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神池蛟莽 文 / 簡間
夏伐跑著回到客院屋內，進門拿起桌上茶壺漱了幾口。
爬在桌子上，擔任夏伐守衛的灶頭這時幽幽醒來，他茫然看著夏伐，開口問道：「少爺，您怎麼起床了？」
「接著睡你的。」夏伐沒搭理灶頭，來到床前，衣服鞋子也沒脫，就倒在上面。袖中拿出一粒藥丸，夏伐用力捏，最終捏成粉末，吐了口唾沫全給它抹在牆角。
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夏伐吐出一口濁氣。到這世界，這是夏伐最緊張的一次，死幾乎就放在面前。現在夏伐思考的不是王敬忠到底代表什麼勢力，而是他自己的事。越想越恨……夏伐無所事事並非自願，完全是被當年夏闊海，也就是夏伐爺爺幾句話給唬著了，如今一想，有種蛇身被人抓住七寸的感覺，除了無奈就是壓抑著的怒火。
坐在一旁的灶頭，顯得默默唧唧，看向床，見夏伐背對著他沒動靜，以為夏伐已經睡著。他心中暗自想到「我剛才好像睡著了」皺著眉頭，他起身悄悄到門邊，靠在門口坐下「我就坐這，就算有人進來，睡著也能知道」夏伐並沒有讓他守，而是灶頭覺得這樣危機時刻，應該替主子擋在最前面——
月掩面而去，隨之初陽以霸道之勢，佔據天空最耀眼的位子。
一夜未眠的嵐枝起身，沒等待丫鬟，她簡單整理快步離開房間。
陽光照面，嵐枝臉上愁色漸漸清晰。到王敬忠臥室門前，抬手就想敲門。但，這樣做難免有些失禮……猶豫中，門卻打開了。
出來的人不是王敬忠，而是收拾屋子的僕人。
「我爹爹起床了？」
「老爺一夜都在書房，小的來屋內點熏香，老爺好休息。」
「爹爹沒睡？」嵐枝柳眉一皺，隨即轉身看向書房……這才注意到，王懺此刻搖搖欲墜守候在門口，看來，昨夜他也跟著沒休息：「吩咐廚房，煮些清粥來，放幾粒大棗。」
「是。」
下人躬身離開，嵐枝邁步走向書房。
王懺昏昏沉沉感覺面前來了一個人，看清是小姐，連忙打起精神問候：「小姐。」
嵐枝點頭，隨即臉上帶起溫和笑容：「王管家你去休息吧。」
「這……」
「去吧，這有我呢。」
王懺沒在多言，點頭離開，他實在受不了。原本熬夜不是難事，可他站一個通宵愣是沒坐下休息。
嵐枝輕輕敲門，開口向內問道：「爹爹。」
「進來。」裡面傳來王敬忠的聲音，一夜未眠，語氣不帶絲毫倦意。嵐枝進去之後，瞧見王敬忠神采奕奕，在聯想昨夜發生的事，她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王敬忠仰頭，面帶微笑：「我正要找你。」
嵐枝一怔，隨即快步上前：「爹爹找我什麼事？」
拿起桌上一封信：「當初助嚴破關，你和楚軍內密探有過聯繫，所以，這事情交給你辦我最放心。」
「什麼事？」嵐枝接過信，眨了眨眼……在王敬忠點頭示意下，她在奏封中拿出信。攤開一看，頓時心生疑惑：「名單？」
「嗯，是我們所控制的人，以他們為謀子，楚軍必定內亂。呵呵，兵敗注定！」王敬忠一聲冷笑，頗有虎守疲鹿之勢。
嵐枝忍不住皺起眉頭，握著信她低言道：「會這麼容易？」
王敬忠起身，語氣毋庸置疑：「這是我們準備九個年頭換來的機會，容易？錯……這是等待、經營得到的收益！」
嵐枝收好信，放入袖口：「爹爹，我什麼時候啟程？」
