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龍潭虎穴 第23章 雪夜 文 / 閆驚
隆冬,冷颼颼的寒風,呼呼地刮著,南空的微弱冬陽,似乎給不了絲毫的溫暖,在它的照耀下,依舊無冰冷無盡。
寒風中,顏驥與九個七玄門俘虜握著冰冷的柴刀,永無休止的重複著一個動作,劈柴的動作。他們身後的木柴,堆得像一座小山,若要將這堆柴劈完,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即便是劈完了這堆柴,也難以被聖龍教正式收編。
「這都快半年了,整天讓俺們在這裡劈柴,俺不想加入你們聖龍教了,放俺回家吧!」
終於,一個七玄門的俘虜忍耐不住,不吐不快。
一旁看守的聖龍教弟子見此,鼻中冷冷哼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隨手之間,便將那七玄門俘虜摔倒在地上,破口罵道:「你這狗崽子真不知好歹,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給我老實一點,不然老子一掌就了結了你的狗命!」
那七玄門俘虜見他滿口污言,壓不下心中怒火,反駁道:「你罵誰是狗呢?吞下狗糞了是吧!」
聖龍教弟子見這俘虜竟然敢出口頂撞他,當即怒氣上衝,將那七玄門俘虜摁在冰涼的沙土地上拳打腳踢,口中不停地罵著污言穢語。
七玄門俘虜被他打了許久,頭破血流,滿臉是血,他終於忍受不住毆打,求饒道:「饒命啊,小人知錯了……求你繞過小人吧……」
他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又無甚修為,哪裡承受得了這般毆打。
聖龍教弟子絲毫不理會他的求饒,反而毆打得更加凶狠,口中唸唸有詞:「剛才不是還嘴硬麼?老子還真以為你是個硬骨頭,老子恨的就是你這種只會呈一時口快的人。」
其他七玄門俘虜看在眼裡,雖有心疼、憐憫,卻不敢上前阻止,怕也落個同樣的下場。
那聖龍教弟子揚起了拳頭,重重地朝著七玄門俘虜的太陽穴打了下去,看來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碩大的拳頭下落之時,忽然被一隻髒兮兮的手抓住了,手腕上銬著鐵鏈,是個俘虜的手。
衣衫襤褸的少年,終於出手阻攔。
曾經的你,數否也像這俘虜一般的可憐、無助,被人毆打,卻沒有能力還手?只等別人打累了,你才撿回了一條命。
你們的際遇,是那麼的像,看到他求饒的眼神,那一個瞬間,你是否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聖龍教弟子狠狠掙了幾下,卻不能將手腕從顏驥的手中掙脫開來,見這俘虜修為高於自己,氣得火冒三丈,厲聲警告道:「快些放手,不然我讓你活不過明天。」
「人都是有尊嚴的,你必須尊重別人,哪怕是一個俘虜。」顏驥淡淡說道。
看到那個被毆打的少年,顏驥似乎忘了自己的任務,卻是忽略了這般行為會給他任務帶來的影響。
便在此時,一旁看守幾個聖龍教弟子走了過來,並未大打出手,而是將顏驥與那出手打人的聖龍教弟子拉了開,並向那弟子責問道:「我們是要收編他們,為我所用的,你怎地對他們這般凶狠?」
那出手打人的聖龍教弟子嚥不下怒氣,又不能向同伴出氣,只好將怒火發洩到顏驥的身上,當下,朝著顏驥冷聲喝道:「別人都可以回去休息了,唯獨你不能,你要干到明天早上。」
微弱的冬陽漸漸落下,寒風似乎失去了唯一的剋星,又變得冰冷幾分。
伐木場上,除了一陣有節奏的鐵鏈聲響,一陣劈柴聲響,便再沒有其它聲音。
「一定要忍耐,你還有師父的教導之恩未曾報答,你還要找到師父。」
劈柴之餘,顏驥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誡自己。
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為那七玄門俘虜出頭的行為是否正確。
顏驥的身後三丈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穿藕色衣裙的少女,臉色蒼白,身材瘦小,頭髮也是枯黃稀少,似乎終年吃不飽飯,而造成營養不良,面無血色,一副弱質纖纖的模樣。
少女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流轉出瑩瑩水光,深深的註釋著顏驥,目光裡透著絲絲憂愁,似乎回想起了憂傷的過往。
「小姐,快些回去吧,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一個青衫婢女過來將這少女拉走。
顏驥這才發現身後有人,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背影,苦笑道:「這裡真沒什麼好看的,在你們魔教的眼中,這裡只有一個性命低賤的狗。」
黑漆漆的夜幕,徹底染黑了蒼穹,冷風蕭蕭吹過,不過片刻,天空飄起了星星雪花,輕輕的,落在了地上。
當一個人見了潔白的雪花,多半是會回憶童年的時光,在雪地裡無憂無慮的嬉戲。
你是否也會回憶呢?那個深夜,雪花悠悠降下之時,她第一次牽了你的手,第一次被她牽手的場景,與感覺,你是否能夠忘得去?
你還會回憶起你們在雪地裡舞劍,練拳,在雪地裡嬉戲的場景麼?
