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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三章妃死 文 / 周笑伊

    第三章妃死

    風過,青紗飄起,又緩緩落下。

    白菊的小口張得竟合不擾,翻騰的憤眸在瞬間被驚訝掩蓋,「駱——冰——」聲音斷斷續續。

    眼前的女子:一雙秋眸深似水,兩彎明月若深潭,鼻懸唇紅,容顏的妍麗唯被那右臉上的一道褐色疤痕揉的支離破碎。

    羅小冰沒有防備白菊會突如其來扯下她的面紗,玲瓏的大眸稍稍一閃,震入心底的是一陣驚顫,一個本能的反應,抬手摀住了右臉。

    「你——冰兒——」慕容明珺臉上的神情驟然變化,剛才還是一臉淒哀,頓時烏雲湧起,猶如風沸浪嘯,徹眸凝重如深潭之水,冷俊的臉開始不由地抽搐著,唇瓣顫動,忽而眸眶裡積起一腔晶瑩,閃動著,似要奪眶而出。「冰兒——」大拳握起,一聲呼喚,就像積攢了萬年的情意在頃刻之間爆發出來,胳膊張開,已然將她擁入懷中。

    羅小冰僵僵地站著,任其擁著。他起伏的胸膛敲打著她的肌膚,她卻冷笑著,是害怕了嗎?驀然地掙開他的懷抱,「是不是臣下的樣貌太過醜陋,把皇上嚇壞了?」

    冷冷的淡語,抬眸怔怔地望著滿腔激動的帝王,神情幽然,一臉辜色。

    「冰兒——你是冰兒!」慕容明珺搖了搖頭,眼眸突然黯淡了許多,女子臉上的無辜之色分明是不可以偽裝出來的。他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人!

    「冰兒?!皇上不是說要叫臣下為冰兒嗎?」羅小冰鎮定如初,她知道面紗總有一天會被揭下的。

    天下人有相似,再加右臉上的疤痕,完全可以否認自己就是當年的駱冰心!

    「你——」慕容明珺不可置信地搖首,怔怔地往後退了兩步,道:「難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皇上說的是何意,難道臣下長得很像誰嗎?」羅小冰一手搭著另一手,神態依然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慕容明珺吸了一口氣,怔怔地往前挪了一步,由上到下將其打量個遍。眼前的女子,除去她右臉的疤痕,遮掩她眼底的幽冷,其他無一不像駱冰心的!難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嗎?

    駱冰心沒有武功,更沒有這般的冷漠。真的不是她?看羅小冰平靜無瀾的神情,應該也不是吧。人有相似,貌有相近。

    「冰兒,你右臉上的傷痕是從何而來?」

    羅小冰輕輕挪開手,讓褐紅的疤痕盡情顯露,提到這道疤,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紅顏盡毀,何償不是你們慕容家所造成的?呵呵——在心中暗暗地冷笑著。當年,她是鼓起了多麼大的勇氣才毀了這傾城絕色的容顏。可以換來的又能是什麼呢?孩子沒了,一切都沒了,等待她的是三年的囚禁生活。瞇起眸來,吸了吸鼻翼,道:「臣下小時習武,不小心被刀劍所傷。」眸簾微重,把那一股痛意掩進心裡。

    為了否認自己的身份,只有撒了這個謊。

    「可惜了。」慕容明珺深情地望著,大手竟不由自主地抬起,輕輕撫上那道疤痕,「應該很痛吧。」聲線極其溫柔,他的幽深眸子裡分明就是泛著紅潤,晶瑩在明媚的陽光裡流動。

    「嗯。過去很久了。」羅小冰側一側頭,擺脫了他的輕撫,心中又是酸楚湧上。

    『她真的不是駱冰心!』心中的驚喜與激動頓時被打落到深谷,黯傷湧起,慕容明珺吸了吸氣,收回了落空的手,怔神片刻,目光掃向站在一邊發愣的白菊,冷顏聚起,道:「菊兒,朕不想多說。明日你便搬去暗零宮吧。」

    暗零宮麼,暗自飄零無人知,幾許紅顏落盡來。那是一座清冷的宮殿,跟冷宮沒有什麼差別。這一次可能真的惹怒了慕容明珺,他連回頭看都沒看一眼白菊,眸眼一閉,神情憂煩,他對她的忍耐已是到了極限。

