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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一章恩寵 文 / 周笑伊

    第一章恩寵

    殿中的氣氛頓時凝固起起來,守在門口的內侍面面相覷,臉上儘是驚慌之色。異國來的女子如此不知禮儀廉恥,竟主動握皇上的手!這是何等的大事。

    慕容明珺的俊顏微微一抽,清凌的眸底閃過一抹暗沉,他不斥不慍,不喜不怒,平靜的就像一湖清水,了無波瀾。「媚主?」他反問一句,眉宇倏地一挑,大手反握上羅小冰的小手,玉骨柔軟,宛如嫩筍,仿若稍稍一用力,就會將其捏得粉碎。

    「回皇上,是的。」羅小冰面紗下的嘴角一番扯動,挑眉一笑,淡定極了。這五年來,鎖宮情中訓練了她的耐性,冰國裡練就了她的從容。

    當年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全身褪去了稚氣,成熟的韻味添上眉梢,更增了她幾分的魅力。面對慕容明珺的時候,她能很好的壓抑內心的痛楚,包藏的絲毫不漏。

    慕容明珺比起以前,甚是沉著許多,淡定如輕風,輕輕一拂明黃的長袖,握緊羅小冰的手,緩緩站起,與她平視,薄薄的唇角一勾,邪邪地說道:「朕後宮佳麗三千,你既自稱面目醜陋,能媚惑的了朕嗎?」

    羅小冰暗運一股內力積於掌心,無骨的小手巧妙地從他的大手中旋出,小腳一踮,旋上一圈,白色的長裙輕輕一擺,搖出一個美麗的彌形,輕身往後退上幾步,與慕容明珺拉開距離,神色依舊,道:「臣下認為,皇上並不是喜色之人?」

    「是嗎?若朕是呢?」慕容明珺狹瞇著雙眸,緊緊盯著面紗女子的一舉一動,她的舉手抬足之間,滿是優雅,還是那神韻極像眉心一擰,思緒掐斷,唇角一勾,冷冷地笑道。

    「那便是臣下看走眼了。」羅小冰並不驚慌,氣吐如蘭,緩聲答來。

    慕容明珺冷哼兩聲,長袖輕輕一理,冷道:「好個伶牙俐齒。」

    「謝皇上誇獎。」羅小冰竟當真似的,盈身一拜。

    慕容明珺怔了一下,似要發怒,但又找不到理由,這個冰主兒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今日來了朝,定不能放她歸去。若與之為敵,怕以後就是東榮國的敵人。「聽五皇弟說冰國的冰主兒是個女子,朕甚是好奇,所以前來看看。果然是個人物。」

    「皇上與王爺太抬舉臣下了。臣下只不過是個三寸小地方的頭頭罷了。比起偌大東榮可是差遠了。」羅小冰輕輕一捋長袖,一手搭上另一手,放在胸前,俯身一拜,甚是謙恭,不留給慕容明珺絲毫的破綻。

    「好了。阿諛奉承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今晚接風宴上再與冰主兒相見。」慕容明珺自負地昂起頭來,沉眸一瞥,拋給羅小冰一個溫情的眼神,大手負到背後,朗步出了紫雲殿。

    內侍、宮女的簇擁下,那一朵明黃漸行漸遠,下了石階,坐上龍輦,消失在視野中。

    目送那抹影子離去,羅小冰突然一個踉蹌,癱坐在梨木椅上,面色頓時一片蒼白,小手緊緊抓起椅扶手,眉心擰起,那一雙清冷的麗眸裡泛起浪湧,冷徹入骨。

    「冰主兒,您怎麼了?」幽蘭剛從外面進來,一眼見到面色蒼白的羅小冰,頓時慌了神,趕緊上前來扶住她的嬌軀。

    慕容明珺喘了喘氣,釋放出壓在心底的恨意,輕輕抬頭,望一眼幽蘭,道:「沒事兒,沒事兒。」

    幽蘭握緊羅小冰的柔軟的手,淺淺眺一眼那走遠的龍輦,眸色暗沉,心已明瞭,冰主兒一定是為了他!「冰主兒,不要這樣。一切隨心。可好?」小丫環半蹲下來,與她平視,掏出手絹小心地擦去她額上滲出的層層冷汗。

