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咸陽風雲 第24章 相府盤夢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24章相府盤夢
姬丹心知現在身處敵國,自己所仗的,不過是來自後世,對政局大走向和結果略有所知而已。所面對的無不是史上最有名梟雄智謀之士,要想縱橫其間,和招攬賢才時大不相同,只能低調低調再低調,夾著尾巴,小心做人,才可能趁火打劫撈些便宜。呂不韋問夢境,能不說則不說,即便說也要全不在意的輕描淡寫。
呂不韋見姬丹避重就輕,只談病,不談夢,哪裡肯輕輕放過,搖頭笑道:「太子所言差矣,尋常之病,或是偶感風寒,或是飲食不調,吾聞太子所病,乃血脈治也,同先君穆公,趙宗簡子同一為三,此二先賢,沉睡數日,均有大見。太子何必隱晦,莫非以我愚鈍,不足於言哉?」
姬丹避席行禮,惶恐答道:「君侯所言,丹何以可當!」
「丹不言夢者,只是先賢有言:睡而有夢,不過奇想而已,君侯乃掌國大賢,丹病夢之事,不過怪誕而已,何足污君侯清耳。」
呂不韋呵呵一笑,抬手示意,道:「太子不必多禮,安坐就是。既是怪誕,太子且言之,也讓吾得聽奇異之事,聊博一笑就是。」
姬丹做足了惶恐之態,回到席上坐下,拱手道:「丹領令就是。」
「丹夢中,確曾夢見一人,服飾高古,大不同於常人,自稱天帝,引丹見無數奇奇怪怪之物,只是丹愚鈍,卻不知其意!」
呂不韋追問道:「不知都有何物?」
姬丹心道,呂不韋最關心想瞭解的,大概就是我故意所傳播的金人和神授之事,我先扯他一番,忽悠一下再說,遂一派恭敬答道:「丹所見有一物,長有百丈,好似數十節鐵製巨箱所連,下有鐵輪,前有一箱,上冒白煙,牽動眾箱,疾如奔馬,動如閃電,天帝指點曰,日行千里,遠運億鈞。又有一物,形似巨杵,據言重二三十石,從高處扔下,火光沖天而起,百里之內,俱為平地,無論人物牲畜,無一存活。」
「還有一物,狀似巨鳥,非金非鐵,色做銀白,前面稍園,下有巨輪,體後平長兩翅,且長且寬,翅下懸四園桶,響如雷鳴,噴火數丈,可從地上騰飛而起,高達百丈,一個時辰可遠達萬里之外。載人運物,最是便捷」
「天帝曾言,此種種物事,千百年後自當出世,乃最是得用軍國利器!」
姬丹此言既出,眾人反應俱都不同,其座下賓客,都已知太子神授和神冊故事,聽今日所言火車,大為荒誕不經,都以為太子乃是故意藏拙,以胡思亂想之事應付呂不韋,故而都暗自偷笑,面上卻都一本正經,頻頻掉頭,好像為姬丹作證一般。
至於李斯等人,因燕國小弱,又素聞燕太子丹素好壯士,自然不學少文,原本就心存蔑視,對夢得天授之事,本就將信將疑,如今見姬丹一本正經,詳細解話夢中奇物,手比指話,有模有樣,好似真的有此物一般。都不由灑笑。
唯有呂不韋,對姬丹所言,是半信半疑,若說姬丹純是編造胡扯,可看姬丹描述,又是極為精細,神態上更是一副追思模樣,好像真的見過,無比懷念一般。如真是天帝所引見,這等怪誕之物,卻無可想像。呂不韋笑問道:「如此奇物,不知天帝所言,叫什麼名字?」
姬丹雖是忽悠呂不韋,但真的講起後代的火車、飛機、和原子彈,還真是感慨萬千,當初有火車飛機多好,從北京到西安,坐火車,搞個臥鋪,就算不是花了無數民脂民膏,卻又貴的要死的動車組,那也不過是十幾個小時而已,幾個狐朋狗友,打打撲克,喝喝小酒,睡上一覺就到了。至於飛機,呼啦一下上了天,一個多小時罷了,哪像現在,雖然貴為太子,也不過是四匹馬的木輪車,一路上顛簸的要死,骨頭都快散架了,還要走一個多月。
至於原子彈,更別提了,就是tnt炸藥也行呀,來上幾百噸,誰敢欺負我燕國,給你扔上幾十個炸藥包,炸不死你,也嚇死你了。還用我入質到你這裡夾尾巴做人呀!