    白菊全身一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首痛哭起來,「皇上,求您饒了臣妾吧。臣妾只是犯了一點小錯而已。」

    「小錯?」慕容明珺的濃眉一扯,哧笑一聲,「菊兒,你的小錯是何其多?入住暗零宮,你獨自反醒吧。」

    聲音絕決而沉重。

    「不,皇上,不要。」白菊連連搖頭,淚流滿面,癡癡地望著慕容明珺,眼神遊離。

    「冰兒,跟朕回去吧。」慕容明珺沒再理會白菊的哀求,只是徑直抓了羅小冰的手,大步飄離去。

    「皇上,您不公平。您就是覺得羅小冰長得像駱冰心!皇上偏袒她!您的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個女人!」背後是白菊的一陣嘶吼,凌厲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裡迴響。

    慕容明珺不曾回頭,只是握著羅小冰的大手愈發加緊了力度,步子也挪得緊起來,彷彿在逃離那背後的聲音。

    白菊的字字句句都顫入羅小冰的心中。那些話可是真的?或許他只是在她的妃子面前演戲,表面上是深深愛著,暗地裡暗下殺手!

    慕容明珺啊,你越讓我看不清楚。

    離開了雅香宮,慕容明珺讓李公公送羅小冰回了冰雪宮,自已便急匆匆地去了御書房。

    他似乎想逃避什麼。

    在分別的那刻,他的眼眸裡竟有一種傷痛。他到底傷痛什麼呢?羅小冰著實猜不透。

    或許看了她這張臉,是失望更多吧。素手一撫疤痕,揚唇一笑。

    日起日落,夜幕漸漸降臨,天邊亮起第一顆星辰的時候,冰雪宮裡燃起了紅燭。

    居室中,羅小冰倚在香榻上,面上的青紗已不在,那道疤痕盡露在外,她並不去理會,只是取了櫃子裡的書冊,挑燈夜讀。漫漫長夜,不知如何度過。

    古代自比不上二十一世紀的繁華。生活簡單而枯燥,或許女子唯一能消遣的就是看看書、彈彈琴,對月望窗明,疑是故人歸。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幽蘭輕步而入,端了一碗苦茶遞到羅小冰的跟前,「冰主兒,您的苦茶。」

    「嗯。」羅小冰並不抬頭,一邊看書,一邊順手取了幽蘭手上的茶碗,一飲而盡。苦茶雖苦,但終究比不上她所受的苦。

    「冰主兒——」幽蘭抿了抿紅唇,似有話要說。

    羅小冰看了幾行墨字,抬眸,把茶碗放到幽蘭手上的托盤裡,輕看她一眼,道:「有事?」

    丫頭跟了她兩年了,對她的一舉一動可甚是清楚。

    「冰主兒,您對梅娘娘中了寒血草毒一事可有看法?」幽蘭將手中的托盤抱在胸前,很認真地問道。

    「當然是有人想陷我於困境當中。」羅小冰漫不經心地答道。

    幽蘭歪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腦袋,道:「可是,這個人的手段並不高明。皇上並不相信是冰主兒所為啊。」

    羅小冰將手中的書隨便地扔到香榻上,理了長裙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一眼窗外明朗的月色,唇角一勾,再回眸看一眼幽蘭,笑道:「可能她沒有料到慕容明珺會如此信任我。」

    「冰主兒,皇上相信您不是駱冰心?」幽蘭問道,臉上似有不解之意。

    羅小冰搖頭一笑,道:「他信也不罷,不信也罷,只要我不承認,他也拿我沒辦法。再說已經事隔五年,容顏已毀,再不是青春年少。他哪裡還敢肯定我就是駱冰心?」

    幽蘭點一點頭,道:「冰主兒說得極是。」

    「幽蘭,你別擔心。以後可有好戲看了。我覺得這後宮之中隱隱藏著危機,紅梅、白菊只是個開始。」羅小冰小手勾起胸前的長絲,輕輕絞著,眉角微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這宮中豈不是危險?」幽蘭的神情一變,目光落在羅小冰的身上,滿是擔憂。

    「放心。我已不是從前軟弱的駱冰心了。我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羅小冰抓了幽蘭的手,輕輕一拍,似乎渡給了她一種無形的力量。

    幽蘭順從地點了點頭。她理解主子心中的苦。就是不知報了仇,讓慕容明珺求生不得的時候,她是否真的會開心?

