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妃之嫁 第三十八章狼口 文 / 周笑伊
第三十八章狼口
這懸崖深谷中竟然有人。
女子屏住呼吸,小手緊緊攀著樹枝,不過她還是聽枝丫斷裂的聲音,若是稍不留神,怕就要跌下去。
在那荒山之上,蒙面刺客沒有一劍刺死她。其實她心已死,如今不過是苟活罷了,摔死亦無所謂,只是可憐腹中的寶寶,下腹沒有感覺到疼痛,應該是沒有大礙。
若不是寶寶的存在,怕她早已活不下去了。堅持,寶寶,媽媽為你而生。
傾國之貌的女子閉了閉眸,思緒起浮,「美人偷心,何苦留情?紅顏禍水,必留禍根。」十六字像刀子一樣刻進心頭,一雙清澈如泉的眸子裡眨著冰山般的冷意,那冷就像一把利劍掃向四周的美景,伏在枝幹上的身體抽搐了一下,那被劃傷的小手漸漸握成拳。
傾國貌美冷寒心,最是無情帝王塚。活著,一定要活著。目光掃向那團白影,眸子迷成縫隙,漸漸看清,的確是人,他躺著,背上是一片鮮紅,像是受了傷。
「喂,你醒醒。」女子嚥了嚥口水,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唇,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那團白影有了反應,四肢動了一番,拾了手中遺落的長劍,拄劍而起,轉過身來,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女子驚住,目瞪口呆。居然是他——慕容明浩!
他淺淺抬眸,看一眼擱在樹上的女子,竟毫不驚色,嘴邊冽起冷冷的嘲意,拄著劍的身子搖搖欲倒。
「王爺,屬下救駕來遲。」恰時,一隊人馬從不遠處的叢林裡急奔而來,將他簇擁住。領頭的侍衛揖禮一跪,神情十分慌張。
「本王沒事兒。」慕容明浩仰頭望一眼天空,容谷之中,懸壁之上,樹木牢石之間綁著一張大網,中間破了好大一個窟窿。定是掉下來撞破了網,不過還好,有它的助力,落地之時,力度減輕,骨骼四肢並無折損。
輕吁一口氣,心中暗暗叫險。若不是他命人事先準備好這逃生的措施,恐怕他被慕容明珺打下這山崖,早摔了個粉身碎骨。
置之死地而後地,果然是絕妙之計。
這裡是落日山的懸谷,東榮皇宮倚著落日山而建,不久之前的那一場激戰一直鬥到了這裡。
「慕容明珺,你果然好狠,我真是太輕看你了。」喃喃自語一番,曾經溫柔的面孔添上的竟是仇恨的霜色,拄著長劍,一步一步走到樹下,他,一身白袍,即使是戰敗的蒼涼,也依舊是一身儒雅之氣,抬眸看一眼樹上擱著的女子,嘴角微彎,笑道:「駱冰心,你可曾後悔?最後還是落得個被滅口的下場?」
是的,羅小冰墜入空谷之中,竟意外的擱在樟樹枝上,她還活著,那雙眸子裡迸發著前所未有的冷酷。
其實不久之前,慕容明浩與慕容明珺的部下大戰的時候,他親眼目睹了幾個膘形大漢追殺她的情景是嘲弄?還是心裡上的滿足?
「慕容明浩,你少得意!」羅小冰咬了咬唇,幽冷的目光別向他處。對,即使是死,也不求他一分。
他曾經的齷齪行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抹煞的。一場宮廷之戰,竟沒能把他消滅,可真是蒼天開得大玩笑。
慕容明浩的拳狠狠一握,一手揚劍而已,另一手運氣於掌心,重拍劍柄,只聽到「嗖」的一聲,長劍像一條吐芯長蛇一般飛向樹幹,接著就聽到彭的一聲響。
粗壯的樹幹猛烈的搖晃,支撐著羅小冰的樹枝也跟著劇烈搖動,接著聽到卡嚓一聲,是枝幹斷裂的聲音。
女子的身體狠狠地墜落
「慕容明浩,你落井下石!」羅小冰的雙拳握緊,緊緊閉上了眸,她以為這次是死定了。
孰料,就在落地的前一刻,她的身體凌空了,跌入那個滿懷血腥的懷抱之中。慕容明浩的身體搖搖晃晃一番才站起,將嬌小的女子緊緊固在彎腰之中,眸眼勾起邪光,對上她彷彿積聚千年冷厲的寒光,「本王最大的收穫就是你!」大手已撫上她的臉頰,一陣愜意的笑。
他竟一點兒也沒挫敗的荒涼!