    羅小冰咬了咬唇,素手曲捲,蒼白的臉頓時皺成團,忽而唇角微勾,竟笑道:「沒有人能打倒我,沒有!」

    那種堅韌是刻進骨子裡,她眼中的倔強更勝刀刃,銳利的足以殺人。

    幽蘭怔怔地看著她,眼眶有了些許泛紅,把臉別到一邊,眸中生起水霧。

    夜幕降臨,紫雲殿的正殿中,燈火通明,宮女內侍更是忙個不停,添酒遞果,來來去去。

    餐宴很是隆重,單看那擺放果品食物的器皿,都是鑲龍畫鳳,頗有特色。慕容明珺獨自一人坐在首座的龍椅之上,氣勢凌人,威嚴甚極,他亦同從前一樣,不展笑顏,一臉的冷俊淡漠,此時,他側倚在著,大手撐著額頭,閉目而寢,似在小睡。

    宮妃們陸續而來,緩緩入至側座兩邊。

    羅小冰亦入席,內侍安排她坐了離皇帝最近的座位。依然蒙著面紗,沒有人能看清她的容顏。靜靜而坐,亦不品茶,亦不食餐,只是默默地用餘光掃量著那陸續而來的宮妃。

    德妃柳菌菌,幾年不見,出落的愈發嬌美了,神情怡然,氣質端莊,看來五年前的深宮生活已將她磨礪的成熟起來。還有二品充實紅梅、白菊,更是脫了當年的橫霸之氣,添了幾分端正。其餘的宮妃,她便不認識了。

    只是一直等,等到歌舞開始,卻不見貴妃顧憐兒的蹤影。如此重要的場合,她怎會不來?羅小冰心中泛起了疑惑。

    待到一曲罷了的時候,慕容明珺才打了一個哈欠,從睡夢中醒來,冷冷掃一眼宮妃們,才道:「都到齊了?」

    「是的。皇上,娘娘們都到齊了。」身邊的李公公尖聲回道。

    慕容明珺這才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明黃的龍袍,目光移向羅小冰,神情甚是威嚴,道:「今日是專門為冰主兒接風洗塵。冰主兒可是主角」

    「等一下。」羅小冰突然打斷了慕容明珺的話。

    頓時,殿中安靜下來,宮妃們一陣噓唏,這個異國女子好大膽,竟敢打斷皇上的話,在她們眼中這可是大逆不道。

    慕容明珺怔了一下,呵呵笑了兩聲,道:「怎麼?是我朝招待不周,冰主兒不習慣。」聲間極低,略帶溫柔。

    羅小冰壓住心中的緊張,暗吁一口氣,還好他沒有小題大做,以後斷不可做這等魯莽之事。她暗暗警告自己。

    皇宮處處都是陷阱,每行一步都該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臣下無禮,還請皇上恕罪。」她趕緊起身,欠身一拜。

    「無礙,無礙。冰主兒初來乍道,自有誅多不懂。以後漸漸熟悉便好!」慕容明珺說話同時,眉眼一挑,拋給羅小冰一個媚眼。

    以後?!難道他想把她留下。好個精明的帝王,想先發制人。不過倒也好!將計就計。

    「謝皇上。」羅小冰再盈身一拜,輕身坐下,眸光四下一掃,道:「剛才公公說人已到齊,不過貴妃的座位好像空著。」泛著好奇的目光落定到那張離慕容明珺較近的空椅上。

    頓時殿中又是一片死寂。

    慕容明珺的臉色頓然一僵,原來溫柔的笑意驟然斂了起來,頰上的肌肉抽摔一番才停,搭在龍椅上的大手漸漸抓緊,青筋暴起。

    「皇上——」旁邊的李公公似乎明白什麼,趕緊提示地喚了一聲。

    慕容明珺這才反應過來,竭盡冷靜下來,嘴角微抿,展出閒淡的笑容,道:「貴妃有疾在身,不便參加酒宴。冰主兒莫多怪。」

    「哦。原來如此。」羅小冰點頭稱是,其中心中早有疑惑,對外,顧憐兒明明就是慕容明珺的寵妃,可是這會兒,不對勁,其中定有文章。眸眼流轉,輕輕扭過頭,與站在身邊的幽蘭對視一眼,互遞了一個微妙的信息。