那是否是你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鵝毛般的雪花,深切切地落在地上,不多久,就在地上堆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顏驥手中的柴刀一下一下地揮著,手腕上的鐵鏈隨之響動,安靜的雪夜,只有這清脆的鐵鏈聲響,遠遠迴盪在山野,蒼穹。
雪中,他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單,清冷,這一切,彷彿與他的夢境很像。
只是,夢境中那個撐著水墨畫紙傘的白衣女子會出現麼?
顏驥雖知這是妄想,但仍在心底希望她能夠撐著一把紙傘出現自己面前,為自己遮著冰冷的雪花,為自己披上棉衣,然後罵上一句:「你這臭小子怎地也不多穿些衣服,凍成這般摸樣?」
「師弟……」
他的耳畔,彷彿響起了這輕輕的,溫柔的聲音。
「是幻覺吧!」他輕聲自語,伸出了右手,觸向那潔白的倩影。
那道倩影彷彿一座脆弱的雕像,一觸即散,消失不見。
原來這一切,真的是幻覺。
她,不曾出現。
他抬頭,仰望著蒼穹,任由那冰冷的雪花打在自己清瘦的臉頰上,然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默默,思念。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臉頰忽然感覺不到冰涼的雪花落下。
是雪停了麼?他緩緩的睜開眼睛。
雪並未停下,只是他的頭頂出現了一把白色紙傘,為他遮去了冰寒如錐的雪花。
他的身後,隱隱傳來幽香,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
「是誰?」顏驥滿懷期待的轉過了身子。
為他撐傘的一個水衫少女,身材瘦小,弱質纖纖,卻是黃昏時出現在顏驥身後的少女,看她的模樣,彷彿是大病初癒,弱質纖纖。
「大哥哥,你一整天都沒吃飯了,很餓吧,這個給你。」細若蚊鳴的聲音,迴盪在顏驥的耳邊。少女伸出了手,她手中握著一個雞蛋。
「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給我送吃的?」顏驥心有好奇,猜疑著這魔教女子是否有什麼陰謀詭計,在他的心中,魔教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即使是女子,特別是弱質纖纖,楚楚動人的女子。
那水杉少女見顏驥沒有伸手來接,遂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雞蛋放入顏驥手中,然後問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顏……百川。」顏驥答道。
少女的眼眶微微發紅,不多片刻,淚水潸然落下,哽咽道:「原來你真的不是……」停了下來,卻是說不出話來。
顏驥怔怔的佇立在少女面前,看著哭泣的少女,默默無言,或許,他覺得自己就不該理會她,一個魔教女子。
顏驥將那溫熱的雞蛋還回少女手中,轉過身,掄著柴刀劈柴。
少女哭聲漸止,將紙傘遮在顏驥的頭頂,問道:「你怎麼不要?是不是聽說我有病,不敢吃我碰過的東西……其實……」她又嘶聲哭了起來,似有說不出的傷心,委屈,抽泣著道:「其實我的病不會傳染的。」
許久,顏驥才道:「你回去吧,不要在這裡了,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少女搖了搖頭,道:「這雪很冷的,我給你打傘吧。」
「不用了,你快些回去吧。」顏驥拒絕道。
「是嫌棄我麼,」少女抽泣著,將紙傘放在地上,道:「這把傘留給你。」
語畢,她哭聲更大,將雞蛋仍在了雪地裡,哭泣著離開。
「她是要好心幫我麼?魔教的人也會這般好心麼?」顏驥望著少女漸漸遠去的背影,在心中問著自己。
夜已深,雪花鋪蓋而下,將整個世界染得一片雪白,雪的銀白光芒,將夜幕照亮了幾分。
看守顏驥的聖龍教弟子終於忍受不住寒冷的雪夜,走來吩咐顏驥回去休息。
石室中,亮著微弱的燭光,那九個七玄門俘虜已經入睡,為了不打擾他們,顏驥特意放輕了腳步,將紙傘靠在牆上,準備躺進被窩入睡。
那個白天被毆打的七玄門弟子卻沒有入睡,見顏驥回來,慌忙從被窩鑽出,臉色的淤青還在,只見他匆匆來到顏驥面前,神色愧疚道:「俺害了大哥被罰,實在對不住大哥,俺在這裡謝過大哥。」
語畢,向顏驥躬身行了禮。
顏驥輕輕搖頭,道:「不用謝,多幹些活也不要緊。」
那七玄門俘虜心有感動,幾乎便要哭了出來。隨後,他從床頭拿來一個包袱,從裡面掏出一個饅頭遞給顏驥,道:「大哥你晚飯沒吃,俺就留了個饅頭給你。」
顏驥接過饅頭,笑了一下,道:「多謝了!」
七玄門俘虜也憨笑了一下,道:「不要謝,大哥不是也幫過俺麼。」
顏驥長這麼大,從未被人叫過大哥,聽著很不習慣,便道:「我姓顏,叫顏百川,你叫我『小顏』就好了,不要叫大哥了。」
七玄門俘虜憨厚的笑了笑,道:「那好,俺叫杜興,就叫俺『阿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