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起始 第165章 文 / 淡妝濃抹
第165章
愛得越深,痛苦越深。——阿米埃勒
若初的辭職和曉川的回歸在鏡像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兩個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同時出現,所以大家就認定這絕對不是偶然的。
最開始亨伯特離開中國,就有人猜測是兩個人的感情出現了矛盾,出走是為了躲避薩賓娜的糾纏,而現在亨伯特回來薩賓娜辭職,更說明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持這種意見的不在少數,以裴華為代表,因為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
而另一些人則認為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製造不在一起的假象,實則若初已經被曉川金屋藏嬌,哪有進了後宮還出來工作的道理?雖然這種看法沒有第一種那樣贊同的人多,但也相當的有代表性,兩個派別各自都提出了理論基礎和現實論據,爭論不休。
爭論了一段時間之後,看看沒有進一步的後續進展,大家的興趣也都轉移,開始猜測誰將坐到若初的那個位置,目前最有競爭力的當屬裴華,怎麼說她都是主編,只有一步之遙,論資歷還沒人能比得過她。不過有幾個年輕編輯也很被看好,原因是曉川在會上曾經幾次表揚過年輕編輯有想法和創造力,當初薩賓娜不也是由一個小編輯一步登天的嗎?既然有先例可循,就沒準同樣的事情會再次上演,只不過是不是需要潛規則上位,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自若初走了之後,裴華對工作充滿了熱情,每天早晚兩次去曉川的辦公室報道,事無鉅細都要請示匯報,不斷的在曉川眼前晃,似乎要加深他對她的印象,抑或是提醒他不要忽略她,直到有一天曉川實在忍受不了,說了一句:「裴主編,這種小事如果你還決斷不了的話,我實在是懷疑你的工作能力。」從那之後裴華才減少了去曉川辦公室的次數。
曉川的脾氣越來越大,越來越暴躁了,有的時候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不發火。之前若初給他規定的每天抽煙不許超過五支,經過一段時間的堅持,原本已經可以保持在三支以下,再用不了多長時間,幾乎就可以戒掉了,現在可好,每天沒有一盒煙他都過不去,完全忘記了那個約定,也不是忘記,是覺得戒不戒都已經無所謂了,總之也不再有人在乎這件事,而且也只有煙霧繚繞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片刻的安寧。
原本已經戒掉的酒也再次拾了起來,每晚都要靠酒精才能入睡,他也不再自己下廚房做飯,每天都是叫外賣,想起來就吃,想不起來就光喝酒,房間也懶得理,平時上班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注重外表,經常是忘記理鬍子,或者是襯衫洗完燙都不燙就穿上去。
對員工的要求也苛刻了許多,文章不滿意就直接退回去重新寫,而不是像原來那樣有修改的餘地,所以鏡像的人都私下裡說總編大人是因為到了更年期才這個樣子,同時他的情緒化也更證實了大家對他和若初分手的猜測。
曉川已經開始了自我放逐,只是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曉晴回來。
曉晴和伯納德回來後馬上就到曉川的住處送禮物,看到房間裡到處堆放的酒瓶,曉晴簡直驚呆了。之前接到若初電話說要去她的空房子裡住,她沒往心裡去,以為若初只是想獨立,而且她告訴了若初鑰匙曉川那裡也有,以為她已經搬進去了,所以回來也就沒急著聯繫若初。
可是看到曉川目前的狀況,而且他說若初根本也沒管他要過鑰匙,曉晴就不得不將他現在的樣子和若初的離開聯繫起來了。
「哥,若若為什麼要搬走?」曉晴一把奪過曉川手裡的酒瓶,邊收拾桌面上的外賣盒子邊問,伯納德則坐在了曉川對面的沙發上。
「不搬走,難道一輩子和我這個老男人住在一起?」曉川苦笑了一聲淡淡地回道。
「這話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曉晴眉頭緊鎖,因為曉川話裡有話。
曉川伸手去夠曉晴手裡的酒瓶,曉晴手快地移開,曉川沒夠到,於是低頭不語。
「哥,你最近怎麼瘦成這樣,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
「你看你都成什麼樣了,是因為若若走了嗎?女兒早晚要嫁人的,再說她也不是你親生的,也不能陪你一輩子,以前她沒在你身邊不都活過來了嗎?你這樣讓爸爸媽媽看到該多傷心?」曉晴見曉川不理她,她性子又急,幾乎是嚷著說道。
「你走吧,我想靜一下。」曉川揉了揉太陽穴。
「吳曉川……」曉晴提高了聲音。
「晴晴,你別這樣,要不我們讓亨伯特自己想一下吧。」伯納德也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火爆脾氣,站起來將她手裡的酒瓶拿開,曉川怎麼說都是成功人士,他自己的事應該自己解決,最後曉晴被伯納德勸著離開。
「晴,我們去哪裡?」伯納德看著坐進車裡還氣呼呼的曉晴問道。
「去找若若,不,先去秦宅吧。」曉晴無力地說道。
