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28章 文 / 無聲
第128章
不是牛傑對燒烤店裡的美味流連忘返，他實在是想再看一眼一個人。這個人把他的心給挖走了。他時不時的把手向胸口捂一捂，胸口上那硬邦邦的金鎖在告訴他：不可能啊，人死不能復生。莫非這世上就真有長得這樣相像的人？牛傑手裡握著金鎖，回憶著剛才在飯局上的情景。
由於牛傑上午剛來這家燒烤店吃過的原因，他一進門服務生就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您好。我們的老闆來了，我把您的意見跟她說了，她也說這意見好。我們的老闆說，你再來的時候，給您免費，她還要當面請教您請教您呢。」牛傑說：「好啊，看來你的老闆也是個痛快人。好，你去叫吧。就說，她的飯我免費吃，她的活我也免費干！但有一樣，要把我們給她裝修的所有的店面都寫上我們公司的名字。」服務生答應一聲上樓去了。牛傑帶領老潘和那個姓黃的經理也上了二樓雅座。
他們剛一落座，黃經理就說：「都說南方人會做買賣，我看咱們山東人也精明的很吶，牛經理看上去是大方，可再細算算，這廣告效益要比那幾個死工錢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呢。精明，精明得很吶。」老潘也說：「不光是精明，我們這老鄉可講義氣了，您的工程找他就對了。」黃經理沉吟了一會兒說：「那我們的價錢是不是再降一降呢？」牛傑哈哈笑了，他看著黃經理說：「你以為你的工程我還賺錢嗎？我樂意干，一是我的公司剛剛進京，還沒有什麼活幹，閒著也是閒著，就給你幫個忙。二呢我們是老鄉，我幫你的忙，以後你也得幫我的忙，你老兄進京早，熟人多，往後小弟還得仰仗你多扶持扶持，把我們的公司介紹給你所認識的朋友，那我這個忙就算沒白幫了。您要再殺價的話，那我總不能賠錢賺個吆喝吧？你別看我免費給人家這家燒烤店裝修，他這家店裝修起來花費不大，而且我也看好了的此店的宣傳效果。這家店光在北京就有好幾家連鎖店哩，聽服務生說，他們準備要把連鎖店推向全國各個城市。你想，這個宣傳面有多大，免費給干也值啊！」黃經理聽了牛傑的話，知道再降價是不可能了，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老潘生怕到口的肥肉又要飛了，趕快打圓場：「牛經理說的也對，黃經理的話也不無道理，誰讓我們是老鄉哩。常言說的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
就在他們說話間，聽見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傳來。服務生頭前把門給打開了，牛傑和老潘他們一齊把目光投向了進來的人身上。
來人穿一身絳紅色的西服套裙，配了一雙紅色的皮鞋，那高高挽起的發鬏，像個鳥窩一樣穩穩的盤踞在她的頭頂。那雙盛滿笑意的大眼睛讓人看了，不由自主的就想把自己的眼睛往大裡瞪。老潘和黃經理都被這牡丹花一樣老闆娘給震住了。
牛傑看見了此人時，呼啦一下從椅子背上翻了過去。老潘見他出了醜，連忙過來拉他起來。牛傑把老潘的手摔開，三步兩步衝向前，張口叫出：「秋果！」
進來人也被他們驚得不輕，不過這女老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她的驚訝只在臉上停留了幾秒鐘，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她禮貌地伸出手，先把愣怔雞一樣的牛傑的手握住：「對不起，您可能認錯人了。」牛傑被人家這一弄，立刻收回了自己直視著人家的眼神。女老闆隨後和老潘他們都一一打了招呼，就一刻也沒停留的轉身出去了。
牛傑跟在她的身後走了幾步，服務生攔住他說：「先生，您留步吧。」牛傑不好再跟下去了，他看見女老闆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才想起自己是和人家有業務要談的。他不死心的對服務生說：「我還沒和她談吶，她怎麼就走人了？」服務生說：「先生您就知足吧，我們老闆要不是看在您是她老鄉的份上，她早就出手了。您不知道，曾經有過一個喝醉了的人輕薄我們老闆，她一個人就把那個傢伙給收拾到醫院裡去了。」牛傑聽了這話，語氣立刻重了起來：「她不是秋果又能是誰？」牛傑扒拉開服務生朝女老闆的辦公室追去。服務生說：「你這個人，這麼不知道好歹，您非得找打是吧？」老潘生怕到嘴邊上的美味泡湯，就趕緊地拉牛傑進來：「你快別說什麼了，人家黃經理都笑話你了。」牛傑還不死心的問服務生：「你家老闆她叫什麼？」服務生說：「我們老闆姓安，叫安國。」牛傑重複著服務生的話：姓安，叫安國。安國秋果，一字之差嗎？難道世上真有長得這樣相像的人嗎？」牛傑叨叨著進了雅座，老潘和李經理被他的樣子弄地哈哈大笑了起來，老潘說：「兄弟，熬不住了的話，飯後我帶你去個地方，包你滿意。黃經理，這麼樣，再讓牛經理出出血，咱們也瀟灑瀟灑去。」黃經理說：「你們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呢。牛經理，把魂收回來吧。我們還沒談正經事呢。」
