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四章 春秋之初 文 / 簡間
一番細算，夏伐如今蹲獄已有五日，時間絕不算多，其中卻輾轉反側，牽連的東西從一個夏伐忌憚的王敬忠，到夏伐深感不安，甚至可稱恐懼的皇帝楚建業。
對於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就更不要提，目前還沒收到消息，夏伐已經回到楚都，被抓入牢中的夏門風了。
今日入夜，斥候在睦公府通往虎狼關的官道上，抓了一行蹤詭異，自稱是被嚴軍抓去作為俘虜的平民。
此人，見軍帳便顫之，夏門風橫眉，頓時生疑：「你戶籍在何處？」
這人挺有意思，別看他怕，眼中卻帶著希冀：「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夏門風覺得此人表現實在耐人尋味，他擺手叫走帳衛，道：「坐著說。」
男人也沒坐，而是追問道：「您是大都督夏將軍嗎？」
「對。」夏門風點了點頭，靈機一動語氣轉之：「你從虎狼關來？」夏門風三日前派出一伍人，前往虎狼關打探敵軍情報，他觀之睦公府攻不得，所以生出直接抄掉嚴軍後路，打虎狼關的想法，見此人神神秘秘，不禁猜測可能是前方那一伍派來托信的平民。
夏門風猜錯了。男人一聽他承認，表情變得非常誇張，眼眶一紅大哭起來：「將軍，小人可算見著你了！我從康元府出來，先是被難民搶了盤纏，後被嚴賊當做奸細，險些被殺！要不是他們前往虎狼關時與流竄的地方土匪發生矛盾，小的就沒機會活著見到您。」
夏門風傻眼，他這態度就像是兒子翻山越嶺來見爹……想法有偏差，卻不全算錯。夏伐微微仰頭，沉思片刻問道：「你從康元府出來，就為找我？」
男人擦去眼淚，脫了鞋子，在布底夾層拿出一張字條：「小的名叫馬篤，康元府人，做狗肉攤生意。受一位叫灶頭的人托付，帶些句話給您，我怕忘記所以讓咱家小娃給記了下來。」
夏門風眼睛一瞪，一把抓過！這張字條裹著布，保存得非常好。
馬篤勾頭打量，見夏門風神色隨信上內容連接變化，其中有喜有憂，還有一絲感慨，最終長歎：「居然如此複雜。」歎後，看著馬篤說道：「這一路奔波，你受罪不少……在此等著，我去書信一封你在幫我一個忙。」
「啊？將軍，小人不想送信了。」馬篤眨巴著眼說道，這表情如吞了黃連。
「這一次不會有危險。」夏門風笑道，但沒解釋，這讓馬篤心中忐忑不安。
他坐上帥位，抽書舉筆，低頭琢磨片刻，便開始寫信……這封信，看來是寫給楚都家人。
馬篤心中暗自犯著嘀咕「去楚都？這多遠啊！在過幾個月，我家婆娘弄不好都誤認我是死在外面，改嫁了」
夏門風寫好之後，嗖嗖兩下把信折方，隨即塞進腰間取下的一個錦囊內：「這封信送到楚都夏府，你送到之後便有好處。先前那人給你的承諾，全家搬到楚都，開間小店一樣不少！」
馬篤完全愣住了，這事情他一路提心吊膽早已忘記！如今一提，什麼婆娘改嫁，拋之腦後！搬去楚都還有小店，馬篤靠狗肉攤十輩子也做不到。富貴險中求，馬篤毫不猶豫：「好。」
信交給了馬篤，夏門風對外喊道：「來人。」
帳衛進內，躬身問道：「大都督何事吩咐？」
「帶他去休息，明日安排他坐上察官回楚都的船。」
馬篤一聽，心中暗喜「坐官家船走河道，那這一定又安全又快！」
就在這時，帳外一陣騷動，緊跟著一穿著盔甲，頭頂須冠歪斜的將士衝了進來：「大都督！嚴軍棄城了！」
「什麼！？」夏門風一驚，猛的竄起：「何時？」
