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6章 來到了雍丘(1)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246章來到了雍丘（1）

    河南道，濟陰郡（曹州，今山東省菏澤、定陶一帶），考城縣附近。

    由於叛軍的到來，這裡的百姓，都已經全部跑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屋。房屋裡面能用的物品，要麼是被張巡派人全部搬走了，要麼是被路過的叛軍全部拿走了，現在連老鼠都養不活了。很多房屋還有被焚燒的痕跡。不過，由於前些天下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大火燃燒不起來。連綿不斷的雨水將燃燒的痕跡也沖淡了不少。

    空曠的原野，只有依稀的磷光，在詭異的飄動。那是死人骨頭發出的光芒。由於叛軍的到來，大肆殺戮，造就了大量的死人，叛軍管殺不管埋，屍體就地遺棄在路邊。由於下雨的緣故，很多屍體提前腐爛，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同時發出陣陣的惡臭。

    白天光線好，能夠看到，還可以遠遠的避開。晚上光線不好，就麻煩了。等走近了，忽然飛騰起一大群的蒼蠅，足可以將人嚇死。但是，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根本沒有蒼蠅飛起來，而你的腿已經踩到了腐爛的屍體上，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那才叫恐怖。

    寂靜無聲的原野，忽然有輕微的馬蹄聲傳來，原本空曠的原野，也跟著輕微的震動起來。那些對動靜非常敏感的蒼蠅，聽到馬蹄聲，造就嗡嗡嗡的飛起來了。跟著，在黑暗中出現一群動作敏捷的騎兵。他們中一些人，穿著白色的披風，在黑夜中顯得非常的引人注目。

    這些騎兵，正是劉展帶領的虎豹騎和狐狼騎等人。離開北海郡以後，劉展就帶著迅速趕往睢陽郡。在半路上，劉展又接到消息，說張巡等人不在睢陽郡，而是在陳留郡的雍丘，於是就直接奔著雍丘來了。他們從東面飛快的向西面疾馳，好像風一樣的掠過原野。由於速度很快，他們穿越魯郡等地的時候，並沒有受到當地駐軍的襲擾。

    事實上，在魯郡等地，也根本沒有看到唐軍的蹤影。魯郡就是今天的兗州地區，也是交通要道，叛軍也可以從這裡南下江淮地區的。可是，魯郡的太守，在叛軍攻克洛陽的時候，就已經悄悄的藏匿起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太守又不是戰死，又不是被免職，只是失蹤，於是，朝廷也沒有任免新的太守。沒辦法，當地人只好推薦了一個叫做李萼的年輕人，擔任太守。

    這個李萼，是有點來歷的。他原來是在平原郡顏真卿的手下做事，後來接受顏真卿的任務，前往朝廷送文書。結果在回來的路上，剛好經過魯郡。魯郡的很多官員都逃掉了，剩下一些官員也不知所措。以前，大家為了太守的寶座，你爭我鬥，激烈萬分，恨不得當場就掏刀子，將對方大卸八塊。

    但是現在，這個太守的寶座，就好像是懸在頭上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刺下來。跟著朝廷吧，眼看叛軍就要到來了，到時候要是被叛軍抓到，作為太守，肯定是被被抄家滅族的。可是，要是主動的投降叛軍吧，又不知道叛軍能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萬一最後朝廷成功的平定了叛亂，這時候投降叛軍的，除了抄家滅族不說，還要在歷史上留下難聽的逆賊名聲。

    幸好，有人發明了從犯兩個字。

    只要有人擔任太守的職務，無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下面的官員，都只不過是從犯而已。無論是叛軍殺來，還是以後朝廷平叛成功，他們都有大量迴旋的餘地。功勞，自然有他們的一份。若是罪過，都全部推托在新太守的頭上。於是，李萼就被推薦到了太守的寶座上。李萼哭笑不得，天底下居然有這麼荒唐的事情，但是沒辦法，他只好咨詢顏真卿。