    「聽聞冰主兒這次來朝,是帶了天下第一寶來。可否讓本宮見識見識?」恰在此時,那個嬌美女人柳菌菌插了話來,自從進宮門起,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羅小冰,當然並非友善,而是懷著敵意。一般番邦公主、郡主什麼的,都是以和親來爭取和平,這次會不會?後宮爭寵,見怪不怪了。

    慕容明珺頓時興意大起,黑眸裡流轉過一抹幽光,冷俊的容顏添上滿滿的好奇,大手輕撫一番皇冠上垂下的珠璉,道:「柳德妃說得極對,朕也想看看天下第一寶是何等珍奇?」

    這時站在羅小冰身後的幽蘭開始著急了,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袍,遞上眼神。

    羅小冰倒是不急不緩,並未理會幽蘭,素手一抬,挑了挑垂在胸前的青絲,眉稍一挑,道:「回皇上,德妃娘娘,臣下已將珍寶帶來。」

    「在哪裡?本宮怎沒見到?」柳菌菌迫不及待地追問。

    「不單德妃沒有看到,朕也沒有看到。」慕容明珺的眼眸瞇起,眸子裡的陰光聚起來。

    這個女子不簡單!他暗忖。朕倒要看看你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羅小冰鎮定地抬眸,與慕容明珺的視線迎上,那股自信與淡定令人折服。

    「哪裡?」柳菌菌接道。

    羅小冰輕掃一眼驚愕的美婦,清眸裡蕩漾起流離的光華,忽明忽暗,深淺交替,「就在這裡。」她的纖纖玉指伸出,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

    慕容明珺並不驚訝,停頓片刻,一陣哈哈大笑,那笑撞進羅小冰的心中竟是冰勾刺骨。

    「皇上知道珍寶是什麼?」柳菌菌錯愕地望著慕容明珺,不知所以。

    「愛妃,你可知冰主兒指的天下第一珍寶便是她自己!」慕容明珺展了顏笑,彎唇一撇,留下一個幽冷的弧線,視線早已飄離了柳菌菌,落到羅小冰的身上,道:「冰主兒可真是自負!」

    聲音有些泛冷,似在警告。

    其實羅小冰的這個回答也讓幽蘭一陣驚顫。冰主兒一定是做了什麼決定,要不然她決不會如此回答的。一口幽氣暗暗提起,堵在嗓子眼,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臣下不是自負。是——」羅小冰提裙而起,再福身一拜,正欲言,孰料,柳菌菌竟已醋意大發,青蔥小手揪著絲帕一道一道地纏起,鬆開,又纏起,「冰主兒自視為珍寶,敢問冰主兒是擁有一副傾城傾國的容顏,還是有那麼一顆七竅玲瓏心?」

    坐在柳菌菌旁邊的紅梅咯咯地笑著,接了話來,「姐姐,哪裡有得了七竅玲瓏心的。定是冰主兒是絕世紅顏,青紗蒙面,一直惹人好奇,不如摘下,讓姐妹們一賭芳容如何?」

    「是啊!光說不可置信,要眼見為識才可。」白菊盈盈笑著,接過話來,說罷小手揚起絲帕,掩面笑之,嬌態可人。

    慕容明珺聽著宮妃們你一言,我一言,心中自是也起了好奇之心,目光掃向羅小冰,張唇欲言,等待著在眾人的激將下,她能摘著那縷青紗。

    羅小冰倒也不疾不徐,美目側之,輕輕搖首,道:「臣下可能要讓各位娘娘失望了。臣下相貌醜陋,怕是揭了面紗嚇壞了各位娘娘。」

    「既然是面目丑隔,為何以天下第一珍寶自稱?」慕容明珺倒是悠閒,不鹹不淡地問一句,然後低首,玩弄著手指上的白玉扳指。

    淡定的神情告知大家,他早已料到羅小冰會這般說的。

    「臣下會撫琴,不如皇上先聽臣下彈奏一曲如何?」羅小冰抿唇一笑,對於慕容明珺的不屑神情倒不以為然,神態猶如一朵蘭花迎風張揚,香而不艷。

    「會彈琴又怎麼樣啊?我們的德妃姐姐一樣會彈琴。」白菊一臉的不屑,小嘴一嘟,那端莊的儀態盡失。

    慕容明珺並不言語,狠晲她一眼,很是不滿。

    「妹妹——」紅梅倒是會意,趕緊扯了下白菊的衣服,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埋了頭,小臉一陣赤紅。

