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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二十八章風起雲湧 文 / 周笑伊

    第二十八章風起雲湧

    慕容明珺順著呼延鏡的目光掃一眼羅小冰,已明白其中意思,「你的心根本不在比劍之上。」

    「是又如何?」呼延鏡一抱臂膀,一臉的無所謂。

    雖然是四面楚歌,但他依然是毫無驚色。

    慕容明珺握緊了劍柄,用餘光掃一眼躺在端架上的晨風,此女雖然極端,但是對他卻是一往情深,忽然心頭冒出一個想法,眸眼瞇起,提起嗓音,道:「大勢已去,你已無力挽回。」

    「來嶺山之前,我根本沒打算輸過。」呼延鏡抱在懷中的拳頭突然握起,眸底泛起一絲股寒意,掃向慕容明珺,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士可殺,不可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既然你的心不在朝堂,不如早早死了,讓有能者居之。」慕容明珺扯唇一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音落,揮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向了呼延鏡。

    眼見著鋒利的劍峰就快掃向他的喉嚨,他居然閉上了眸,不閃也不躲。

    「不要!」這時,昏睡的晨風已然醒來,看到此情,竟不顧一切地奔了過來,擋在了呼延鏡的前面。

    長劍在最後一刻停下。

    慕容明珺揮出一個劍花,收回長劍,淡笑道:「肯為你死的人,世上恐怕就只有此女子!」

    呼延鏡看著擋在面前的晨風,一股酸水湧上心頭,俊美的臉微微一扯,牽起了她的手,聲線極冷,道:「為什麼要替朕擋劍?」

    「臣妾是皇上的妻,怎麼忍心看著皇上傷在他人劍下。」晨風抽泣了一下,淚水漣漣,道:「臣妾做了太多的錯事。臣妾應該以命抵之。」

    呼延鏡怔怔地看著晨風,突然閉眸一歎,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晨風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患難見真情!

    其實五年的朝夕相處,怎會無情?只是他一直惦念著遠方的那份得不到的感情。抬眸望一眼羅小冰,眼底的痛意斂起,化成了柔情。

    「皇上要怎麼處置他?」羅小冰看一眼勢單力孤的呼延鏡,動了惻隱之心。

    「你心軟了?」慕容明珺的聲線冷冰冰的。

    羅小冰聽出慕容明珺話中帶刺,心中極是不平,丟下一句,眉額一挑,道:「他是皇上的表弟!東榮與西涼的關係因此而改善,則為利,再說母妃時常惦念故土,若是——」

    「拿母妃來威脅朕!」慕容明珺愈發湊近羅小冰,臉繃得緊緊的。

    「沒有。臣妾只是實話實說。」羅小冰往後退上兩步,撇開慕容明珺,他還是本性難改,還是以前的那副臭脾氣。

    「來人啊。先把朕的表弟請到龍城歇息。」慕容明珺突然提到了嗓音,聲音裡帶著幾戲謔,分明是在與羅小冰故意鬥氣。

    「是。」黑羽響亮地回了一聲。

    「等一下。」恰時一個女聲傳來,霧氣茫茫,雖看不清楚。但慕容明珺還辨得出音色,是呼延儀心的,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色。

    火光映天,漸漸清晰。一個婦人邁著急步而來,王知府緊跟在後,一刻不敢怠慢。

    「母妃?」慕容明珺輕喚一聲,低眸掃一眼羅小冰,臉上滿是質問之色。

    「不要覺得是臣妾接母妃過來的。」羅小冰把臉一撇,邁著步子迎上呼延儀心,攙住她單薄的身子。

    「母妃,你怎麼來了?」慕容明珺趕緊上前迎道。

    呼延儀心抿了抿唇,回眸掃一眼呼延鏡,眼眶突然紅了,道:「本宮在宮中聽到消息,說是龍城發生瘟疫,鏡兒也來了嶺山。這些天來,本宮都沒睡過安穩睡。所以——」婦人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深吸了一口氣,話題一轉,道:「珺兒,你打算怎麼處置鏡兒?」

    「母妃不用擔心。兒臣並不貪心。只要嶺山三城即可。」慕容明珺握緊了呼延儀心的手,很認真地說道。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置呼延鏡於死地,只不過是與羅小冰鬥氣罷了。

