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妃之嫁 第三十七章登基 文 / 周笑伊
第三十七章登基
慕容明珺頓了一下,冷俊的臉上鎮定如冰,並不見任何慌意,手指的力度加大,將懷中的女子攬得愈發緊起來,倏地轉了身來,目光聚積,猶如浪湧。
曾經溫柔的聲音有點沙啞,尖銳地撞進心膜裡,羅小冰的身子微微一顫,似乎掙脫慕容明珺的手,孰料,他的手狠狠一用力,把她禁固地愈發的緊,手掌隔著衣服竟能感覺到火熱,腰上的肉生生作疼。
羅小冰咬了咬牙,抬起眼眸,狠瞪她一眼,低道:「三王爺,請自尊。我已是他人婦。」
堅定的聲音撞擊著他的心,幽眸黯淡許多,任憑懷中女子的拳頭揮打他的胸膛。
「他人婦又如何?我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慕容明珺低眸,晲一眼懷中掙扎如鹿的小女子,眼底的光芒由淺變深,沉的就像黑漆的夜色。忽明忽暗,不辨真偽。
「慕容明珺!」呼延鏡長袖中的拳頭握得愈發緊,額上的青筋突出,似怒似慍,變化不停。
「呼延鏡,我問你,你娶冰兒可有他圖?」慕容明珺嘴角一勾,往後退了兩步,與呼延鏡拉開了距離,質問的眼眸泛起狠厲的光,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麼。
「冰兒現在是我的妻子。三王爺最好自重。」呼延鏡的嘴角扯動著,一陣抽顫,拳頭握起,眸眼明暗交替,看不穿其中是正是邪。
羅小冰一直未語,平靜的臉色漸漸轉過冷色,譏誚地笑上兩聲,「放開。」她乘其不番,身體一個滑溜,掙脫了慕容明珺的懷抱。
「冰兒,過來。」呼延鏡的臉色一喜,像哄小孩似的,一個箭步上前,抓了她的皓腕。
「冰兒——」同時,慕容明珺抓起了她的另一支手。
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目光聚起的戰火將羅小冰吞噬。
一個深情,一個篤意。
看不穿是真是假。
「夠了!放開。」羅小冰使勁甩開了兩人的手。一時之間,她真的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只是自顧地拎緊了包袱,怔怔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與兩人拉開了距離。
「緣分由天定。不管你們是出於什麼用意,冰兒去意已決。」羅小冰左右盼之,狠了狠心,閉上眸,絕決地說道。
呼延鏡的眸眼瞇起,閃過一道淺淺的光,亦正亦邪,突然緊逼上一步,大手抬起,再次想抓她的皓腕,不過手剛抬起,卻停在了半空中,眼眶泛起些許紅暈,道:「冰兒,你逃不開這個世俗的。你是西涼的郡主,你走到哪裡都是西涼人。更何況,我們新婚之喜,你這般離開,可是適合?」
「鏡哥,你變了。你不再是從前的鏡哥了。」羅小冰失望搖了搖頭,深潭般的眼眸裡泛起一層血湧。
本以為朝夕相處,可以日久生情,但是她錯了。鏡哥真的可能像慕容明珺所說,娶她似有另有目的。
女人的直覺這樣告訴她。再加上晨風的變化,她的心愈發難安。