    夜漸深了,月光撒進窗來,就像冬日裡的白霜鋪滿地板,羅小冰沐浴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抹胸衣,正欲睡下的時候,忽然居室的門被推開,一股冷風襲進來,吹得她的輕衣飛舞。

    怔神一看,一朵明黃踏著夜露而來。

    羅小冰趕緊抓了屏風上的長袍穿好,匆匆行了跪禮,「臣下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萬歲。」

    慕容明珺反手把房門關上,大步踱了過來,眸光一掃身邊的香榻,看到榻上隨意放著的書冊,「冰兒還挑燈夜讀?」

    「回皇,臣下只是閒著無聊而已。」羅小冰依然跪著,抬眸與他對視。

    這時慕容明珺已然抬步至跟前,軀幹微微一躬,大手抓了她的小。」溫柔的一語在耳邊徘徊,柔似一池春水,輕輕一使力,已將輕盈的身體拉起。

    他的目光定在羅小冰胸前,時時沒有挪開。

    羅小冰意識到什麼,趕緊順著他的眸光低下頭,那裡,衣袍鬆散,迷人的鎖骨竟顯,臉頰頓時一片赤紅,趕緊抽回手來,拉緊了衣物。

    慕容明珺卻是不以為然,撇唇一笑,道:「冰兒,你遲早都是朕的人,以後要慢慢習慣。」

    羅小冰把臉側到一邊,咬了咬唇,心被什麼敲了一下,痛痛的。

    「你要睡了?」慕容明珺幽眸一睜,問道。

    「是,剛準備睡下。皇上便來了。臣下衣容不整。還請皇上見諒。」羅小冰低著頭,不再與他對視,盈盈一拜,恭謙至極。

    「朕剛才不是說了嗎?你要慢慢習慣。」慕容明珺似有責備之意,但臉上卻無冷意,一臉的柔情,大手一抬,已攬上她的腰際,打了一個哈欠,道:「剛好,朕也累了。一起睡吧。」

    說罷,便準備拉她入了床榻。

    「皇上——」羅小冰突然喚了一聲,神情有些冷漠。

    「怎麼了?」慕容明珺抬眸,臉色一變。

    羅小冰張唇欲言,滿滿一肚子話憋在心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罷了,忍一忍。「沒什麼。」她搖頭一笑,那笑卻是苦笑。

    「睡吧。」慕容明珺又像昨夜一樣,橫抱起她,放她在榻上,然後挨身躺下。衣衫未褪,擁著她的嬌體很緊很緊。

    羅小冰握著拳頭,把頭深深埋進他的懷中,竭盡想讓自己睡去,但是他的呼吸總是在耳邊流動,極其的癢,怎麼也定不下神來。

    「冰兒,睡不著?」慕容明珺幫她掖緊了被子,輕輕問道。

    「嗯。」羅小冰輕應了一聲。

    「知道朕為何要來此處,卻沒有讓你侍寢?」慕容明珺扶開羅小冰的身體,與她拉開一點距離,凝眸與她對上。

    「為何?」羅小冰心中正有此疑問。

    「朕覺得安心。」慕容明珺輕輕托起她的下額,手指不停地摩挲著她的膚肌,那深幽的眸裡分明有一種深深的情意。

    他又是在作戲了吧。女子暗暗地冷笑。

    「安心?難道皇上歇在後宮娘娘那裡會覺得不安心?」羅小冰反問一句,語氣有些犀利。

    慕容明珺被羅小冰的話問得一怔,忽而展顏笑了,道:「伶牙俐齒!你果然與眾不同。從前朕就這麼覺得。」

    「從前?」羅小冰反問,難道他是在故意試探嗎?

    「難道你不是她?」慕容明珺的神情沉了起來,眸眼迷離深邃。

    「她是誰?」羅小冰挑眉一問,神情淡定極了,絲毫沒有緊張,當知他的大手正握著她的手腕,若她心浮氣躁,脈象定當紊亂,這個皇帝,是愈來愈精了。想套出話來,妄想!

