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64章 文 / 無聲
第164章
牛傑在開工儀式上的發言和在招待酒會上講的都是普通話,這讓陪在他一邊的安寧著實吃驚非小,她真的對這個農民兄弟另眼相看了。難怪秋果對他那麼死心塌地,這個人還是值得一愛的。
牛傑是什麼性格?他來北京後,連連遭受白眼。他已經吃夠了自己出口就是方言的虧了。人家不用抬頭,光聽你的話就知道你是個土老冒,別說要工程了,就是看人家也懶得看你一眼。從碰第一個釘子開始,牛傑就開始學說普通話了,他為這買了不少磁帶,用晚上的時間偷偷的練。別看他平時在熟人面前說的還是家鄉的方言,但只要他出來辦事,絕對的用普通話和人家交流。當然,笑話是出過的,比如,在請一個經理吃飯的時候,為了緩和一下過僵的場面,他就和一個站在身邊服務的小姐搭訕:「小姐,您這家店是什麼時候開業(熱)的?」他僵硬的普通話,把這個業字說成了熱字。當時大家就哄堂大笑起來,氣氛是活躍了,他的臉卻丟盡了。
牛傑急匆匆地從老家裡回來後,就接受了安寧的會前的緊急訓練。安寧當然知道很多人還是以貌取人的,她親自給牛傑挑選了一套西裝領帶,並把標準的禮儀格式教授給牛傑。安寧倒也佩服牛傑這小子的接受能力,在一舉一動中可以強逼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規範也確實不容易,看來這小子的接受能力還行。不過,表面的文章做做可以,可這語言要在短時間裡改變這麼多年來的習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弄不好是要出笑話的。所以,她沒要求牛傑用普通話來演講。當牛傑大方的用普通話發言完畢後,安寧第一個鼓起了掌。接下來雷鳴般的掌聲也證明了他的發言是非常成功的。秋果當時竟然高興地忘記了鼓掌,等大家都停下了掌聲後,她才呱唧呱唧地拍起巴掌來。
一場典禮下來,大家都累得夠戧,不過,各人的心情都還處在興奮中,尤其是牛傑,他簡直還沒從安寧為自己設計的的角色中走出來。走路是還端著拿酒杯時的架子。安寧伏在秋果的耳朵上嘀咕了一陣子,兩個人立刻笑倒在一起,一點也沒有了在酒會上那大家閨秀的風範。
牛傑被她們笑得莫名其妙,自己慌亂地檢查起自己的衣扣來。這讓安寧和秋果更笑得喘不上氣來。牛傑問:「你們笑什麼?」秋果剛要說,安寧立刻阻止了她,自己強忍著笑說:「我們沒笑你,你快去休息去吧,老這麼端著個總統的架子累不累呀。」牛傑聽了安寧的話,立刻紅了臉,他知道她們笑什麼了,他把安寧和秋果拉起來,板起了臉,用字正腔圓的北京話說:「這個世上只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人辦不到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我還真要當選個總統什麼的讓你們瞧瞧哪!」安寧和秋果又抱在一起笑成了團:「哎呀……就你那兩下子,糊弄糊弄人倒還可以,你要進入了政界,三天,也就三天的干頭。」安寧笑著說。牛傑不服氣的說:「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安寧搖了下頭說:「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真受不了當官的那苦。在官場上混,那簡直就是摧殘人性。你知道嗎?我的大部分病人都是在官場上呼風喚雨的人物,但他們的心理都有問題。那是長久受壓抑的結果。像你這樣的直性子,超過了三天會憋死的。你呀,老老實實的蓋你的大樓,多少年後,那些芝麻粒大的官不見了,你蓋的樓還在。這是比當官更有價值的職業。但是我告訴你,你千萬要以質量第一,絕不要干貽害民眾的事。」
安寧的話剛說完,秋果就說:「安寧,這個你放心,我們都不是黑心腸的人。」安寧歎了口氣說:「人之初,性本善啊!社會是個大染缸,人有時候要把握好自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要不,皇家怎麼會有江山易攻不易守之說。大家和小家一樣,要保持好自己的本色是很不容易的,但願你們能。」秋果和牛傑發現安寧有很重的心事似的,就對望了一眼。秋果問:「你怎麼了?」安寧苦笑了一下:「我的一個初中同學進去了,我剛剛聽他們說起。唉!我這個同學,當時他是我們班最窮、最苦,也是最老實的一個,誰會想到,他竟然為了利益,出賣國家機密。」安寧歎了口氣繼續說:「我這個同學的事讓我想起了我爸爸的一個同事,他和我父親並肩戰鬥了這麼多年,最後,竟然被黑虎用女色攻了下來,他放走了我爸爸歷盡艱辛抓到的那個黑虎。這個黑虎出去幹的第一件就殺害了我的媽媽,還揚言要殺我們全家來報復爸爸。哥哥就是在那一年裡離開了我們,他再也沒和我們聯繫過。就連爸爸病重他也沒回來看他一眼。為什麼?還不是怕連累他嗎?人吶,沒有不自私的。像爸爸這樣的幾乎死絕了。可是,就連那些黑道上的人也佩服爸爸的正氣,他們有很多人走上正路是被爸爸感動了的。他們這些人講起義氣來道是比和爸爸穿了一樣制服的人要守信用的多。你們知道嗎?他們不止一次串同一氣,想把爸爸害死。他們中間總有人偷偷的給爸爸送信來,有的甚至還暗暗的保護我爸爸。當然,他們衝我爸爸是他們真正服氣的人!連壞人也不希望他倒下。可是,我們自己隊伍裡的人,竟然在背後……」