「休息幾日，等楚動軍之後，在出發。到那時，戰起、亂臨，內部這些細節夏門風很難注意，等他注意到時，恐怕已經命喪黃泉！」
冷言厲語，讓嵐枝莫名一顫。
話語間，王敬忠走到門口：「夏伐的事你不用在管，這幾天在府上最好也不要與他碰面，他確實認出你了。」
嵐枝揪著手指，微微低著頭，額前劉海擋著面容，讓人無法看清她表情。直到王敬忠離開書房，嵐枝幽怨一歎——
夜未眠，晨醒睡意濃。夏伐坐在房中，面前是精力充沛，大口吃著東西的灶頭。
佈滿血絲的雙眼盯著灶頭，夏伐突然開口：「食物誰送來的？」
「那名叫三子的小廝。」灶頭含糊不清的說道。
「味道如何？」
「好吃！少爺，這康元府位近中原，食物也是獨特。」
「你現在感覺如何？」
「沒吃飽。」灶頭恬著臉，盼著夏伐那份。
夏伐化身慈主，份一半給灶頭，見灶頭吃了沒事，夏伐開口說道：「看來沒毒。」說完，他也吃起來，昨日初到王府，夏伐就留了一個心眼，沒亂吃任何東西。
灶頭抬頭，茫然的看著夏伐：「少爺，您拿我試毒？」
「嗯。」夏伐點頭，隨即侃侃而談：「你要是中毒，我一定有辦法給你弄解藥，我要是中毒躺著，你有辦法給我弄解藥嗎？」
灶頭無言以對。
……
所謂飯飽思『淫』，夏伐在王府閒逛，心想「那兩俏丫頭怎麼不見了？」別人安心躲，夏伐怎麼可能找得到。
走到門口，夏伐所處位置正巧看見門外站著倆匹馬，顯然，王府來外客。夏伐沒有太多身為客的覺悟，手一招，喚來門丁：「府上來客人了嗎？」
「夏公子，小的不知。」
「門口馬怎麼回事？」夏伐斜眼。
「輪到小的做班時，馬就在門口了。」
夏伐微微點頭，隨即大步一邁走向王府正門。站在門口，夏伐左右打探，最終餘光偷偷看向門丁，他見夏伐要出去，並沒有絲毫阻攔。夏伐一愣，隨即想到「王老頭倒是挺放心」思緒到此，夏伐開口：「灶頭，我們出去逛逛。」
灶頭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離開。
走出數十米，灶頭躬身站在夏伐身後，搓著手，語氣激動的說道：「少爺，機會來了！」
夏伐翻了翻白眼：「你覺得王老頭和你，誰聰明？」
灶頭猶豫了一下，最終說出一個不著邊的答案：「都沒少爺聰明。」
拍得挺舒服，但，夏伐還是要提醒灶頭：「王老頭開著大門，就不怕我們跑，這種傻事別去想。說不定我們走到城郭，還沒出外城就被抓回來了，再則……」話到此處，夏伐眉頭微皺便沒了下文，他心想「裝作中毒的事還是別給灶頭說，免得這廝心生鬼怪」
灶頭也沒注意，在明白逃跑無望後，有陷入糾結中。
主僕二人走到大街上，漫無目的。灶頭卻很快找到了目標，此貨一雙眼睛四處打量，遇見漂亮女人，就盯著別人看，直到對方發現，才別過頭去。
夏伐心思沒放在這方面，他走到一條小巷口的狗肉食攤：「老闆，來兩碗狗肉面。」
老闆連忙招待，為夏伐兩人倒上茶水後，跑去煮麵。夏伐向環顧四周，食攤生意都非常慘淡，就連貨鋪也異常蕭條，前方戰事已經影響到康元府。還好，在戰略意義上而言，康元並不重要，如果嚴能打下整個開州，康元府一定是最後被攻伐的城池。能明白這些，不是因為夏伐看了多少兵書，好歹在開州虎狼關當了兩年監軍，這是基本常識。
老闆很快煮來面，量沒得說。夏伐裝模作樣的吃一口，開口問道：「老闆，這裡的生意如此差，持續多久了？」
