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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起始 第164章 文 / 淡妝濃抹

    第164章

    我們經歷著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毫無防備,就像演員進入初排。——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雖然曉川已經回來了近一天,但是兩個人還沒有什麼機會單獨在一起,除了在車裡的那一段時間,如果那也算的話。

    在秦宅的時候,若初無時無刻不渴望能有機會和他說說話,聊聊天,即便因為他回來的突然,即便她也沒想好要和他說什麼。

    明知道他近在咫尺,無數次幻想的情景如今真的發生了,她還是有點膽怯,於是只能心有不甘地回自己的房間,但還不想這個夜晚就這麼快的過去,期望能有奇跡出現:他就像那麼多浪漫老電影中演的俗套橋段那樣,端著兩杯酒,輕輕地敲開了她的房門,然後用他那溫柔而又略帶磁性的男低音酷酷地說一句「可以陪我喝兩杯嗎?」

    然而,等了好久,幻想始終還是幻想,該失眠的仍然失眠,若初有點氣悶,不是這個男人不懂浪漫,就是她想的太多了,現在忽然很期望能打一場雷,這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衝到他的房間去,可是大冬天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也低得可憐。

    就這麼上床睡覺嗎?算了,乾脆去看看電視吧,一開電腦就會忍不住想工作的事,此時她只想遠離工作。

    罩上了一件寬大的棉睡袍,輕輕推開門,沒想到隔壁的門也和她的同時被推開,曉川也剛剛要從他的房間裡出來。

    兩個人都發現了對方,不禁同時愣了一下,「還沒睡?」異口同聲之後,又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睡不著,你呢?」若初實話實說。

    曉川聳了聳肩,表示同意,「怎麼樣,家裡還有喝的嗎?咖啡就算了。」他也不想繼續失眠。

    「啊,還有酒呢,你喝嗎?」若初欣喜地問,雖然和自己幻想中的場景有差距,但是也差不多了,想想在這樣的夜晚兩個人能一起渡過,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加速,酒還沒有喝,臉就已經紅彤彤的了。

    「呵呵,既然這樣,就破例一回吧,少喝點。」曉川已經戒酒多時了,但在這樣的時刻,他也不忍掃了若初的興致,瞥了一眼,注意到了她燦爛的小臉,別開頭說道。

    「哦,好,那你等著。」

    若初拿著酒和兩個杯子回來的時候,曉川已經打開了電視,但是目光卻始終停在那面手繪牆上,若初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將兩個杯子倒滿,遞給了曉川一杯。

    「謝謝。」曉川接過,「你選你喜歡看的節目吧。」同時將手裡的遙控器遞給若初。

    若初隨手接過,沒有意識地按著上面的按鈕,心思卻沒在上面。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曉川先打開了話題,這是他一直最想對她說的,也是他覺得最愧疚的事。

    「呵呵,沒什麼,應該的,或者你給我加工資吧。」若初笑嘻嘻地說道。

    「沒問題。」曉川痛快地答應。

    一時又沒有了話題。

    「我很想你……」若初喝了一口酒,突然說道。

    曉川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想我嗎?」若初刻意忽略了曉川的尷尬,繼續得寸進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曉川的臉竟然有些微微發紅,不過也只能怪酒精了,難道他這個情場老手會被一個小女生弄到臉紅?這怎麼可能?

    「或者你說你根本不想我。」若初也沒有給曉川過多尷尬的時間,換了一個方式,因為她也怕上一個問題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若若……我……」曉川在尋找著合適的語言。

    「我知道你想我的,你承不承認都是。」若初開始自問自答。

    曉川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滿足感,他喜歡她這樣子的撒嬌方式,雖然差點把自己逼得繳械投降。

    之後一直是若初主動尋找話題,曉川附和著,兩個人不知不覺就消滅了大半瓶的紅酒,酒精讓神經興奮,曉川的話也忍不住多了起來,若初講他不在的這幾個月雜誌社發生的一些事,包括她怎麼和裴華鬥爭的,曉川則邊聽邊笑,兩個人後來又開始回憶在英國的那段經歷,講到高興處都放肆的開懷大笑,後來若初突然就沉靜了下來。

    「怎麼了?」曉川發覺了若初的異樣,「困了就去睡吧。」

    若初看著他搖了搖頭,「我在想,那段經歷太美好了,我們還會再像那時一樣嗎?你答應我會陪我環遊世界的,還會兌現嗎?」因為有現實的對比,所以美好的回憶總會帶來或多或少的感傷,若初此時就是,她怕那樣的美好成為永遠的過去式。

    曉川想了想,決定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兌現,但是有一個前提。」

    「什麼?」若初狐疑地看著他。

    「我們要永遠保持父女關係,就像原來那樣,可以嗎?」曉川又何嘗不希望能和她重新回到那段美好的時光,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永遠也回不去了,除非他們真的能完全回到從前,是從心理上回去,這樣還有快樂的可能。

    明明知道若初不會同意,而且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但總不能不去爭取?只要是對的路,即使佈滿了荊棘也總比那開滿鮮花的陷阱來的安全不是嗎?