「冰兒,我沒有。真的沒有。」呼延鏡的眼眸裡竟是無辜,連連搖頭,卻無法開口解釋這些日子來對她的冷落。
真的是愛她的,只是他的愛不再單純。他介懷她肚子裡的孩子,他也介懷他曾經的女人嫁給了別人,他更介懷這個女人嫁給她的時候心裡還是裝著別人。在他呼延鏡的世界只有完美。
他要的是完美的東西。
雖然是他一手把駱冰心推向慕容明珺的懷抱,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曾經是另外一個男人懷中之物,心裡就不是滋味。
矛盾糾結著,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其實不是什麼聖人,不過是個庸俗至極的凡人。臉上的溫情,柔軟的笑容,他無時無刻不在偽裝自己。
在駱冰心的眼裡,他盡力把自己掩飾成一個溫柔的男人,越是掩飾,越是痛苦。每每看到他與慕容明珺在一起,就恨不得狠狠地質問她,不過他沒有,他仍然用虛偽的面具遮去了內心的掙扎。他這樣做,為的只是再次擁有她的心,娶她才是最終的目的。
娶了她,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西涼國太子之位。
他愛她,同時也恨她。
當年呼延鏡與駱冰心早已定下婚約。如今西涼國皆傳皇子呼延鏡為人正直,品性善良,信守承諾,娶嬌妻,不計前嫌。這些話傳到納蘭儀雄的耳中,一博龍顏大悅。
娶駱冰心成了他登上太子位的一副催化劑。
「冰兒,跟鏡哥回去。難道你就這樣忍心拋下十幾年來的感情,一走了之嗎?」呼延鏡的眼眶開始泛紅,步伐虛浮,一深一淺地朝羅小冰走來。他知道駱冰心心最軟,只要動之以情,她會接受的。
羅小冰繡拳漸漸握緊,搖了搖頭,吸了一吸鼻翼,道:「鏡哥,冰兒欠你的太多。冰兒答應鏡哥,來世一定還恩於你。這世你就放了冰兒,讓冰兒去一個沒有陰謀,沒有爭鬥的地方,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好麼?」
「不好!」呼延鏡的深眸一瞪,幾乎從腹腔裡喝了一聲出來,響徹雲霄。音落同時,他已然大步而來,大手揚起,霸道地抓起了羅小冰的胳膊。
「住手!」其實羅小冰的話不僅影響著呼延鏡,更是猶如一把利劍刺進慕容明珺的心中。對啊,他也欠她太多,太多。就在呼延鏡出手的那刻,他飛身而來,截了他的大手,一拉了羅小冰,護在他的身後。
「慕容明珺,這是我的家事,休要你管!」呼延鏡似乎惱羞成怒,施展輕功,後退兩步,與慕容明珺拉開距離。血紅的眼一掃四周,剛好牆角有好幾根長竹竿,他一腳踢起,竹竿騰空,他再凌空一握,一掌下去劈成了兩截,取了其中的短截,當作利劍揮舞而來。
慕容明珺的反應更是敏捷,護了羅小冰到一邊的牆根下,然後迅速拔劍出鞘,施一招白鶴展翅,騰空而起,揮劍如風,迎上呼延鏡。
兩人再次陷入了兵戎相見的局面。
羅小冰怔怔地看著,唯獨那抹玄青的身影撞進眼簾,健影飛騰,如雲中鶴,天邊雨,勢如虹,氣如海。冷厲的面龐,有神的雙目,玄青的衣袂被夜風撕扯,打起卷兒來。
跟他,今生無緣!