牛傑哪還有心思談正經事啊！他胡亂地應付著人家，價格又讓黃經理給壓下來了不少。老潘見他們談的差不多了，趕緊讓服務生上全了菜，老潘就急不可待的舉起了筷子。牛傑還處在愕然中。黃經理見他這樣，就說：「牛經理，我看在老鄉的份上說你一句，你這樣可不好，這個女人長得是不錯，但此人憑我的眼力來看，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你看見了嗎？人家那氣質，還有那資質，是我們這樣的人絕對高攀不上的。你以為還是在你那小縣城裡啊！老闆娘摸也摸的，玩笑可以開成真的。我告訴你，這是在天子腳下，我們是外來戶。得看著人家的臉色行事的。這個女人，我雖然不知其底細，但她如果沒有嫁人的話，起碼她的情人也是個部廳級的人物，要不在北京開不起這麼大規模的飯店。」
牛傑想分辯一下，可是又怕越描越黑，就乾脆把話嚥了回去。他見菜和酒都上來了，就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來，我今天要好好的請二位老鄉多喝幾杯。出門在外，才知道老鄉的情誼，來，我敬你們。」牛傑把酒喝得很猛，他心裡老嘀咕不停，這個安國怎麼長得這樣像秋果？況且秋果曾經說過將來要開怎麼一家燒烤店來著，難道……
牛傑的心思不在人家黃經理的身上，黃經理見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喝了幾杯酒後，就匆忙告辭走了。老潘吃飽喝足了，一心想把自己今天得的好處和他的情人分享分享，也起身走了。桌子上就剩下牛傑一個人了，他最後喝的人家服務生都不敢給他上酒了。牛傑生氣了，他拍著桌子大叫：「老子不白喝你們的酒！拿酒來，要不，我就砸了你們的燒烤店！」服務生被他嚇跑了，他醉倒在桌子上，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了他挽起袖子的胳膊上。
服務生過來拉他時，牛傑說：「滾！」服務生怯怯的退到一邊，說：「我們該下班了，您不走的話，我們也走不了。」牛傑看了眼服務生，這個孩子可憐巴巴的，就不好意思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問：「小兄弟，你告訴我實話，你的老闆到底叫什麼？」服務生納悶的說：「是姓安呀，她老爺子是大名鼎鼎的安大英雄，老家也是我們山東的。要不是人家的老爺子病了，我們老闆還在美國留學哩。」
牛傑聽了服務生的話，被酒燒熱腸胃立刻冰涼了。是啊，人家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小姐，人家可以留學可以出國，我的秋果只能和我搬弄搬弄土坷拉。她也就只會和我執執氣，最後把命也給執上了。她哪有這樣的英雄老子，哪有這樣的福分？還出國呢，她連初中都沒有讀完啊！牛傑的胃在翻騰，他快步衝出了燒烤店，他不能讓自己的污穢弄髒了人家的店。不過，衝出了店的牛傑，並沒有吐酒。他的胃條件反射似的被乍暖還寒的春風一吹，立刻收縮起來那翻江倒海的翻騰也平靜了許多，腦袋也隨之清醒了不少。他看了看街面上流動著的車流和路兩邊高得看不見樓頂的樓房，覺得自己渺小得連個螞蟻都不如。他覺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不該莽撞地撞進這京都來。他覺的自己很難溶入這川流不息的洪流中。他甚至還不敢輕易開車進到市裡，他不熟悉這裡的交通路線，也還走不習慣立交橋，他在這裡像黑瞎子掉進了井裡，乾著急。
牛傑走在這路邊上，他覺得自己公司現在的狀況也和站在路邊的自己一樣，根本入不了這滾滾的洪流中，更難攀上那高極雲端的摩天大樓。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敲開這從小就憧憬的地方——北京之門。神聖的首都什麼時候能接納他這個外來戶？人家黃經理說得對，別以為還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牛傑現在很瞧不起自己，難怪秋蘋也冷淡自己。牛傑回想起秋蘋對自己的態度，氣就不打一處來，連小三也瞧不起自己了，在她家門上，她連和自己打個招呼都不願意。難道從鄉下來的人就低人一等嗎？你不也是個鄉下妞嗎？不就是比老子多念了幾年的書嗎？才幾天不吃地瓜了，就打吃地瓜長大的人？牛傑把心裡的怨氣全撒到了秋蘋的身上。自己的公司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可是秋蘋她不但不關心一下自己，還對自己那樣冷淡。如果換了秋果的話，她會這樣嗎？不！她會著急得豁出命來幫自己的，她從來就是這樣。同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怎麼有這樣大的差別？難道人一旦換了生存環境，她的心境也就跟著改變了嗎？
牛傑徘徊在燒烤店前，他不想走開，他要再看一看那個女老闆的身影。即便她不是秋果，但看她一眼自己的心裡也會好受一些。牛傑把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金鎖又取了出來，他握著握著，眼淚又佔據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