「拿開你的髒手!」羅小冰憤恨的眼神盯著慕容明浩,一點兒沒有掙扎,聲音赤冷的就像能瞬間凝固周圍的一切。
慕容明浩的身子陡然一顫,怔怔凝視著她,從救下她的那刻開始,他已發現這個女子變了,眼中因絕望而生起的冷恨,鋒利地就像一把殺人冷劍。
「怎麼?對他由愛生恨?」慕容明浩的臉上絲毫沒有因戰敗而生起的頹意,相反,他竟是一臉的灑脫,將羅小冰擁得愈緊。
「大王爺,你可真是瀟灑!如此狼狽,你也笑得出來。」羅小冰哂笑一聲,心中的那處還是被他的話激得生生的痛。
慕容明浩抿唇未語,大手輕撫了一下她的小臉,陡然下移,一把掐了她的手腕,細探她的脈博,道:「血苓子果然是保胎神藥!」話說同時,他的眸光由天上掃到地下,「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胎氣居然未散,真是怪哉!看來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將血苓子留予你。」
羅小冰冷哼一聲,擺脫慕容明浩的大手,試圖從他的懷中掙出,「別動!」他的眸光迎上,含著千分笑意,加緊了手臂的力度。
「王爺,我們還是趕快起程去南召城。躲開這場禍劫。」領頭的侍衛突然插上話來,面色凝重至極。
慕容明浩的臉色微微一變,掃一眼四周,道:「好。馬上出發。」說罷,他伸出手指,狠狠地往羅小冰的身上一點,封了她的大穴,橫抱起她,在侍衛們的簇擁之下離開了這落日山谷。
南召城在東榮國的南邊,一座被世人遺忘的古城。五年前慕容明浩早已在這裡暗結勢力,成為一方霸主,只是東榮國的皇帝卻還蒙在鼓裡。
不能成為東榮的一國之君,他可退避三舍,做一個小地方的王。
馬車在幽幽山林中前行,侍衛們化成了商旅,暗護著慕容明浩逃離了東榮國,駛向遠遠的南方。
一路顛跛,風塵滾滾,渡過黃河,穿過山野,氣候愈發怡人起來。
車隊走了七天七夜了,一刻也沒停下。
那輛高篷子馬車裡,安靜至極,羅小冰與慕容明浩同車而行。
狂風捲起車窗簾,裡面另外一番豪華,軟榻香爐,矮凳長几,茶水果點,無一不少。
羅小冰坐在側邊的軟凳上,冷眸怒怒地瞪著,七天七夜,她一字未語。有吃的她便吃,有喝的她便喝。吃飽喝足,便繼續發愣,眸眼冷得就像千年的寒冰,一觸及就似乎能把對方凝結著冰塊。
慕容明浩卻一點不為驚訝,閒散地躺臥於軟榻之上,撐著頭,望著猶如木頭的羅小冰,嘴角時爾泛起淡笑。
黃昏落日,只聽到車轆轤轉動的聲音。
「七天了,你一語未說,可是為他?」慕容明浩還是隱忍不住,打破了車內多日來的寧靜。
羅小冰並不理會,只是抓了長几上的水果,狠狠咬上一口,眸光暗沉,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你可知那晚他為你擋飛鏢」慕容明浩聳了聳肩,咧唇一笑,忽而眸光流轉,似乎想到什麼。
羅小冰愣了一下,目光停到慕容明浩的身上,眼眸裡竟閃過一絲深深的痛意。「夠了,不要提他!」七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他是個騙子,十足的騙子。永遠不想再聽到有關他的任何事情,只是心中還是隱隱作痛,他都那般絕情了,為何還要捨身救她?