    羅小冰晲眸一望,心中一聲哧笑,這女人還是改不了本性。

    「好,朕應允。朕很想看看冰主兒的琴聲與朕的德妃所奏有何不同?」慕容明珺言罷,端起面前的一碗香茶,輕抿幾口,深沉的面孔總是洋溢著陰晴不定的顏色。

    他的確是成熟穩重了許多!羅小冰暗道,抬眸一望高高在上的帝王,左胸的那顆心膜慢慢下沉,沉到谷底之中。對付他,怕是越發的難了。暇想之餘,眸光一側,遞給幽蘭一個眼神。

    幽蘭會意,緩緩退到了內殿,須臾,抱了一把古琴出來。跟心姨一起相依為命三年餘,可謂說竟得她的真傳,撫琴自不在話下。

    琴架架起,羅小冰還是遲疑了一下。記起,跟心姨臨別前幾日,她一再交待,若是離開了鎖情宮,哪天若是碰上慕容明珺,有難解之題,可為他撫琴一曲。

    她曾問過心姨原因。心姨只說從慕容明浩那裡知曉了一個秘密——是能治得住慕容明珺的秘密。

    什麼秘密了?羅小冰問過心姨許多次,她總是笑而不答。

    今日為了復仇計劃,她把心姨的古琴搬了上來。不管是真是假,總得試探一番。

    女子輕輕一拂輕袖,坐定,神態和然,手指撥上琴弦,「纖纖玉指弄繩弦,幽幽清曲潺潺來。」

    指若行雲,琴聲如夢,忽而高山流水,叮叮咚咚,忽而又藍天草地,淒美婉轉。如夜鶯出谷,又似杜鵑泣血。

    琴音繞樑——

    宮妃們聽得連連點頭。

    除了是曲子動聽以外,也真的沒什麼特別之處了。只是慕容明珺的臉色卻變了,悠然的神情早已不在,幽冷的眸子裡竟湧起一層水霧,滿含淒意,俊顏由白變青,大手握著茶碗,腕上青筋突起,突然啪得一聲,茶碗盡碎,落到地上啪得一聲響。

    羅小冰驚了一下,琴音頓止。

    宮妃們神情慌張,竟不知何事惹怒了這位帝王?忽而,轉眸,她們的臉上泛起得意,深猜定是這位冰主兒惹得皇上發火了。

    李公公大氣不敢喘,示意宮女上前來,收拾了殘渣碎片。氣氛又陷入了凝固之中。

    「皇上——」李公公附在慕容明珺耳邊輕輕一喚。

    慕容明珺握了握拳,漸漸斂了臉上的冷意,抬眸一眼,驟然笑道:「朕聽得入神,不小心打碎了茶碗。愛妃們不必驚慌。」

    一句話解了冷滯的氣氛。

    柳菌菌的反應更是靈活,淡淡一笑,接了慕容明珺的話,道:「皇上,這冰主兒的曲子確實好聽。」

    「是,朕覺得很特別!」慕容明珺的眼眶有了些許泛紅,似乎壓抑著什麼,大手扳了扳玉扳指,望著羅小冰強顏一笑,「冰主兒可稱得上天下第一珍寶!」

    一語出,眾座皆驚。

    只一曲動聽的曲子罷了,到底特別在哪裡?宮妃們交頭接耳,並不明其中玄妙之處。

    「皇上,臣妾愚頓,並未聽出這曲子微妙之處。」紅梅隱忍不住,問道。

    慕容明珺的臉色一黑,似乎很避諱別人多問一語,冷冷一抬眸,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懂的話,自己去體會罷了!」

