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五章 形形色色 文 / 簡間
楚建業從龍榻起身，迎來了一個皇帝的嶄新一天。
宮女宦官上前伺候更衣，看著窗外的初陽，楚建業此刻還不知很快一場突如其然、不可思議的大勝就要傳回楚都。
此刻，他在琢磨著昨夜與墨良的交談。而且，琢磨的事情還不是關於楊戩和收編藩鎮，而是夏伐。
墨良對楚建業的影響能力實在太大，就算他嘴上說不用墨良在管，但心中，還是因為墨良的話對用夏伐心思產生動搖。畢竟，這其中確實摻和楚建業身為皇帝的那一點內疚，並不是夏伐真正表現出來他的能力，讓楚建業覺得此人可用、堪用既大用。
「就用滅楚這件事來考驗一下夏伐，如果他真有本事……就調他進內做臣」這便是楚建業最後打算，雖然還在搖擺，但論輸贏的話，墨良勝了，楚建業此刻已沒了讓夏伐從軍的打算。
楚國內政可以說是目前稱霸大陸五國中最勤勞的，如不是皇帝生病或則有意給大臣顏色看，按常是三天一次內政。
今天走進朝堂，眾臣就察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
「今日怎會來如此多武官？」
中為首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將太叔雲，緊隨其後是陸府軍三位統領，隨之便是夏伐大舅楊戩那個等級的四位禁軍統領。夏伐的老爹如果在朝，就為陸府軍的另外一名統領，也是這其中威望最高，腰板挺得最直的一位。
李選站在三公之位，目光賊賊的看著面色黝黑的屈何，他心中暗笑「這老頭一定又在琢磨，怎麼給這些武將難堪」
在觀墨良，不虧為萬臣之首，此刻面帶微笑，凡是向他來問好的人，他都以禮相待。
還有一人，也引起旁者注意，這便是前段日子被皇帝好好整治了一番的楊伯羽。
楊伯羽如今官復原職，身為中書侍郎他就站在李選身後。
李選勾了勾頭，裝作驚訝的問道：「楊大人，皇帝可讓你在家中多休養幾日啊。」
換楊伯羽以前的脾氣，對於李選這種阿諛奉承的人，就算是他上官也絕對沒好臉色，但如今的楊伯羽卻發現些許變化。他微微躬身，禮節絲毫不差，語氣也尤為平靜：「身為官，自然心繫朝廷。」
李選豎起大拇指：「楊大人不虧是國家棟樑。」
「哪比得上李大人。」
這話藏著譏諷，李選像是沒有察覺，侃侃笑道：「都是為皇帝辦事嘛。」
「入朝！！！！」
宦官驚聲尖叫，在下議論的人連忙收聲，人人跪地高呼萬歲。
楚建業神色炯炯，坐上龍椅：「眾位昨日又辛勞了吧？」楚建業以他個性的方式，問候了所有人。
眾位大臣齊聲答道：「下官只是盡微薄之力。」
楚建業滿意的笑了笑，隨即抬手一揮，示意平身。緊跟著，對身後大太監招了招手：「讀。」
「聖諭，慶召！外軍、戰事、嵋恭山。」就這幾句話，完了……
這已經不是楚建業第一次和大臣打啞謎，下面的人開始暗自琢磨。
「朕，今日為一事心煩！望各位能為朕解憂吶。」楚建業靠坐龍椅說道，語氣婉而歎之。
楚子驍首先上前一步：「父皇是為開州戰事心煩？」
「恩……太子既然言起，便說說如何能讓朕不心煩。」
楚子驍在太子府那是作好了功課，楚建業一問，當即朗聲說道：「父皇無需愁。兒臣聞大將軍夏門風在開州連連獲勝！奪回虎狼關是早晚的事。」
「可這早晚需要一個限期，不然，晚至朕臥床不起之時？」
此話一出，楚子驍連聲自問其罪。
楚建業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太子，朕要的是辦法，而不是一兩句安慰的話。這些話朕身邊宦官每日都在說，難不成朕的太子和這些宦官作用一樣嗎？」