接下來,慕容明浩的答案讓她徹底的心涼。
「其實你心中還是有未解難題,為何那晚他會奮不顧身地救你?我告訴你,那些刺客是我派去的。本來是想寧願玉碎,不讓瓦全。沒想到,他會為你擋下。」慕容明浩頓了一下,端起几上的香茗輕抿一口,繼續說道:「朝廷之中,能與本王相抗衡的人就只有他了,他身受重傷,定顧及不了宮中之事,所以我就乘虛而入,發動宮變,想逼父皇退位。沒想到,他竟是來了一招『引蛇出洞』,早在宮裡暗下了埋伏還想繼續聽嗎?」慕容明浩娓娓道來,聲音有幾分凝重,但飛揚的眉間卻是戲謔之笑。
這場宮變他輸了,輸得倒一點也無所謂。
「你住口!」羅小冰使勁地搖頭,她寧願相信這不是真的。但這的確是真的,『美人偷心』這是在房中,他對她說的情話,沒有第三人知道本來對他心存的最後一絲感激,也在慕容明浩的話語之後徹底的消失。
心中除了恨,就只剩下恨。
眸子轉冷,冷得無法觸及。
「哦。對了,還有你的鏡哥。告訴你一事,你知道他為何娶你?」慕容明浩淡淡地說著,微微低首,放下茶碗,輕輕扳動著手上的玉指環,十分愜意的樣子。
羅小冰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心中又是一陣抓緊,難道又有不可告人的陰謀麼?她真的沒有勇氣再聽下去!
「想聽嗎?不過我怕我說了,你會受不了。」慕容明浩晲望著她,俊朗的臉上泛著笑意。
「說!」羅小冰吸了吸氣,將自己的心用一道厚厚的城牆封鎖。
慕容明浩掃一眼羅小冰,見她滿面冷色,唇角一勾,道:「他娶你,只不過是為了完成當年的婚約。西涼皇帝特別注重皇子們的品行。那老皇帝一聽說呼延鏡信守承諾,不計前嫌,娶了你為妻,那是龍顏大悅,已暗中立他為西涼太子。」停滯片刻,眸光流轉著異動,握住了女子的柔荑,道:「你還是跟著本王最好。本王從始到終愛的人都是你。沒有陰謀,單純的愛。」一抹輕吻落到她的手背上,嘖的一聲響。
每當氣勢凌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改口再稱「本王」。真是個陰晴不定的人。
羅小冰不躲也不閃,忽然一陣狂然大笑,那笑淒厲的就像呼嘯的北風,刺進人的心底裡,好痛。
簡鋒、慕容明珺、呼延鏡,從現代到古代,竟沒有一場真愛。不管是駱冰心,還是羅小冰,那顆脆弱的心已經破碎,取代的將是無窮無盡的堅硬鐵牆。
突然她冷冷地望一眼慕容明浩,這個不擇手段的男人,同樣的可惡,手猛得抽回,曾經清澈的像水一樣的眸子泛起血湧,盯他看上一陣子,再咯咯地笑道:「慕容明浩,你記得,就算是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語罷,她暢懷大笑,笑得好愜意。
這邊,慕容明浩的臉開始僵硬,僵得就像一團冰鐵,由白變青,由青變黑。大手狠狠地落到她的肩頭,一把拽了她入懷,晲上她的眼,道:「我可以等,一年,兩年,三年,十年我要讓你心甘情願的變成我的女人!」
溫柔的面孔頓時支離破碎,那股狠,那股陰,讓人心顫。「本王說過,獨擁佳人一夜,萬里江山皆可拋。」音沉如鐘,氣流撲到她的耳邊縈繞。