若初自從那天去鏡像將所有的東西都搬回來後,就沉默寡言的,白天會出去,夏天和盧梭也不知道她去做什麼,後來盧梭跟著她發現她經常會去一家小書店,一呆就是一天,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裡,若初也不怎麼說話,大部分時間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而且還經常帶著耳機,夏天怕她一個人悶壞了,就故意約若初一起去買菜,若初也不拒絕,只是跟著,夏天和她說話,她就嗯嗯啊啊地回一個字,不過倒是搶著付錢搶著提東西,回來後也能在廚房裡幫一會忙,只是不愛說話。
夏天經常故意給盧梭製造和若初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但是似乎並不怎麼管用,若初基本不出房間,夏天讓盧梭找時間和若初好好談談,盧梭又何嘗不想。
自從上次見曉川回來,他就一直想著怎麼接近若初再把她追回來,也可能是因為這次抱的希望比較大,所以也沒敢輕易做出什麼動作來,他現在看著若初將自己封閉起來,心裡比誰都著急,但是若初總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有一次夏天說她有個同學聚會,晚上不回家,讓盧梭回去給若初做飯,盧梭沒有課的時候一般都會在網站做事,聽夏天這麼一說,早早就往家裡跑,本來想拿鑰匙開門,想了想,開始按門鈴帶敲門,他打賭若初回來了,於是將門瞧得咚咚響,好讓關在臥室裡的若初聽見並走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若初終於聽到了敲門聲,並且過來給盧梭開門,門一打開若初愣了一下,也沒說什麼,轉身就要回房間。
「那個,今天夏天說有聚會,就不回來了。」盧梭連忙說道,雖然若初已經住了幾天了,但能找到的說話機會很少,盧梭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哦,我去做飯。」若初停了一下說道,然後頭也沒回就往廚房走,盧梭想了想,跟了進去。
看著若初熟練地動作著,「若若,我幫你吧。」盧梭試探著說道。
「不用了。」若初淡淡地回,並沒有抬頭。
盧梭頓了頓,「不要趕我走好嗎?」
若初抬頭看了盧梭一眼,沒有說話,準備去淘米,被盧梭接了過去,若初想了想就去處理菜。
盧梭的動作很生澀,再加上緊張,其實是在給若初幫倒忙,不過若初也沒說什麼,一直低著頭干自己的,手中的動作一刻也不曾停下,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飯桌上。
「若若,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你的眼睛裡就再也看不見我了嗎?難道你就真的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嗎?」若初將盛好的飯放到盧梭面前,盧梭突然拉住了若初的一隻胳膊說道,憋在心裡的話如果再不說肯定消化不良。
若初皺了皺眉,終於看向了盧梭的眼睛,「別這樣,盧梭……」
盧梭仍然倔強地不肯鬆手。
若初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們邊吃邊談好嗎?」
盧梭這才猶豫著鬆開了手。
「盧梭,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哥哥,儘管我沒有這麼叫過你,我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肯真心對我好的人,可是,對不起,我無法愛你,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我給不了你,所以別等我,找你自己的幸福,我不配,明白嗎?」若初已經好久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的話了,這次她是真的語重心長。
盧梭看著他,半晌,「如果我想等呢?」
「我不值得……」若初輕輕吐出了這幾個字,眼睛看向別處。
「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樣一句話——我愛你,與你無關。讓我等著你好嗎?連機會都不給我不是太殘忍了嗎?」盧梭還是不死心。
若初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突然感到一陣無力,她決定不了任何人的情感,決定不了爹地,決定不了盧梭,甚至連現在,她連自己的情感都決定不了,明明知道不該再愛了,可是心裡就是一直痛,一直痛。
「吃飯吧……」若初說完,拿起飯碗,勉強讓自己嚥下去。
躲在某一時間,想念一段時光的掌紋;躲在某一地點,想念一個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讓我牽掛的人。心像和心裡的痛在賽跑,要跑的快,不讓這痛趕上。——錢鍾書
若初拿到了鑰匙,同時也接受了曉晴長達兩個小時的盤問,但是她始終是沉默不語,曉晴還不想放棄,最後是曉晴事務所的電話解救了若初,但是曉晴說,還要再找她,因為她不相信她只是離開國內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用她的話說,原來那個伶牙俐齒、活潑向上的女兒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像個老太婆一樣,她要找回來。
若初有幾次衝動都想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她也想問問乾媽當年自己老媽和爹地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算了,知道得再多能有什麼用呢?