羅小冰吸了吸鼻翼,唯獨對他是戀戀不捨。最後握緊拳頭,狠一狠心,輕撫小腹,暗忖道:寶寶,媽媽帶你去一個沒有紛爭,沒有硝煙,只有藍天和白天的地方。
離開這裡,是最好的選擇吧。這對表兄弟至少在此刻不會鬥得不可開交。
乘他們二人正在激戰的時候,她踱起小碎步,飛快地想逃出這條清冷的大街。
不過剛沒跑出三丈遠,冷不防,嗖嗖幾聲厲響劃破了夜空,美麗的弧線在夜色裡添上亮色。
夜雖沉,但街燈微亮。清晰可見,是幾支飛鏢迅速地朝羅小冰射來。不懂武功的她竟一點沒有覺察。
正在與呼延鏡交戰的慕容明珺警覺到異常,眸光一沉,定睛看清楚,那分明是暗器。「小心啊!」他迅速撤了劍,施展輕功飛奔過來,大手一攬她的雙肩,緊緊護她在懷中。
「絲——絲——」有利器刺入肌肉的聲音。
「嗯——啊——」羅小冰被他緊緊護在懷中,只聽到他的唇在耳邊發一聲痛苦地哼吟。
「王爺——」羅小冰倏地扶開慕容明珺,與他拉開一點兒距離,卻看到他的嘴角溢著鮮血,身體搖搖欲倒。
是的,他的背部插著幾把鋒利的飛鏢,扎進肉裡,好是刺眼。
頓時銅黃的俊臉漸漸由白變青,額上的汗水滲滲下落,他拄著劍站穩,眸光輕輕掃一眼羅小冰,見他沒事,不禁撇唇一笑,然後暗運內力,氣沉丹田,接著聽到幾聲匡當響,飛鏢被他用內力逼出,掉在街道的青石磚上撞出淒美的聲音。
羅小冰再也邁不出逃跑的腳步,回味剛才他恬靜的笑,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扶了他的重軀,「王爺,你這是何苦?」
「冰兒,以前我欠你太多,太多了。」慕容明珺臉上的冷意褪去,喘著粗氣,大手抬起,輕輕撫過她姣好的面容,臉上是一抹欣慰的笑,笑過之後,他的眸眼一翻白,暈了過去。
「王爺,不要。」羅小冰一聲驚呼,用盡全力扶住了他倒過來的身軀。他的體溫永遠這般的熾燙,只是此刻,卻在漸漸變涼,水霧升起,把她的眼眶打濕。
他好傻!心中低低地咒著。
那邊,呼延鏡的反應甚快,黑暗中有人暗算,他自是不會放過,拋起手中竹竿,凌空劈上一掌,竹竿破成諸多小片,嗖嗖射向牆角落裡。
啊——幾人同時被誅,血濺冷街。
「帶他回府。」呼延鏡這時已顧不得兒女私情,父皇還有更為重要的事交由他做,慕容明珺是決不可以死的。他臉上的神情頓時冷冽起來,一把扶了慕容明珺,對一邊的羅小冰說道。
「哦。」此時此刻,內心的驅使,她再無法丟下他,一個人獨自離去。本能的一種反應,與呼延鏡一齊攙了他往三王爺的方向走去。
水月居中,燈火明亮。
屋裡,大夫忙碌不停,在窗花上留下匆匆忙忙地身影。
屋外,羅小冰和呼延鏡靜靜而立,誰也沒有多語。
「冰兒——」呼延鏡探一眼屋裡,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一眼羅小冰,眼底泛起莫明的渾濁,似哭,似憂,似怒,似慍,百味交集。
「嗯。」羅小冰沒有先前的激動,只是埋著頭,小手不停地捲動著衣角,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只想問你,你心中可有我?」呼延鏡握了拳,隱忍了許久,緩緩道出。
「有。」羅小冰不曾抬首,回答地很乾脆。
呼延鏡吸了吸氣,抿唇一笑,道:「你當真不願意再回到我身邊?」
「鏡哥,何須勉強你自己。其實你根本很介意我肚中的孩子,更介意我與慕容明珺的過往。」羅小冰很平靜地說道,頭微微抬起,目光竟有些犀利,「鏡哥是為了履行與冰兒的婚約,才娶我的,對否?」怔怔地看他,他竟撇過臉,不敢看她。