    若初沒有說話,半晌,歎了口氣,「你覺得可能嗎?」曉川沒有回答。

    「也好,那我們就做一輩子父女,但是你要答應讓我永遠在你身邊,不許把我往外趕,不許逼我和別的男人結婚,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若初突然說。

    曉川忍不住皺眉,「若若,這麼做不值得,你不能為了我毀了自己一生知道嗎?」

    「我的人生我有權利決定怎麼去活,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別忘了我們為期一年的約定。」若初冷冷地說,說完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儘管是不歡而散,但是若初仍然覺得這個夜晚很美好,她知道他現在還不能接受她,但是她不著急,本來就準備打持久戰的,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所以等白天兩個人又重新碰到面的時候,若初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本來就不知道他能留幾天,要是用來生悶氣就太得不償失了。

    若初白天陪曉川回了一趟鏡像,現在是放假期間,員工都沒有上班,但曉川堅持要回去看看,若初就滿足了他,但是沒有進他的辦公室,而是讓他自己進去。

    辦公室和他臨走的時候一樣,甚至更乾淨整潔,曉川知道都是若初的功勞,她的心思他明白,這看似小小的細節卻因為她的堅持而讓他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當他看到電腦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那個生肖玩偶時,微笑忍不住爬上了眼角,伸出手拿起來把玩,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胸前的口袋裡,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晚飯兩個人去秦宅,是秦南之前交代的。

    若祺因為學校裡有一個嘉年華活動,所以秦北陪他去參加還沒有回來,秦南給保姆放了幾天假,所以現在正一個人在廚房忙。

    若初第一件事去袁靜淑的房間,曉川無所事事,就閒逛到廚房去想幫秦南的忙。因為之前和若初都是兩個人一起做飯的,所以曉川也無法做到飯來張口,現在的他幾天不下廚房手還癢呢。

    秦南看到曉川進來,笑著讓他出去等待就好了,曉川卻沒理會,逕自去洗手。

    「我現在廚藝不錯的,不要看不起我。」曉川邊洗手邊打趣道。

    「呵呵,是嗎,看不出來,那就陪我聊聊天吧,秦北還沒回來吧,若若也是,也不陪你說說話。」秦南也覺得讓曉川一個人在客廳呆著有點失禮,也就沒有執意讓他出去。

    「我幹什麼,這個需要切吧,我來。」曉川挽起袖子就幹了起來。

    「真看不出來,動作滿熟練的,比秦北強多了。」秦南也驚訝曉川何時會廚藝的,看他的動作,一點都不生疏,在她的印象裡,他和秦北一樣都是下不得廚房的。

    「還不是被你那寶貝女兒逼的,整天要和我pk廚藝。」

    秦南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若初之前要和她學廚藝,原來是為了這個。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後來就聊到了莫妮卡,然後秦南就提到了米歇爾,因為曉晴無意中提過這個名字,然後兩個人天南地北的,不知怎麼的就把rita翻了出來,曉川暈乎乎的。

    「我說南南,你要不說這人我都要忘了,你怎麼什麼都記得,被你說的好像我經歷過的女人都有一個排了。」曉川忍不住為自己抱屈,不過像這樣的聊天他很喜歡,那些陳年往事現在說出來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總之很美好。

    「你怎麼可能忘記rita,她很愛你好不好,她還找過我,讓我離你遠點。」秦南很驚訝曉川會忘記rita。

    「你明明知道我那時候愛的是你,怎麼可能容下別人。」曉川實話實說。

    這個時候若初正好過來廚房,因為袁靜淑想喝水,房間裡的不怎麼熱了,若初就想著過來給奶奶倒熱水,便往這走,邊聽到廚房裡爹地在和老媽聊天,也不知道聊什麼聊的那麼高興,惡作劇的細胞又開始作怪,就想突然出現嚇兩個人一下,於是躡手躡腳地往廚房口這裡移動。