羅小冰不以為然地淺笑兩聲,抽離了身子,神情恢復慵懶,倒在軟榻上,僵僵地閉上眸,不再言語,那長袖中的小手已經握成了拳。
你們所有欠我的,我一定會還回來的。
車中無聲。
一個冷漠,一個陰險。
車行了一天又一天。羅小冰仍然是吃了睡,睡了吃。不曾跟在車廂中的那一瀟灑的男人回上半句話。
車行半月,穿過了高山雲霧,接著進入了平原地帶,那裡是一片繁華,終於看到了熱鬧的城市。
城門大開,領頭的侍衛向守門的將軍出示了腰牌,那將軍是點頭哈腰,迎進車隊。
這裡是另外一個「國度」,溫暖的氣候,異國的風情,街頭有曼妙的女子跳舞,又更神奇的玩耍。風吹簾動,透過縫隙,羅小冰看到了一切,只是她對這些一點也不興趣,淡淡掃兩眼,打發車中的寂寞罷了。
這裡就是南召城——慕容明浩苦心經營的另一塊根據地。
車子行過寬闊的大街,突然停了下來。
「王爺,府上到了。」車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慕容明浩懶懶地睜眸,掃一眼仍然冷漠閒散的羅小冰,嘴角微微一扯,道:「知道了。」接著大手一攬,橫抱起女子,逕直下了馬車。
羅小冰竟也不掙扎,任憑他的動作。其實她心裡清楚,一個完然不會武功的人在他的視線下逃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況周圍全都是武功高強的侍衛,她插翅難逃。
反抗亦是無用,只是枉費力氣罷了。被他抱著,手垂下,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哀大莫過於心死,她如此的冷漠不過是為自己披上一層保護的外衣。
慕容明浩低頭看一眼形同死屍的女子,甚是惱火,不過還是壓抑了心中怒氣,視線微抬。眼前是一座華麗的宮殿,門前漢白玉的石柱上雕龍刻鳳,高聳入雲端,十九步的台階直通而上,大氣磅礡,漆紅的大門沉重莊嚴,門上的獸環金燦耀眼,側邊是一條孤龍戲珠的雕塑,門額上,鑲嵌著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南昭王府」。
這恢弘的氣勢,甚比東榮皇宮。
五年了,他有五年沒有來這個地方了。
記得五年前,他外出周遊列國,竟來到南召這個地方。那時這裡還只是一個沒落的小城,盜賊橫行,攪得百姓不安。當時他便有建立根據地的野心,以助以後登基為東榮帝王。所以他積合民眾力量,一齊巢了土匪,深得了南召民心,被推為南召王。
這座南召王府就是這裡的百姓替他建造的。五年沒來,這王府依然是如同往日的輝煌。
當年天下大亂的時候,南召絕世而築,竟沒有一個君王顧及、爭奪,這裡成了一個三不管的地帶。他,慕容明浩逮到這麼一個好地方是他的運氣。
一舉功名,巢匪築威,他麼,就成了這裡的「土皇帝。」
「王爺,一路辛苦了。回府吧。」領頭的侍衛微微躬身請道。
慕容明浩的嘴角一抿,得意地笑著,攬緊了懷中的女子,大步踏上了台階
府中竟有與浩王府一樣的佈置,亭台樓閣,應有盡有。他抱著羅小冰一直走,繞過花園,穿過走廊,跨進那名為「鎖情宮」的宮苑。
鎖情宮,多麼沉重的字眼。羅小冰撇上一眼,竟不由地冷笑一聲。鎖情?情真能鎖住嗎?