心事被人言中,他無法再逃避。或許對她的愛真的不夠。偽裝的溫情只能持續片刻,終有一天會暴露。
「冰兒,我是真的愛你的。」呼延鏡咬了咬唇,心中還是積滿著恨意,對慕容明珺的妒恨,對羅小冰的怒恨。
是他奪走了他的所愛。
是她辜負了他的真情。
為了大局,他只能忍。
雖然是這樣的一種心理,但本能地還是一把握住了羅小冰的手,很緊,很緊。
「鏡哥,你若當真愛冰兒。兩年前就不該在佔有了冰兒之後,再把冰兒推向別人的懷抱。」羅小冰能體會駱冰心曾經絕望的心情,她有她的記憶,更有了她的感情。
對眼前的男子,那朦朧甜蜜的愛情只停留在了兩年前。兩年前,他為了他的父皇把她拋棄。
緩緩說著,將小手抽開,脫離他的掌心。
「夠了!」呼延鏡望著落空的手,使勁地搖頭,被別人揭開軟肋,是很痛苦的事,的確,比起慕容明珺來,他少了一份執著,剛才他離冰兒最近,若是他願意,幫冰兒擋飛鏢的人就是他,只是在那一刻,他猶豫了,他只想到自己的價值。
伸出的手漸漸收回,藏在袖中,握成拳,冷眸掃一眼羅小冰,嘴唇微動,似想說些什麼,但始終沒有說,長袖一甩,忿忿離去。
登登登,閣樓裡響起沉生的響步聲,他越行越遠。遠的羅小冰無法觸及。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大夫踱步而出。
「大夫,他怎麼樣了?」羅小冰急切地問道,心早已飄進房中。
大夫歇了歇氣,抹了額上的汗,道:「傷口上有殘毒,不過還好。我有獨門解藥,給他上了藥,睡一宿,明天一早,應該就沒事兒了。」
「謝謝大夫。」羅小冰欣喜極了,早已迫不及待地奔進房中。
這邊青管家早已將大夫恭敬地送出,臨走前,他回眸探一眼,蒼老的臉上竟顯了幾分慈祥,低聲喃喃自語,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音漸遠去。
水月居的閣樓頓時安靜了不少。只有苑中的溫泉水汩汩而湧,湊出美的曲子來。
羅小冰順手關了房門,避免寒風入屋,輕步走到床前。
慕容明珺趴在床上已然睡去,他赤著上身,背部裹滿了紗布,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層血暈。
小手忍不住地探上去輕輕一撫,銅黃的皮膚,精緻的肌肉,結實堅硬,熾熱的溫暖在指尖徘徊。他側著臉,天神般的面孔如此的詳和,那眉,那鼻,那眼,就好像刻上去的,稜角分明,很想探一探,卻是可望也不敢及。
想到這裡,小臉一陣通紅,手指觸電般的收回,取了旁邊紅漆衣架上的長袍給他蓋好,正欲轉身。
擺在身側的小手突然被他抓住,「要去哪裡?」醇厚的聲音響起,那微閉的眸已然睜開。
「你醒了?」羅小冰停了腳步,往床前挪了一下,小手下意識地想要掙開束縛,他卻死活不肯放開。
「我一直沒睡。」慕容明珺淡淡答道,撐著另一胳膊想要起身。
「你歇著吧。背上有傷,不易亂動。」羅小冰的小手輕輕按上他的背部,稍稍用了一些力。
他眉頭一痛,低低吟了一聲。
「對不起,是不是解到傷口了?痛麼?」羅小冰的手猛得一縮,目光定在他結實的背上,燈火下,銅黃的胸膛閃著光亮,美肌是著實的誘人,小小的心膜居然怦怦亂跳,臉頰一陣熾熱,趕緊別到一邊,不敢與他對視。
「你緊張?」慕容明珺不顧羅小冰的勸說,已然坐起身來,抓著羅小冰的皓腕,他能感覺到她的脈搏急促的跳躍,心中一陣暗喜。
「沒有。」羅小冰不曾正視她,眼睛盯著別處很慌忙地回了一句。
