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75章 文 / 無聲
第175章
秋嫂被秋水問惱了，她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著兒子的後背：「你說你怎麼變得這麼懶！我回家幹什麼這是我的家我回來不行啊？你看看咱這個家，你說你怎麼給我保管的你說你怎麼保管成這樣了，你讓我住哪兒？」秋嫂終於忍不住了，她哭出了聲，但又怕被過路人聽見，只好雙手蒙著臉，將哭聲壓制住。
秋水從母親的哭聲中悟出什麼了，他連連後退：「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媽，你趕快回去！不能讓我姐跟我姐夫離婚啊！他們要是離了，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秋嫂奇怪的看著秋水：「你胡說什麼？」秋水說：「我從他們那些人的話音中聽出事了。媽，我姐夫肯定在外面有人了。你說我姐這個傻瓜，去都去了，幹嘛還回來啊。再怎麼著那也是個野雞啊，她怎麼就不會把那野女人給趕走，就這麼窩窩囊囊的回來了，給人家騰地方了你說。」秋嫂一把拉住兒子：「你這話什麼意思？」秋水甩開娘：「什麼意思，我姐夫肯定養上二奶了。」
秋嫂聽明白了，難怪馬秀英說秋心有心事。難道不是她胡猜，秋心真出了事？秋嫂一把抓住兒子的手：「你聽誰說的？」秋水緊張的跺著腳：「你別管我是聽誰說的，反正我姐跟我姐夫肯定是出事了。我聽出來了。娘，你趕緊回去打聽一下。就我姐那個脾氣，要是離婚的話，她肯定會吃虧。娘，你快回去啊，打聽清楚了，就是離婚咱也要他一筆錢，好給我姐養老啊。你說就我姐現在這年齡，再找是沒人要了。沒人要，那以後的生活怎麼辦？還有孩子哪，咱不能不給她們考慮啊。我是秋家的男人，不能讓他們這麼欺負咱。娘你聽我的，趕緊回去！」
秋嫂被秋水說的害怕了，她再次抓住秋水：「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難怪牛家人那樣對待你姐。原來，原來他們……」秋嫂緊張的說不出話了。秋水瞪大眼睛：「他們怎麼對我姐了？是不是要趕她走啊。我猜的沒錯，你看看他們先趕走你，然後就是我姐。他們牛家就是這樣沒良心，休了一個又一個。有錢人都這樣，像我這麼安份的那是極少數的一部分。」
此時有個鄰居經過這裡，秋嫂急忙拉了下秋水。鄰居看見她娘倆後打招呼：「秋水，小洋樓住著多舒服，還想這老屋啊。嬸子，幾時回來的？」秋嫂含含混混的回答著，等人家走遠了，她才又抓住秋水的手：「人家怎麼說，快告訴我。」秋水壓低聲音：「人家也沒明說的。你想啊，都端著我姐夫的飯碗呢，誰敢直接跟咱說這些事。我是聽出來的。娘，你先說你為什麼回來吧。」秋嫂受兒子影響，也胡思亂想了，她壓低聲音：「看來牛家欺負你姐是有原因的了。娘看你姐在牛家受屈，娘看不下去了，想回來依靠你。」
秋水躲開了母親靠近自己的身體：「我媳婦猜的不錯，你是在人家那裡混不下去了，靠我們養老來了。」秋嫂看著兒子的臉：「你媳婦猜著了？」秋水有些崇拜的直起腰：「我媳婦是誰啊，有名的王熙鳳啊！」
秋嫂不知道有部紅樓夢，奇怪的問：「她不是叫王菊花嗎，怎麼又改名了。」秋水心煩的推了推自己的母親：「哎呀你不懂。王熙鳳那是電視裡的人物。娘，聽我的話，趕緊回去啊。」秋嫂看著兒子的嘴臉：「你是不想養我的老吧？」秋水皺起眉頭：「看你說的。我是您兒子，我不養您老誰養？我這不是怕我姐吃虧嗎，想讓你回去幫我姐長點心眼。」
秋嫂一屁股坐都地上：「我自己都是個傻瓜蛋，哪有心眼給別人長啊。你姐這個命啊，怎麼就這麼苦，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啊，就又出事了。」秋水接過話茬：「聽他們那話音好像不光我姐出事了，好像還有別的什麼事。」「還有什麼事？秋水，你別嚇唬我，光你姐就夠我愁的了，還有什麼事？」秋水感覺娘的身體在抖：「娘，不怕。您不是還有我這個兒子嗎。娘，要不我陪你去趟城。要知道事情真相，那還得從我姐嘴裡掏啊。」
秋嫂有些為難：「我不去。剛從人家那裡回來。」秋水急了，一把拉起又要坐下的母親：「你不去那怎麼知道我姐的情況啊。必須去。」秋嫂：「你打電話把你姐姐叫來不行嗎？在她那裡怎麼多人，想說個話知心話也沒工夫。」秋水想了想：「也行。要不就讓她去我家。」秋嫂奇怪的看著兒子：「不去你家我這裡還能住人啊？」秋水點著頭，掏出手機給秋心打電話。