    「那剛才本宮聽到你說帶他回龍城?」呼延儀心緊緊追問。

    「母妃是西涼人。兒臣不會如此絕情絕義的。」慕容明珺抬眸掃一眼呼延鏡,聲線提高,道:「朕只要嶺山三城。你若肯歸還。朕絕不會再為難你。」

    呼延鏡猶豫了一下,眉頭皺起,把晨風的手握得更緊,與其對視一番,眼中依然透著堅定。

    「鏡兒,可還記得姑姑?」呼延儀心往前踱了兩步,淚水滲滲而下。

    呼延鏡心中的潮湧被牽起,當年父皇聽到姑姑猝死的消息,那是何種的慘痛。其實五年前潛入東榮,一半為公,一半為私。姑姑不在了,與東榮的盟約可不再履行,所以他拿設計拿回血龍珠、拿出嶺山三城。父皇臨終之前,曾也吩咐過他,為報姑姑恩情,萬不得已,不要與慕容明珺開戰。

    這一次,他的確有私心,是為魂牽夢縈的她。只可惜,她的心中從來沒他。從始至終,她的心裡就只有慕容明珺。那種絕望、那種失落,激起他內心的不滿,故而東榮與西涼的戰爭是一觸即發。

    「鏡兒記得。若不是姑姑,就沒有父皇,沒有父皇就更沒有鏡兒。」呼延鏡點一點頭,忽然一掀長袍,單膝一跪,道:「鏡兒這一跪是替父皇的。」

    「鏡兒不要這樣。」呼延儀心眼角的淚一湧而出,正欲上前拉他起來。

    「母妃,不要。」慕容明珺撇一眼呼延鏡,拉住了呼延儀心,對他不得不防。萬一母妃過去,被他脅持,到時候一切主動權都會落在他手中。

    呼延鏡抿唇一笑,自顧起身,掃一眼慕容明珺,道:「表哥可真是變得聰明多了。」

    「過獎了。」慕容明珺回禮一句。

    一直靜默不語的晨風突然掙開呼延鏡的手,奔到羅小冰的跟前,撲通一聲跪地,道:「郡主,晨風錯了,是晨風派刺客到落日山殺郡主。亦是晨風讓水兒給風兒下毒,更是晨風起了歹心,在水源裡下了盅毒。這一切都是晨風的錯。只求郡主勸勸皇上,不要傷害他。晨風願意以命抵命!」

    語罷,晨風已經拾起地上的一把長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羅小冰正欲言,見此狀,趕緊踢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扔了過去。誰料有人更快,紫影飄搖,一把奪開她手中的長劍,緊緊擁了她在懷。

    「你怎麼這麼傻?」呼延鏡捧起晨風的下鄂,眼眶流動著情湧。

    「皇上,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晨風咬著唇,眼眶的淚撲簌簌地落下,眸底的懺悔之情是真真切切的。

    「沒有朕的允許,你不可以死。你懷著朕的孩子。朕還等你為朕生第一胎,第二胎,第三胎——為呼延鏡家族開枝散葉。」呼延鏡冷冷說道,雖然語氣僵硬了點,但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對晨風,他不是沒有情。

    「嗯。嗯。」晨風再次落淚,唇角勾起美麗的笑容。呼延鏡是第一次對她說如此深情的話,她感動而哭。

    慕容明珺似有感觸。其實他抓了呼延鏡也只是為了嶺山三城而已,看著他與晨風的真情袒露,心卻揪痛著,忍不住用餘光掃一眼羅小冰,看到了她眼中的紅潤。

    「你我單獨談談。」他的目光落到呼延鏡的身上。

    呼延鏡扶著晨風起了身來,與慕容明珺對視一番,點一點頭。接著兩人很有默契地往林子深處走去。

    遺留下來的,羅小冰與晨風只有耐住寂寞的等待。其實她們都懷著一樣的心情,那便是擔心。

    昔日的主僕二人坐到了一塊青石上,夜好深好沉,把所有的光明都吞沒。

    「晨風真的對不起郡主。」晨風突然起身,跪到地上,叩了一個響頭。

    羅小冰並沒有去拉她,目光淡定,道:「你這一拜,不是為我。是為龍城中死去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