    心想還可以聽聽爹地的陳年往事,機會難得,當她聽到曉川說的愛的是秦南時,不啻是一個晴天霹靂,下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了,馬上轉身跌跌撞撞地離開,而裡面的人根本還毫無察覺。

    遭受苦難的人在承受痛楚時並不能覺察到其劇烈的程度,反倒是過後延綿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霍桑《紅字》

    若初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並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於是她本能地要衝出這座宅子,因為此時的她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胸悶,悶的喘不上氣,她急需要新鮮的空氣,可是這裡,似乎並不能給她。

    因為外面是冬天,而若初在房間裡只著了一件薄薄的羊絨衫,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往外跑的時候被剛剛回來的秦北和若祺截了下了。

    「若若,大冷天的不穿衣服出去做什麼?」秦北扶住差點撞進他懷裡的若初問道。

    若初也無法和秦北解釋什麼,她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見秦北攔住她,「哦,沒事,那我回房。」勉強控制住情緒,低垂著眼眸回了一句,轉身去往樓上自己房間的方向。

    「若若,你怎麼了?」秦北雲裡霧裡地在後面問了一句,若初也沒有回答,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樓梯的轉角處。

    秦北無奈地搖了搖頭,女兒大了就是心思多,不過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將大衣脫掉後也先去袁靜淑的房間報道。

    吃飯的時候秦南要若祺上去叫若初,結果若祺吃了一個閉門羹下來,說姐姐說了晚飯不吃了,讓大家不要等。

    秦南納悶,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食慾好,什麼事也耽誤不了吃飯,何況家裡現在還有客人,她怎麼說不吃就不吃了呢?看到曉川也一臉擔心的神情,「哦,沒事,我上去看看,你們先吃吧。」秦南說完起身上樓找若初。

    若初現在房間的所有窗子全部大開著,冷風就這麼呼呼地往房間裡面灌,她的手腳已經冰涼,可是和心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麼。她現在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原來她一直愛的那個人,愛的其實是她的母親,那個一直被自己當做完美女性代表的母親,那個優秀到被人找不出一點瑕疵將老爸迷得神魂顛倒的母親。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其實她是應該想到的,現在回想六歲之前的記憶,他一直承擔著父親的角色,為了什麼呢?那時自己小,還不懂,現在想想,很明顯,難道僅僅因為是自己的教父,怎麼可能?也不想想一個男人為什麼會給自己當教父,還不是為了那個女人?

    而自己,還傻乎乎地以為他已經愛上自己了,只是他還不肯正視他自己的感情,或者還對他抱有幻想,有信心讓他愛上自己,現在看,簡直是白日做夢。

    她明白,一旦心裡被一個人佔據,是不會再容下另一個人的,她有切身體會,現在看莫妮卡也好,米歇爾也好,只不過都是一個過客或者說是形式,因為她從來沒有聽他主動提過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而對自己的母親,他每次提起的時候聲音恨不得溫柔的溢出水來,她怎麼就沒察覺呢?

    還有她,她美麗睿智優雅高貴的母親,明知道爹地一直愛的是她,這麼多年包括現在所受的苦都是因她而起,怎麼還能過的這麼心安理得呢?

    若初其實並不想去怪誰,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她想強迫自己不去思想,可是哪怕身體再無力,四肢凍得再麻木,都阻止不了她現在腦子裡沒有章法的高速運轉。

    一種被身邊最親的和最愛的人背叛的悲涼環繞著她,還是雙重背叛,儘管她知道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若若,我可以進來嗎?」秦南在外面敲了敲門問道。

    如果是在之前,哪怕是一個小時之前,這個聲音都是世界上最能帶給她溫暖的聲音,可是現在,這聲音好像一把劍,刺耳到似乎能把她的鼓膜穿透。

    若初沒有回音,秦南直接推門進來。

    「這孩子,怎麼窗子開這麼大,你不怕冷啊。」秦南一進來就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直接去關被若初打開的窗子。

    若初仰躺在床上不出聲。

    秦南關好窗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若初,覺得似乎哪裡不對,走過來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凍得冰涼。「若若,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下去吃飯吧,都等著你呢,有你喜歡吃的東西。」秦南柔聲說道。