但是中間曉晴無意中和若初提起的曉川的近況,卻著實讓若初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她想像不出來乾媽口中描述的爹地的樣子,她沒見過那樣的他,但是又不能不相信乾媽,她以為他會因為終於擺脫她而高興,至少沒有包袱了,沒想到,他原來是在乎她離開的,不過那代表不了什麼吧?
這樣勸自己,可還是在臨回家之前去了趟她和曉川原來的住處,就在以前她在樓下向上張望的那根立柱後等著,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前,曉川也在這裡這樣等過她,雖然心境不同,可最後的目的都是想知道對方是否安好。
他回來的並不晚,若初終於遠遠的看到了他,倒沒有乾媽描述的那麼誇張,不過看起來頭髮長了一些,更顯得臉龐清瘦,輪廓突出,胡茬已經很明顯,似乎兩天沒有刮,曉川低頭專心走路,手裡拎的是超市的購物袋,那裡面只有兩樣東西——方便面和酒。
容不得若初多看幾眼,曉川已經大步走了進去,若初一下子靠在了身旁的立柱上,欲哭無淚。
就這樣把,若初告訴自己,可是眼睛卻始終無法從那扇窗子上移開,那裡面承載了她太多的歡笑和夢想,也許正應了那句話,一切美好的東西注定不會長久,那麼,就在這裡告別吧,不止是告別那個人,那段感情、那份有始無終的少女懷春,也許告別的還有自己對美好和幸福的所有嚮往,自今而後,不管如何,安然承受,不再奢望。
若初選擇了一個清晨,在夏天和盧梭都離開了之後才離開,行囊很簡單,她只是不想和誰告別,這一段時間,她已經告別了太多的東西,她不敢再看盧梭那承載了太多內容的眼神,也無法面對夏天的慇勤和關照,一個人如果接受了太多的幫助,一定會感到不安,她已經不安,便不想更不安。
將整個房間收拾了一遍,將冰箱用食物填滿,然後給盧梭和夏天留了一張字條,告訴他們不用擔心,自己一切安好,拖著箱子出了門,在感受到初春的陽光時,突然一陣輕鬆。
若初似乎就這樣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之外,盧梭和夏天那一晚上誰都沒有說話,夏天明白盧梭的心情,而盧梭覺得,他已經被若初拋棄了,或者說隔離了,但是他能就這樣放棄嗎?
用了幾天的時間,盧梭終於摸清了若初的活動規律,早起會晨練,從公寓出來跑到附近的公園,在公園裡消磨一會再跑回來。
然後也許會去一趟附近的超市,也許不會,下午大部分時間會去隔著三個街區的一家叫「雕刻時光」的咖啡屋消磨,晚上有時候會去酒吧,或者到影院看電影,或者哪裡也不去,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盧梭通常是會等若初的燈關掉之後才會離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安心。
盧梭每天回來很晚,夏天只是默默地給他熱晚上做好的飯菜,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盧梭也很少再說話,這樣,三個人似乎陷入了某個圈套,上天已經預設好的圈套,之所以說是圈套,是因為無法逃脫,而又沒有快樂。
終於有一天,當若初從那個小咖啡屋裡出來的時候,注意到了站在轉角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怔了怔,然後又對著他笑了笑,於是他陪著她往回走,兩個人一言不發。
「上去坐坐吧,或者,吃個便飯。」在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若初微笑著對盧梭說,盧梭愣了愣,點了點頭,輕笑了聲,「好久沒有看到你笑了,今天來的真值。」
若初沒說話,逕自在前面走,盧梭忙跟了上去。
曉晴的房間擺設如常,只是盧梭是第一次來,現在這裡是若初的安身之地,看的出她已經很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在幾個房間裡穿行得游刃有餘。
「咖啡還是茶?」若初問的第一句話,盧梭說我只想你陪我坐坐。
若初想了想,「那我給你做晚飯吧。」說完去換衣服然後去廚房。
盧梭坐在寬大的沙發裡,看著若初的背影,然後將身體往後仰,閉著眼睛享受夕陽的照耀,她在為他做飯,他禁不住幻想,要是一輩子能這樣該多好,只是這樣也好吧……