「戌時圍守城北門的左軍就察覺城內嚴軍異動，亥時嚴軍突然打開城門殺了出來！原本末將以為他們要攻，命士列陣，誰料嚴軍上來就亂衝，人也不殺！埋頭就跑！」
「戌時敵軍異動為何不來通知我！？」夏門風陰沉著臉說道。
「末將通知了監軍，監軍卻說臥守不動，嚴軍不過在玩無聊把戲。」
此時，也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廈門瞭解大概情況，血色披風掛肩，拿著佩劍開口說道：「帳衛帶我帥令通知營中休息的四千輕騎，繞睦公府北門追擊嚴軍，一定要抓了他們主將！」
「是！」
馬篤被緊張氣氛弄得絲毫不敢亂動，在加上外面陣陣火光，還有士兵奔跑，武器發出的鳴聲，他最終選擇躲到夏門風帥位檀桌之下爬著，心想「就在這躲著吧，明天就能離開了」——
營地距離睦公府不過十里，夏門風帶著一百親衛快馬趕到時……戰鬥居然結束了！
監軍駿忠此刻站在城閣，見夏門風他連忙跑了下來：「大都督！」
夏門風翻下馬，沉眉問道：「嚴軍全跑了？」
「北門左軍殺了他們上千人，其餘的全跑了！屬下已命戰陣中一千輕騎前去追擊。」
「嚴軍從戌時便有異動，你為何不通知我？」夏門風語氣不善，他如此信任駿忠，駿忠卻耽擱了軍情。
駿忠直接跪下：「屬下有罪。」
「事後在與你算賬，帶上幕署與我進城！」
城內平民見自家軍隊進來，人人心喜，府伊更是帶著老小前來迎接。夏門風皺著眉頭說了一句「當初睦公府未被攻下，本都督命你利用城中三千守軍堅守兩日，我便掉轉馬頭前來助你……你為何一日不到就開城門！」
府伊跪地，語氣非常憋屈：「大都督啊，睦公府中那三千守軍全是藩鎮！這幫王八蛋，堅守不到兩個時辰就從南門跑了，我帶著城中百姓，還有府衙內三百陸府軍士兵守了一日……直到外面嚴賊放言，在不開門破後屠城，下官才不得已開之。」
圍在周圍的平民，全跪下，人人開口為府伊求情。
夏門風面孔變得猙獰「藩鎮！」他才從夏伐托信中得知，康元府藩鎮斐績與地方豪強王敬忠有見不得人的關係，現在睦公府又出這樣的事，心中對於原本就沒多大好感的藩鎮勢力，更加厭惡。但，現在要去找這些人，恐怕是找不著了。
冷靜下來，夏門風開口問道：「嚴軍為何要走？」
「下官不知。」
「睦公府中存糧還有多少？」
「糧食在嚴賊進來後，就被他們收去，現擱在府內一座大宅中……但，下官盤算應該是充足的。」
夏門風心中大疑「難道是他們知道堅守結果只有死？」這想法又有些地方不合理，打下睦公府就是插入楚國咽喉，嚴國這種以稱霸為目的的國家，怎麼可能放棄如此機會？太不正常了。夏門風原本推斷，嚴國會派兵來救圍。他派出大量斥候在路上打探的原因，就是為了時刻掌握這個在等待中的戰機。
現在，嚴軍舉動完全推翻夏門風心中猜測，他歎一口氣，暗道「希望追去的幾千輕騎，能抓到嚴軍主帥！」
「你起來吧。」
府伊連忙站起。
夏門風接連說道：「如今收回睦公府，城內可能還存在他們留下的奸細，我派百軍校尉配合你做善後工作。」
「下官必定肝腦塗地。」
夏門風點了點頭，隨即上馬：「左右軍留守在此，前後兩軍帶士到睦公府北門外十里紮營！」而夏門風，帶著監軍和沒任務的幕屬準備會後營做詳細部署。
這一路上，夏門風都在琢磨嚴軍到底是玩什麼鬼把戲……終於，他突然想到馬篤說的一句話，他在來的路上被嚴軍抓住，帶到虎狼關！當時夏門風還沒去細問這些嚴軍從哪裡來，為什麼要回虎狼關，現在出此事，立馬把他們聯繫起來。