    慕容明珺的眼瞳深徹地厲害,自顧地輕搖了搖頭,大手撫上她右臉的疤痕,道:「你果然不是她!」

    羅小冰並不避開,神態自然,「皇上口中的她指的是傷害皇上的人,還是皇上傷害的人?」

    「是朕傷害過的一個女子!這輩子朕都可能無法彌補!」慕容明珺說罷,歎了一聲,痛苦地閉上了沉眸。

    呵呵——慕容明珺,你終於承認了!彌補,你這一輩子都彌補不了我所受的苦。女子在心中暗暗發笑,笑得顫抖。

    傷害他的女人指的就是顧憐兒,他傷害的女人就是駱冰心!殺她,不僅傷的是她的身,更是她的心。

    羅小冰心裡的痛又一次湧起,像千層浪一般撞在心口上,她閉眸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但他的呼吸流竄在耳邊,就像是催化劑讓她無法自控。

    「冰兒,你的手好涼。」慕容明珺已經感覺到羅小冰的不對勁,他握著的小手由熱轉涼,她的身體好像在發抖。

    「不,不——」羅小冰全身打了一個冷凜,猛得睜眸,從榻上坐起,喘息急急促起來,就像剛剛做了一場噩夢似的。

    「冰兒——」慕容膽珺的臉色突然一僵,亦跟著坐起,「冰兒,怎麼了?」

    羅小冰喘了喘氣,拍了拍起伏的胸口,道:「突然想起往事來。沒事兒,沒事兒。」她連連搖頭,側臉,迎給他一抹僵硬的笑。

    慕容明珺怔怔地看著羅小冰,眉宇間挑起一抹痛意,大手再次攬緊她的身體,道:「若是冰兒受了委屈,跟朕說。朕一定幫你出氣。」

    他的闊懷將她依人的身體緊緊蜷住,熱量傳給她冰冷的身子,她潛意識地靠緊了他一些。

    若是這些話放在五年前,或許聽過之後會很感動。可是現在,她唯獨能反應的就是一抹輕笑,笑過之後,就是雲煙。

    「睡吧。」慕容明珺輕輕攬她入了肩頭,俯身在她右臉的疤痕上一啄,然後擁她入了褥中。

    長夜漫漫,各自睡去。

    四更天的時候,皇宮還沉寂在安詳之中。

    「啟奏皇上,雅香宮出事了。」李公公在冰雪宮的偏殿外徘徊許久,急得跳腳,最後還是拉著嗓子喚了一聲。

    慕容明珺的睡意很淺,眸眼一睜,簾眶打開,並未起身,眉頭一皺,「又有何事?」

    「梅娘娘和菊娘娘死在雅香宮中了。」李公公急聲而道。

    慕容明珺倏地坐起,神情異冷,掃一眼門外的長影,鎮定下來,道:「朕知道了。」

    語罷,他掀開被子,起了身來,理了理並未脫去的明黃龍袍,正欲抬步離開。

    「皇上——」羅小冰其實亦醒,跟隨而起。

    慕容明珺回眸看一眼,道:「冰兒,你多睡一會兒。」

    「臣下睡不著。」羅小冰搖了搖頭,其實剛才李公公的話她都聽得清楚。有好戲看,怎可錯過。看來所猜不錯,紅梅、白菊只是個開始而已。後宮將不再太平了。這亦是她希望看到的。