提到這事，老闆一肚子苦水：「虎狼關失守，嚴賊最先打的就是柘城府。門面一丟我們康元府人氣就淡了……唉，聽公子口音好像是普州人？」
「這你也能聽出來？」夏伐微微驚訝。他十二歲之前都住在夏家普州府邸，之後兩年與父親同去楚都，隨後就到虎狼關，被父親欽點為幕屬，還走後門成了監軍。顛來倒去，夏伐的口音變得非常獨特。
「呵呵，小的不是從口音聽出來，而是打扮。」說著，老闆抬手指了指夏伐衣服：「咱們楚國男人，除了普州，其餘三州人都習慣穿緊口裝束。」
夏伐恍然大悟：「老闆倒是很有眼光。」
找到能談幾句的客人，老闆變得更加熱情，甚至還由感而發，歎聲說道：「嚴賊可惡，十多年來，他們經常組織百人隊伍，翻山來咱們楚國作惡……原本夏門風將軍來後，這樣的事基本不再發生，誰知道……一發生，就全來了！」
夏伐微微揚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開州從來不太平，其實這一點，從方才老闆所說的開州與普州裝束上來論，就能得出結果。為什麼這裡的人都是緊口裝束？因為，隨時都可能遇見偷潛的嚴軍，緊口裝束行動方便，適合作戰。
這麼多年，因為這一點細節，楚國無形中誕生一種國家精神，舉國皆兵。在加上當今皇帝賢明，國公墨良對於內政的把持，楚國極有可能在三十年內爭霸中原，這對於一個除了「王侯封建制」不存在，其餘都類似於戰國的時代，並且建國不到一百年的國家而言，是非常不可思議的。種種，對於熟悉歷史的夏伐而言，他都明白。
這種時候就怕出粒耗子屎，夏伐無言以對，這個大獎被他撈著了。
老闆還在喋喋不休，說道最後他壓低聲音，湊在夏伐身邊說道：「公子，這段時間從分水府傳出一個消息，軍中出了內奸！這內奸就是夏門風將軍兒子，夏伐！」
夏伐神色一顫，眸色急劇：「哦？我聽說夏門風將軍之子是虎狼關監軍，他敢做出這樣的事？」
「你不知道！夏門風將軍在楚軍中那是頂梁的人物，可惜英雄難教家子，他這兒子就知道吃喝玩樂。」
灶頭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說得起勁的老闆完全沒注意。灶頭慢慢走到他身後，還對夏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夏伐擺了擺手，開口一歎：「關於夏伐這些事，你是聽誰說的？」
「哈哈哈，公子你不知道，那夏伐來到開州兩年，玩遍了開州所有城府青樓。這事情誰都知道，唯獨夏門風將軍……可悲可歎吶。」
夏伐沉默了，他從未在別人口中聽到過這些。此刻老闆感覺可悲可歎，而他感覺就是羞愧可恥。整理一下表情，夏伐開口笑道：「我覺得他會變。」
「變什麼？」老闆一下沒反應過來。
夏伐沒回答，留下十文錢轉身離開。
灶頭一臉怒氣，快步到夏伐身邊：「少爺，等沒人的時候我把他辦了！」
夏伐擺手，侃侃笑道：「等我了結手上事，一定回來送他一套大宅，還有黃金白銀。」
灶頭愕然，隨即茫然道：「為什麼？他可詆毀了少爺啊。」
「世人問何為龍，卻不知龍為蛟莽入神池。」回頭看了看迎來新客人的老闆，夏伐自嘲笑道：「狗肉攤老闆就是我這條蛟莽化龍的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