這個孫經理啊吃黑吃慣了,他是嫌咱們給他的回扣少了。」「嫌少?哼,我還不幹了呢?有能耐他去找比我們更便宜的公司干去。瞧他那點出息,還想開超市掙大錢,這樣小氣的人,能掙到錢才怪了哩。」另一個人說:「你別小瞧了他,這個傢伙也稱的上個款兒了,畢竟他起步早,錢他是早賺起來了。」「他不就是靠個早字嗎?把他擱現在這個時候和咱們比比看?什麼鳥人,有好質量還不出好價錢。還老鄉哩,人家說的還真不錯,老鄉見老鄉,背後給一槍。我這回就不受他擺佈了,看他十月一怎麼開張。」
牛傑磨蹭到他們喝完了酒,才跟在他們的身後出來了,他看見那個工頭上了車走了,另一個人還在路邊等車。牛傑把一棵煙遞了過去:「聽你的口音也是山東人吧?」等車的人接過了煙說:「是啊,這郊區搭個車都不現成。」牛傑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咱們是老鄉哎,來,認識一下,我是祥龍公司的牛傑。給,我的名片。」牛傑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對方接過去看了看,馬上說:「原來是牛大經理啊,失敬失敬,我是……」牛傑看他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什麼東西來,就說:「老兄的片子沒帶在身上的話,就給我留個電話吧。以後還仰仗老兄多關照哩。」「啊,好,我姓潘,潘金蓮的潘。」牛傑心裡話,什麼好人啊,還拿她的姓氏來炫耀。但他嘴上說:「啊,知道了,潘老闆。如果有空的話,歡迎常到我的公司裡坐坐。親戚朋友有個什麼小工程也別花錢請人,我派個人去就給你幹了。」老潘一聽就看出來這人是剛出來混的雛,說話就看出來是個實在人,也許能從他身上撈一把,就說:「好說,那我要是個給你們攬了活你怎麼說?」牛傑把手朝他一伸,老潘知道這是老家的把戲——摸裉子。老潘嘿嘿一笑,心的話你還會這一手,這都是我在老家做牲口經紀時撂下的買賣了,那個時候時興這個,當著眾多的人不好討價還價,買方和賣方都把手伸到自己的襖袖子裡較量一番,自己也就在和這討價還價中得些好處。
現在,連老家的人也不大會用這一手了,這個年輕的經理會用這一手倒是新鮮。牛傑經過這一手已經看出他是靠什麼吃飯的人了,他頂看不上這樣的人。不過少了這樣的人也就像那河溝了少了那過河的橋樑一樣,他這兩頭跑腿的活弄好了,比出大力的都賺錢。看見老潘這麼熟練地運用這幾乎失傳了的討價還價法,牛傑盡量讓他滿意。現在的情況就是不賺錢的活,他也得攬,要不大家的勁就散了。牛傑和老潘在手指上擺扯了一會兒,兩人心中已經都有了數,牛傑說了聲:「好,就這樣,再見老鄉。」老潘也高興的說:「再見。」他一直看到牛傑的身影消失在黑影裡,才高興地跳了起來:「耶,我要發財了!」
「老家燒烤」店是一個山東人開辦的,於波偶然的來過這裡一次,發現這裡確實有老家的風格。老闆不但為山東老鄉提供了品嚐家鄉飯菜的機會,還特別照顧老鄉。她規定凡是山東老鄉來這裡吃飯的,一律打七折。由於這裡的口味適合山東人,老闆又對老鄉這樣照顧,所以來這裡吃飯的老鄉越來越多。就這樣,於波也是在老鄉的推薦下來這到家店的。這一吃可就吃上癮了,只要是有應酬,他就愛來這裡。他知道牛傑愛吃燒烤之類的東西,所以今天他特意把他也帶了來。
牛傑一進這家店,立刻被這裡的裝修給吸引住了。這裡的花草全是真草實料,那股清香是別的店裡的化學香料所不能及的。進了這家店,他好像走進了田間地頭,聞到了地頭上那野花青草的味道,這是任何香料都模仿不了的味道,這樣的香氣清淡自然潤人肺腑。就算嗅覺不怎麼靈敏的人只要走進這家店,也會立刻被這樣的香味吸引。這種似有若無的清香漂浮在這樣的大都市裡,真算是一枝奇葩了,虧這家的老闆想的出來。人只要聞到了這樣的味道,不管你的心情有多糟,胃口有多壞,那蜷縮的心立刻會像早上的喇叭花一樣,沾花帶露的展放開來了!牛傑此時被秋蘋搞壞的心情已經被這花香完全趕跑了。他興奮得像個孩子,這兒摸摸,那兒看看。於波說:「行了,別少見多怪了,走,上二樓雅座。」
牛傑伸手阻止了服務生:「不,就在這大廳了,我在這裡就好像在家裡的地頭上一樣。啊,對了,和你們的老闆說說,把這櫃檯換成土檯子的,就照老家的地堰壘,讓地堰上趴上些豆角秧之類的植物,再栽上些蚊草、石竹什麼的,那就更好了。服務生笑了:「我們老闆正準備這樣搞哩,就是沒抽出時間來安排。老闆現在被她病了的父親纏得一點時間也沒有,她不把老爺子伺候午休了,她連家門也出不來。」牛傑說:「這好辦,你們老闆來的時候,你告訴她,就說有家公司很喜歡她的這一套裝修風格,他們要免費給她弄個土堰巴台,讓這老家燒烤更有老家味。」
服務生笑應了一聲,把個菜單遞了過來,於波說:「不用點了。還是老一套。」看來於波是經常來這裡吃飯的,他帶牛傑找了個靠窗子的地方坐下。牛傑還讚不絕口地誇著這家老闆的創意新穎。於波說:「你還不知道更新穎的哩,這家老闆對山東老家的客人都是七折收費。愛喝白乾酒的,她還免費供應哩。」「是嗎?這人夠義氣的!抽空我說什麼也得認識認識她。」
就在牛傑和於波說話的工夫,服務生把一盤黃橙橙的東西端了上來,牛傑問:「這是什麼?」服務生剛要回答,於波用手勢制止了他。服務生笑了笑,把一把小鐵錘放到了於波的面前,於波把錘子往牛傑面前一推:「請吧,這是你的最愛。」牛傑看了看於波,驚訝地說:「不會是叫花**?」於波笑了:「不是的話,我還帶你來嗎?」牛傑驚喜地跳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小時侯在老家跟老輩們學來的土法子吃法,現在登上了大雅之堂了!這糊上泥巴燒著吃的雞,他可好多年沒吃到了。牛傑興奮的拿起了錘子,輕輕的在那焦黃的泥團上敲了一下。泥團「叭」一聲裂開了,變成了完整的兩個泥碗。一鼓誘人的奇香,從那張黑綠色的荷葉包裹著的雞體的包裹裡撲鼻而來。牛傑的鼻子吸了吸,口水差點流了下來,嘴巴呵了一聲,兩手並用地把荷葉扯開。那盤結實的雞身上還貼了一層帶梗的花椒葉。牛傑瞇細了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陶醉在了這沁人心脾的香氣中:「呵,這哪能叫叫花雞呀,乾脆就叫花椒雞好了。」說著就不客氣地撕下了條雞腿咬了一口。於波一直笑望著牛傑,單見牛傑的小眼睛立刻瞪起來,那眼睛裡的亮度在告訴別人——他有多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