    顏真卿說：「行！」

    於是，李萼就成了魯郡的太守。

    劉展本來是要去見見李萼的，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意向。魯郡連接著平原郡和江南的偌大地區，本身的物產也足夠豐富，要是能夠控制這裡，對河北道的軍事鬥爭，是有著莫大好處的。如果他控制了北海郡和魯郡，就可以連通睢陽郡了。可是雍丘的戰事緊急，他只好急匆匆的從魯郡穿過了。

    有一匹快馬從西面趕來，正是斥候隊長吉祥天。他來到劉展的面前，報告說道：「大人，前面就是陳留郡地面了。我們在城郊發現有叛軍的駐軍，可能有五六千人，應該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

    劉展勒停戰馬，點點頭，說道：「好！大家休息片刻！」

    向後揮揮手，所有的騎兵，就全部下馬，稍作休息。

    劉展本人也更換了一匹戰馬，跟著吉祥天來到前面，遠遠的看到依稀的火光。從火光來判斷，叛軍的數量的確不少。劉展想了想，問道：「是叛軍的哪個將領？」

    吉祥天說道：「能元皓和令狐潮，現在都在陳留城裡面。」

    劉展說道：「他們在城內……城外的部隊，誰在指揮？」

    吉祥天說道：「沒有人指揮。令狐潮從各個地方臨時集中軍隊，準備進攻雍丘。那些從各個地方趕來的叛軍，就在城外集合。由於這些叛軍都是來自不同的地區，所以，相互間並沒有統屬關係。如果我們發起襲擊，他們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指揮體系。」

    劉展說道：「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嗎？」

    吉祥天說道：「我們注意到，叛軍裡面有一些吐蕃人。」

    劉展有些驚訝的說道：「吐蕃人？」

    吉祥天說道：「的確是吐蕃人，好像有一千人左右，帶頭的指揮官，叫做卓歐普，是吐蕃軍隊的一個代本，因為在吐蕃殺了人，被追殺，後來逃到了安祿山的麾下，受到重用。但是此人十分嗜殺，尤其是喜歡虐待年輕的女子，就算是叛軍自己內部的人，對他也不待見，因此，能元皓不讓他入城。」

    劉展悄悄的皺皺眉頭。

    安祿山叛軍居然和吐蕃人勾結到了一起，這是個新情況啊！

    從大唐帝國目前的戰略來看，最怕的就是安祿山和吐蕃人勾結。目前的唐帝國，根本沒有兩線作戰的可能。但是最可能出現的，就是吐蕃人和安祿山勾結。因為，現在朝廷是將西域的兵力，還有劍南的兵力，都集中到了潼關前線。原本用來防備吐蕃人的唐軍，都全部撤退了。吐蕃人如果不抓緊機會進攻，就真的是笨蛋了。

    劉展最擔心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從長遠來看，吐蕃要比叛軍難對付得多。安祿山的叛亂，終究會被徹底的消滅，只是時間的長短問題。但是由於地理上的原因，想要徹底的消滅吐蕃人，幾乎是不可能的。邏些城實在是太遠了。就算什麼都不帶，光是徒步趕往邏些城，都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本來吐蕃就已經足夠強壯，要是繼續強壯下去的話，就更難對付了。

    要是在這個時候，吐蕃人突然發難的話，的確不容易對付。吐蕃人本來盤踞在青藏高原之上，依仗著地形上的優勢，迫使唐軍只能發動有限的進攻，大部分時間，都是處於防守的狀態。為了對付吐蕃人的進攻，哥舒翰在河西走廊，安排了超過二十萬的軍隊，結果依然無法滿足需要。吐蕃人的偷襲，還是屢屢得手。現在唐軍撤退了，吐蕃人肯定會長驅直入的。