「你騙你不了我的。」慕容明勾唇淡笑,起了身來,托起她的皓腕,以示意。
糟糕,竟讓他看穿了心思!羅小冰氣氣地轉身,臉頰赤紅一片。「王爺,我去幫你倒懷茶。」急忙地轉移話題,拉開這尷尬的局面。
「本王不渴。」慕容明珺拉住了羅小冰,冷不防大手一抬,落到她耳邊,扳過她的臉,讓她直視他的眼眸。
眸還是曾經的冷厲。面還是曾經的冷俊。
只是深潭處卻暗藏著一種情愫,流轉不停。不知從何時起,他對這個女人竟無法忘懷。
濃情的凝眸掃過羅小冰的臉頰,掠過她美麗的深潭,像春風怡人。四目相對,她竟再也不敢直視,那種溫情似乎要把她內心所壓抑的東西瞬間挑開。
逃避是唯一最好的辦法。
「很晚了,王爺早些地休息,我也該回去了。」羅小冰匆促地褪開他緊握的手,正欲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裡?」慕容明珺不等她邁步,大手從她的耳際滑到她的肩頭,再次扳正她扭動的身體。
「去該去的地方。」羅小冰竭盡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鎮神之後,再抬眸,目光堅定無比。
「去該去的地方!是去鏡王府?還是再次逃跑?」慕容明珺哧笑一聲,使勁地搖了搖頭,眸光裡竟是失落。
羅小冰輕輕用手攔下慕容明珺的大手,克制住內心的情湧,抿唇一笑,淡淡說道:「王爺,你跟鏡哥一樣,若是沒有冰心相伴,定還能活得很好。何不放手,讓冰心活得快樂些。」
說罷,她輕輕攔下那因驚訝而僵硬的胳膊,飄然地轉身,輕袖一揚,就像夜間展翅的蝴蝶,翩翩欲去。
「沒有你,我無法過得好!」背後傳來慕容明珺嘶吼的聲音,女子的絕決讓他心傷至底。
羅小冰怔了一下,停了步子,心中的那道牆差一點崩潰,真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捏起小拳頭,咬了咬唇,再盈盈一笑,只是不敢回首,道:「王爺說笑了。沒有冰心,王爺照樣活得很好。顧妃對王爺的打擊很大,但王爺一樣站得穩,行得直。當王爺從這段陰影中走出,定還會遇到更好的女子。」
話語說出,羅小冰的心潮濕了,酸湧在肚子裡翻滾。
離開他,心既然如此之痛。只是這帝王家的生活真的太不適合她!她無法去跟很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的愛。
她做不到,永遠做不到。
抿唇再笑,小手拉開了房門,就希望這般飄走,拎了放在角落的包袱,邁出了一大步。
突然那只熟悉的手再次伸過來,將她拽進了房間,砰得一聲關上了房門,眸子瞪得好大,好大,道:「不要。本王不許你走!美人偷心,何苦留情?」
好淒美的字眼!好沉重的聲音!他的眼眸通紅,一陣劇烈的咳嗽從他嘴裡傳來,一股血腥甜氣湧上喉嚨,哇得一聲,他吐了一口鮮紅。
「王爺,你怎麼了?」羅小冰築起的心牆瞬間坍塌,趕緊扶住了他虛弱的身子。
慕容明珺抿唇一笑,笑得好天真,跌入女子的懷抱,把她的茅荑握得好緊,「不要走!不要!」是哀求的聲音,好深好深,嵌入她的心膜。
羅小冰終是忍不住了,眸眼漸漸模糊起來,聲音哽咽,道:「好,我不走。」
「不要——騙我。」慕容明珺的意識漸漸模糊。
「不騙你。」羅小冰眼角的淚溢出眼眶,滴落到他的唇瓣上。
他淺笑著,伸了舌頭將唇上的淚舔乾,吃進肚子裡,懷著一抹甘甜的笑,閉上了眼簾。