突然有塊石頭打在秋水身上，秋水哎呀一聲：「誰啊，要死啊拿石頭打人？」秋水抬頭看見是媳婦王菊花後，立刻眉開眼笑：「哎呀沒看見是你。怎麼你有事？」王菊花歪頭看著秋水：「沒事就不能打你了？」秋嫂看著兒子低聲下氣的跟媳婦說話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她撫摸了下秋水被石塊打過的地方：「你這孩子，怎麼拿石頭打人啊。幸虧是打在身上，要是打頭上怎麼辦。」菊花哈哈大笑：「你兒子天生就是快賤料，一天不打他就渾身癢癢。不信你問問他。」秋嫂看著秋水，秋水嘿嘿笑著：「娘、我，我喜歡讓她打我。你、你別生氣啊。」秋心娘想起自己為要這個兒子，讓秋心所受的屈辱。仰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天不回答她，死也沒有聲音。是自己太對不起秋心了啊！天啊，早知道生下這麼個窩囊廢，當初何必拿秋心的幸福去換他的出生啊……
秋嫂越想越後悔，想起牛嫂揭秋心短的話，自己當時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是被逼急了的話，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將三個人撞倒了。可是，秋心的屈受得不值啊……秋嫂想起秋心幫秋水戒賭時的受得罪，想起老伴的死，想起秋果先自己而去……所有的苦痛似乎都與自己要這個兒子有關。秋嫂後悔的擂胸頓足，秋水看了有些害怕，他沒見過娘這個樣子。
秋水壓低聲音安慰娘：「娘，我真不疼。你沒聽人家說嗎，打是親罵是愛。」秋嫂停止了擂胸頓足，她擦了擦眼淚，看著這個拿秋心的命換來的兒子，自己捨不得戳一指頭，現在怎麼還成了喜歡挨打的人。就是為要這個兒子毀了秋心一生，就是這個兒子讓她背上了一輩子的屈辱。
秋水見娘這麼心疼自己，有些心軟，他想給娘擦擦眼淚，可是王菊花厲聲呵斥：「秋水，你兒子放學了，你還不去接去！」秋水嚇得撤回手，跳出牆頭，一溜煙消失在街頭。
王菊花支走了秋水，走到牆頭跟前，明明白白的跟秋搜說：「看來你是真被你閨女趕出來了。想回來養老啊。行！讓你閨女出錢把這老房子修修。我可不喜歡跟外人一個屋簷下過日子。」
秋嫂被激怒了，她走近王菊花：「有你這樣當媳婦的嗎？秋水是我的兒子，他養我的老天經地義，我怎麼成了外人了。」王菊花還是笑容滿面：「是啊，我沒說不讓他給你養老啊。我是說我不喜歡跟外人一個屋簷下過日子。我又不是你兒子，你不是外人是誰？你聽好了，你閨女要不出錢給你返修老房子，那你就到樓房裡去住。你去我就走，你跟你的兒子過吧！」
秋嫂聽著這不講理的話，氣氛的渾身顫抖：「你、你……」王菊花一撥拉婆婆指向自己的手：「你什麼你？你眼前就兩條路，一是回你閨女家；二是讓你閨女出錢翻修老房子。你沒別的路走啊。我那裡你想都別想，除非你不想讓你兒子活了。」
王菊花丟下這句話，輕飄飄的走了。秋嫂看著媳婦的背影，感覺怎麼那麼陌生，記的她追求秋水時那是多麼甜蜜的一張臉，張口娘閉口娘的，連秋心見了都說這菊花好，嘴甜人也精明能幹。秋水就需要這樣的人管著。
秋嫂回想著過去那個王菊花，又看看眼下這個王菊花。如果秋心跟牛傑真的離婚了，別說是翻修這老房子，秋心自己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我怎麼還好意思讓她出錢給我翻修房子。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秋心了。這幾個孩子裡，她最懂事，最疼老人，她的命也最苦。人家都說好人有好報，我這個閨女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怎麼就沒有好報？我和孩子的爹也從來沒幹過虧心事，怎麼也沒有好報？孩子爹啊，罷了，我去找你去吧。只有你那裡才是我該去的地方。兒孫自有兒孫福，咱不管了，咱也管不了啊！
秋嫂想到這裡，看了眼橫七豎八被自己拔倒了的雜草，又看了看這幾生活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回身爬出牆頭，慢慢走向村頭小賣部。
小賣部裡買東西的人很多，秋嫂先躲到一邊。等裡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走進去。老闆娘看見她高興的問：「嬸子你幾時回來的？」秋嫂笑了笑：「剛回來。」老闆娘看著秋嫂的臉：「你要點什麼？」秋嫂指了指貨架上的農藥：「老宅子裡有毛毛蟲，我想買點藥去打打。」老闆娘給她拿出藥：「你們這些老人啊就是這樣，住著高樓大廈吧還忘不了那小破房。你說你管那些幹嗎，又不住哪裡了。」
秋嫂笑笑，她給了錢，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秋嫂走了幾步，又回來買了點水果。她提著這水果走到秋水的小樓前，看見孫子正從兒子的摩托車上下來往家跑。秋嫂沒看見孫子的臉，但她看見孫子虎頭虎腦的樣子就高興了。她把水果放到兒子家門口，轉身揀偏僻的小巷回到自己的老房子裡。
院子裡的樹上確實有毛毛蟲，有些樹葉已經被吃成了花花葉子。秋嫂想著蟲子噴上農藥後，做最後掙扎時的慘狀，心裡猶豫了一會兒。但她最終還是用一直掛在身上的鑰匙，打開了銹跡斑斑的鎖，走進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