自從上次曉晴來過了之後,曉川也發覺了自己的頹廢,於是真的收斂了些,至少可以按時吃飯,不管是外賣還是泡麵,酒還是會喝,但是不至於醉到第二天一天也醒不來,上班的時候態度也平和了許多,煙還是抽的很凶,因為他控制不住,不過也似乎不想去控制。
這天回來的早,將面泡好放到客廳的茶几上,剛要打開電視看體育新聞,忽然聽到似乎有人敲門,曉川以為是幻覺或者是敲隔壁的門,也沒注意,就將電視繼續打開,可是那聲音只停了一下,慢慢大了起來,曉川的心猛地抽緊,一股巨大的希望在胸腔內升騰,竟忘了去開門。
終於,他一躍而起,幾步衝到門邊,控制住要幾乎要跳動出來的心臟,用雙手顫抖著將門打開,待看清眼前的人時,滿臉的期待瞬間黯淡了下來。
「怎麼?見到我很失望?」秦南沒有放過曉川臉上的細微變化,很明顯,他在等人,而不是她。
「哪裡,你是稀客,請都請不來,只是裡面有點亂,快請進吧……」曉川不好意思地說。
秦南也沒有客氣,直接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泡麵,放下手包直接奔泡麵而去,端起來四處看了看,確認了廚房的位置走過去,曉川還沒來得及阻攔,那馬上就可以吃的泡麵已經被秦南扔進了垃圾桶裡。
曉川歎了口氣。
秦南打開冰箱查看,空空蕩蕩,只有零星的幾盒罐頭,啤酒倒是不少,關上冰箱,挨個打開櫥櫃門,什麼也沒有。秦南轉身皺眉:「走吧,我們出去吃,我也沒吃飯呢。」
曉川尷尬地撓了撓頭。
在臨出門之前,秦南還沒忘記將曉川的客廳收拾了一遍,最後將一個大大的裝垃圾的袋子交給曉川,兩個人才下了樓。
上次曉晴從曉川這裡離開就直奔秦宅,她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因為若初生日那天的聚會還好好的,之後她就去滑雪,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她以為秦南會知道,沒想到,秦南聽了她的描述也詫異的不行,而且她也不知道若初要搬出去不再和曉川一起住,於是曉晴只好和秦南一起猜測,並請秦南在有空的時候去勸勸曉川,因為她知道秦南的話在曉川心中還是有份量的。
秦南今天來,不止是因為答應了曉晴,她自己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她去找過若初,若初什麼都不說,不過若初的生活狀態她還算比較滿意,生活很規律,房間很整齊,只是態度冷淡了些,秦南稍微覺得不舒服倒也沒往心裡去,以為是自己想叫她回家住,她不願意才耍小脾氣,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後來也就囑咐了幾句,不再強迫她,既然是成年人了,她想要獨立,不見得是一件壞事,而且她之前工作太累了,秦南暗自心疼,現在知道她辭職了休息,也就隨了她,囑咐了幾句後也就離開了。
然後就是來這裡找曉川。
「曉川哥,我覺得你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再給我找個嫂子吧。」秦南在點好菜之後,對曉川說道。
曉川微笑不語。
結果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秦南感受到了曉川的隔膜和封閉,也就不再試圖勸他什麼,這麼多年她瞭解他的脾氣,最後臨告別的時候把曉川當年送給她的話又送回了曉川,「好好的。」秦南說。
「嗯,謝謝。」曉川揮手,秦南搖上了車窗開走。
餐廳離住處並不遠,曉川也就漫步著走回去,夜晚的空氣很好,路上也很靜,因為秦南沒有讓他喝酒,腦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也沉靜了許多。這麼走走,最近一直渾渾噩噩的意識漸漸明朗了許多。
他想起了那個一直讓他糾結的問題,他是不是把若初當秦南的替身,因為這句話自從被若初釘在他心尖上那刻起,就一直沒有讓他安寧過,時不時要痛一下,就像不定時炸彈,他也總是這麼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不過今天秦南的到來,終於讓他找到了依據,如果是,為什麼在開了門看到是秦南而不是若初時,他會失望,對,為什麼會失望?