    首先，安西四鎮的陷落，是必然的。

    在安西軍和北庭軍全部調到關中以後，這些地方，就沒有唐軍的勢力存在了。當初唐軍在西域的經營，可謂是一波三折，困難重重。好不容易開創的局面，就這樣白白的拱手相讓了。安西四鎮易手的次數，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不知道多少的唐軍將士，將生命和鮮血捐獻在了西域廣袤的土地上。

    一直到開元時期，唐帝國的國力重新強盛，源源不斷的唐軍進入西域，安西四鎮的控制權，才算是牢牢的掌握在唐軍的手中。高仙芝在怛羅斯戰敗，對安西四鎮的控制權，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吐蕃人還不敢主動挑釁。安西軍是相當精銳的。高仙芝本身也積蓄了相當的力量，準備對大食**隊發起反擊。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精銳的安西軍，都已經向潼關集結，安西四鎮的唐軍，完全被抽空，哪怕是一兵一卒都沒有剩下。就連北庭節度使麾下的軍隊也是如此。有這麼好的機會，吐蕃人要是不趁機控制安西四鎮，只能說，腦子一定是壞掉了。吐蕃如果控制了西域，唐軍想要奪取回來，不知道又要付出多少人的性命和鮮血。

    其次，是河西走廊的陷落，也是必然的。

    唐軍和吐蕃爭奪最激烈的，其實還是河西走廊。在安西四鎮，吐蕃人在地形上的優勢不是非常的明顯，只要唐軍的後勤供應充足，將士用命，就能夠將吐蕃軍隊打回去。但是在河西走廊，吐蕃人的地形優勢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在每個戰場，都可以居高臨下的發起進攻。唐軍即使付出巨大的代價，也僅僅是守住防線而已。

    在大非川、小非川等地，唐軍和吐蕃人的爭奪，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由於地形上的不利，唐軍其實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處於劣勢的。每年耗費在這裡的人力物力，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哥舒翰組建的神策軍，其實就是專門為了對付吐蕃人的進攻部隊。因為在高原地區，大部隊行軍非常困難，只有非常精銳的小部隊，才有可能發起主動的進攻。

    現在，河西軍的主力，也已經被全部抽調到潼關前線，連神策軍都被抽調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還有一些零星的後備部隊。指望這些部隊擋住吐蕃人的進攻，不現實。居高臨下的吐蕃人，一定會勢如破竹的殺入河西走廊的。

    一旦安西四鎮陷落，吐蕃人馬上就會切斷河西走廊。甚至，吐蕃人可能會首先切斷河西走廊，斷絕唐軍和西域的聯繫，然後再經略安西四鎮。反正，不論吐蕃人採取哪一種戰略，絲綢之路都是肯定要被切斷的了。而絲綢之路被切斷，意味著唐帝國的國土，至少要去掉五分之一。

    再次，是劍南道肯定也危險了。

    劍南道的唐軍，同樣在向潼關集中，當地留下的都是少量的老弱病殘部隊。

    一旦劍南道的兵力空虛，不要說吐蕃人，就是南詔人，都有可能上來分一杯羹。吐蕃人對於劍南的垂涎，甚至還在河西走廊之上。吐蕃人不會不知道天府之國的富饒。一直生活在雪線之上的吐蕃人，其實很渴望來到繁花似錦的平原地區。蜀中平原，就是他們最美好的嚮往。如果有機會，他們肯定會直入劍南道的。

    南詔人，同樣在垂涎這塊美麗而富饒的盆地。在數年前，在楊國忠的安排下，鮮於仲通和李宓先後出動二十萬的唐軍，對南詔國大打出手。結果，唐軍被打得大敗，損失了大量的士卒。自那以後，唐軍和南詔國一直是交惡的。南詔王閣羅鳳最恨的就是楊國忠。現在朝廷依然是楊國忠擔任宰相，南詔國有一萬個理由，可以對蜀中發起進攻。

    總的來說，安祿山叛亂如果不能盡快的結束，唐帝國的實力將會被嚴重的消耗。朝廷和叛軍的內訌，就不要說了，外來的敵人，也會像蒼蠅一樣，紛紛撲上來。以後想要反擊吐蕃和南詔，就要籌備更長的時間。吐蕃人是個巨大的麻煩，由於地形上的關係，他們比回紇人還要難以對付。