羅小冰扶著他躺下,靜靜坐在床邊,看著他安詳的面孔,心中的情愫湧起,竟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大手握著她的小手,一刻也不曾鬆開過。
夜深沉,美眸凝望,嘴角微綻,那是香美的一抹笑,好動人。
晨曦明朗,萬丈光芒照進閣樓,把羅小冰從睡夢中喚醒,眼簾輕輕一顫,猛得打開來。
不知為何,昨夜睡得好沉,竟一絲夢也沒做過,睜眸一刻,首先看到的竟是芙蓉帳頂,身下軟綿綿的,倏地起身,四下一掃,才發現自己是躺在慕容明珺的床上。
屋中已空,人已不在,眺眸望一眼窗台,窗柩上是金色的光圈,好生的耀眼。「是他?!」女子番然醒悟,定是睡夜睡著,他把床榻讓給了她。想到這裡,心中竟有幾分暖流襲來。
「只是現在他人呢?」羅小冰掃一門口,房門緊閉,不見任何人影,突然右眼跳個不停,心居然莫明的急慌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慌慌地下了床榻。
恰時,門外響起青管家的聲音,「冰心公主,可醒了?」
「青管家?!」羅小冰急急忙忙奔到門口,打開門來,果然青管家還是一如既往地躬著身子,似在靜候她起來。「青管家,王爺呢?」心中就是生起一股莫明的擔心,窗外陽光明媚,卻夾雜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王爺進宮了。」青管家不曾抬首,平無波瀾地說道。
「進宮做什麼?鏡王爺可來過?」羅小冰一連追問。
青管家頓了頓神,靜默了片刻,忽而抬首,那一雙黑眸裡竟泛著渾濁,幾抹晶瑩閃過,「王爺與鏡王爺一起進的宮。」聲音沉如蚊吶。
「一定是發生什麼事呢?王爺可是有傷在身!」羅小冰言不盡的慌張益於言情,右眼又是不停地跳動,突然想起昨夜的刺客,他們會是什麼人呢?難道是慕容明浩派來的人?「不,青管家,我要進宮一趟。」
本來想拋下一切,一走了之的,可現在這會兒,居然不由自主地管起「閒事」來,有句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現在更深刻的明白,人在情中,更是心不由已。
說罷,女子整了整長裙,撫弄一番髮髻,正欲抬步離開閣樓。
「冰心公主,你不能去。現在宮中大變,大王爺用他的勢力控制了龍馭宮,硬逼皇上退位。如今皇宮如戰場,到處都是冷箭,去不得。」青管家隻身一攔,擋了羅小冰的去路,那雙眼眸裡竟是慈祥與憐愛。
羅小冰聽到此聞,更是猶如涼水灌頂。此去,鏡哥與三王爺定是凶多吉少。「不——」本能一聲呼喊,她使勁推開了青管家,登登登地下了樓去。
「冰非昔日冰,何須理朝事。」青管家一個縱身躍下,飄至廳門口,再次攔下羅小冰的去路。
「青管家,你知道——」羅小冰聽出青管家可是話中有話。
冰非昔日冰,意思不就是說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駱冰心了嗎?難道他知道什麼?
怔怔地看著這個年邁老人,青燈佛骨——他就像一個迷一樣的人物。
「冰心公主。既來之,則安之。前塵之事莫再想。您注定了與三王爺有宿世姻緣,是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過的。既然您擔心他,何不在此等候。宮中很快便會傳來消息。」青管家再次躬身,聲音沉重至極,就像一個老父親勸慰女兒一般。
羅小冰再次驚愕,青管家竟與掌燈仙姑的話不謀而合,若自己是玉燈燈芯的轉世,那另一枚燈芯又是誰?是鏡哥,大王爺,還是三王爺?