楚子驍面色黝黑，又一次被教訓了……他有時甚至暗怒，為何自己做什麼都得不到嘉獎。在看他身後幾位，一臉喜色藏都藏不住。
有太子楚子驍出去做出頭鳥，眾人就知道皇帝出的選擇題中開州並不是答案。
這時，屈何眼睛一亮，他上前說道：「聖上，微臣有一事上奏。」
「說！」
「睦州鄂川、興元兩府藩鎮軍私賣軍械！」
「可恨！」楚建業勃然大怒。
眾大臣心中捏一把汗，同時暗道「原來是藩鎮的事」
屈何一見自己選擇題作對，心中難免得意，甚至瞟了墨良一眼，這意思就是「咋樣？老夫比你有本事吧？」帶著如此心思，屈何就要再次開口。
楚建業壓低聲音，語氣陰沉的說道：「屈大人，你知朕說誰大膽嗎？」
屈何傻眼，木然的看著楚建業。
而楚建業曲手，語氣越發冷厲：「藩鎮之事朕交予你去處理，你告訴朕的卻是他們變本加厲！你說，朕要怪誰啊？」
「呵……」
不知道是誰，見屈何吃癟，居然發出笑聲。
屈何這臉色，瞬間就完全陰了。
而楚建業，抬眼掃去：「誰人發笑？」
站在楊戩身後的一位將軍突然跪地：「聖上，是末將。」
「許允，你為何笑啊？這不是讓屈大人難堪嗎？「楚建業話裡藏話的問道。
「末將如若說實話，屈大人恐怕就不是難堪，而是憤怒了。」也沒人驚訝許允敢說這話，這些將軍對屈何向來是不留面子。誰叫他沒事就去搗鼓這幫將軍的菊花？
「哦？那你說說為何。」
「屈何大人不過布衣，怎能知道軍中複雜？聖上，末將看此事還得交予我們這些武將去處理！」
這話讓屈何很沒面子，但，他可不是一個只知道面子的人……出奇的，他沒吭聲。
墨良側目，心中些許佩服。這就是屈何真正高明的地方，他處理藩鎮的事已有一年，但卻沒有絲毫進展，屈何也在想辦法找台階下，現在許允主動送來台階，他自然而然的走了下去。
「屈何大人，你覺得如何啊？」楚建業問道。
「罪臣有辱聖命，罪該萬死。」
「別這樣說，是朕給你安排的事太多，嗯……既然提起，依朕看就這樣吧！楊戩！」
一旁靜靜觀看的楊戩聽叫到自己，連忙單膝跪地：「末將在！」
「你當年在睦州做過檢軍校尉，對於那裡的情況一定非常熟悉吧？」楚建業笑著問道。
「是！」
「朕若把此事交給你辦，你能做好嗎？」
楊戩心中琢磨「聖上是要我去睦州處理藩鎮之事……可他尊駕的底線在那呢？」猶豫片刻，楊戩問道：「聖上是要末將教，還是收？」
「能教則教，如不能則收！」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都是打鼓「皇帝是要來硬的了！開州才生戰時，此時動手未免太不是時候了」
楊伯羽也想到了其中利害關係，他立馬挺身直言道：「聖上不可！」
楚建業見出來反對的是楊伯羽，心中好氣又好笑。他裝作不悅，沉著臉說道：「為何？」
「如今開州戰事未見明瞭，就要……」
楊伯羽還沒說完，楚建業手一擺打斷了他：「就要什麼？楊伯羽，朕可沒說要做什麼啊。」
暗中與楊伯羽有些交情的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才出來沒幾天，自己又急著往坑裡跳了。
楊伯羽卻直得剛，皺著眉頭語氣不卑不亢：「聖上之意，微臣想在場的大臣恐怕都知道。」
楚建業瞇著雙眼，說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看來，朕關你的時間是太少了。」
楊伯羽愣在原地，他身前李選眼珠子一轉，突然站出來：「聖上，楊大人也是關心國家。有些東西沒想清楚，但絕無冒犯聖上龍顏之意。」
楊伯羽有些驚訝，沒想到李選會出來為他說話。
楚建業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隨即看向墨良：「墨公，你有什麼意見？」