    「晨風知錯了。」晨風埋下了頭,淚水落進塵埃。

    「你犯下的錯太多了。」羅小冰輕輕一歎,不願多看一眼跪地的丫環,真的一時無法原諒她,駱傲天和峰兒的死都是她直接或間接造成的。

    「郡主是在怪晨風傷害老爺的事。其實我並不是想置老爺於死地,只是——」晨風又是忍不住哭泣,淚水濕透衣衫。

    「只是你殺想我。拿他來作威脅。」羅小冰接上晨風未說完的話。

    「郡主,求您原諒晨風。」晨風又一次叩首。

    羅小冰靜默許久,方才低眸,掃一眼淚水漣漣的可人兒,心裡有一絲柔軟,歎一聲,道:「你現在懷了他的孩子,應該好生保重身體。為他誕下龍子,算是替我還了恩情。當年他是因為我,誤中殘毒,所以才會多年不育。」

    「謝郡主承全。」晨風輕輕一抿唇,再叩。

    「若是以後讓我知道你再為惡。我絕不會饒過你。」羅小冰的視線從晨風的身上離開,掃向濃濃的夜色。

    「晨風緊遵郡主教誨。」晨風回答地響亮。

    「切記不可為禍後宮。要好好輔助他,國有明君,百姓才能安居樂業。」羅小冰再道。

    「晨風謹記。」晨風使勁點一點頭。

    語罷,羅小冰已離開青石,甩著輕袖而去。以大局為重,她放過了晨風!這件事,她做對了。多年後的西涼,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民間有傳,皇帝的功績是離不開晨風皇后的勸諫。有因必有果!這一切都源起這一晚的小談。

    沒有人知道慕容明珺與呼延鏡談了一些什麼。後來西涼歸還了嶺山三城,兩國簽下二十年不戰的盟約。這本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不過故事講到這裡,還沒有結束。

    話說回來,離開了嶺山,慕容明珺帶著羅小冰一行人回了龍城。

    黎明之後,迎來的是一片和諧的景象。解了龍城之危,所有的人都鬆下一口氣。慕容明珺派黑羽先行護送呼延儀心回宮,而他卻遲遲不肯離開,每日都在芍葯樓逗留。彷彿沉醉不知歸路。

    自那晚以後。羅小冰與他的交談越來越少。幾天下來,亦碰不上幾回面。本想準備先行回宮,處理好一切事務以後,便帶風兒離開的。恰好碰上冰雪之災,從龍城回京都的南路被大雪所阻,人都難行過,更何況車馬,所以行期延誤下來。

    夜景深沉,雪花飄舞。

    一入夜,羅小冰就早早睡去。這些日子來,每晚都做同一個噩夢。夢中總有一個模糊不清的白影,抓著她的手,要帶她離開。

    每每從噩夢裡驚醒,她臉上的汗都把枕巾濕透。這一夜,夢醒實在難眠,她穿好衣衫,踱步出了房門,踩著軟軟的白雪,有一種輕盈的感覺。腦海裡總是浮現那一抹白影,白影?!在她的所認識的人裡,只有慕容明浩是時常穿著白衣的。京雲十六州那一戰,他被亂箭射殺了啊,為何?心還是惴惴不安。不知不覺中卻走到了慕容明珺歇息的小苑裡。屋中燈燭明亮,他還未睡去。

    踱到門口,剛想敲門,卻又停下,輕輕一撫小腹,心痛難當。這個寶寶來的真不是時候,有的時候真想一氣之下打掉算了。

    不過轉念一想,若是這次離開以後,找一處安靜的地方避世,除了風兒的陪伴,還多出一個小寶貝來,倒也不亦樂呼。哼,慕容明珺,你無法給我唯一的愛情,我也不稀罕。我有寶寶就已足夠。