「你笑甚麼?」慕容明浩突然停下,眸光直勾勾掃向羅小冰,臉上的顏由淺變深,眼底明暗交替著。
「鎖得住人,鎖不住心?」羅小冰搖頭一笑,臉上竟是無盡的冷意。
「終有一天,你會甘心情願的。」慕容明浩瞟一眼門額上的『宮牌』,得意地揚唇。
「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羅小冰傲眸迎起。
「會的。過不了幾天,你和你肚子的孩子都是我慕容明浩的。」慕容明浩的唇角彎起,就像月牙一樣的弧度,他的自信,他的霸氣,著實就像天上的神明,容不得一絲反抗。
「是麼?」羅小冰懶懶地挑眉,心頭早沒了情。對他同樣無情。
「當然!」慕容明浩說罷,擁緊了她的身子,走進那宮苑,繞過正殿,入了居室。
屋裡的擺設宛如宮廷,奢華至極。他放了她在那張雕花的鳳床上,拉了錦被給她蓋上,唇角撇起,道:「周車勞頓,你好生休息。」
說罷,他拉下明黃的帳幔,揚袖而去。那堅定的背影,攝人的笑容,浸入羅小冰的心頭,她不過是哂笑一聲,痛苦地閉上眸。
南召城,這裡或許是她另一個噩耗的開始,不,絕不能再走上同一條路,眸猛得一睜開,嘴角綻起邪笑,那笑是被逼出的傷。
遠遠的東榮,只是暫時的絕別。
那情傷之恨,永遠不會忘卻。總有一天,慕容明珺,我讓你跪在我面前求饒,冷漠地挑眉,竊竊一笑,小手撫上腹部。已是深秋九月,冷意襲時屋裡,她瑟縮了一下身子,安靜地閉了眼。
不管怎樣,寶寶才是她現在最重要的人。
再度睜眸起身,挑開帳幔,窗外夜幕已降臨,清冷的月光洩進屋裡,那是一地的芳華。
燭光搖曳,滿室的淒涼。
女子清冷的目光掃向門口,拂袖走了過去,打開門來,冷風入內,吹起她的裙袂飄揚,使勁撕扯不停。
突然一陣淒美的琴聲傳入耳際,「好淒美的琴聲。」她喃喃自語,抬步出了寢居,入了正殿,轉而走入宮苑。花影斑駁,冷風颼颼,淒涼一地的殘葉。
只是宮苑的苑門緊閉,她知道定是出不了這鎖情宮的。慕容明浩已將她囚禁起來。
隔著宮牆,繼續聽著淒美的琴聲。
「百花落盡一枝秀,卻隱在那牆頭。流水芳華十萬愁,只相思那心頭。」好淒涼的歌聲。彈琴的可是女子?是婦人?是渴望自由,還是思念丈夫,牽掛兒子。
如此深宮當中竟有宮怨的女子嗎?羅小冰心中生起百般悵惘,不由輕輕一歎。
「冰兒,可是那琴聲擾了你?」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
羅小冰不曾回頭,知道定是他了。「王爺可真是無處不在啊。」譏誚地冷笑一聲。
「琴聲可好聽?」慕容明浩已然負手繞到羅小冰的跟前。
羅小冰瞥他一眼,並不答理。
「住在這裡可好?本王會給你最好的東西。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慕容明浩突然牽起羅小冰的小手來,輕輕一啄。
羅小冰厭惡地抽開手,瞪他一眼,道:「無恥!」
「南召城是我的地盤,你可看到這裡的安詳。你若願意,本王可陪你在這裡享受逍遙自在的生活。」慕容明浩一邊說一邊閉上眸,眉角舒服開來,似乎在憧憬什麼。
「真如你所說,你只甘願呆在南召城這個地方一輩子當個土皇帝?這不是你大王爺的作風。你不過是想休養生息,以作來日之戰的準備罷了。」羅小冰輕晲一眼慕容明浩,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慕容明浩的身體已漸漸貼近羅小冰的後背,湊到她的耳邊,輕輕一語,極其地暖昧:「知我心者莫若冰兒矣。你讓本王越發喜歡了。只是為何那三皇弟如此不知憐惜了。」