    半晌。

    「我昨天吃多了,消化不良,今晚不吃了,你們吃吧。」若初勉強自己說出了這麼句話,目光始終盯著天花板,也不看秦南。

    秦南歎了口氣,她知道若初的脾氣,「那我給你留著,什麼時候餓了,我再給你熱。」說完又拍了拍若初的小臉,轉身出了她的房間。

    若初長長地出了口氣,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她無法再像原來那樣面對她了怎麼辦?她可是她的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可是她就是無法面對她,哪怕她對她再好,她也抹不掉心裡那層陰影了,母女和情敵,這兩層關係要她同時面對,她該怎麼說服自己才能做到內心的平靜?看來這個家也是呆不下去了。

    秦南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曉川一直盯著她,看來他也沒動桌子上的東西,在等著她們母女。

    「咱們吃吧,若若現在不餓。」秦南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曉川也勉強笑了笑。

    這一餐除了若祺吃得油光滿面外,幾個大人都沒怎麼吃東西,尤其是曉川,酒倒是喝了不少,現在也不想著戒酒那碼事了。

    飯後若初一直也沒有下來,曉川就覺得有些奇怪,眼睛總是時不時往樓梯上瞟,可是一直都沒有動靜。白天若初還好好的呢,雖然沒有以前那麼活潑,但是看精神狀態也還不錯,怎麼晚上突然就連面都不露了呢。

    而今天秦北興致很好,也是好久沒有和曉川談心的緣故,拉著他侃起來沒完,曉川到後來實在有點擔心若初,就說要回去,然後就親自上樓來找若初。

    若初的房間門沒有鎖,既然心鎖上了,門鎖不鎖其實是沒什麼關係的。

    曉川推門進來的時候,若初還是一個姿勢平躺著。

    「若若,我要回去了,你要一起走嗎?」曉川站在門口問了一句。

    若初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

    「若若?」

    ……

    曉川發覺事情有點嚴重,回手帶上了門。

    「出了什麼事了,告訴爹地。」曉川走到若初床邊,皺著眉急切地問道,看若初臉色蒼白,好像受了很大打擊的樣子。

    若初還是不出聲。

    「你別嚇爹地好嗎?你不知道爹地擔心嗎?」

    ……

    「還是爹地哪裡做的不對,你說出來好嗎?」

    ……

    「你就真的看著爹地著急嗎?」

    ……

    「那我自己走了,你今晚留下吧。」曉川見問不出什麼,最後無奈地說。

    ……

    若初仍然沒有回應,曉川歎了口氣步履沉重地往外走。

    「那都是真的嗎?」若初突然啞著嗓子問了一句。

    曉川停住,轉身,若初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卻說話了。

    「什麼?」曉川趕忙問。

    「你愛的是我的母親,是真的嗎?」若初睜開了眼睛,但是目光空洞。

    曉川的心往下一沉,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在想要怎麼回答。

    「那就是承認了對嗎?」

    「若若,我……」

    「那麼,你喜歡和我在一起也僅僅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因為看到我你就能想到她,你得不到她,就把我當她的替身是不是?」若初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目光忽然變得銳利,但是語氣卻是異常平靜。

    「若若……」曉川想要反駁,但是若初的話卻像一道閃電一樣在他的頭腦中劃過,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他不得不思考一下這種說法到底有沒有道理,因為到現在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喜歡和若初在一起是不是因為秦南,或者說若初如果不是秦南女兒的話,自己還會不會這麼喜歡她?不可否認的是,自己當初答應給若初當教父確實是為了秦南啊,至於後來是否改變,什麼時候改變,他還真要好好理一理才能得到答案,如今被若初這兒一說,自己的分寸也亂了。

    就這麼沉默的工夫,若初苦笑了一聲。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若若,我……」曉川聞言心臟像被尖利的匕首刺穿了一樣。

    「明天我會回去收拾東西,上班的時候我會遞交辭呈……」若初說到這喘了一口氣,「我們的兩個約定,到此為止,各不相欠,你還是我的教父。」

    曉川只覺得心裡被揪得一陣陣的生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求求你,讓我自己呆一會可以嗎?」若初的聲音開始帶上了哭腔,終於,曉川咬了咬牙,快步下樓去。

    當房間門響起的那一刻,強忍著的眼淚終於順著雙頰流了下來,若初伏在床上不斷地抽動著雙肩,發出壓抑的啜泣聲,他沒有否認,那麼,就這樣結束了吧,儘管不捨,儘管痛徹心扉,可是還能怎麼樣呢。

    平生第一次這麼努力地去愛一個人,哪怕千難萬險也沒有想過要放棄,可是頃刻之間,所有的希望都黯淡無光,甚至轉為絕望,不甘又怎樣,不捨又能怎樣?現在的若初終於明白,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有些人,哪怕你窮盡一生,也靠近不了……