    一語斥得紅梅無話可說,怏怏地關了話匣子,再掃一眼羅小冰,這冰主兒的身形有點眼熟!似乎哪裡見過。

    羅小冰其實也愕然,她沒料想到這一首曲子竟有如此功效,看來心姨所說不假。

    「冰主兒,朕喜歡你的琴聲!既然你就是天下第一珍寶,奉給朕了,朕收下。」慕容明珺坐正了身體,輕輕一甩袖,威嚴地掃向眾妃,提高了嗓音。

    羅小冰忍著心中的劇痛,笑著,跪地叩謝:「臣下謝皇上隆恩。」走上這一步,一切都是他逼的。

    她發誓,從這刻起,要讓她後宮難安,社稷難平。

    紅顏禍水,必留禍根。那就讓它成真。在心中暗暗大笑,笑得卻是那般的痛。

    站在其身邊的幽蘭一直埋著頭,靈眸裡泛著滿滿的憐意。冰主兒是愛之深,恨之切,對他,若不是愛得深,哪來的如此之恨。

    前路難行啊!冰主兒啊冰主兒,幽蘭該如何幫您?

    東榮後宮恐怕再無了平靜。

    眾妃們更是驚愕不已,她們不知為何一首普通的曲子竟能打動皇帝的心?她們甚是明白皇帝的意思,「收下」意為收她入了後宮。

    後宮之中又多一個情敵!

    柳菌菌、紅梅、白菊,無一人心中好過。眼見這初來乍到的女子奪了她們的寵,哪個不恨之入骨,只是顧及儀態,敢怒不敢言罷了。

    「朕賜冰國冰主兒羅小冰冰雪宮,即日可入住。」慕容明珺停頓片刻,再次提高了聲線,他捉摸不定的神情竟讓羅小冰心中有了些許不安。

    哈哈——接著是冷冷的大笑掩去了他臉上難以言喻的一抹愁悵。

    羅小冰依然耐著性子跪謝。

    宴席結束。

    宮妃皆散之。

    羅小冰亦在宮女內侍的引領下入住了冰雪宮。

    冰雪宮中,芳華一片。金秋季節,菊香幽幽。宮燈高挑,似乎是喜慶的意味,而這些對羅小冰來說只不過是極大的諷刺。

    正殿富麗堂皇,宛如仙界,樑上彩繪紋之,金鳳浮雕精緻如活物。四方擺上西域供品水仙「玉玲瓏」,沁得滿殿清香。古木桌椅傢俱都是雕龍刻鳳,寓意深遠。

    羅小冰站在殿中,望著虛華,微微昂首,卻更添了心中的傷痛。

    「冰主兒,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幽蘭微微躬著身子,輕聲說道,其實她深知主子心中的痛,只是不好點破。