    「剛才你都聽到了。」慕容明珺擰眉一問。

    羅小冰點一點頭,已然理好衣衫,下了榻來,道:「臣下都聽到了。」

    「你冰雪聰明,不如跟朕一起去看看?」慕容明珺已然牽了她的手,輕輕撫弄了一番她臉邊的疤痕,似乎很疼惜的樣子。

    「好。」羅小冰道。

    慕容明珺大手一揚,順手抓了金漆衣架上的一件金色長袍,披到羅小冰的身上,道:「夜深,小心著涼。」

    音落,握著她的手,急匆匆地出了冰雪宮。

    依舊是坐在他的龍輦內。

    他閉目而臥,總是看不清他的神是憂是怒。

    唯獨讓羅小冰感覺奇怪的是為何他總是對她溫情體貼,是因為彈了一首曲子打動了他的心,還是自己的容顏?想不明白,也猜不透。罷了,只要她不懷疑她別有居心便可。

    「冰兒,你對此事有何看法?」慕容明珺突然打破了輦內的沉靜。

    羅小冰抿唇一笑,道:「皇上相信不是臣下所為?」

    「朕覺得你不是那般愚頓之人。若真要對朕身邊的人下手,不該是梅兒和菊兒,該是朕的四位一品宮妃才是。」慕容明珺並未睜眸,神情亦正亦邪,辨不清情緒。

    「皇上真是太抬舉臣下了。」羅小冰搖頭一笑,更是深信眼前的男人不好對付,比起從前,他真的是更加沉重、老練了。「寒血草的確是冰國的草藥。有毒但並不致人無死地。但若是配之金線菊則是劇毒——」

    「金線菊——」慕容明珺與羅小冰不約而同的叫出聲來。

    的確,現在正值金秋九月,菊花怒放的季節。

    雅香宮的二位充容又極喜歡種植梅菊二花。思緒翻湧,回想起那宮苑中開放正旺的金菊——

    兩人對視一番,沉默不語了。

    直到雅香宮門口,慕容明珺和羅小冰才下了龍輦,急步入了宮苑之中。果然金菊怒放,那金線菊在牆角下開著正旺。

    「朕問你,寒血草與金線菊如何配製才是毒藥?」慕容明珺凝眸望一眼月下怒放的菊花,心中陡然一沉。

    「若是先誤食的寒血草,只需嗅之金線菊的氣味便可中劇毒。」羅小冰的秀眉緊擰,很認真地說道。

    慕容明珺的整個身子一抖,寬袖一拂,已然邁步入了正殿之中。

    地上,紅梅和白菊直挺挺地躺著,臉色發黑,早已沒了氣息。雅香宮中的宮女內侍分守在兩旁,個個低著頭,一聲不敢唏噓,面色凝重至極。

    孫太醫給二位充容檢查完畢,掀了白凌蓋上,躬身走至慕容明珺身邊,揖了禮正欲言。

    「如何?」慕容明珺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

    「回皇上,二位充容娘娘是中毒。」孫太醫醞釀許久,才小心地回道。

    「何毒?!」慕容明珺神色赤厲極了。

    「應該是寒血草與金線菊的混合劇毒。」孫太醫的聲音有點顫抖了。年過半百的他,在宮中看到了太多的鬥爭,這些事雖算平常,但在帝王面前還得小心警慎。

    慕容明珺掃一眼那兩具已然僵硬的軀體,冷厲的眸光流露出一抹哀意。並無愛情,但畢竟有夫妻之實,心不是鐵打的,「李安——」回眸瞥一眼站在身後的李公公,喚他一聲。

    「奴才在。」李公公名喚李安,是宮中的內侍總管,跟在慕容明珺身邊五年了,可是忠心的很。

    「茲事體大,吩咐下去。」慕容明珺話只說了一半,便給李安遞了個眼色。

    李安可是做了奴才好些年,深宮中的事情可見多了。充容娘娘中毒身亡的事情若是傳到民間,那自是不好。皇上的意思就是讓他吩咐下去,將消息封鎖。

    「奴才明白。」李安尖聲答道。「可是二位娘娘的事情是否交由刑部處理?」

    慕容明珺冷眉一挑,眸子裡勾起一抹寒意,道:「賢妃不是聰明能幹嗎?讓她去查好了。不用勞煩刑部。刑部的大人們還要處理國事!」

    「是,奴才這就去通知賢妃娘娘。」李安會意,趕緊折身出了殿門。

    慕容明珺再探一眼那兩抹白凌蒙住的身體,心中竟有點難受,深宮險惡,或許當初就不該帶她們入宮,驅散了便好!輕歎一聲,抓了羅小冰的素手,大步出了雅香宮。

    羅小冰一直站在一邊默默無語,她甚是覺得奇怪,慕容明珺為何要把此事交由賢妃南宮玉兒處理?