    轉了身,正欲踏雪歸去。突然吱呀一聲響,房門打開。羅小冰猛得回頭,正與慕容明珺的視線對上。

    他的眸子愈加的深沉,看不到底。不過就在看到羅小冰的時候,眸底劃過一絲喜悅,一個箭步上前,拉了她進屋。「外面冷,進來坐。」聲音依然很冷。

    羅小冰沒有拒絕,跟隨他入了房間。

    炭火通紅,燒得劈里啪啦地響,羅小冰靠近火盆,低頭烤著火,不曾與他對視。

    「朕離朝多日,又加上南方雪災。霍丞相多次遞來文書,催朕回宮。所以朕打算明日就起程返回京都。」慕容明珺沉默良久,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南路被風雪所阻。皇上打算從北路回京?」羅小冰微微抬眸,看到的是慕容明珺發黃的臉上是陷入的眼眶,他明顯的削瘦了。這些日子,他的確太操勞。

    「對。」慕容明珺點一點頭,忽而嘴唇嚅動許久,再道:「朕決定帶芍葯姑娘回京。」

    這一句話像個晴天霹靂,震得羅小冰全身一顫,從頭涼到底,心一陣揪痛,「皇上為何要帶她回宮?」

    「理由的話,皇后不需要知道。」慕容明珺的眸光撇到一邊,丟下冷冷一語。

    羅小冰扯唇一笑,輕輕一拂袖,道:「臣妾作為後宮之首,難道這點事都不可以知道?」

    慕容明珺負手踱了兩步,忽然停下,道:「皇后一直沒有盡過做後宮之首的責任,不是嗎?皇后一向對後宮之事是置之不理的。」

    這一句被慕容明珺言中了。其實羅小冰根本無意皇后之位,她討厭宮中的明爭暗鬥,她一心只想著與所愛的人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可是他,慕容明珺卻不能。他不能給她唯一的愛情。

    羅小冰抬首,表情鎮定極了,道:「皇上是在責備臣妾沒有盡好皇后的責任。後宮佳麗何止三千,比臣妾優秀的大有人在。皇上可另擇他人。」

    其實她的心在滴血。

    他從來沒有為她承諾過,廢除後宮,獨留她一人。比起呼延鏡,在這方面,他差得太遠。

    呼延鏡雖然不擇手段,但他的後宮只有一枝獨秀,那便是晨風!愛與不愛,唯有她!

    「你是在責怪朕太濫情?朕比不上西涼皇帝?」慕容明珺早已看穿了羅小冰的心思。

    羅小冰心中一陣癡笑,難道他還在介意呼延鏡那件事嗎?「這是皇上自己說的。臣妾沒說。」

    「你不想知道那夜他跟朕說了什麼?」慕容明珺踱步到羅小冰的跟前,眸角微垂,眸底泛起的是一股深情,袖中的大手一伸一握,很想伸手探一探她烏黑的髮髻。只是這一切,羅小冰都沒有看到,她依然埋著頭,看著火盆中跳動的火苗。「若是皇上想說,自然會說的。」