駿忠騎馬跟在夏門風身後，他微低著頭心想「辜負大都督囑托，有何顏面回去見家老」駿馳是當年跟著夏闊海打仗一幫老將的後人，他對於夏家忠心是出於家訓，此刻回想他來軍中時，老爹的叮囑難免有些羞愧。
夏門風突然策馬：「眾將帶士慢行！」
一群人愣在原地，駿馳最先反應連忙跟上——
大步風行，夏門風回到大帳內，轉頭正要命親衛去找馬篤……卻看見桌下趴著，似乎睡著的馬篤。
駿馳一驚，大帳內一人躲在帥桌下，第一反應就是刺客！當即就要抽劍動手。
夏門風攔住了他：「這人是來送信的。」
「送信？」駿馳愕然。
夏門風也不解釋，而是走上前叫醒馬篤。
馬篤迷迷糊糊醒來，其實外面非常鬧，正常人不可能睡著，但，他這段日子實在太累，能躺在一個自己知道安全的地方，不到片刻便能呼呼大睡。
「馬篤，我有些要事需要問你。」
馬篤像是沒睡醒，茫然的點了點頭。
夏門風拉他出來，按在邊上長椅坐下：「你在什麼地方被嚴軍抓走？」
心中一顫，馬篤完全醒：「小的在柘城府被抓。」
夏門風神色一頓，眸色連續變化：「你知道他們去虎狼關是為什麼嗎？」
馬篤皺著眉頭，回憶片刻開口答道：「小的不知道這些大事，但，聽看守的那幾人閒談說道是回嚴國！」
夏門風直起身子，兩掌一拍：「看來嚴國內部是出亂子了！」
駿馳聽得雲裡霧裡，不禁疑惑道：「大都督，你發現什麼了？」
「柘城府守軍已經撤退，不過留下些許人裝樣！我想，要不是我們圍守睦公府，恐怕睦公府的嚴軍也要退！」
話說到這，駿馳察覺話中深意。他眼睛一亮開口說道：「大都督，那此刻是我們奪回虎狼關的大好機會啊！」
就在這時！門外快馬踢踏聲，緊跟著將軍衝進來：「大都督！敵軍被我們一路追殺！數萬人，殺得所剩不足一萬！現在被包圍在小丘之上。」說著，他取下腰間一個布袋：「這是敵軍主帥頭顱！」
別看嚴國、楚國經常發生矛盾，但對於敵方主帥模樣，雙方都不是很清楚，畢竟都是些小摩擦，沒發生對陣廝殺的戰鬥，基本是不可能出現雙方主帥會面的場面。
一臉喜色的將軍也知道這原因，他開口說道：「大都督！此人叫做嚴晦！」
「嚴國皇室！？」
「是啊！大都督這顆腦袋，您可得賞我頓大魚大肉啊！」大喜下，將軍開著玩笑。
而夏門風卻喜不起來，一殺就殺了嚴國皇室！這必定惹來嚴國怨恨，這場戰鬥也說不定因為此事變得更加艱難。可是，這種事情怪不得將領。收斂心神，夏門風說道：「當然要賞，此事我會上奏！現在我們去看看俘虜。」
「末將捆了兩個敵軍統領，就在帳外！」
夏門風一笑，這事情辦得周到：「帶進來！」
敗軍之將見了敵方主帥，表情自然很難好看起來，特別是看見地上頭顱，心中唯有發顫。
「你們為何要退？」夏門風開門見山。
對方卻沒有猶豫，這是因為他們退的原因絕對不是什麼大秘密，這件事情早晚所有人都會知道：「大草原、昌國聯合攻打我們嚴國腹地吉州！朝內來召，命軍隊回去，準備前往吉州參戰。」
聽見這個消息，夏門風驚呆了……大草原居然會動兵中原！這幾乎顛覆了所有人對於大草原這個民族的認識，同時，這也代表亂世將臨了。
對於戰爭極其敏感的夏門風，此刻就洞穿了吉州戰時的情況，恐怕嚴國這只龐然大物被咬著要害了，不然不可能放棄如此大的勝勢，選擇回國！
心中冷笑，夏門風暗道「看來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就收回虎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