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74章 文 / 無聲
第174章
老牛看了眼秋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忐忑不安的提起塑料袋,回頭又看了眼秋心,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牛嫂看他這樣憋壞了:「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看什麼看。」
秋心知道這個老人說話艱難,就主動走進他:「爸,你想說什麼?」老牛的眼淚咕嚕一下滾出來,這讓在場的人都嚇壞了。這個老人很少有激動的時候,怎麼會哭呢。秋心也害怕了,她急忙掏出手絹給老牛:「爸,你這是……」老牛擦了把眼淚:「嬌嬌媽,你剛才說那話是、是真的嗎?」秋心後悔自己說話過分了,她見老牛哭了,知道老人跟自己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他是害怕自己離開這個家嗎?秋心看著老牛:「爸,我說的也是氣話。你別當真,快去洗棗去吧。」老牛笑了笑:「這我就放心了。孩子和我們有你那是我們的福氣,老伴啊,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這街道上哪家老人不饞我吶。快,快別生氣了。大家都別生氣了啊。秋心你快去把你娘叫回來,她走身上帶沒帶錢還不一定呢。」
秋心朝老牛笑笑:「她身上有錢,你忘了,咱家的規定,老人身上不能帶多了錢,但也不能一點錢也不帶。」老牛嘿嘿一笑:「對,我一著急把這事給忘了。我說老伴啊,就秋心這個細心勁你找去吧,全世界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個來。」牛嫂見秋心態度緩和了,自己也找台階下:「你兒媳婦好,公認的。就你老婆不好,招人煩!」牛嫂聽了秋心剛才的話心裡也犯嘀咕了,難道傑子愛外面又有人了?要不秋心能說這樣的話。難怪馬秀英那樣說話,難道秋心跟她說過什麼?牛嫂畢竟也是個母親,她感覺牛傑要是跟秋心離了,他們只顧家將無寧日。
秋嫂回到兒子秋水家,秋水的愛人菊花看見婆婆空手回來,臉上不好看了。秋嫂進門問:「秋水呢?」菊花愛答不理的:「在窯廠啊,他還有閒工夫在家呆啊。」秋嫂看著媳婦的臉,想著秋心對待她婆婆公公的樣子,感覺真是有天壤之別。不知好歹的牛家人,攤上我閨女那樣的媳婦,你們家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高香呢,還那樣對待她。
又累又渴的秋嫂見媳婦沒有讓自己進屋的想法,只好撤回身往窯廠走去。菊花追上她,一把拉回來:「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非得跟你兒子說啊。」秋嫂看了眼菊花,感覺這人也太勢力眼了吧,過去自己大包小包的進這個家,她那滿臉可是笑成花一樣的,簡直都可以摘下來泡茶喝了。菊花見婆婆不說話,急的又拽了她一把:「說啊!」秋嫂被拽了個趔趄,心酸的差點掉下眼淚來,她只好支吾著:「我想我兒子了。」秋嫂趕緊出了兒子的家門,菊花想追,但看著一路上見了婆婆都熱情的跟她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問長問短的,她只好縮回了身子。秋嫂口渴的很,但打招呼的人沒有讓她進家喝口水。秋嫂知道人家都怕招惹是非,自己剛從兒子家出來,要是進了誰家,惹出點口舌是非來人家擔待不起。秋嫂心酸的走進窯廠,於大爺先看見了她,急忙招呼:「哎呀,這不是親家嘛。怎麼這功夫回來了?快,快來坐下歇歇,我剛泡上的茶葉,快喝吧。」
秋嫂被於大爺這句話說出了眼淚,她此刻就是需要一句話,一口茶。可是,自己在兒子家竟然沒討出口水來喝。於大爺見秋嫂的神情好像受了委屈,就問:「怎麼,誰給你氣受了?」秋嫂搖搖頭。於大爺哈哈一笑:「也是,在閨女家不會有氣吃的。你看看我,在閨女跟前可算享福了。」秋嫂喝了熱茶,感覺好多了。但她的心口像窩著把亂草,這口氣怎麼也順暢不了。於大爺見秋嫂心情確實不好,就沒再說什麼。等秋嫂接連喝了幾碗茶後,於大爺詢問起於波和秋萍的事來:「親家,是不是於波有啥事?」秋嫂急忙搖頭:「沒有沒有。親家,你別瞎想,於波和我們家小三是最省心的兩個孩子。他們好著呢。」於大爺轉身下到爐灶前,打開爐門捅了捅爐灶,爐膛裡的火勢旺了些。秋嫂看著這個偌大的窯廠,感慨的說:「親家,您受累了。」
於大爺搖搖頭,走上地面來,在水盆裡洗著手:「這還不是你家女婿想給我口飯吃。要不就我閨女現在這個樣子,我們爺倆都得喝西北風去。怎麼樣?牛傑他在北京幹的事挺大了是吧。我聽來收秋的人都說了,嗨,真給我們莊稼人爭氣。」
秋嫂想起這個女婿,心裡也是很滿意的。不說對自己跟秋心咋樣吧,就光把個沒人照管的馬秀英接到他家養老,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儘管他那個娘不是東西,可這個孩子是講義氣的。就連秋水這窯廠,也是牛傑給創立下的。咳!要不是有個好女婿,就秋水那點本事,恐怕連個媳婦也娶不上。