    「他囑咐朕要好好照顧你。朕說會讓他失望的。」慕容明珺說得淡然,但心裡卻是一陣血湧。

    這些日子,止咳嗽藥丸能止住他的劇咳,緩解了症狀,但胸肺疼感愈來愈強,生命的光陰愈來愈短了。

    只是眼前的女子,他無法好好照顧,心痛至極。一切都只能埋藏在心底。

    這一句話,羅小冰聽在心裡,亦是痛,眼眸裡湧起一層血色,依然埋著頭,但她卻撇開了話題,道:「臣妾想請教皇上一事。」

    「何事?」慕容明珺的臉色微怔。

    「京雲十六州的時候,皇上確定是射殺了大王爺嗎?」羅小冰醞釀良久,忽然抬眸問道。

    「當然。朕派人驗過屍。」慕容明珺回答地很乾脆。

    羅小冰忽然起了身來,眉頭一皺,搖了搖頭,道:「大王爺詭計多端,臣妾擔心死的人不是他。」

    「為何這樣說?」慕容明珺道。

    「最近臣妾總是做一個怪夢。所以——」羅小冰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安。

    「只是夢而已。」慕容明珺打斷了羅小冰的話,說得雲淡風輕。

    「是啊,一場夢而已。」羅小冰短歎一聲,盈身一拜,道:「很晚了,臣妾就不打擾皇上歇息了。」

    語罷,她邁著碎步盈盈出了房門,踩上軟軟的積雪,冷風入骨。背後卻沒有他挽留的聲音。

    其實背後的他心中何其好受,望著她遠去,唇瓣張了一次又一次,始終無法開口留下她。

    翌日清晨,雪停了,龍城放晴。

    明媚的陽光照在皚皚白雪之上,泛起一層粉色。

    羅小冰起了身,描眉畫朱,打扮一番,穿上狐裘衣,離開了廂房。

    府衙門前,慕容明杉早已備好了車輛等候著。只是車內空空,卻不見慕容明珺的人影。

    難道此時他還沒起嗎?正在她抬眸眺望府衙的時候,不遠處兩條人影緩緩飄來。

    慕容明珺與玉芍葯並肩踱步而來。有說有笑,好不愜意的樣子。

    他好久不曾如此開懷笑過,而在玉芍葯的面前,他竟能如此暢談自如。或許他真的對那個女子動了心。

    羅小冰的心是一陣絞痛,趕緊別過臉去,掀開車簾,逕直上了馬車,眼不見為淨。玉芍葯亦是個聰明女子,她要在皇上面前得寵,定不會說出她懷有身孕一事的。

    慕容明珺,你如此對我。我也不留任何情意。風兒和肚子裡的寶寶,我要一同帶走!狠狠捏拳,砸了一下車廂。誰料擱到木纖了,手背被劃出一條口子,血湧而起,趕緊用手帕包住,正準備下一步處理的時候,車簾被掀開,青影一飄而上,慕容明珺居然上了車來。

    羅小冰有些驚訝,趕緊將手藏於袖中,怔了怔顏色。

    慕容明珺冷冷地看她一眼,坐到了軟榻上,撐著額頭,一副慵懶的樣子。「皇后來得挺早。」

    「皇上應該陪芍葯姑娘才是。」羅小冰冷瞥一眼,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滿。

    「她不習慣與人同輦。」慕容明珺淡淡地說道,然後閉眸子小寢了一會兒。

    羅小冰掃她一眼,偷偷看一眼衣袖,居然被染紅了一片,劃破的傷口很大。該死的慕容明珺,早不來,晚不來,恰巧這個時候來,讓他看見自己因生氣弄傷手,好丟人的。

    「給朕倒杯茶。」突然慕容明珺睜開眸子,掃一眼車中矮几上的茶壺說道。

    「臣妾累了。」羅小冰心中一陣憋屈,若是給他遞茶,一定會讓他看見手上的傷,頂他一回又何妨,瞥他一眼,把頭一側,閉上眸子,故意假睡。

    突然一隻大手伸了過來,猛得抓起她的手,「你的手怎麼了?」慕容明珺的聲音響起,受傷的手已落入他的掌心中。其實他掃眸那刻,已經看到她袖子上的鮮紅,心中是忍不住的緊張。

    「沒事兒。」羅小冰想縮回手,但他卻握得很緊。

    慕容明珺盯著她手背上的劃傷,眼底裡竟是憐惜,臉微微一扯,道:「不要動,朕幫你上藥。」語罷,他趕緊取出放在軟榻邊上的小藥盒,小心翼翼地幫她擦去血污,然後上藥,綁上紗帶,每一點滴都做得極其仔細,生怕她會受一點兒痛似的。

    羅小冰默默地注視著他的每個動作,那種無微不至真的是侵入她的心底。只是為何他要對她如此冷漠?危險的時候,他總是護著她!可是危險一過,他又恢復冷漠。

    「珺——」她試探著輕輕一喚。

    慕容明珺驚了一下,眸光抬起,流動著的儘是深情,忽然一股冷意聚起,將所有的情愫掩蓋,道:「皇后以後不要直喚朕的名諱。」

    「皇上對臣妾時冷時熱,到底是何意?」羅小冰問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朕願意。」慕容明珺冷邦邦地丟下三字,然後放開了羅小冰那只受傷的手,自顧地收拾了藥盒,繼續撐頭小睡,冷顏如同冰雪,根本沒有一點柔情。