    「嗯。」羅小冰也不多作言語,小手搭上幽蘭的胳膊,邁著小碎步穿過正殿,入了居室之中。

    芙蓉繡賬,百花繡面的被褥,好是耀眼,竟讓她毫無睡意,坐在紅漆圓桌旁,一杯一杯地品著苦茶。

    「皇上駕到!」恰時,宮門外傳來李公公那尖銳的聲音。

    「這般晚了,他怎會來?」羅小冰神情一定,趕緊理了一番衣衫,撫好面紗,也在這刻,一朵明黃踏進居室中來。

    「臣下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在這古代的朝代呆久了,怕是也習慣了這些繁文縟節。

    「起來。」慕容明珺冷眼一掃,犀利的目光掠過圓桌上未飲盡的苦茶,眉色一怔,道:「這般晚了,冰主兒還飲苦茶?不怕睡不著?」

    「回皇上,臣下有這個習慣。飲苦茶是莫忘卻了先前的苦。」羅小冰在幽蘭的攙扶下緩緩起了身來,淡淡地回道,波瀾不驚,苦茶的苦就像當年她所經歷的一樣。

    慕容明珺點一點頭,漸漸靠近了羅小冰,那俊顏幾乎要貼上她的臉,冷眸逼近,似乎要看穿她面紗下的容顏。

    「皇——」幽蘭心中一緊,差一點喊出聲來。

    慕容明珺意識到幽蘭的緊張,忽而甩袖邁開步來,坐定到一把玫瑰椅上,揚手示意跟隨來的宮女內侍退下,而後,目光落在了這小丫頭的身上。

    羅小冰很快會意,「幽蘭,你退下吧。」

    幽蘭抿唇未語,似有不捨,但還是硬著頭皮硬下,寢門吱呀一聲關上。

    慕容明珺的神情在瞬間變了,大袖一揚,倏地離了座椅,起身走到羅小冰的跟前,一把握了她的手腕。

    「皇上,您這是做什麼?」羅小冰心中雖有驚慌,但依然竭力壓抑著。

    慕容明珺冷盯片刻,並未鬆手,道:「你的曲子是從何人學來?」

    「臣下無師自通。」羅小冰倔強的眸子迎上,語氣很肯定。其實她想保護心姨,決不能說了真話。

    「呵呵——」慕容明珺兩聲幽笑,搖了搖頭,道:「好個無師自通。你來自江湖,憑著一身武藝征服北方幾大部落的首領,建立冰國。可是否?」

    羅小冰暗暗吃驚,早前在冰國她一直將自己的來歷極其嚴密的封鎖,沒想到還是被他給查了出來。不過還好,他只知她有武功,別的便是一概不曉,「是。」既已得知,也不必隱瞞了,她回答地很肯定。

    「果然好深的內力。朕是小看你了。」慕容明珺的大手愈發勒緊了羅小冰的手腕,練過功夫的人,腕可不像尋常人,自是瞞不過他了。這一次,他在手掌裡加了內力,力氣可比平常人大了好幾倍。

    任其疼痛在手上漫延,羅小冰沒有用內力抵抗,若要留在宮中,就不能讓他有所懷疑。忍字頭上一把刀,道理就是如此簡單罷了。

    「皇上,好痛。」羅小冰試圖掙脫,他卻越抓越緊,手腕上竟滲出一抹紅印。那飽滿潔白的額頭皺起,深紋像溝壑一般築起。

    「你不還手嗎?」慕容明珺的眼眶漸漸泛紅,用指的力度再次加大。

    「皇上是一國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羅小冰已疼得氣喘吁吁,面色嬌紅,聲線極其地痛楚,「啊——」隨著力度的加大,她一聲慘叫。

    慕容明珺聽到她的痛喊,心猛得一顫,彷彿倏然清醒過來,趕緊鬆了大手,低眸看一眼女子腕上幾乎滲血的紅印,冷眸裡流過幾分憐意。

    「你剛才所說的,沒有騙朕?」慕容明珺拂了拂明黃的寬袖,厲聲問道。

    「沒有。」羅小冰堅定地說道,現在她不僅是手痛,心更痛。面紗下的容顏失了色澤,他還是他!哼,冷冷地笑著。

    慕容明珺吁了一口長氣,閉了閉眸,冷漠的神情突然散去,身體一軟,癱坐到玫瑰椅上,頭微微一仰,靠在椅背上閒散地閉上眸子。

    羅小冰靜靜地立在一旁,並不多語,她等待著他的下一個動作,望著那沒有太多改變的容顏,心中的酸楚湧起。是他給了她愛,也給了她恨——幽幽長痛言不盡,恰如一江秋水來。

    冷俊的面容宛如刀削過一般,濃濃的劍眉下一雙星目微閉,長睫覆上,高挺的鼻,薄薄的唇,一身明黃襯著他威嚴極了。

    脫去青春年少,五年了,他可否還記得當年被他狠下心來殺死的女人!怕是早已忘記了。後宮芸芸,佳麗萬千,怕是再也記不起。

    「你知道麼?」突然他的一聲柔語打破了居室中的安靜,他並未睜眸,也未起身,喉結顫動,從他口中迸出。

    「知道什麼?」羅小冰趕緊一問。

    這時慕容明珺才睜眸來,緩緩坐直身子,望一眼放在琴架上的古琴,道:「你的琴聲讓朕想起親人。」

    「親人?」羅小冰反問道。

    慕容明珺沉沉的點了點頭,臉上寫著倦意,那種倦意好像隱藏了好久,不是身體上的倦,而是心靈上的傷,「是朕的母妃,她彈得一首好琴。朕小的時候,常常聽。只是十五年了!朕再沒聽過。」