    結束愛情的是時間,而不是意志。——錫羅

    曉川似乎可以鬆一口氣了,長期以來擔心的事情,看來終於可以塵埃落定,儘管結束的方式有點那麼不盡如人意,儘管還是傷到了人,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既然未來的痛不可預知,那麼在可承受範圍之內痛一點,也是無法避免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也許會有點後遺症,比如若初和秦南的關係,但是母女畢竟是母女,他倒是不擔心。

    可是自己為什麼也會痛?是被她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絕望所感染嗎?是她的痛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忍和憐惜嗎?還是她最後冰冷的話語將他此生的幸福永久地凍結?

    她說她是她母親的替身,是嗎?不是嗎?

    曉川駕車遊走在燈火通明的馬路上,思緒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還得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這種痛卻和當年來的一樣的真切,一樣的刻骨。當他知道她已經委身於人的時候,當他知道她即便遠隔千山萬水心仍然不屬於自己且將永遠不屬於自己時,就是這種痛,而今捲土重來,聲勢絲毫不減當年,甚至更盛,只是疼痛的起因源於不同的人,而這兩個人的關係又如此密切,密切到讓他已經分不清是兩種痛,還是之前那種痛的毫無懸念的延續和加深。

    突然之間,覺得生活失去了希望和目標。

    之前若初給了他一年時間去認識自己的感情,儘管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自己認識到什麼,結果都不可能改變,可是他卻真的開始不自知的在衡量自己的感情,知道兩個人之間還有個約定,就覺得自己還是被牽掛的,沒有被遺忘的,如今連這約定都已然不在,而房間裡的一切如昨,她留給他的生肖玩偶仍然不知疲倦地在笑著,每個角落裡似乎都還留著她的影子,她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氣息似乎還沒有散去,還縈繞在他的周圍,讓他仍在不知不覺地沉迷。

    她離開了,他也不用再逃避了,那麼他便決定留下來吧,因為這裡是他第一次覺得能稱其為家的地方,哪怕伊人不在,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已把這裡當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清晨的時候他聽到了門響,知道是她回來收拾東西,他曾一度跳起來站在了門旁,手已然扶上了把手,卻終究沒有走出去,當最外面那扇門第二次響起的時候,他才頹然地拉開了自己眼前的那扇門,望著空空如也的隔壁的房間,覺得心也在這一刻被完全掏空,一樣的空空如也。

    若初將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裡,然後開著車在街上亂轉,之後便去商業區暴走掃街,她拿著一個冰激凌坐在路邊還鋪著雪的台階上,就著呵出的哈氣邊吃邊數經過的行人,同時也接受各種含義不同的注目禮,面無表情。她衝進街邊隨便一家美發店,將滿頭的直髮燙成華麗的波浪,然後再讓人拉直恢復原狀,在美發師詫異不解的眼神中從容自若地走出來。

    她拚命地吃東西,可是就是不知道怎樣才能把自己填滿;她瘋狂地試穿所有適合不適合自己的衣服,可是在她眼裡所有的衣服都是一個樣子,已經看不出美醜;她目光空洞,當一個小乞兒在她面前伸出雙手時,她想也沒想就將手機給了他,後來,還是他追上她,將手機塞回了她的口袋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

    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街上的人從變多再到減少時,她才想起該給自己找一個去處了,可是偌大的世界,又哪裡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

    習慣性地摸摸脖子上的小海豚項鏈,撥通了乾媽的手機。因為乾媽回國曾說要將她自己原來住的公寓送給她,她沒想過要和爹地分開,也就婉言拒絕,乾媽說那就給她留著,什麼時候需要就過來住住,沒想到現在還真的只有這一個地方可以去了。

    可是曉晴此時和伯納德正在瑞士滑雪,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曉晴說備用鑰匙在曉川那裡,若初可以去取,但是若初還不想去找曉川,於是這條路暫時還行不通,可是天越來越黑,若初咬了咬牙,只剩一條路了。

    當夏天滿腦子疑問地將門打開的時候,看到的是失魂落魄的若初和她身邊的一個大大的旅行箱。

    「夏天,我可以和你住幾天嗎?」若初一張口就猛咳了一頓然後才說出話。

    「夏天,水果洗好了,今天應該你洗,那我把頻道換過來了,我就差一個結尾沒看了,你在哪呢?誰來了?」夏天還沒等說什麼,盧梭的聲音便由遠及近一路傳來,直到他站在夏天的身邊也滿臉驚訝地望著若初。