想到自己的好女婿,秋嫂生牛嫂的氣平了些。於大爺見她情緒平靜了些後,遞給秋嫂一個洗好的蘋果,試探著問:「你受氣了?」秋嫂不好意思的看著於大爺:「沒有。就是想家想兒子了,回來看看。」於大爺哈哈一笑:「人老了都這毛病。我也是,那家裡什麼人也沒有了還想回自己那個老窩看看呢。可是閨女不讓,秋水也不讓。嗨!等收了秋,回家看看去。要不等走不動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於大爺的話讓秋嫂有些傷感。人都有老的那一天,他們這些人眼看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了,誰不想回自己的家,誰不想跟前有個孝順的兒女。
劉麗媽給於大爺送過飯來,看見秋嫂,先笑了笑:「吆,回來了。一快吃吧,我烙的油餅。」秋嫂趕緊起身:「我剛吃了飯,在秋水家吃的。你們爺倆吃,我去看看秋水。親家秋水呢?我怎們沒看見他。」於大爺說:「他出去喝酒去了。聽說跟牛傑在北京打工的那些人回來了,這不,秋水請他們喝酒去了。你就在這裡坐坐等他吧,這些孩子年輕啊,一喝酒就沒個準時候了。」
秋嫂聽見秋水喝酒去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去哪兒了。雖然是回了自己的家,可她竟然找不到家的感覺了。她此刻更能體會馬秀英被牛嫂一二再再二三的驅趕,怎麼也沒離開牛家的原因了。人老了,原來是如此不受待見。人離開了家,就成了喪家犬一樣。即便是回來了,也感到家是陌生的了。那熱鍋熱盆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秋嫂有些後悔自己離開家去秋心那裡的決定了。
秋嫂離開窯廠,帶著傷感回到老房子那裡。老房子的門樓還在,房屋已經毀壞了,屋頂有了破洞,瓦片也破碎了不少,院牆坍塌的一抬腳就能進到院子裡去。一陣秋風掃過,房頂上的破瓦片竟然滾落下幾片。院子裡沒過膝蓋的雜草被吹得刷刷響,幾片黃了的樹葉從樹上飄落下來,頂在草尖上。
本來心情不好的秋嫂,看見這衰敗的景象,更添悲涼。親人已經離開,這個給了自己苦和樂的家怎麼成了這樣。這個秋水,怎麼這麼懶,怎麼就不除除這些草,怎麼讓這個家破成這樣。你答應過我的,給我看好這老房子。你看看你怎麼給我看的,這讓我怎麼住啊。
秋嫂含淚拔著雜草,淚珠子一顆一顆的隨著她用力拔草的動作往下滴落著。秋嫂雖然在於大爺那兒喝了水,但她的腹內是空的。經這一用力,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肚子這一叫她才更感到悲傷。如果不是老伴去的早,自己何必拋下家業去秋心那裡;如果不是秋水不爭氣,她們姐妹們怕我跟他吃屈,自己有兒,也不必去閨女家養老。現在閨女家不能呆了,兒媳婦又是那個態度。自己這老來這麼辦?渴死餓死也沒人管啊……
秋嫂拔著草,想著傷心事,突然聽見秋水喊自己:「娘,你回來幹什麼來了?你拔那草幹什麼,又不住這房子。」秋嫂趕緊擦乾眼淚,可是秋水已經跨進了牆頭,站在自己跟前了。秋水看著母親紅腫的眼睛:「娘,你怎麼了?你快告訴我,我姐和我姐夫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秋嫂瞪了兒子一眼:「胡說什麼?你就不盼你姐點好。」秋水著急的問:「我能不盼我姐好嗎,她好我才好。你看看我現在的事業,那還不都是我姐姐幫忙我才有今天。可是,我跟狗子他們喝酒時好像聽出點事來。可是他們又不明明白白的跟我說,再加上您又突然回來了。還空著手回來的,這不正常。」秋嫂看著秋水:「我回自己家還用大包小包的帶著啊,是你媳婦嫌我空手了吧?」秋水看著母親的眼睛:「沒有。她打電話說你回來了,讓我趕緊回家看看你。你看你哭什麼?你說沒事的話你哭什麼?娘,要是我姐那裡出了啥事你可別瞞我啊。我是家裡的男人,是你和姐姐們的後盾。」秋嫂看著兒子,感覺這後盾也太單薄了。秋水剛喝了酒的原因,那張白淨的臉上犯著紅暈,一點也看不出他有男子漢的威風。秋嫂歎口氣:「你啊別撐能了,我讓你看管好老屋你都給我荒廢成這樣。你說你還能幹點什麼啊。」秋水見娘褒貶自己,不高興了:「我開著大窯廠呢,您兒子可是這方圓幾十里都有名的富裕戶。不信您打聽打聽,誰見了我不挑大拇指。」
秋嫂按下秋水伸出來的大拇指:「你這大拇指還不是人家牛傑給你按上的。就你能開起這麼大一個窯廠?」秋水不服氣:「他開的不假,那沒我的管理不也荒廢了。」秋嫂戳了兒子一指頭:「你能。你要是真能,你姐夫還請那麼大年紀的於大爺來幹什麼?人家那麼大年紀了,沒白沒黑的幫你燒窯,你可別慢待了人家。」
秋水嘿嘿笑著:「誰靠誰啊,要不是我給他個飯碗,他們爺倆能有飯吃?你以為還是劉連成當書記的時候啊,他在家跺跺腳整個村子都哆嗦。去他娘的,現在他們是看著我的眼色行事。我是他們的老闆。」秋嫂一巴掌打在兒子的肩膀上:「喝多了,越說越沒影了。你可不敢跟別人這樣說啊。人家劉連成都病成那樣了,你還說人家。」秋水奇怪的看著娘:「我說你怎麼回事?吃他們劉家的虧還少嗎?說他們兩句都不行?」秋嫂看了眼牆頭外面:「別胡說了,讓人家聽見不好。快,快幫娘把這些草拔了。」秋水背起手:「我不拔。多少年都不幹活了,拔草?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