「微臣覺得可行，但卻需要拖一拖。」
「哦？」
墨良躬身，接連說道：「微臣有一個建議。」
「墨公請講。」
「先任楊戩將軍為禁軍左營統領，以這個身份進入睦州行事，到那時就方便許多。也許，就用不著「收」了。」
楊戩一驚，這官可升到了整整一級！別看就一級，大多數一輩子都沒邁過這道坎。
「好！這是個好辦法！」楚建業聽後喜色展露……其實，他昨天都和墨良商量好了。
藩鎮最怕就是禁軍，如若陸府軍出面恐怕他們還不給面子。其原因，禁軍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講，就是皇帝私家軍隊。如果和他們橫上，那就是擺明了和皇帝橫上，雖說藩鎮蠻橫，但還不至於生出這膽子。
明白這個道理的人，都主動出來附議。就連屈何也站了起來。
下面的其他將領已經開始恭喜楊戩，左營大統領這個位子空閒了很久，現在可是給他楊戩坐上了。
「楊伯羽！」
楊伯羽一顫，連忙答道：「臣在！」
「你這中書侍郎好像做得不開心吶？」
「這……」楊伯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而楚建業接下來的話，讓下面人皆是一驚：「既然做得不舒服，那就別做了。朕任你為尚書省左司，管理吏、禮、戶三部，有何不懂就向墨公虛心請教。」
「媽的！」這句話，險些有人沒忍住罵出來！雖說，中書侍郎和左司在官品上是一個等級，但權利簡直是天差地別，這一下楊伯羽真是鹹魚翻身了。只是沒有幾人看出來，這條鹹魚是如何翻的身。
太子楚子驍表情最忐忑，而李選這老狐狸心中卻做出了打算，看楊伯羽的目光變得非常曖昧。他手捅了捅楊伯羽，道：「楊大人，還不謝謝聖上恩典。」
「聖上，為什麼讓我做啊！？」
「哈哈哈哈哈哈。」楚建業大笑。
暗中墨良也笑著搖頭「楊伯羽還需要磨練啊」最少，他還沒做到處世不驚這一點，方才皇帝讓他不懂的地方來請教自己，墨良明白這是皇帝讓自己從現在開始教導楊伯羽，將來好接替自己宰相的位子。
「內閣眾臣到議事殿等朕！其餘人，有事上奏，無事退朝。」這話擱下，楚建業便起身離開。大臣們也明白，就算有事也得安心等到朝下面見楚建業說。
待楚建業走，瞬間所有人都圍向兩個人，這便是楊戩和楊伯羽……這兩楊可謂是「發光」了。
李選沒上前，而是來到太子身邊：「殿下，您得高興啊！」
楚子驍現在真高興不起來，他抹嘴說道：「李大人，這話何意啊？」
「您沒看出來，聖上這都是在為您做準備！」李選自己說這話，都顯得很興奮。同時，他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李選此人有著非常敏銳的政治眼光。
楚子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片刻！猛然抬頭：「謝謝李大人提醒！」
「殿下，現在您可得多和楊大人親近親近，這事聖上看見了只會高興，絕對不會怪罪你。」
楚子驍雙眼放光：「李大人，你說我以什麼辦法結交楊大人比較好？」
李選看了看四周，隨即附耳低言道：「我聽聞李大人的正妻在他入牢前有了喜事，殿下可以聖上名義，送點東西過去。」——
楚建業回頭看了看，這可謂朝中百人一目瞭然！其中到底有幾個是一心為國家的，看得清清楚楚！
跟來的這些都是沒留下阿諛奉承的。
其中為首墨良，這不消說，隨後屈何這老頭還是很讓楚建業欣慰，其餘就是一些兢兢業業的大臣。
「去多燒幾爐火來，朕可不能冷著這些愛卿吶。」楚建業這話有些肉麻，下面的人卻露出慧心的微笑。心中明瞭，皇帝的眼睛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