原來,自己的心裡裝的滿滿的只有她一個人,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就是她,他終於找到了答案,他想告訴她,他忍不住,這是對若初的交代,也是對自己的交代,可是然後呢?即使愛她又怎麼樣呢?
剛剛興奮了那麼一下,曉川又萎頓了起來,算了,順其自然吧,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告訴她,這要看上天給不給他們安排這樣的機會了。
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次之。——莊子
若初最近迷上了寫字。
其實每個人在痛苦的時候都需要有一種逃避或者發洩的方式,若初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這和曉川酗酒是一個道理,只是,她選擇了寫字。
從《鏡像》離職之後,若初並沒有馬上再去找工作,主要是覺得沒有那個心境,現在狀態並不好,她不願意見人,不願意說話,連笑都笑不出來,這樣的狀態去面試不被人趕出來才怪,還有,只要一想到當初找工作那種日子,想到在雜誌社裡工作這段時間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可怕,她就沒有勇氣,她不缺錢,如果她願意她可以一輩子不用出去工作,但是她知道人總歸要自食其力,花父母的錢畢竟不是那麼心安理得,只是,現在的她只想安靜一段時間,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至於以後,她還不太想去考慮。
之所以每天會去「雕刻時光」,是因為若初覺得那裡很溫馨,很寧靜,是一種從內心裡往外的寧靜。
這是一個小小的咖啡屋,裡面的佈置很像一個家的起居室,還是她最喜歡的田園風格的佈置。從傢俱、牆紙到一些小擺設都可以看出店主的喜好,鋪著格子布的小小木桌,柔軟的沙發上隨意放著的泰迪熊,木格子的窗欞搭配小碎花的窗簾,手繪的鐵製風鈴,只要有人進來就會發出叮叮噹噹的歡快聲音,好似在歡迎每一個來這裡的人。
若初第一次從這裡路過的時候被窗子裡房間的佈置所吸引,進來後馬上就喜歡上了這裡,因為這裡和其他咖啡屋最大的不同是,從來不播放音樂,還有整個一面牆是書架,上面的書幾乎每天都在更新,並且都是很對若初胃口的書,她看到店主多數時候也都是捧著一本書在看。
店主是一個不愛說話看起來很靦腆的女孩,每次她都是親自將咖啡端來,然後對若初笑笑,若初也對她笑著說謝謝,她仍然笑,後來若初知道她不是不愛說話,是她不能說話,或者說她也根本聽不到若初說話,所以這裡才不放音樂,但是若初仍然每次都對她說謝謝。
這個咖啡屋裡每天來的人不多,幾乎就是固定的那麼幾個,時間長了,大家彼此都很臉熟,只是彼此之間都保持著一段距離,誰也不先打破,想必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來到這裡也許是為了逃避也許是為了其他什麼原因,總之保持距離會讓人有安全感,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
最開始若初來這裡只是發發呆,看看書,她已經習慣了坐在一個固定的靠窗的角落,時間長了,別人也都不會去坐那裡,於是那成了她專用的位子。後來若初來這裡會帶上一個小小的電腦,因為她發現只要坐在這裡,她就有要寫點什麼的衝動,於是她就把她心中的故事敲進去,這裡慢慢的也就成了若初固定的創作場所,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寧靜的下午,若初卻想到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於是她花了一下午將這個故事寫了出來,可是內心卻被一種情緒感染,遲遲走不出來,想到故事裡男女主人公的結局就覺得人生無常、無望,寫完了之後她一直皺著眉望著窗外出神,感覺陽光都暗淡了起來。
走出來的時候比平常稍晚,若初頭有些暈,不知道是不是坐得久了,還是心情太差的緣故,腦子裡還縈繞著那個故事,「雕刻時光」離住處並不遠,但是也要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她到這裡正好是紅燈,於是就和大家一起等著,發現身邊的人開始都走過去了的時候,抬頭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綠燈了,抬腿走了幾步,就看見一輛從交叉路口的左側拐過來的車子直奔自己而來。
若初一緊張就愣在了那裡,雙腿動也動不得,那車子按了喇叭她似乎也沒聽見,或者即使聽見了也沒反應過來,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若初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只一瞬間就可以一了百了,竟然感到很輕鬆,可是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還是那個路口,而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裡,那個人墊在她身下,現在還緊緊地抱著她,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車主下車來就罵說紅燈了怎麼還往前走,若初也沒理會,而是轉過頭去看她身下的人,剛想說聲謝謝,發現,是盧梭。