「不許提他!」聽到那個名字,心就生生的揪痛,厲眸橫起,掃一眼慕容明浩,狠狠地瞪他。
「好,不提,不提。」慕容明浩的嘴角再次彎起美麗的弧形,眼眸裡流離著傲人的顏色,大手攬上她的腰際,道:「冰兒做我的南召王妃可好?」
「讓開。」羅小冰的身體一個激靈,推開了慕容明浩,往後退了兩步,搖了搖頭,道:「你妄想。」
美麗的眼眸裡竟是絕意。「就算是我死了,也決不做你慕容明浩的妃子。」
「對,我承認。我以前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那只是因為我太愛你。」慕容明浩並不發怒,怔怔往後退上兩步,搖了搖頭,表情似乎很認真。
「冠冕堂皇!」羅小冰瞅他一眼,不想再與他多說上半句話,輕袖一甩,逕直入了殿中。
「不要跟本王對著幹。你要知道你已經是本王的盤中餐。」慕容明浩似乎已忍到極限了,拳頭倏然捏起,骨節處慘白慘白。
「哼——」羅小冰一聲冷哼,頭也不回地步入了房中。
背後是一雙赤冷的眸子,像把無形的利臉,幾乎瞬間可以把她劈成幾半。任由她消失,他得意地笑了。
寒風入屋,羅小冰蜷在被窩裡,卻汲取不到半分的溫暖。難道自己的青春就這樣葬送嗎?輕撫小腹,寶寶,媽媽是不是錯了?是不是早不該要你?若你長大問起你爹,我該如何作答?
困於鎖情宮中,何時才是個盡頭。明天等待著的或許又是另外一個殘酷。想著想著,終於是累了,沉沉進入了夢鄉。
「羅小冰——」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掌燈仙姑幽幽而來,她依然是慈祥的笑著。
羅小冰不語,只是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手中的空燈,冷冷地笑著。
「這是你的宿命。你要堅強的活著。」掌燈仙姑望一眼無神的女子,臉上添了一份憐意。
「這就是你給我的姻緣嗎?一個一個都是負心之人!」羅小冰自嘲地笑著,心如死灰般地冷寂。
「許多人,許多事,並不是眼睛看得清楚的。你要用心體會。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掌燈仙姑美麗的容顏不退,她踏到床前,輕撫了一下她的臉,就像母親愛憐女兒一樣,慈祥一笑,再道:「你要好好活著。幸福來得並不容易。」
笑容在唇邊綻放,美麗高貴的婦人高高托起了手中的玉燈,「青燈骨佛,萬世萬物都有它的劫數。你是燈芯轉世,你自有你的劫數。」聲音越來越遠,金光一閃,她消失了,消失在她的夢中。
半夜醒來,枕邊濕透。剛才的夢是那樣的真真切切。
想得通透點,掌燈仙姑的話不過是夢中的一句安慰罷了。
不管是單純的夢,還是宿命。羅小冰的心中早已築起城牆,任何事,任何物都被她擋在外面,冷漠輕襲她的面孔。本不該有情,有情必定為情所傷。
睜眸到天亮。
外面依舊是高高的宮牆。鎖情宮,鎖得了她的身,卻鎖不了她的心。晨曦微明,清新的空氣裡蕩漾著花香的味道,掀開被子,下了床榻,簡單地披起長袍,站在窗前,望著滿院的芳華,心中是滿滿的淒涼。
俄而,琴音又起,又是一陣淒美動聽。
到底是何人在彈琴?羅小冰愈發的想知道這鎖情宮外的秘密。
恰時,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飄了進來,這不是曾經浩王府的丫環紫煙嗎?她是何時來得南召城?一路上並未見她,定是提前來的,難道慕容明浩早已暗中轉移了自己的地盤?