    若初衝著盧梭強擠出了一抹笑,便忙用凍得通紅的手試圖去擋住即將出口的咳嗽,夏天一把便把若初拉了進來,盧梭伸手去提旅行箱。

    「快進來,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啊。」夏天邊說邊用兩隻手去捂若初冰涼的小臉,捂完臉又去揉若初的手,然後又去搓她的耳朵,一時忙得不知道做什麼好。

    「盧梭你快去煮一碗薑湯,紅糖在櫥櫃裡,我前幾天買的,還沒開封。」夏天像個小大人似的吩咐道。

    盧梭還愣愣地看著若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夏天這麼一說,忙「哦」了一聲趕快去辦。

    「真是的,這都凍透了,你幹嘛去了啊?」夏天手沒停嘴上埋怨道。

    若初一下子抱住夏天,突然哭了起來。

    夏天愣了一下,也回抱住若初,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就像個長輩一樣,任若初將她一直刻意壓抑的情緒釋放,自己也忍不住陪著她掉眼淚。夏天認識了若初這麼久,還沒看到她哭過,她知道越是堅強的人,一旦那層殼被打破,裡面便脆弱得不堪一擊,她知道若初掩飾了那麼久,忍耐了那麼久,不管夏天是否贊成她所做的一切,但是看到她這麼難過,作為朋友她就忍不住為她心疼,是真的心疼。

    盧梭也被哭聲吸引過來,皺著眉看著若初哭成這樣,雙手慢慢緊握成拳,突然大吼了一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那個人欺負你了,到底是不是?」盧梭也一反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看得出也是被若初的反常給刺激的。

    若初邊哭邊拚命的搖頭,盧梭隨便抄起掛在門邊的大衣就開門衝了出去,直到關門聲重重地響起,若初一個機靈,瞪大眼睛看著夏天,「夏天快攔住他,快……」說完轉身也要開門出去,被夏天一把拉住。

    夏天把若初強行拖到客廳的沙發上按了下去,「你和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邊說邊將紙巾盒遞給若初。

    若初接過,抽出紙來擦眼淚,低頭不語。

    「是不是和,你爹地有關?」即便若初不說,夏天也猜出了幾分,不過夏天納悶的是兩個人的態度一直是僵持,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讓若初有這麼大的反應,簡直是崩潰狀態,她也明白盧梭擔心的是什麼,她也擔心,不擔心別的,只是擔心若初受到傷害。

    「夏天,我現在不想提他,可以嗎?」若初淚眼婆娑地看向夏天,近似哀求地說,讓她將這件事再給夏天講一遍,無疑將是又一遍的傷害,況且這事涉及到另一個女人的**,她還不確定是不是應該講出來。

    夏天抽出一張紙去替若初擦眼淚,「好,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什麼時候向找人傾訴就告訴我,我去給你找感冒藥,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水是現成的。」夏天善解人意地說。

    若初感激地點了點頭。

    因為昨晚一夜沒睡,今天白天又逛了一天,再加上感冒發作頭昏昏沉沉的,若初剛沾上夏天為她鋪好的床就睡著了。夏天看著若初,眉頭漸漸蹙緊,在這種時刻她是願意無條件幫助若初的,也不反對她住進來,可是心裡總感覺酸酸澀澀的不是滋味,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樣,儘管她知道那東西本來就不屬於她,本不應該奢望。

    輕輕關上燈,她要去等盧梭,他也不讓人省心,等他回來就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盧梭找到曉川的時候,曉川終於可以放下心,因為知道了若初的下落,這就好,儘管從盧梭的描述來看,這孩子現在肯定很慘,但是這個過程一定要經歷任誰也沒辦法了。

    盧梭還是很有禮貌的,儘管一路上因為著急淨想著怎麼質問曉川,可是真的一到他的面前,盧梭就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本性,因為曉川畢竟是他的長輩。

    曉川並沒有將所有事都和盤托出,只是告訴盧梭,他始終支持他們兩個在一起,希望盧梭不要忘了當初答應過他的話,會好好照顧若初,至於若初對他的感情,他從來也沒有打算接受,也希望盧梭能包容若初的年少糊塗,她對他的感情大部分是崇拜的成分,請盧梭不要放棄希望云云。

    所以盧梭從曉川那裡回來的時候,心裡踏實了許多,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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