見呂不韋問,姬丹一臉的神往,正色道:「天帝曾言:此三物名喚火車、原子彈、飛機」
呂不韋呵呵一笑,道:「天帝遠觀千年,吾等凡人想也難想,太子有福得見,為太子賀,為太子酒!」
姬丹忙舉起酒爵,笑道:「不敢,不敢,為相國酒!」說著,仰首一乾而盡,兩側座下諸人,或是高喊「為太子酒」或是「為相國酒」紛紛干了。
伺候的僮僕,又上來一一滿上。
相府長史付賽,雖才三十多歲,但在趙國之時,就以弱冠之齡,投入呂不韋門下,呂不韋當初重金賄買看守子楚的趙國官吏,攜子楚逃出邯鄲,隱匿趙姬母子到外家等事,就是付賽一手操辦,為人權達機變,最是精明強幹,一向受呂不韋器重,受令為相府長史,統管相府門下諸事。在秦國的地位,即對朝中諸位上卿,也是亢禮相見,是相國呂不韋心腹中心腹。有關姬丹在鄴城之事,不但曾聽相府賓客傳言,更和相國一塊看過趙國內應遞來的情報,而今相國詢問,燕太子丹只顧曼言扯去不答正題,付賽卻不耐煩,當即開門見山,笑問道:「吾聞太子夢中,曾有天帝狩獵,太子漫射,即得一鹿,有上天所授,不取不詳之言,賽孤陋寡聞,還請太子為賽一解其意!」
呂不韋見付賽出頭相問,正和其意,也是點頭,看著姬丹。
姬丹正想作答,身側范增早忍不住,當即高聲笑道:「付長史乃相府高才,如此簡單之意,如何不解?」
「既然長史有意考校,范增不才,試解一二:鹿者,祿也。如今天下紛亂,我燕國多受趙國擾亂,當繼為王者,以親,太子乃燕王嫡長子,王位傳交太子,正當其序,此次出質大國,更以太子至尊,為國安寧,受顛沛流離之苦,雖不比戰場血戰之勞,但也功在社稷。以太子至親,建安國之功,合當將來穩居燕王大位,安享一國終身之祿。此是天意,」
「當初太子先祖,妄效古賢,讓位於相國子之,以至身死國殘,所謂天授不取,反獲其咎。正此意也。我家太子仁德無比,天帝此言,大有所謂矣!」
范增說著,姬丹在上,一再點頭,笑對呂不韋道:「當初丹大夢初醒,對此也很是不解,才講出來讓眾人參詳,也是多虧范卿解惑,丹才明白,我燕國雖弱,然受之於先祖召公,社稷血食,子孫謹守,乃應有之義,不可輕言棄之。」
「先王之過決不可效。」
呂不韋和付賽等人聽了,也覺得有理。也覺自己或許想的左了。各國條件不同,秦傲然強國,自然以取天下,混一四海為要,想起來天授,當然是說的整個天下。這燕國在七國之中最弱,一滅於強齊,二挫於殘趙,偏居東北苦寒之地,一心保住祖宗疆界,社稷血食也是當有之義,想爭雄於中原,怕想也不敢想!
呂不韋和付賽想到這裡,心裡去了一個大疑,頓時輕鬆許多,紛紛舉杯,又是勸酒,姬丹看見兩人神色,知道已將夢境之事,糊弄過去大半,也是開懷,和兩人對飲。過得片刻,李斯坐在下方,舉起酒爵,正色問道:「聞太子夢中,曾有一黑衣金人,狂暴殘殺,反為群獸所噬,屍骨無存,不知可有此言?」
「我大秦屬金,德尚黑,莫非太子所指,乃是說我強秦剛不可久不成?」
李斯說到最後,言語之中,已見了冷厲,雙眼灼灼,更是盯住姬丹不放。
姬丹面上帶著笑,心裡卻是嘀咕:「這個李斯,問的還真是直接,沒錯,老子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可惜我不能承認。」
相國府中,酒都是上品佳釀,酈食其如今已喝的痛快,聽李斯說出此言,酈食其哈哈大笑,道:「李君真是妙人,竟能將此夢如此歪解!」
李斯冷言道:「李某孤陋,就請酈君解惑!」
酈食其將爵一舉,向呂不韋、付賽、姬丹等一眾貴人略略示意,仰首而盡,一捋鬍須,笑道:「此有何難!」
「我大燕雄踞中原之北,南接趙齊,北有東胡,匈奴之屬。此等戎蠻之族,披髮左衽,絕禮儀,尚暴力,最是殘暴不過,不但我大燕、趙兩國,就是大國,不也屢受其害?如今東胡在燕之北,以五行當之,北方屬水,色尚黑,黑衣者,東胡之謂也,匈奴在西,西屬金,金人者,匈奴之謂也。如今匈奴、東胡之屬,如同我中原諸侯一般,相互攻伐不斷,此兩族為最強,然不尚禮儀,雖強橫於一時,一旦我中原大國聯手,乘其戰亂之弊,正可一舉而滅之。天帝所示,正是要戒我家太子,不必畏其殘暴,只要善守邊界,富國強兵,此等癬疥之疾,不足為我大燕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