「青管家,可否告訴我另一枚燈芯是誰?」羅小冰試探地問,似乎是一個沒頭沒腦地問題。其實她心中有數,這個青管家不是簡直的凡人,他的身上透著靈氣,既像無所不知的儒者,更像天外的劍客。
青管家抬眸看一眼羅小冰,並沒有絲毫驚訝,那雙沉眸裡只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頭微微一頷,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老奴的眼前指的是離冰心公主心最近的那一人。」
「離心最近的那一人?」羅小冰喃喃自語,現在她心中滿滿的都是慕容明珺。或許人在生離死別的時候,才會明白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難道真是他!「不,青管家,你讓我去宮裡。讓我去!」現在宮中定是人慌馬亂,他在何處呢?為了慕容萱兒,他對慕容明浩定不會手軟!最後一戰應該就在那富麗堂皇的皇宮吧。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女子的眼神是那般的堅決,青管家搖頭一歎,眸子裡竟閃過一抹哀傷,輕輕退開身來,道:「既然冰心公主執意,老奴便不再阻攔。」
「謝謝青管家。」羅小冰福一福身,向老人道一謝,然後迫不急待地奔出了水月居。
孰不知,他背後,那雙深沉的眸裡竟然隕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來,長袖抹去,仰天一歎,「這是你的劫啊!命中注定。一切不可逆天而行。」
他似乎看穿了更多的前塵往事。
羅小冰出了三王府,不顧一切地往皇宮方向跑去。這時右眼皮跳得愈發厲害起來,以前聽老人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難道他真會出事?不,一定不會的。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
時間緊迫,眼皮跳得愈發厲害起來,她只好繞進了小巷子,想抄小路去皇宮。
好深好深的巷子,似乎沒有盡頭。羅小冰是第一次走,越走心越涼,巷子深得沒有盡頭,無窮無盡——心揪著,隨著路勢,轉了一個彎,正想返回的時候,眼前一亮,看到了荒蕪的草地,應該是盡頭了吧。
急步飛奔了過去,她不僅傻了眼,眼前哪裡是京城大道,分明是荒山野嶺。
以前聽晨風說過,這條巷子明明是通向皇宮最近的路,可是怎麼會是這番景象?罷了,顧不得這麼多了,先返回再說。女子剛一回頭,不由嚇得心驚肉跳,背後站著幾個蒙面人,個個手持利刃,血眼如火。
「你們是誰?」羅小冰心頭一顫,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
「有人出高價買你的命!」領頭的蒙面人揮劍一揚,劍鋒指向羅小冰,蒙面巾下是冷冷的笑意。
「誰?」羅小冰撫上小腹,鎮定地問道。不到最後,決不可丟失氣勢。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讓你知道也無妨。瞧你長得美,大爺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領頭人搖了搖頭,臉上竟是一副憐花之色,道:「三王爺要我們取你的命。」
羅小冰頓時一陣驚顫,眼眸睜得好大,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三王爺不可能派人來殺我。一定是有人借他之名!」
借刀殺人,這招可見了多了。羅小冰心生警惕起來。
「傻丫頭,你可知道,現在宮中大亂已平。」領頭的蒙面人呵呵一笑,揮動著手中長劍,氣勢逼人。
「他怎麼樣了?」羅小冰繼續後退,時刻對刺客保持著警惕,他們若動手,就用毒粉撒他們。
既然準備入宮冒險,身上定是準備了防身之物的。精通醫理,當然不會空手而去。
「傻丫頭,你還顧著他?人家馬上就是高高在上的新皇帝。」領頭的蒙面人並不把羅小冰放在眼裡,抱劍呵呵笑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羅小冰用理智克制著內心的驚慌,她寧願相信這是陰謀。是陰謀。
「最是無情帝王家。你知道王爺的事太多。必須死!」領頭人的眉頭一挑,再道:「看你一介女流,就讓你死個明白也好。王爺昨夜說讓你不要走,不過是敷衍你的。為的就是先穩住你,免得你將帝王家的事情洩露出去。一個敵國的郡主,你認為將來的新皇會讓你知道如此多的事情?」
聽罷刺客的話,羅小冰的心涼了一半,昨夜他說的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這些人是如何知道的。那只有一個答案。就是他們的確是慕容明珺派來的。
「不,我不相信!」羅小冰使勁地搖頭,連連後退好幾步,右眼皮跳得愈發厲害起來。難道這災不是他,而是自己嗎?