    南宮玉兒,有機會該會一會她。

    回去的路上,慕容明珺並沒有坐龍輦,只是拉了羅小冰在夜間漫步,一路走來,他一字未語,神色凝重。

    「皇上如此沉重,可是傷心?」羅小冰忍不住問道。

    慕容明珺歎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一抹脆弱,道:「或許朕不該當這皇帝。」

    「為何?」羅小冰側首再問。

    「帝王之家無情。若是知道當皇帝如此的累,當初就該娶一個愛的女子,與她一起過些平淡生活的好。」慕容明珺側眸,柔光在羅小冰的臉上微微一掃,繼續說道:「梅兒和菊兒雖不是朕所愛。但的確是朕誤了她們的青春。」月光洩到他的臉上,竟上蒼白。

    羅小冰愕然,他冷俊的容顏下還有如此善良的一刻。只是為何當初為了當皇帝,不惜殺她滅口了?

    是不是現在醒悟了?醒悟地太晚!

    「聽聞顧貴妃是皇上所愛。那皇上為何不封她為後?一宮獨寵,就免了後宮的麻煩事了。」羅小冰藉機提起顧憐兒的事來。

    慕容明珺的臉突然僵了起來,眸子裡擠出一股哀意,搖了搖頭,道:「愛早已逝去。剩下的只有利益。」

    利益?羅小冰愈發不明白。顧憐兒對他來講還有利用價值嗎?他可真是無所不用其及啊!

    「朕現在終於發現你不是她!」慕容明珺突然停了步子,目光掃向羅小冰的小臉,上下游移不定。

    「哦?」羅小冰有些好奇地睜大了眸子。

    「她沒有你眼中的冷漠,更沒有你聰明。朕覺得她是最單純的。」慕容明珺遙望嬋娟,眼眸瞇起,看那雲紗層層,似在聯想什麼。

    羅小冰撇起唇角,想笑,他對駱冰心的記憶還停滯在五年前了。可是他並不知道仇恨能讓改變一個善良的人。「若是皇上牽掛的人變得冷漠,變得聰明,還想與皇上一爭天下?那皇上該是如何?」她挑眸一問。

    慕容明珺被羅小冰問得一怔,忽而又笑,道:「那朕將天下讓給她便是!」

    「皇上捨得?」羅小冰的眼中的冷光稍稍斂了一下。

    「捨得。為愛人傾其所有啊。」慕容明珺長袖一甩,大步流星地邁步開去。看他釋然的樣子,羅小冰心中有些吃緊,他竟能表現得如此坦蕩嗎?

    慕容明珺,你果然深沉,能掩飾的如此之好!小拳握起,緊步追上。

    夜風靜靜地吹著,已是五更天了,黎明之前,總是最黑暗的。不過宮燈照耀,前的路依然清晰。

    踏上九步的石階,他突然停了下來,「冰兒,在這裡坐坐吧。」語罷,他不由羅小冰同意,就已拉了她坐到了冰涼的石階上。

    地氣寒冷,女子不由地瑟縮了一下身子。

    「冷?」慕容明珺輕輕一問。

    羅小冰倔強地搖了搖頭。

    「好了,別逞強了。」慕容明珺大手一攬,已將她的身體擁至懷中。

    羅小冰想掙開,但他去攬得愈緊。「冰兒,你對梅兒和菊兒的事情有何看法?」

    「中毒,自有人下毒,那該從飲食茶水查起。」羅小冰的小腦袋微微一側,靠上他的闊肩。

    慕容明珺低眸,大手勾起她的青絲,輕輕撫弄一番,道:「寒血草如何解釋?」

    「寒血草雖是冰國的草藥,但是極為普通。恐怕在東榮京都的各處藥店都能買到。」羅小冰鎮定如水。

    慕容明珺的大手輕輕一撫羅小冰的下額,搖頭又點頭,道:「冰兒一臉從容,絲毫沒有驚慌。讓朕意外。」

    「謝皇上誇獎。」羅小冰嘴上雖這般說,但心中嘀咕起來,若想讓他償到錐心之痛,定要找出他的弱點來!