    說罷,他仰窗一眸,嬋娟正明,一抹水霧迷濛他的簾眶。

    「是臣下讓皇上想起傷心往事了。」羅小冰欠身一拜,望著那個不再一臉威嚴的慕容明珺,心中又是一陣痛意襲來。

    何時真,何時假,她再分辨不出來。

    關係到他的母妃呼延儀心,他應該不置於撒謊,就信他這一次。

    「沒事兒,朕習慣了。」慕容明珺抬起眼簾,深深地望著羅小冰,微微一搖頭,目光鎖在她的臉上,竟不動了。

    羅小冰怔了一下,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皇上,臣下臉上有東西嗎?」

    慕容明珺搖了搖頭,淺道:「沒有。」聲線很柔,依然帶著倦意。

    「那皇上為何盯著臣下看?」羅小冰反問道。

    突然慕容明珺的明眸裡湧起浪湧,一層一層,翻滾不停,似痛,似怒,那放在椅扶上的大手漸漸握成了拳,忽而又鬆開,吸一口長氣,道:「冰主兒的眼神很像朕的一個故人?」

    「哦?故人?」羅小冰緊緊追問。難道他還記得她嗎?有點難以置信。

    慕容明珺搖了搖頭,冷顏上居然泛起一絲淡淡的笑,道:「不提罷了。」說到這裡,他的眸底隱約有了一絲恨意。

    到底是恨什麼?

    羅小冰暗自哂笑,既然有恨,那人就定然活著。應該指的不是她!真是自作多情了。

    這麼好的一個君王,若是真毀了他,確實余心不忍,不過也要讓他償償錐心痛方才解恨。

    「皇上,夜深了。皇上是不是該回寢宮了?」羅小冰側眸掃一眼窗外,月色明朗,該是已過了子時吧。睡意漸起,多日的周車勞頓,她也著實覺得疲憊不堪,真是懶得與他周旋。

    慕容明珺的臉色一僵,突然跨步到羅小冰的跟前,深眸裡積聚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感情,不停地泛湧,由淺變深,由深由暗,就彷彿天上的烏雲密佈,沒了光澤。「冰主兒果然好特別,朕的女人還沒有敢像你這樣敢對朕說話的。」

    果然自負至極,羅小冰在心中暗笑,朝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小手勾起胸前的那抹青絲,道:「臣下不是皇上的女人,所以無須如此拘節。」

    「哦?那如果你是朕的女人該是如何?」慕容明珺的的冷顏一怔,唇角微微一抽。

    羅小冰袖中的素手又握成了拳,竭力壓抑著衝撞在胸口中的疼痛,面紗下的朱唇輕輕一抿,淡淡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然還是如此。」

    「好個倔強女子。」慕容明珺低聲一喝,已大步踱過來,就在與羅小冰有三寸之隔的時候,他突然停下,大手微微一抬,勾了她垂在胸前的長髮,輕輕撫動極為愛憐,沉默許久,他猛一抬眼,神情溫和,道:「冰主兒再給朕彈一首曲子如何?」語罷,目光已然掃向琴架上的古琴,琴弦反射的亮光刺著他的眼,簾眶卻是愈睜愈大。

    「臣下遵命。」羅小冰輕輕欠身,走至琴架前坐下,素手撫上,一曲裊裊動聽的琴音幽幽而出。

    慕容明珺倚窗而立,負著手,望著朗朗的月空,那雙深沉的冷眸漸漸迷離起水霧。這曲,這音,滿含悲意,從前只有母妃才能彈出這個味道來,為何她也能?想著,輕歎一聲,望著女子的背影,婀娜動人,猶似故人,心頭又一陣酸楚。

    冰雪宮中琴聲來,乍似天人弄仙曲。不問音出何處處,哪知故人近眼前。

    一曲罷了,羅小冰輕吁長氣,正欲起身,突然一雙彎臂摟住了她的纖腰,一股熱流噴到她的耳邊,忽深忽淺。

    「皇上,請自重。」羅小冰鎮定無驚,亦不多作掙扎,語氣異常平和。對會這個帝王,必須保持沉著冷靜。

    慕容明珺沒有鬆開手,卻將下巴擱上了她的肩頭,微微閉上眸,淺淺說道:「冰主兒做朕的女人吧。」

    羅小冰心中一乍,沒想到多年不見,他竟此般喜好女色起來,不過今天一見,這就般快的想把她納入後宮?有些怪異!