「是你?」羅小冰驚訝地皺眉。
「冰心郡主的記性真好。還記得奴婢。」紫煙欠了欠身,行了一禮,將手中的一盆水放到端架上,緩緩走向羅小冰,再盈身一拜,道:「冰心郡主,讓奴婢侍候您梳妝吧。」
琴音婉轉而來,裊裊不停。
「是何人在彈琴?」羅小冰忍不住問道。
紫煙的黑眸一沉,將小腦袋埋緊,淺道:「奴婢剛來不久,對這裡並不清楚。」臉上閃過一抹慌意,顯然她在撒謊。
「你真不知?」羅小冰故意追問。
「奴婢真不知。」紫煙把頭埋得更低。
「浩王府中奴婢丫環只來了你一人?」羅小冰質問。
「不是。來了有十幾人。」紫煙如實作答。
「為何要來這裡?」羅小冰再問。
「奴婢們當然是侍候人的。」紫煙把人埋得很低,聲音愈來愈小。
侍候人的?是慕容明浩派他們過來侍候誰的呢?女子的心中生起疑慮來。罷了,自己都這般田地了,何須再理他人事。眸子裡再次聚起冷意,她靜靜地坐到梳妝台前,任由紫煙給她梳頭、理妝。
看著鏡中的自己,粉嫩的容顏被精緻的五官點綴的傾國傾城,新月眉下更是一雙清澈的水眸,微微一眨,泛起層層漣漪,玲瓏的鼻下襯著一張櫻紅的小口,每一個細節都美得徹底。這便自己。眉黛輕描去,點唇若似丹。粉而不鋪,淡淡的妝容,這是適合自己的。不需要妖艷,妖艷又給誰看呢?
不知從何時起,已分不清自己是羅小冰多一點,還是駱冰心多一點。借了她身軀,就彷彿有了她的感情,她的宿命。
「不,我決不甘心宿命。這鎖情宮的宮牆決鎖不住我的!」羅小冰掃一眼首飾盒中的一枚白玉簪子,狠狠得拿起,斜插、入高聳的雲髻當中,畫龍點睛之效,更顯得她美得脫塵。只是插簪的動作又快又猛,宛如殺氣騰騰。
紫煙嚇得一驚,手中的玉梳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奴婢該死。」紫煙連忙跪地求饒,緊快地拾起那些摔碎的玉片。
「不用緊張。我恩怨分明。」羅小冰轉身,望一眼卑微的丫頭,心裡多了一份淒涼,一直侍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是晨風嗎?晨風,我失蹤了,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擔心我,想念我?還是剛好除去了情敵榮登你鏡王妃的寶座。
晨風的變化,只有一個原因,他對呼延鏡起了愛慕之心。
這種愛慕足以讓她背叛自己的主子。
心傷傷,無力再去想。「起來吧。」她閉了眸,深深吸了一口氣。
「謝郡主。」紫煙捧著玉片站起,小腦袋依舊耷拉著。
「以後不要叫郡主了。我討厭它。」羅小冰猛一睜眸,眼睛裡儘是恨意,冷冷的光就像肅殺的秋氣。
「那奴婢叫什麼才好?」紫煙怯怯地問。
「隨便,只要不叫郡主便好。」羅小冰漫不經心地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外,望著那緊鎖的宮苑門,心也跟著上了一道鎖。懶得理會這些虛名,她現在要想的就是如何逃出去。
難道自己注定就是被囚禁的命運嗎?