    只是他現在似乎沒有所愛之人!不過也不能被他騙了,剛剛提起的賢妃南宮玉兒到底是何許人物?改日定當探個虛實才好。「皇上為何要把此事交給賢妃娘娘處理?」

    慕容明珺沒有應答,只是輕輕扶開了羅小冰的身體,拉開一點間隙,眸光與她對上,流動著斑斕,「冰兒的問題似乎很多?」

    「臣下知錯了。」羅小冰趕緊站起身來,盈身一拜,對待帝王本不能太放肆的。她深知其中輕重。

    「不用如此緊張。朕只是隨便一說。」慕容明珺的神情和然,看不出半點端倪,大手一握她的柔荑,重新拉她坐下,擁了她在寬肩之上。「賢妃是個聰明的女子!事情交給她,朕放心!」眸眼迷離像水,泛起一抹異樣。

    只是羅小冰靠在他的闊肩上並未覺察。

    天將明,慕容明珺命人送了羅小冰回冰雪宮。他呢,該是上早朝的時候了。眼前的帝王倒是勤快!一刻也不耽誤,明黃遠去,背影堅定如青松挺立。

    明媚的陽光穿過黑暗,照亮金碧輝煌的皇宮。羅小冰獨立一人佇立在宮苑裡,望著那一抹還未逝去的星光,嘴角微勾,抿起一抹清冷的笑。

    紅梅、白菊的死到底是何人所為?她倒是很好奇。回了屋,用過早膳,在幽蘭的陪伴下一齊出了冰雪宮。

    日上三竿,明陽愈發暖和起來,金燦燦的顏色洩到她的身上,折射出一圈一圈美麗的光環來。

    落霞宮前一片繁華。秋花開放楓葉紅,寫盡了秋天的意味。紅漆的宮門敞開著,兩名內侍守在門口。

    這些個奴才們可是眼尖的很,一見到羅小冰盈步而來,趕緊躬身一拜,「奴才給冰主兒請安。冰主兒吉祥。」

    「你們兩個倒是挺會說話。」羅小冰瞇眸一笑,給幽蘭遞了一個眼色,道:「打賞。」

    幽蘭會意,很利落地從衣袖中取出幾串珍寶塞給兩名內侍。「這是咱們冰主兒的見面禮。」

    「謝冰主兒。」兩名內侍自是歡喜,連連跪謝。

    「好了,你們的德妃娘娘可在?」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打餐這兩個奴才自是要問些話的。

    「回冰主兒,娘娘她出去好一會兒了。」內侍躬身回道。

    語畢,一個動聽的聲音傳來,「冰主兒找本宮嗎?」

    羅小冰趕緊轉身,卻見兩名宮女簇擁著柳菌菌徐徐而歸,的確是剛從外面回來。

    「臣下給德妃娘娘請安。」羅小冰趕緊行了大禮,態度謙恭極了。

    「快起來。冰主兒無須行如此大禮。」柳菌菌加快了腳步,行至羅小冰的跟前,拉了她起身來。

    抬眸那一刻,羅小冰有點驚愣,柳菌菌變了,如今,她是一身百花紫衫袍,雲髻高聳,珠釵叮噹,每行一步,那金步搖兒便跟隨身體擺弄一番。眉目間的妖氣早已褪去,儘是端莊華麗。

    她就變一隻蛻變的蝴蝶,出落的愈發韻味十足。

    聽聞入宮之時,慕容明珺安排她拜了外姓王柳如州為乾爹,以郡主身份榮登德妃之位。看來皇帝為了她,還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今日的羅小冰並未青紗蒙面,容顏盡顯,那一道疤痕明明可見。她抬頭那刻,柳菌菌將她的容貌盡收眼底。忽而一陣驚愕,薄唇張了一張,道:「太像了!」她端詳著,點了點頭,繼續道:「本宮現在明白,為何皇上連續兩夜留宿在冰雪宮了。」臉上竟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德妃娘娘,怎麼了?」羅小冰故作不知地問道。

    柳菌菌的嘴角泛著微笑,眸光從上到下掃量她許久,才道:「昨天,本宮聽內侍說冰國的冰主兒長得極像皇上的一個故人。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消息倒走得極快,昨天發生在雅香宮的事,看來柳菌菌一定知道了。