「王爺還說,自從九公主的事情之後,他才明白,江山與美人,他唯要江山。因為只有權利在手,才能庇護他的親人,愛人。王爺還讓屬下贈給冰心郡主最後一言,美人偷心,何苦留情?紅顏禍水,必留禍根!」領頭人說罷,已經揮起了長劍,那冷厲的眉間是騰騰的殺氣。
刺客的最後一句話讓羅小冰徹底絕望。
「美人偷心,何苦留情!」哧哧一聲笑,原來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不,我不會死的。」羅小冰倔強的眸子迎上掃來的利刃,小手伸進衣袖裡,狠狠撒了一把毒粉,然後拚命地朝林子深處跑去。
耳邊儘是呼呼的風聲,冷得就像刀割一樣。寶寶,你的爹太狠了!我將來做了厲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背後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那些刺客已經追上來了。
心揪得愈發緊起來,小手握成拳頭,做最後的抵抗,不能死,不能死。寶寶,媽媽決不能讓你有事。
畢竟小女子抵不過那些練家子的腳力,身邊一陣利風刮來,羅小冰猛得轉身,幾柄利劍齊刷刷地朝她刺來。
「不要過來。」羅小再撒一把毒粉,一陣東風刮過,粉末盡散,對他們絲毫沒起到作用。難道老天爺都不幫我嗎?怔怔地後退,腳下被騰蔓一絆,整個身子倒在地上,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本能的求生意識,她用手將腹部緊緊護住。不管是生是死,孩子才是最重要。天要絕她,山坡下面竟是深淵,雲霧迷漫,不見其底。
身體騰空了,落向幽幽深谷。「慕容明珺,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後一個慘烈的聲音響起,驚得鳥兒飛奔,一片淒鳴。
刺客追上去,望一眼萬丈深淵,輕輕吁了一口氣。
「掉下這空谷,應該是粉身碎骨,活不成了吧。」其中一個蒙面人說道。
「回去覆命。」領頭人掃一眼深淵,收了長劍,冷冷一聲低道。
山林空了,幾條膘形長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只是那雲鳥依舊徘徊,叫聲淒慘。
果然第二天,京城裡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東榮太宗皇帝慕容鏈因年老體哀,退位讓賢,將皇帝位傳於三子慕容明珺,擇日登基。
至於皇宮的那場激戰,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誰也沒有再提起,世人只知,曾經那個風流瀟灑,文武全雙的大王爺突然病逝。
空谷幽幽,美麗的明陽驅散霧氣,鳥兒歡唱著,在枝頭蹦來蹦去。蝴蝶漫舞在花間,翩翩若仙子。
陽光照亮谷底,一片平坦,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竟有一棵古老的樟樹,樹幹粗得無法比擬,樹冠綿延兩里,葉片鬱鬱蔥蔥。
只是樹上的飛鳥驚鳴,不敢落巢,細細一看,樹枝丫上竟擱著一人,仰面而躺,烏黑的長髮從樹枝的空隙上落下,美麗的小臉上是條條血痕,像是被枝幹一類的硬物所劃傷,她的小手緊緊護在腹部,昏迷的樣子就像安然睡去。
太陽漸漸升起,強烈的光芒把她喚醒。
睜眸的那一刻,強光入目,頓覺天眩地轉,她趕緊用胳膊擋住刺眼的光,待到慢慢適應,她才看清周圍的一切,幽黑的枝幹,青翠的葉子,好生動人。
「自己是不是死了?」她抬起小手,狠狠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好痛!痛就證明沒有死,微微一撇目,一陣心驚,這才發現自己是吊在樹枝上,上不沾天,下不沾地。
若稍稍一動,說不定就會跌下去,摔個半死不活。
該怎麼辦?她閉了閉眸,頓覺身體極虛。一定要找些吃的來,不然擱在這高高的枝頭,一定會活活餓死的。
她輕輕地拽了另一根枝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視線終於能掃到地面,綠幽幽的草地好美!咦,就在不遠處,一團白影撞入眼簾,像有個人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