    羅小冰搖頭一歎。他的變化無常真讓人難以捉摸。離開他,斬斷情絲才是最好的選擇!素手握緊,紗布從裡到外滲出一層血暈。

    北路要經過黃沙之地。

    黃沙之地,蠻荒無邊。白日烈日當空,熱得喘不過氣來,夜晚卻是冰天凍地,奇寒無比。

    兩輛馬車在黃沙地上都走了一天一夜了。烈日當空,黃沙熱氣沸騰,蒸得腳都不敢著地,現在是人倦馬疲。他們只能停下來休息,吃些乾糧。

    慕容明珺乘著歇息的空餘,上了玉芍葯的那輛馬車。羅小冰望著那抹青影的無情,心裡好痛,但她極力壓抑著,只要回了宮,接走風兒,一切苦難皆可擺脫,甩甩頭,不再去煩惱,一人倚在馬車旁,望一眼漫漫黃沙,輕輕撫著小腹。一個勁兒的吃著乾糧。

    「皇后最近的胃口很好?」慕容明杉的憨厚的聲音傳來。

    羅小冰回眸看他一眼,淡淡一語,道:「是嗎?本宮沒覺得。」

    慕容明杉掃一眼玉芍葯的馬車,車簾拉緊,看不到,也聽不清裡面的人在做什麼,說什麼,但他心裡是明鏡一般的清楚,皇上對玉芍葯只不過是——哎,低低一歎,道:「皇后不要誤會。皇上對芍葯姑娘只是普通的關切之情。」

    「與本宮無關。」一提到此處,羅小冰的心就生生作疼,以前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現在懷裡一樣擁著別的女子。

    男人的話,還有可信度麼?沒有!傲然地掃向遠處,能看到一個一個矮矮的小賬篷。遠處應該有草地,有牧民居住。

    「皇后,其實——」慕容明杉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抹為難之色。他不想再這樣瞞下去了。「其實皇上他不是故意要冷漠皇后的——」

    「本宮知道他不是故意。感情來了,無法阻擋,對嗎?你不用為他解釋。什麼五年的等待,都只是一句空話而已。」羅小冰多日來的脆弱在此刻盡顯,一行熱淚從眼角湧起。

    他慕容明杉是慕容家族中最耿直的王爺,在他面前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皇后,不要這樣。其實——」慕容明杉一看到她哭,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搔一搔頭,準備把憋在心中的話說出來。

    「五皇弟,該起程了。」慕容明珺不知何時來的,把容明杉的話打斷。

    羅小冰趕緊別過臉去,把眼角的淚擦乾,並不回頭看他,逕直上了馬車。

    車外,慕容明珺給慕容明杉遞了一個眼神。

    憨厚的王爺輕歎一聲,閉了唇甩袖離開。

    車隊繼續前行。不過行過數里,突然一團烏雲從遠處襲來,狂風驟起,就連馬車都在搖晃。

    慕容明珺警覺地掀開車窗簾,外面,黃沙漫天,不遠處,一團黑風襲捲過來,應該是龍捲風!此風威力頗強!應迅速避之。

    「車伕,馬上調頭回去。」他一聲令喝。

    突然馬匹長鳴,馬兒失驚了,一陣狂奔,甩了車伕,直奔向龍捲風的方向。車身猛烈的搖晃,羅小冰的第一反應就是一手緊緊抓住車窗沿,另一手護住腹部。

    可是車身劇烈的搖晃,幾乎快要把她扔出去。

    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伸了過來,慕容明珺擁住了她,將她緊緊護在懷裡,然後扶穩車窗,一腳踹開車廂後板,就在龍捲風捲進馬車的最後一刻,他抱著她跳下了馬車