安寧說不下去了,她停頓了一下,長歎了一聲:「唉!所以我說,人之初性本善。雖然路都是人走的,但,無論是正路還是邪路,都是有種種的原因的。牛傑、秋果,我今天喝多了酒,和你們胡說了這麼多,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們,錢也好,權也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它能使人混淆了是非,也能使人走向末路。做什麼都得有個度,既便是那大補的人參吃多了也會吃死人的。牛傑,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但我希望你要把好這個度,別幹出害人又害己的事就好。」安寧這一語雙關的話讓牛傑和秋果深感不安,他們知道可能是她那個犯了事的同學刺激了她,更可能是他們借助她的關係走了幾個門子的事讓她不高興了。
他們正說著這樣沉重的話,於波推門進來了。他看見屋裡的人後,夾在掖下的包吧嗒一下落到了地上。屋裡的人也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進來,大家都目瞪口呆了。
原來於波和秋蘋辦理完離婚手續後,自己突然覺得無處可去了。他不想回那個空蕩蕩的家,也不想見任何人。就在街上走了一下午,直到走累了,實在走不動了。才發現自己走回了老家燒烤店這裡來了。他想是自己的潛意識把自己帶到在這裡來的。看來自己是想家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於波想都沒想就走進了這帶有家鄉味的店裡,他想,也許只有這裡能給自己一些安慰了。
現在,於波才領會了秋蘋離開家時說的那些話有多麼的正確。家是一瞥一捺的一個人字,少一撇或者一捺都不是個家了。儘管房子還在,家裡的一切都還在。但那裡少了一個愛自己的人,哪還成個家啊!於波想著走進店來,服務生馬上過來和他打招呼。於波想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受這家老闆的照顧,可自己還沒見過這家老闆什麼樣哩,就問了一句:「你們老闆在家嗎?」忙著招呼客人的服務生應了句:「在樓上。」於波答應著就上樓來了。
也許是服務生忙的把老闆交代過自己的事情忘了,也許是於波的心情太糟了,急於想找個老鄉攀談攀談,他平時是不這麼主動認老鄉的,但今天就這麼有些莽撞的上樓來了。當他聽見房間裡有人說話時,連敲門的禮節也忘了,他就這麼把門一推就進來了。
於波的情緒本來是很低落的,現在,他被眼前的情景刺激得精神過了頭,他的眼鏡被自己抖掉了,等他把高度近視的鏡子重新戴上,看仔細了的時候,眼睛裡噴射出來的憤怒讓秋果和牛傑汗顏,他憤怒的手指點打著牛傑和秋果:「你們、你們……」牛傑站了起來,他拉住於波的手說:「於波,你聽我說。」於波甩開了牛傑的胳膊,惱怒的用另一隻手把被牛傑拉過的地方拂了一下,扭頭就走。牛傑和秋果趕緊追下來。服務生這個時候才想起老闆囑咐過她要迴避這個於波的事,見他們先後從樓上跑下來,服務生嚇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秋果見了說:「沒什麼,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別怠慢了顧客。」安寧抱著胳膊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自言自語的說:「這個『癤子』終於破了頭,你們不得不面對了。」
於波聽見牛傑和秋果追在後面的叫喊,根本連頭也沒回,他伸手叫住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這讓追出來的牛傑和秋果望車興歎。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秋果問:「你回家沒和他說明啊?」牛傑難堪的說:「我只能暗示暗示,這樣的話我怎麼好說出口。」
於波一口氣跑到車站,幸好還趕上了最後一趟火車。他坐上火車後,氣憤的心情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他現在再回憶牛傑回家時對自己所說的話,明白了他的用意。於波想到這裡,憤恨、惱怒、還有慶幸的心情交織在一起,把他整個人都點著了一般。他感覺自己的嗓子眼裡有火在往外噴。他想喝水,他找到了供水處,牛飲了一陣子,喉嚨裡的乾澀給壓下去了,但心裡的火卻沒有被澆滅。牛傑啊牛傑,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像搶寶貝一樣的把秋心搶了去,你就這樣對待她嗎?她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你們家老老少少,她受了什麼樣的委屈,遭了什麼樣的罪,都不肯和你說。她怕你分心,怕你難過!可是你、你竟然這樣對待她。秋果啊秋果,你們傷害的可是你的親姐姐啊!她為了你們那個家,幾乎是毀了自己的一切啊!秋心啊秋心,你看明白了嗎?你的選擇是錯誤的,我再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傷你了,我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