    「哦?是嗎?娘娘口中的她是誰呢?」羅小冰佯裝不知。

    「是——」柳菌菌想說卻又搖了搖頭,目光再次鎖定到羅小冰的臉上,道:「若是沒那——更像——」

    其實她想說沒有那條疤痕會更像。這柳菌菌是靈活的很,怕是話說出口,傷了人家的心。畢竟才第一次正式見面。不便多言語。

    「光顧著說話了。來,冰主兒,進殿坐坐。」柳菌菌突然轉移了話題,輕輕拉了羅小冰的手,一齊步入了正殿。

    殿中簡而不陋,桌椅幾窗,都是名貴的紫檀木製成,隱約中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

    兩人並排而坐,宮女早已遞上香茗。

    柳菌菌抿上一口香茶,用絲帕輕輕拭去嘴邊的茶漬,「冰主兒長得如此像她,看來本宮就不該吃醋了。」

    前夜在接風宴上,這個女子心中還頗有酸意,只是今日羅小冰褪了面紗,見了真顏,這個端莊的女人似乎鬆了一口氣。

    「臣下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誰?」羅小冰放下手中的茶碗,似乎很慎重的樣子。其實她心知肚明。

    「像皇上日夜牽掛的女子。」柳菌菌清澈的明眸突然一深,輕輕一歎,似有幾分羨慕。

    「哦。那這女子呢?」羅小冰淺淺一笑。

    「皇上說她走了。」柳菌菌道。

    羅小冰聽罷,並不再多語,只是端了香茶而起,繼續慢品。日夜牽掛麼?說得多好聽!

    慕容明珺啊,你還真是有本事,居然絲毫不透口風。連柳菌菌都不知你所作的惡事!

    「冰主兒突然來造訪,可是想問二位充容的事情?」柳菌菌側眸靜靜看一眼羅小冰,其實她已聽宮人們說了,昨夜雅香宮出了大事,皇上與新來的冰主兒都在場。

    「德妃娘娘果然聰慧過人,一猜即中。想必娘娘已然知道其中玄機。敢問娘娘有什麼看法嗎?」羅小冰再輕抿一口香茶,神情悠然地問道。

    「本宮雖貴為德妃,也是一閒妃而已。皇上隔三差五的來坐坐,也僅是坐坐而已。本宮很久沒有管宮中事務了。」柳菌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輕輕拂了一拂華麗的錦袖,起身來,慢踱了兩步,抬眸望一眼門外的明媚,眸子裡平靜如水。

    只是坐坐?柳菌菌的言外之意是慕容明珺很久沒有寵幸她了,這是為何?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的妃子,竟讓他不心動?

    「冰主兒,深宮複雜,本宮勸你還是少管為妙。」她深深地看一眼羅小冰,神態淡然極了。

    那接風宴上的風華已然退盡。

    在外人面前,她強裝著高貴與芳華。為的是不失德妃的氣勢。只是眼前這個長得很像當年救命恩人的女子,她竟再也無法偽裝。深宮的歲月已把身上的稜角磨平。

    五年前的中毒一事,已讓她深知皇室中的黑暗與殘酷。就算是入了深宮,她也選擇了退避三舍,不聞世事。只有紅梅、白菊那兩個傻女人,整日強出頭,終是招來了殺身之禍。

    「哦。多謝德妃娘娘提醒。冰主兒明白。」羅小冰望著那一抹蕭條的背影,真的,她與前夜接風宴的樣子真是判若兩人。此刻,那股佯裝的華貴早已放下。

    「或許你長得太像她,所以本宮才跟你說了這麼多。其實早年若不是她,本宮也沒有今天的尊貴。皇上因她而變,本宮也是因她而變。」柳菌菌閉上眸,神情靜默的就像一池柔水,似乎在回憶著當年。

    「哦。」羅小冰看著眼前女人蕭瑟的背影,心中竟有幾絲淒意。當年,只是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幫她求了情。沒想到這女子卻記到現在。煙花女該是有煙花女的義氣吧。

    「你若真想查清楚,去華琰宮拜訪一下南宮賢妃吧。」柳菌菌睜眸來,緩緩說道。

    「謝德妃娘娘。」羅小冰欠身一拜。

    再與柳菌菌寒暄了一陣,方才離開了落霞宮。

    華琰宮在落露宮的後面。而隔在中間的就是貴妃顧憐兒的華怡宮。

    羅小冰與幽蘭步行很緩,走過華怡宮的時候,羅小冰停住了步子,不停一陣驚愣,這貴妃的宮門口卻是滿目蕭條。秋風捲落葉,殘花片片調。紅漆的宮門緊閉,一副無人住的樣子。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突然一聲厲喝從宮裡傳出來,接吱呀一聲響,紅漆的大門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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