    不知過了多久,艷陽高照。黃沙之上蒸騰著火一樣的熱氣。

    羅小冰被赤熱的溫度灼醒,緩緩睜眸,看到的卻是一層一層的光暈,動一動身子,被什麼東西箍得好緊,素手伸起一探,再低眸,是他!慕容明珺把她緊緊護在懷中。

    「皇上——」那一刻,她的心一陣急跳,酸湧而起,人也清醒了一半,掙開他的懷,撐身坐起。

    慕容明珺安靜的睡去,面色發白,看到他臉上、手上的瘀青,心不由一痛,最危險的時候他總是護著她——「皇上,你醒一醒。」推一推他的身體竟是毫無動靜,心一陣慌,一探他的鼻息,呼吸好弱,似乎已經——舉眸一望,慕容明杉他們都不見蹤影,這裡只剩下她與他,還有那些馬車的殘片。「珺,你不許死。你起來!你不是最自恃清高的嗎?你怎麼可倒下,怎麼可以?」羅小冰的語氣充滿了命令,但也帶著無措,淚水決堤,滴到他的唇瓣上。

    鹹熱的東西似乎勾起了他的知覺,眼睫微微一顫,吃力地打開眸子,他看到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頰,心中一陣熱流湧動,「冰兒——」一聲最真的呼喚。

    「珺——」羅小冰看到他醒來,又是喜急而泣,趕緊扶他坐起,「臣妾以為你——」

    「以為朕死了?」慕容明珺的聲音很虛弱,但低低的聲音裡卻有一種安慰,他的臉上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的驚慌,她的淚水足以證明她心中有他。這已足夠。

    「不許說死。」羅小冰一把摀住了慕容明珺的嘴,咬了咬唇,狠狠瞪他一眼。

    「嗯。」慕容明珺退掉了那份冷意,展現給她的儘是柔情。他彷彿回到了先前的那種溫情。

    羅小冰舉眸再望,四周依然是黃沙一片,不見半個人影,道:「一個是龍捲風把我們與五王爺他們吹散了。」

    「沒事兒。先走出這荒蠻之地再說。」慕容明珺吸了吸氣,撐起胳膊想站起身來。誰料剛一動身,就癱下來,右腿痛得厲害。

    「你的腿?」羅小冰一驚,趕緊綰起他的褲管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褲上鮮血滲滲落下,一定在馬車上為了護她受傷的。淚水就是忍不住落下,她亦不抬頭,只是撕下自己衣衫上的布料,小心地給她綁好止血。「對不起,若不是——」

    「沒事兒。」慕容明珺把羅小冰的手握得很緊,輕輕搖頭一笑。

    「臣妾扶你。」羅小冰抿了抿唇,支掌著同樣虛弱的身子,咬緊牙關,攙起慕容明珺,將他的整個身子都扛在身上,一步一步艱苦地向前走去。

    慕容明珺靜默無語,安靜地靠在她的身上,如此近的距離,能嗅到她的體香,真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不要說為她廢除後宮,就算讓了皇位與她閒雲野鶴也願意。只是天意難違,他與她似乎命中注定,有著太多的挫折與磨難。難道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他仰望天空,在心底裡質問著。

    烈日炎炎,黃沙赤熱。慕容明珺的身體越來越虛,他漸漸支撐不住了,突然從羅小冰的身上劃出去,滾到黃沙之上。

    「珺——」羅小冰一陣驚慌,趕緊彎身去扶他。

    慕容明珺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眼角滲出一層細細的淚來,大手探上羅小冰的臉,道:「冰兒,朕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朕現在不能再拖累你。你走吧。帶著朕,你只有死路一條。」

    「你怎麼可說這種喪氣話。你是一國之君。你不可以洩氣!」羅小冰倔強的眸子裡泛起深情,小手探上慕容明珺的臉頰,最後落到他幹得裂開口子的薄唇上,道:「珺,你是不是口渴?」

    「朕好累——好餓——好渴。」慕容有明珺漸漸合上了眼,氣息越來越弱,其實在車上他為了護住了羅小冰,身體受到撞擊,已受了內傷,現在又饑又渴,身體已驅向哀弱。

    「珺,你不許睡,不許睡。」羅小冰使勁地搖晃著慕容明珺的身體,無措地四下掃一眼,莫要說是食物,就連一滴水亦找不到。

    「冰兒,朕想睡——了。」慕容明珺握著羅小冰的手有些冰冷起來。

    「不,你不許睡。」生死離別,羅小冰方知他在她心中真的好重要,情急之下,她的眉頭忽然一皺,猛得拔下頭上的金簪,狠狠一劃手指,血湧而出。「珺,有水了,你喝啊。喝了就沒事了。」她把流血的手指放到他的唇邊,撬開他的嘴,讓血一滴一滴流入他的口中