    雖然她心中是有這般打算,但沒想到會如此之快。

    「臣下可是個面目醜陋之人。皇上納臣下入後宮,可是污了這後宮艷芳之名。」羅小冰的纖手依然停留在琴弦之上,由於憤恨,她深深地按壓,再按突然指尖傳來一陣刀割的疼痛,晶亮的琴弦之上留下一抹紅艷。

    「啊——」她毫無準備,不由自主地痛叫出聲。

    「冰主兒怎麼了?」慕容明珺這時才鬆開大手,連忙起身,抓過羅小冰的小手一看,指尖上血湧如泉。「怎麼這般不小心?」話說同時,他竟捧起她流血的素指,薄唇一張,輕輕含住,用舌尖舔去鮮血,那神情的專注令羅小冰驚訝。

    他?這是為何?

    「朕幫你上藥。」慕容明珺放開她的手,然後匆忙取了櫃子裡的金創藥為她敷上,再用絲帶包紮好,每一個動作都盡顯著溫柔。

    「皇上為何對臣下這般好?」羅小冰冷眸一抬,抽回了素手,怔怔地望著他。善於偽裝的人,她討厭!

    慕容明珺抿唇輕笑,突然一把擁了她入懷,大手攬上她的腰際,很緊很緊,薄唇湊到她的耳邊,似在吮吸她發上的清香,閉上眸,很享受的樣子,「朕想你做朕的女人!」好一句軟語,若羅小冰還是曾經那個不懂世間的女子,也許今天她會很高興。只是事隔五年,一切都變了。這個帝王也變了。

    聽著他的溫言軟語,她只當是風過、雨聲,心裡只有冷漠與恨意,那份愛早已塵封到底。

    「皇上,夜深了,您的愛妃應該是等急了。」羅小冰扯唇留下一抹冷冷的笑,胳膊僵僵地垂在兩邊,形同木偶,她並不像他一樣去擁他。這個男人的身體對於她來說,是那般的冷酷。

    「冰主兒何須趕朕走。今夜朕留宿冰雪宮,可好?朕的恩寵,你不想要嗎?」溫柔的聲音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的心咯吱一聲響,波瀾湧起。

    雖然在來東榮國之前,她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卻不再那般坦然了。

    屋中安靜了。羅小冰並沒有應聲。為何慕容明珺會對一個不曾相識的女子如此恩寵,確實怪異。不吭不哧,兩人沉默許久。

    「皇上,臣下曾嫁過人。難道皇上也不介意嗎?」羅小冰的小手抬起,握成拳擱在慕容明珺的胸膛之上,試圖挪開一點距離。

    誰料慕容明珺卻愈發的擁緊,將她的嬌軀緊緊攬進懷中,她能感覺到他在釋放一種疲憊,精神上的那種倦意。或許聽了琴音,覺得像母親的琴音,心中想找一種慰藉吧。羅小冰這般想著。

    「冰主兒年過二八,怕是早嫁作人婦。朕知道,在冰國的時候,冰主兒一直是單身一人。朕猜想定是與夫君離別了。」慕容明珺的情緒一絲也沒有波動,熾熱的氣息在羅小冰的青絲上流動,有些顫動,有些深情。

    羅小冰微微仰頭,亦將下額擱到他的肩膀上,眸眼裡射出一抹清冷的光來,掃向窗外的夜空,小手捏拳,恨意深深,道:「臣下的夫君拋棄臣下了。」

    「拋棄?為何?」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

    「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想置臣下於死地。」羅小冰的目光泛冷,往事歷歷在目,頓時心中泛起雲湧,一陣撕痛。

    「哦?世上竟有如此惡夫。既然這樣,不如做朕的女人,朕會好好疼愛你。」慕容明珺的眼眸裡平靜無瀾,只透著一股淡淡的哀冷,語罷,他稍稍一側頭,在羅小冰的青絲上留下一個淺吻,離開她的身體,大手一攬,橫抱起她嬌柔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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