此刻他正驚魂甫定地看著她,呼吸粗重,氣還沒喘勻。
若初連忙掙扎著起身,然後伸手去拉盧梭,盧梭剛想將一隻手遞給她,自己看了看,又縮了回去,然後自己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傷到哪裡沒有?」若初也不顧旁邊那個車主的罵罵咧咧,就去檢查盧梭,盧梭看著她搖搖頭,但是眉頭鎖的很緊,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
這時周圍已經有人圍了上來,因為若初和盧梭理都不理那個車主,那個人可能是覺得自己罵的也沒勁,還有圍觀的人都說他得理不饒人,覺得無趣就開車走了。
若初見盧梭將自己方才要拉的那隻手縮在袖子裡,就覺得不對勁,於是去拉那隻手,盧梭一下子背到了背後,若初無奈:「走吧,先回家再說。」
盧梭點點頭,彎腰在地上撿起了若初那個裝電腦的包,若初歎了口氣接了過來,看來自己寫的很多故事應該都不在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放在盧梭他們那網站上發表了,不過也沒什麼可惜的,寫出來了,情緒就發洩了,目的也達到了,只是可惜了這個跟了自己很久的筆記本了。
兩個人並排沉默著往回走,走到快到公寓附近的一條小路時,若初看盧梭不注意,一下子拉住了盧梭的那隻手,盧梭想抽回去,沒成功。
從手背到手腕的連接處皮蹭破了,其實傷的也不嚴重,只是因為才出了點血,再加上面積有些大,看著有點嚇人而已。
若初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走,我們去醫院。」
盧梭沒動,若初拉他,還是沒動,若初抹了一把眼淚瞪著盧梭。
「若若,你是擔心我嗎?」盧梭看著若初輕輕地問。
「少廢話,再不走我打120了。」若初吸了吸鼻子。
盧梭沒辦法跟著若初去附近的醫院處理了一下傷口,打了一針破傷風,然後又陪她一起回家。
「你等著,我下去超市買點好吃的,或者你先看會電視或者休息一會,你給夏天打個電話,讓她也過來吃飯吧。」若初對盧梭說道。
「若若,你先別忙,我有話說,不說出來我也吃不下東西,你能聽我說嗎?」盧梭看著若初的眼睛鄭重地說。
若初看了看他,點頭,你說吧。
「你先坐下來。」盧梭指了指他所坐沙發對面的一個皮凳,若初乖乖地坐了過去。
「若若你嫁給我吧,就當可憐我也好,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我恐怕以後要天天做噩夢了,你怎麼才能讓我對你放心?我哪怕是天天看著你都不能保證你不出事,我現在已經做不下任何事情了,就當是你幫我,嫁給我,讓我保護你,讓我安心。」
「是,你不愛我,但是你要給我機會,我沒有把握一定讓你愛上我,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變成現在這個狀態,但是給我一段時間給你療傷好不好,如果你將來不幸福,我放你走,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敢這麼放開你,就今天,你差點讓我失去你了,你不知道我多後怕,如果不是今天的課臨時取消,如果不是我覺得心裡不踏實過來看看你,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了一些,沒有這麼多如果,我真不敢想像後果會怎麼樣?」
「如果你不答應,從現在開始,我將一步不離你的身邊,你也別怪我,沒辦法,直到你能讓我放心,我再考慮離開,你也別想甩掉我……」
盧梭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語速也很快,好像是鼓足了一口氣,如果不全都說出來,就沒法再往下說了一樣,說完了也不看若初只是低頭看地面,但是眼神卻很堅定。
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盧梭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他今天本來沒有向她求婚的打算,哪怕他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的求婚場景,但絕對不是現在這樣,但是事情被逼到這份上,他也只能這麼做了。
若初忽然起身往門的方向走。
「若若……」盧梭察覺到若初的動作,猛然抬頭喊了她一聲,她還沒回答他,這讓他感覺被忽視了。
若初停住,回頭看了看盧梭,「我答應了,可以下去買菜嗎?」
「啊?呃……那個,可以……」盧梭沒想到是這個回答,本來等著人家拒絕呢,結果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弄得語無倫次的。
若初換鞋子推門。
「若若……」盧梭又喊了一聲。
「嗯?」若初不得不又停了下來。
「那個,路上小心點。」盧梭囑咐道。
「嗯。」若初點頭然後出去。
盧梭一下子倒在了沙發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