    慕容明珺的喉嚨不停地吞嚥著,嚥下去的是她的血

    「冰兒——」過了好久,慕容明珺再一次睜眼,他的意識清醒許多。

    「珺,你醒了。」羅小冰一陣急喜,趕緊扶起了慕容明珺,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笑著,擦去臉上的淚痕。

    「冰兒,朕一定帶你走出黃沙之地。」慕容明珺握緊羅小冰的手,十分堅定地說道,那一刻,他十足的清醒,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在這黃沙中受苦。

    「啊——」羅小冰被慕容明珺握住手的時候,一聲慘叫。

    「怎麼了?冰兒?」慕容明珺低頭一看,卻見到羅小冰的十根手指頭全部劃破,他的眉頭一緊,似乎意識到什麼,抹下嘴唇一看,手上儘是血,嚥了咽喉嚨,卻是血腥的味道,「冰兒,你騙朕!剛才的根本不是水!是你的血!」

    「黃沙之地,無水可尋。冰兒只想你好好活著。」在那時,羅小冰什麼也沒想,她只想他好好活著,所以不顧一切地做了。

    慕容明珺的唇瓣在嚅動,不停地顫抖,一言話題化成了深情的凝望,他捧起她的手,輕輕一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冰兒,以後不要做傻事了。」

    「嗯。」羅小冰使勁地點一點頭。

    日漸偏西,寒意湧起。

    兩人相互扶持著,終於離開了黃沙之地。前面有草,有河流,這裡一定有人居住。

    天邊亮起晨辰。

    綠草幽幽,河流叮咚。能在寒冷的冬季裡看到如此的青翠之色,真是一種好的享受。這裡也算得上世外桃源的地方。兩人都走不動了,背靠著背相倚而坐。

    「珺,這裡的夜景挺美。」羅小冰望著星空,托起雙腮。

    「的確很美。在皇宮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慕容明珺的聲音裡還有些微喘。

    「真想留在這裡不回去了。」羅小冰的聲音裡夾著一絲甜意。

    「你捨得風兒嗎?」夜涼如冰,寒意入骨。慕容明珺明顯感覺到胸部的疼痛,他很想咳,但幾次都忍了下來,摸了摸腰間,那瓶止咳藥丸還在,趕緊取出,乘著羅小冰不注意的時候服下兩顆,終於吁了一口長氣,一切做得不著痕跡。

    「當然捨不得。」羅小冰微微低眸,輕輕一撫小腹,寶寶,你說該不該把你的存在告訴你的父皇?你說他若不在乎我,為什麼要捨命救我?若是真在乎我,又為何在帶別的女人回宮?他越來越不像他了!忍不住輕輕一歎。

    「你怎麼了?」慕容明珺聽到歎息,挪著身體,轉身過來,看到了羅小冰臉上的那抹憂色。

    「臣妾心中慌亂。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羅小冰很想問他最近是怎麼了,可是始終問不出口,於是扯開了話題。

    「已經發生了。你看看我們現在的這樣子。不是很慘?」慕容明珺的臉上沒了冷意,打趣地說道。

    「不是。當時發現龍捲風的時候。我們本來可以逃開的。只是馬兒突然失驚。臣妾覺得——」羅小冰閉上眸,回眸當時的情景,細節的部分總是太模糊。

    「不要胡思亂想了。女兒家總是想得太多。」慕容明珺的大手一攬,將羅小冰的頭攬入懷中,那個動作是那樣的情不自禁。

    「她猜得很對,馬驚不是偶然!」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慕容明珺和羅小冰猛得抬首,藉著月色看清對方的面孔,一個發須盡白,年過花甲的老者立在夜色裡猶如松柏聳立,堅定不移。

    「玉磯子——」慕容明珺瞪大了眼眸。

    「皇上好記性,還認得老朽。」老者微微一聲淡笑,聲音裡夾雜著一股陰霾。當年玉磯子為慕容明浩所用,後被慕容明珺貶到蠻荒之地。若不是此時遇見,恐怕再也記不起這位所謂的神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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