    看來，有必要給這些吐蕃人一個小小的教訓，讓他們知道漢人不是好惹的。

    「你去仔細摸清楚吐蕃人的情況。」劉展冷峻的說道。

    吉祥天答應著去了。

    不久以後，吉祥天就從前面回來，帶來了更加詳細的情報。

    安祿山叛軍裡面，的確有吐蕃人存在，數量的確是一千人左右，帶隊的吐蕃將領漢語名字叫做卓歐普，本來的名字不清楚。此人曾經參與了對雍丘的進攻，是張巡等人的死敵。張巡手下原本有一個大將叫做唐木春，結果被這個卓歐普給殺了。這些吐蕃人，最為凶殘，所經過的地方，全部實行三光政策，他們最喜歡將人頭掛在馬脖子的下面，向敵人展示自己的暴力。

    由於這些吐蕃人非常熱衷於叛亂，對燒殺搶掠最為在行，所以，安祿山總是用他們來擔當精銳部隊的前鋒。安祿山特別允許他們，在破城以後，吐蕃人可以無限制的燒殺搶掠，任何人都不得管轄。他同時要這些吐蕃人密切監視漢人的士卒，如果發現有人軍心動搖，格殺勿論。

    目前在陳留郊外，就有大約五千的漢人士卒。他們到來這裡以後，就被這些吐蕃人監視著。卓歐普從附近搶來了大量的女人，肆無忌憚的進行『淫』虐，吉祥天他們隔著很遠都能夠聽到女子的慘叫。

    駐紮在城外的這些叛軍，都是準備攻擊雍丘的先頭部隊。由於後面還有更多的叛軍正在集結，所以，他們就在城外宿營。顯然，叛軍並沒有想到劉展會從東面突然出現，因此沒有絲毫的防禦。叛軍只想著去進攻雍丘，根本沒想到，會有敵人悄悄的向他們殺過來。

    五百對六千，幹不幹？

    干！

    「殺！」

    劉展果斷的下令。

    既然是來看張巡的，那就給張巡一個小小的見面禮再說。

    他帶著虎豹騎和狐狼騎輕裝前行，如同利箭一樣插入陳留的郊外，不多時，就到了叛軍的營地邊沿。

    叛軍果然沒有任何的防範，發現有敵人到來，急忙拿起武器，卻已經晚了。

    「嗖嗖嗖！」

    打前鋒的狐狼騎，上去就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將敵人的崗哨全部幹掉。

    「殺啊！」

    劉展將霸王戟一舉，就帶著戰士們殺了進去。

    急促的馬蹄聲，震動了整個陳留郡，一時間，到處都是呼叫時，到處都是喊殺聲，中間夾雜這女子的驚叫聲和哭聲，此起彼伏，非常的熱鬧。掉下來的火把，不知道燒到了什麼東西，燃燒起熊熊大火，讓戰場變得更加的激烈緊張。

    叛軍的營地，受到突如其來的進攻，頓時亂成一團。那些軍官摟著搶來的女子，正在發洩『淫』欲，聽說有敵人到來，急忙爬起來。有些還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突然間「嗖」的一聲，一枚箭鏃迎面飛來，登時將他們瞭解。也有人糊里糊塗的睜開眼睛，探著腦袋，東張西望，驀然覺得背後脖子一涼，首級已經被青龍偃月刀砍下來了。

    大批的叛軍士兵，更是成為虐殺的對象。有些叛軍雖然有戰馬，可是戰馬都在馬廄裡。劉家軍衝上來的時候，首先就將馬廄給控制了，裡面的一千多匹戰馬，原來都是吐蕃人的，結果，現在全部落入了劉家軍的手中。有吐蕃馬伕試圖上來搶馬，馬上被亂箭射死。