那時來這個古老的朝代,不論是無雙居、三王府,還是這個鎖情宮,都限制了她的自由。
囚寵的命運麼?不,決不甘心。卷在長袖中的素手握成拳,眉心緊擰,曾經飽滿的額頭再不是溫柔,而是無盡的殺氣與孤冷。
這是他們逼我的?再吁一口長氣,釋放內心的壓抑。
「那奴婢叫您小姐吧。」紫煙頓了頓神,小心地說道。
「嗯。」羅小冰一個簡單的字眼,揚了揚手,示意紫煙退去。她只需要安靜,安靜地想一想如何掙脫慕容明浩的狼口。
在這一刻,她還未曾料到,進了鎖情宮,真的鎖住了她的青春年華。
忽而一陣腳步聲傳來,很緩,很緩。
羅小冰並未理會,她知道是他。不曾睜眸看一眼那醜陋的嘴臉。
「風很大,不要站在窗前,小心身子。」慕容明浩走至窗前,將手中的白色披風搭上羅小冰肩頭,然後低眸,掃一眼她還未突起的腹部,再道:「你若不顧自己的身子,也該想想肚中的寶寶。」
羅小冰驚了一下,水眸睜開,微微頷首,小手不由自主地探上小腹,寶寶有兩個多月大了,可能真的是血苓子的奇效,這一路顛簸,竟相安無事。寶寶啊,你可要好好活著,媽媽在這裡最親的人只有你了。此刻她也沒有想到,寶寶一出世,就骨肉分離。多少年,她竟不知孩子在哪裡。
還是不曾回過頭與慕容明浩說半句話。
「轉過身來。」慕容明浩臉上的溫柔漸漸散了一些,他似乎也有不耐煩的時候,大手挪向她的肩頭,扳過她的身子,道:「你連正眼都不想瞧本王一眼?」質問的語氣帶著冷厲的風。
羅小冰淡淡撇他一眼,胳膊一抬,攔下他的手,道:「對。我不想見到你。」好絕決,沒有任何可以挽回的餘地。
慕容明浩哧哧一聲冷笑,緩緩逼進了羅小冰,突然大手擁上了她的腰際,重重一拍她的後背,嬌弱的身子跌進他的闊懷當中,熱情的吻迎上,撕扯。
羅小冰竟沒有反抗,任由他的馳騁,僵直的站在原地,就像一根木頭似的,沒有了感情。
慕容明浩似乎已然覺察,他止了吻,狠狠一推羅小冰,柔和的瞳眸變成了濁色,「你這是何意?」
「你得到我,不過是得到一具行屍走肉。」羅小冰怔怔地站穩,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好,好。」慕容明浩連叫三聲好,大手握成拳頭,道:「你竟如此頑強,就休怪本王無情。我得不到你,天下任何男人也休想得到你。你不是討厭我嗎?那你就必須嫁給我!三日之後,本王會當著南召城所有百姓的面娶你為妃!」狠厲的字眼一聲聲撞進羅小冰的心中,冷得發悚。眼前的男子,眼眸赤紅的像血,翻騰著,她知他不是說說而已。
若他慕容明浩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這的確是他的作風。
「慕容明浩,我也很肯定地告訴你,三日之後,我決不會嫁給你!」羅小冰咬了咬牙,小拳頭再次握緊,她在心中已暗暗下了決定。
「哈哈——」慕容明浩仰天一陣大笑,那是勝利的狂笑,他相信女人是逃不掉的。
「呵呵——」羅小冰也同樣的兩聲冷笑,笑得刻骨,淚只往肚子裡咽。
這一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甩袖離開,明朗的陽光裡,那背影變得可怕,就像幽魂,像惡魔。羅小冰覺得多望一眼,全身就會發悚。
三日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羅小冰還是一如既往地立在窗前,聆聽著那夜夜想起的淒涼琴聲,琴音淒苦,撫琴之人到底有怎樣的悲苦?是情?是恨?她靜靜閉眸,不想看鎖情宮被裝飾的紅艷,那是對她極大的諷刺。
再日的清晨,三日之期已到。女子不理妝容,不梳髮髻,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依舊立在窗前,長髮披下,覆蓋了她的整個背部,宛如九天瀑布,壯見至極。如此美麗的長髮,如此姣人的身姿,可那一張小臉卻蒼白如紙,小手緊緊握著一枚鳳頭金簪,簪頭有一抹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到木質地板上,聲聲沉重。
「小姐,這是王爺給您準備的嫁衣,快些換上吧。」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紫煙捧著大紅嫁衣,快活地奔了進來。同時羅小冰轉身來,與她對視。
「啊——」丫頭一聲尖叫,手猛得一抖,大紅的嫁衣落到了地上,散開,她的靈眸瞪得像燈籠似的,彷彿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